蘇打綠有一句歌詞,是這樣的:
「時間是不存在的/讓惡夢餵養」
我在成功嶺,常常把這幾句歌詞,放在唇齒中咀嚼,細細品嚐。畢竟,除了喉糖,和卡
多莉亞,也沒什麼東西是可以咀嚼的了。
晚上,大約兩百人左右,擠在教室狹小的座椅,前方緩緩傳下幾張表單。值星分隊長在
講台上,大聲呼喊:
「現在,要填表單!我說一動,你們做一動!一筆、一劃,寫清楚來!」
一字一字咬清楚地,板著臉說:「不要,自己先寫!到時候,寫錯了!」
「如果真的寫錯,舉手,跟學長說!」
我看著手錶,想知道還有多久,才可以不用繼續坐這難坐的椅子。
而且,「一動」到底是什麼?洞?棟?「移動」?
表單其實就是填一般的基本資料,並沒有太過特殊的欄位。在人間,五分鐘內,就有一
份這種表單能被完成。
「來!看到第一張,姓名的欄位!填上你的姓名!不能重筆,不能連筆!」
「一筆、一劃,寫清楚來!」
電子錶顯示,從坐下到開始寫表單,至少過了二十分鐘。
一集海賊王的長度。在人間是多麼舒適和轉瞬即逝。
旁邊的光頭嗑了第三顆喉糖。卡滋卡滋。周圍的人都在頻頻研究自己的電子錶。
「來!一筆、一劃,寫清楚來!」
我開始看不懂電子錶。數字前進得很快,夜晚卻像靜止一樣。窗外的風吹了許久,樹葉
沙沙響。
我慢慢地,乖巧聽話地,刻上自己寫了一輩子的姓名。像第一次寫,像陌生人一般。
有人竊竊私語。紙張的摩挲聲,桌椅的嘰呀聲,光頭的呼吸聲。教室裡塞滿壓抑。我在
哪裡。
「還沒好的舉手。好,下個欄位,填上生日,統一寫民國。來!一筆、一劃,寫……」
這時,左邊有七、八個光頭,妙麗式舉手。
「……什麼問題?」
「報告…那個…值星區…分隊長!我名字寫錯了!」
「報告,我也是!」
「報告我也是!!」
「我也是!!!」
「我是一個編號/還是擁有姓名」
夜晚才剛開始,我繼續咀嚼這幾句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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