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地底之夏》(9)──反烏托邦科幻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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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與沙包共同生活的第七天。這些天裡我跑步、搬箱子、打掃、看書、到伙食處
理室幫忙，在日常活動之中我已經逐漸習慣了沙包加諸在四肢上的重量。
我在大間裡等待柯奇到來，不知道他今天又會給我什麼命令。但我想不外乎是一些雜
活。
柯奇揹著十字弓推開金屬門，腋下還夾著今天的日報。「喲，早啊。」
「早。今天要做什麼？」
「別急嘛，妳得先讓我放下身上的東西。」柯奇走到矮桌旁，將十字弓輕柔地放在桌上
，又將日報隨意扔到地上。他打開水杯，再從桌上的小木盒裡拿出兩片薄荷葉丟進去。「
小妞，過來。」他走到鐵櫃前喚了我。
柯奇將鐵櫃打開，「妳自己選一把吧。」他往旁邊跨一步，讓我正面對著櫃子裡的武
器。天吶！是要讓我開始學習射擊了嗎？興奮感倏然就像熾熱的太陽一樣，照亮我身體裡
每個細胞。
我仔細掃視著交疊擺放的七把十字弓，有深綠色、銅色、土黃色、赤褐色、藍色的…
…大小都不太相同。柯奇說過輕小型的比較適合我。最後我的視線停留在一把寬度最小的
赤褐色十字弓上頭。
我俯身將它拿起，重量比我想像中輕得多。
「選得好。」柯奇看著我手中的弓，點了兩下頭。
「要讓我射擊了對吧？」我拿著弓奮然問道。
「小妞，別那麼高興。不過，沒錯，今天開始妳就要進入射擊課程。」
「呀呼！」壓不住內心的雀躍，我把十字弓舉到頭頂高聲歡呼。
柯奇並未喝止我，只是笑看著我滑稽的舉止。「射擊沒妳想像的那麼好玩，那需要耗
費大量心力的。」
我點點頭說：「我知道。」射擊，一定得擁有十足的專注力，這不用他教我也知道。
「嗯。以妳如此期待射擊的程度看來，妳的表現應該不會讓我失望。」
「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我堅定說道。
柯奇和我站在距離「靶牆」大約二十公尺的地方，他拿著他那把鐵灰色的、比我手上
這把赤褐色大得多的「灰狼」(他的十字弓名字)，準備帶領我進入射擊的世界。
「妳手上那把叫『小紅鷹』，別看它小，射程與殺傷力可是都挺強的。」
「小紅鷹……我喜歡這名字。」我的手指滑過它的弓身，將它想像成一頭真實而漂亮的
紅鷹。
「紅鷹是鳥類中俯衝飛行──」
「最快速保持者。」我接著柯奇的話，「我在動物全鑑裡見過牠。」
柯奇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嘴角往上微揚。「小妞，妳有讀書嘛。」
「當然。」我得意地笑了笑，「我可不想等進入森林後才恨自己沒把救命秘笈刻在腦袋
裡。」但我知道書本裡的東西終究只是紙上談兵，就算再怎麼詳細，實際情況還是得倚靠
隨機應變的臨場反應。
「很好。現在，妳仔細看著我的動作。」
柯奇一邊示範一邊講解：「發射前我們先將箭矢搭在托架上，然後將弓弦用力往後拉
，固定在軸柄的弦釣上，箭矢就擺置在平滑的引導槽內。隊上的十字弓都屬於連發弓，妳
的小紅鷹最多可連射十發。」他手指著那個叫做引導槽的地方，「準備發射時先平舉起弓
，將柄部抵在肩上，然後透過瞄準鏡瞄準獵物，扣下扳機。」柯奇做出預備射擊的姿勢瞄
準前方牆上的靶，斜眼瞥著我的臉，「到這邊有問題嗎？」
「沒問題。」我點頭。
柯奇扣下扳機，「嗍」地一聲，箭矢快速地射了出去，筆直地插在紅心上。我想這個
距離對他來說應該閉著眼睛都能命中。
柯奇放下弓，「妳試試看。」
我將雙腳打開與肩同寬站定，重複剛才柯奇示範過的程序，笨拙地把箭矢搭在托架上
、使勁將弓弦往後拉；我舉起小紅鷹，把軸柄輕靠在右肩上，瞇起左眼、用右眼透過瞄準
鏡看著二十公尺外被放大的靶；我專注地將瞄準鏡裡的十字線對準紅心，感到顫抖一路從
肩膀延伸到手指。好了，應該就是這樣了，再瞄準下去我整個人都要抖個不停了。我扣下
扳機，箭矢飛了出去，插在兩個靶之間的木板上。
放下弓我喘了口氣，然後轉頭看看柯奇。他將灰狼揹在背上、雙手環胸盯著那根插在
靶外的可笑箭矢。「還可以。」他面無表情吐出這三個字。
「還可以？我根本連靶都沒碰到耶！」
「至少它平穩地插在那面牆上了，對吧？」柯奇送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但我覺得他只是
刻意在安慰我。剛才那一箭簡直爛透了
。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小妞。放輕鬆，再試一次。」
我再次舉起弓，試著放鬆肩頸之間的肌肉。瞄準、扣扳機、箭矢飛出去。這次差點碰
到靶了，箭矢插在靶緣的牆上。
柯奇說：「妳得訓練自己能夠在這裡百發百中，才能到上面去。」
「我想你們應該不只百發百中，是連閉著眼睛都能命中紅心吧？」
「沒錯。」柯奇點點頭。
沒想到真讓我猜中了，「你們該不會還玩過什麼『閉眼射擊』的遊戲吧？」
「賓果！」柯奇搔搔臉笑著，「我們每年都會舉辦『玩命大賽』。」
「玩命大賽？那是什麼？」
「自願『玩命』的人站在靶牆前，頭頂著我們特製的小草靶，讓射擊手矇眼射擊頭上的
靶。」
「噢，這的確是名符其實的玩命沒錯。」我想我加入狩獵隊之前並沒有想到這一點──
這隊上全是男生，一群男生聚在一起能有多瘋狂？我想我現在知道了。
「所以，」柯奇轉過身來面對我，「妳知道妳室內射擊的測驗是什麼了吧？」
「玩命大賽。」
「賓果！」柯奇咯咯地笑著。
「呵呵。」我勉強抽動嘴角配合笑了一聲。想到我必須站在這裡矇著雙眼對著不知道是
哪個倒楣鬼頭上的靶射擊，我實在只能乾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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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吃飯之外，其餘時間我通通用來練習射擊。偶爾手痠了、累了，我便會到矮桌旁
坐下，翻翻那兩本全鑑或日報。
物資短缺、肉類和水果嚴重不足，總理忍痛呼籲民眾節約資源：「我必定苦民所苦，
和每位同胞一起省吃儉用、同甘共苦！」
這是今天日報頭版的一部份報導內容。地底居民原本所能擁有的量都已經這麼少了，
還能多節約？再省下去我想我們根本連渣都不剩了吧。
我想到那顆小小的青色蜜棗、一籃又一籃散發著誘人甜香的鮮美水果，和幾十個簍子
裡堆疊的獵物。短缺？這兩個字似乎和伙食處理工的忙碌成了反比。不過想一想地面居民
那副腦滿肥腸、不知「飢餓」兩字怎麼寫的蠢樣，物資短缺的現象可能就有了解答。
翻到第二面，其中一則新聞寫著：「根據情資部顯示，南方的敵國正積極蒐集我國的
地理及武力資訊，伺機發動侵略戰爭。全國上下所有同胞應保持警戒、做好隨時開戰的準
備。」
戰爭。他媽的戰爭。只有第一代居民親身經歷過戰爭，後代居民只能從書上略窺戰爭
的一二。我無法想像開戰的畫面。我們的武器夠嗎？對方擁有什麼樣的武器？我和我的弓
箭到時候幫不幫得了忙？前線的軍人……桐，我想到桐，他會身陷什麼樣的危險之中？如
果情報確實，他最近一定又被操得不像話了。
將日報扔到一旁，我站起來往靶牆走去。舉弓、瞄準、扣扳機，箭矢插在靶的最外圈
。專注，我必須更加專注。就這樣一直練習到晚餐時間前兩個小時，等柯奇從森林回來之
後，他幫我打開了鐵櫃，我把小紅鷹放回去，便準備到走廊上跑步。
「小妞，」離開大間前柯奇叫住了我，「妳得好好加油，我很看好妳。」他停頓了一秒
又繼續說：「妳的眼神裡有種狂熱。」
我站在門口，回過頭和他互視。「我會的。」說完，我跨出腳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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