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分享] 劉備傳-最後榮光(終回)
連載的最終回，本來要寫一篇長長的後記感謝大家，但最近太忙了沒力氣寫，因此在這
邊先簡單謝謝大家的支持與建議，也歡迎隨時就本篇作品再給我意見，我會參考所有的
意見再編寫這篇作品。
再次謝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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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老友們
完整連載版 http://blog.udn.com/Kea0111/5399887
建安二十四年七月，關羽水溢七軍、圍攻襄陽的同時，應該也派員就曹魏在南陽地區
的佈署做了情蒐工作；在那些情資報告中，關羽會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南陽太守，田豫
。
在第一章中我們曾稍微介紹這號人物。田豫，字國讓，幽州漁陽郡雍奴縣人，生於東
漢靈帝建寧四年，西元171年，小劉備十歲。他所出生的雍奴縣大約在今天天津市西北，
是帝國的邊陲，在東漢末年，東起遼東半島，西到今天張家口市，包括遼東郡、遼西郡、
右北平郡、漁陽郡、上谷郡等地，已佈滿烏桓移民，幾名部族首領如丘力居、樓難等人有
實力也有野心，各擁強悍的烏桓騎兵，形成一股力量。
田豫就在這種漢胡交雜的環境中成長，他的父祖不詳，估計出身也不會太好，注定他要和
劉備一般成為一位邊城浪子。
初平三年，西元191年，幽州英雄公孫瓚在東光大破黃巾，聲名大噪，二十歲的青年田豫
大概也是被這樣的英雄形象所吸引，千里迢迢地前來投入公孫瓚帳下，也因此與劉備結下
了不解之緣。
田豫在劉備麾下幹了哪些事不大清楚，但他至少是屬於劉備最初的幽州人小圈圈中的一員
，劉備和田楷一同進軍青州時，田豫也在陣中，與劉備一同經歷了初平三年到四年(西元
192到193年)的中原大混戰，並且在興平元年(西元194年)隨劉備進軍徐州，抵抗萬惡曹操
。然而當劉備決定在徐州久留時，田豫猶豫了，他表示為了侍奉母親，決定返回幽州。
我們看了太多的歷史傳奇人物，往往會有一種錯覺，以為從中國河北拼戰到淮南，就像是
今天從台北外派到上海一樣，春節還可以搭包機回家吃年夜飯。然而事實上，二千年前的
幽州和徐州，比較像是同一個世界下的兩個國度，除了共通的基礎文明外，兩個地方有著
不同的氣候、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文化、不同的飲食習慣，當決定開始流浪時，便是斬斷
了自己和故鄉間的連繫，放逐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中。流浪者賭的是一個衣錦還鄉的機
會，不過更大的機率是客死異鄉。
因此，在劉備決定流浪的當時，田豫的反應其實比較接近正常人，他不是個梟雄，他對於
故鄉與家人的羈絆，勝過對權力的渴望。
回到幽州後，田豫繼續為公孫瓚效力，不過當時公孫瓚已開始走下坡，他殺了官派的幽州
牧劉虞，引起幽州人大規模的反彈；劉虞的舊部鮮于輔和烏桓達人閻柔聯手起兵，袁紹也
趁勢派出公孫瓚剋星麴義率軍北上，雙方聯軍在鮑丘一戰大破公孫軍，公孫瓚從此喪失了
攻擊的主動權，只能在易京等著被宰而已。
田豫在公孫瓚底下只當了一個小小的東州縣縣長，因此當公孫瓚失敗時，他有了另一次選
擇老闆的機會，這回他跑去投靠鮮于輔，他們兩個都是幽州漁陽人，溝通無礙，鮮于輔當
時代理漁陽太守，便以田豫為長史。
建安四年，西元199年，三月，公孫瓚兵敗自殺，鮮于輔向許都朝廷輸誠，受命為建忠將
軍，代領幽州六郡。隔年，官渡之戰爆發，鮮于輔聽從田豫建議，選擇向曹操靠攏，曹操
任命鮮于輔為左度遼將軍，封亭侯，但年約三十歲的田豫卻沒能從曹操手上撈到一官半職
，一直要到好幾年後，建安十三年，西元208年，田豫才被曹操招為丞相軍謀掾，開始了
他在曹魏的政治生涯。
在往後的十年內，田豫擔任過潁陰縣令、朗陵縣令、弋陽太守等不大不小的地方官職，直
到四十七歲那年，田豫才迎來了他政治生涯中的轉捩點，那年是建安二十三年，西元213
年，幽州代郡的烏桓起兵造反，曹操派出他的兒子鄢陵侯曹彰出征，而熟悉北方風土民情
的田豫則擔任曹彰的參謀，首次在曹魏軍隊中亮相。這場作戰中，曹彰曾一度受到烏桓的
伏擊，多虧田豫冷靜地重組陣地，以車陣擋住烏桓騎兵的衝鋒，又趁敵軍退去散亂時追擊
，這才取得勝利。
田豫一戰成名，智勇雙全的表現也深受肯定，曹操因此將田豫改任命為南陽太守，前往一
級戰區處理爛攤子。當時南陽郡宛城的侯音之亂雖已被曹仁平定，但南陽一地仍散佈著嘯
聚山頭的勢力，再加上南邊關羽強大的壓力，曹魏勢力面臨崩潰的危機。田豫到任南陽後
，並沒有浪費兵力去討伐那些民變集團，他將原本逮捕的變民釋放，並宣佈赦免所有變民
的罪刑，這些被釋放的變民於是為田豫四處宣傳，各地的民變集團也因此逐漸解散了。
在建安二十四年的襄樊大戰期間，屬於後方的河南民變四起，但前線的南陽一地卻是「一
郡清平」，為曹魏的反攻提供良好的基礎，也顯示了田豫的價值。
不過田豫和劉備集團的緣份就到此為止了，曹丕即位後，決定藉重田豫豐富的北疆經驗，
將他北調為護烏桓校尉，不過主要防禦的對象已不是烏桓，而是新興的鮮卑部族；田豫採
取分化策略，避免鮮卑勢力的壯大。六十歲時，田豫南調擔任汝南太守，參與對孫吳的戰
爭，七十歲時，再度北調為護匈奴中郎將、并州刺史、振威將軍，鎮領北方。當時已經是
西元240年左右的正始年間，建安世代活躍的將領大多死光了，曹魏中央這才想到這位年
高德劭的將領，想任命他為九卿之一的衛尉，不過田豫已懶得在當時混亂的政壇中打滾，
堅決退休。退休後他住在魏縣，過著清貧的生活，八十二歲時過世，當時已經是西元252
年左右，連司馬懿都已經過世，比田豫長壽的只剩下太尉高柔而已吧。
除了田豫以外，在曹魏陣營中，還有一位劉備當年的老友，那就是雁門太守牽招。他是冀
州安平郡人，曾是袁紹麾下督軍從事，率領烏桓突騎，官渡之戰後袁紹過世，牽招又為袁
尚效力，但後來卻被袁尚的表兄弟高幹陷害，只好投降曹操，曹操讓他當冀州牧從事，協
助北伐遼東。
曹魏建立後，牽招任護鮮卑校尉，又轉任右中郎將、雁門太守，和田豫一起擔負曹魏北疆
防守重任，他一方面以鐵腕討伐新興的軻比能鮮卑部落，另一方面又興修水利、提倡文教
，送邊境子弟到洛陽太學留學，使他在邊境贏得很高的尊重。
曹魏太和二年，西元228年，諸葛亮開始進行北伐，並與軻比能相連結，曹魏政府遂命當
時年約六十歲的牽招負責討伐軻比能，牽招認為遊牧民族行蹤難定，每回都要帶兵遠征事
倍功半，因此計畫出塞外建立據點，屯田養兵，趁秋冬之際就近攻擊鮮卑，然而這項計畫
尚未實施，牽招就因病過世了。
在陳壽的《三國志》中並沒有記載牽招與劉備的關係，不過西晉時，出身太原的詩人孫楚
為五十年前的老太守牽招立了塊《雁門太守牽招碑》，上頭就提到：「君與劉備，少長河
朔，英雄同契，為刎頸之交。」可見牽招可能也是當年眾多投靠劉備的「遊俠」之一，是
劉備出生入死的契兄弟。據記載，牽招也曾經是個「情和義值千金」的熱血青年，當年他
的老師樂隱捲入何進與十常侍的鬥爭被殺，他不顧危險前往洛陽為老師收屍，扶靈返鄉的
路上還遇到賊寇想要搶棺材上的釘子（亂世之中金屬值錢），他同樣不顧自身安危，流淚
力爭，盜賊被他的道義感動，才放了他一馬。這樣一個血性男兒和劉備自然是氣味相投，
想來一起睡覺、「you jump I jump」之類的誓詞自然也免不了。
田豫和牽招為曹魏防守北方，功勞不小，為人品德也沒什麼大瑕疵，不過說也奇怪，這兩
人的官爵一直都很低，田豫七老八十了才拼到一個雜號的振威將軍，加一個并州刺史；牽
招更慘，到死還只是一個右中郎將加雁門太守，連將軍的頭銜都沒有。在《三國志》中，
陳壽很有趣地將田、牽二人，與滿寵（曹魏東南門神，官至太尉）和郭淮（曹魏西線重要
統帥，官至征西將軍）二人共同立傳，然後認為田豫官位只到小州刺史，牽招只能當一個
郡守，都是「未盡其用」。
田、牽二人仕途不順有很多種可能，年少時和劉備的深厚關係也可能是其中之一。以田豫
來說，他顯然很不得曹丕、曹叡兩任皇帝的信任，當初他當護烏丸校尉九年，立有大功，
卻被幽州刺史王雄的朋友（還不是王雄本人）散佈謠言，說田豫搗亂邊防、為國生事，結
果就被南調成汝南太守；在汝南太守任內，田豫又成功勦滅孫權的海軍船隊，卻又被青州
刺史程喜參了一本，說他將取得的財寶送給部下，沒有交給朝廷，害田豫這場戰功被一筆
勾銷。
這些疑忌可能都與「田豫曾經是劉備的人」此一事實有關，田豫在這種環境下也加倍小心
，鎮守北疆期間，凡是胡人送來的私人禮物一概不收，即便礙於面子收了一點，也馬上呈
報中央，也多虧田豫這種戰戰兢兢的態度，才讓他保全身家，活到八十二歲。
至於牽招，他的後代粉絲孫楚在紀念碑上就說得更明白了，他說牽招年輕與劉備深交，後
來為曹魏效力，但劉備卻在巴蜀立國，這樣特別的交友背景，使牽招「為時所忌」，每次
做決定都要思前想後，留意很多「楣角」。話說當年曹操征漢中時，牽招其實也在陣中，
不過沒什麼表現，或許這只是一個考驗吧。
不過牽招與劉備的緣份還不止如此，牽招有兩個兒子，長子牽嘉繼承他的爵位，次子牽弘
則加入曹魏軍方。劉備過世四十年後，西元263年，牽弘以隴西太守的身份，隨鄧艾進軍
蜀中，逼迫劉禪投降，進駐成都。
或許，在慶功宴上，牽弘會告訴別人：「天意難測，我竟然消滅了我父親年少時好友所建
立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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