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三國志後傳 第十五回
第十五回 諸葛宣于別徐光
再分頭述,敘說徐光聞宣于卦卜玄妙,請至其家,乃與談論古今興廢之事,靡不透徹
。二人又講究曆數,悉皆契合,心知非凡,乃連胡延、馬等俱延到家,結納供給。家人怪
而訝之,光曰:「此非汝輩所能知者,詳觀數子,皆有將相之材,異日必然發跡,故與相
結。吾知晉朝世事紛更,中原不久將亂,北地當有興者,吾儕佐之,斯輩其先著鞭矣。欲
昌吾門,匪由此乎」眾咸酒其為迂,光待之愈厚。一日,聽得人言羌中作亂,官府行文,
募招英勇,乃回家密與其子言曰:「吾門客友,在此許久,並不見吐露實跡。看其行藏,
必是漢之亡臣,吾當試往探而問之。」乃出語宣于等,因紿之曰:「今有氐羌前部齊萬年
,與北部郝元度等,一同造反。文書到此,令本郡太守集兵前往秦州救應。兄等有此文武
之才,何不一出,以圖進取,不勝於老困林泉乎?」宣于笑而不答,光亦不詰,點首而去
。
宣于聽罷,遂與胡延、馬等同到效外僻靜之處,共論其事。馬寧曰:「天下同名同姓
者多,但恐不是他們,須探訪的實,方可去投。」宣于曰:「以吾度之,料是他也。永齡
素有膽略,故此見中州皆屬於晉,揆難報復,逃入羌中,思起事耳。今稱前部者,羌中見
他勇猛,擢為前部也。此必萬年借兵復仇,羌中怠念先帝,並吾祖丞相德澤,故相從共反
。但不曾聞得有劉、關、張之人在內,是以疑耳。」胡延晏曰:「今初起手,人必以羌寇
呼之。故此只以萬年一人出名,其他未屑言也。」
正在講辯,忽有一人,頭蒙氈笠,俯首行至面前。眾急禁聲,思欲回避。其人叫曰:
「魏大官與馬大郎,在此所言何事,吾在背後暗處,聽之久矣。」眾人見,說吃了一驚,
面皆失色,自思:「此等他鄉異地,有甚人知我根由,叫出本姓來?」只得向前相見。仔
細抬頭認看,原來是廖化之子廖全是也。眾皆回喜,敘禮動問曰:「你今數載在於何處?
怎的如此黑瘦,出起長鬚?若不是先叫我等,卻也認你不真矣。」全曰:「我與劉皇子、
楊大叔等一同避亂出川,至安定地方,寄下家眷,留楊元化等三人守護,我等五人歷盡苦
楚,直到羌中。北部帥郝元度處相投。一日出獵,齊永齡射落飛鴻三個,又一箭射下三隻
天鵝,拳打猛虎,救了元度。元度乃請東西二部副帥,共議授任。湊遇一個馬蘭,是馬孟
起之枝;一個盧水,亦是蜀將子孫。改姓在此,未曾言實,以是各相契合。任劉皇子為前
部總帥,永齡為慕義將軍,我等俱立名號,遷地柳林川,招軍賣馬,命吾尋覓諸公子,往
彼共議。自從出川以後,無日不在長途奔走,食風宿水,受餓耽飢,得無黑而且瘦乎?」
眾皆嘆而慰之。全曰:「昨者安定家眷已曾起身去矣,可急收拾前往。北部既反,恐難在
外容隱矣。我們還要再去尋關、張、黃、趙眾人消息,方才歸營。」宣于曰:「亦不須去
尋他們,以勞跋涉矣。今既萬年起兵,文書遍行,榜文遠掛,到處皆知,他也自會去了。
我等亦在商議起身矣,你們來得甚好。」遂亦將落魄數年苦楚,並改名之由,講了一遍,
長太息曰:「祖父位極人臣,任兼將相,豈知反為流落致此也。」廖全曰:「人離鄉賤,
自然之理。譬如諭瓜,今乃苦盡甘來之寺,宜即去會故舊,不枉避仇之心,復恥之志可也
。」
宣于等收拾行囊,入內辭謝普明。未乃開言,徐光先謂眾曰:「公等喜色匆匆,將有
遠行。且不必忙,容某備酌一餞,起馬未遲。」宣于曰:「何得此言?」光曰:「公休瞞
我,身雖未行,神色馳矣,吾固知之。昨勸公等進取者,正為此也,特相試之意耳。齊萬
年造反,主之者故漢蜀主之也。異日立業,僕當聊佐一臂之力,共冀太平,不敢誣耶。」
宣于等驚伏,咸曰:「公之高明,誠所謂普照萬里者,敢少瞞乎?」光乃命出酒饌相款,
盡歡而別。
光又將馬匹送與眾人,徑望涇陽路到秦州而去,一路有廖全慣熟,不費尋覓。數日間
走到涇陽界內,百姓逃避者,紛紛載道,廖全問其故,土人答曰:「羌兵作亂,奪了秦州
,殺死守將。如今又在此處攻打涇陽。前去五十餘里,便是羌胡營寨,客官自宜謹慎,往
他途以避其患,毋致受恐。吾等皆逃避往梁州去的。」言訖分散。宣于曰:「既是如此,
只須徑到萬年營中,毋往金城邊界去也。」乃命全一人先行,餘皆在後。不半日之間,早
到大寨。全乃下馬,直至轅門之下,守營軍士,扯住欲綁之。廖全曰:「我乃柳林川總帥
來報軍情機密的,可引我入見才是。既到轅門,何須捉拿。煩為通報,言有廖全、諸葛宣
于與魏家兄弟來此。」內有羌中舊卒,聽見說是廖全,急叫眾曰:「若然如此,乃是我前
部行兵總管,可速報知。」於是入稟萬年,萬年聽說,親出接眾,退入後帳,敘禮已畢,
宣于慰勞萬年,賜與同坐。參罷,各言數載衷曲,且悲且喜。宴訖,萬年留廖全於軍中,
差人送宣于等往柳林川相會而去。不在話下。
再說劉淵自齊萬年、劉靈起兵之後,得報下縣望風歸順,心中甚悅。一面使人去探郝
、馬、盧三部,約其舉事;一面操演新集之兵,準備接應。方出教場,哨子報道:「正東
上有一彪人馬,塵頭滾滾,來得甚緊。」劉伯根慌忙整兵伺候,立馬橫刀而看。將近至寨
,各皆下馬,仔細認之,乃是喬晞送張賓、黃、趙一班故舊來到。劉伯根滾鞍下馬,向前
相迎,攜手入營,各敘寒暄,禮畢坐定,共訴當初睽違分散之事,俱各洒淚。淵命整酒塵
。未及獻酬,小校進稟,言:「營外齊先鋒送有諸葛宣于五人,來到此間,未敢擅放。」
劉淵聽說,親同諸人跑出,接入相敘。排列坐次,各皆推讓,久而不定。新來羌將喬晞進
前曰:「某本後進,不當冒僭。今見諸君謙遜無已,有一句擅罔之言,斗膽道上主帥,何
不照依舊時昭烈先帝所品定官級之次坐之,庶幾稍有等殺,不亦可乎?」胡延晏曰:「喬
將軍此言甚公論。」宣于曰:「不然。即今逃難而出,又是一番世界,不比在朝之時,還
當論齒,始見一家和睦。」劉淵曰:「再無異貳之辭矣。昔丞相功蓋世,吾先帝以父事之
。必不肯欺罔先朝師相,還是修之先請,關一、張二、趙三、黃四、魏五,王六,不得再
推。」於是位定其先者序爵,其次者序齒。命劉和代父把盞,先勸宣于,次勸張賓。二人
接盞出席曰:「小殿下且慢上酒,待我等先賀得勝之喜,然後坐席。」劉淵曰:「喜莫喜
於故人相會,餘有何賀?」張賓曰:「劉子通軍循下縣,望風降附;齊永齡旗指雄關,兵
不血刃。中興之基,已兆采矣,敢不稱賀!」淵曰:「劉靈有報到此,萬年尚未也。」宣
于曰:「齊永齡刻誅三將,奪取秦州。劉子通在城鎮守,大兵已到涇陽,尤宜稱賀。」劉
淵聽言大喜曰:「可各上,酒齊飲一杯,願得共成大業,同享富貴。」飲訖,齊道萬歲。
劉淵又曰:「齊萬年既斬將奪城,何不報捷,待吾行賞?」宣于曰:「他已差人齎戶口圖
籍,特來報捷。劉子通探得夏侯駿,欲起大兵,來報仇恨,故留使者,少停數日,打聽的
實,好來計議兵糧接應,故此我等先到,料亦只在早晚間也。」淵曰:「既然如此,且自
吃酒,明日議發兵糧接應便是。」於是各皆歡飲。將至半酣,宣于忽然淚下而言曰:「初
吾年雖弱冠,聞知魏兵欲襲蜀川,鍾會與姜伯約相拒於劍關,鄧艾獨以二萬之兵趨陰陵險
道,而吾祖父皆被所斬者,兵將無能故耳。吾心亦欲糾集各家功臣,並在家坐閒勛舊,先
殺譙周、黃皓,然後約合姜伯約與之背城一戰,以盡我等忠義之心。鄧艾未必即能勝我,
國家豈至卒破乎?何期眾人皆走出城,各自潰散。我見馬寧回話,撫心慟哭,及後後主出
降,知姜伯約舉兵歸會,會必與鄧艾構隙,吾故勉留三魏,思助伯約,共圖鍾、鄧,得遂
復國之願未定也。誰知天不從人,鄧艾父子已斬,衛瓘被吾說動,鍾會在伯約掌中矣。不
想會兵作亂,伯約病心,悉死混中,胡天之不祚漢耶?以此亦與魏家兄弟,走出成都,後
至梁州,被盤詰不過,乃議改名易姓,免致人猜。故伯寧昆仲,棄去魏字,為仇國之姓,
心所不欲也。因入胡地,即以胡字為首,又從乃祖延字之諱,使不忘祖,今喚胡延晏兄弟
也。我便不言其姓,只名宣于,始得安然無事。以賣卜打獵為生,聚得資本萬餘。彼時又
有高士徐光,延吾講議,即於其家隱居數載。今知下落,特此星夜前來。」劉淵看胡延兄
弟笑曰:「古言習俗之能移人,信不誣也。你今改為胡姓,儼然就像胡人一類矣。依我之
意,不可以華人而認為胡,且前又夢見呼延氏,輔吾飛上萬仞高山,今就改做呼延氏,換
去胡字,反又美也。」眾皆稱善。
張賓亦將前後被盜,關上被捉之事,告知一遍。宣于曰:「我雖受苦,不曾有此多故
。」劉淵曰:「據汝所言,這班兄弟膽都驚破了。把大碗來,每人多吃幾碗,壯一壯膽。
日後好上陣廝殺,不致懼怕。」一席大笑,直至夜深而散。正是:
(天教)北塞漢營,內添幾個英雄將相;
中原晉室,失卻兩個懦弱君王。
世有興亡,事多反覆,理勢之然。後人有詩讚劉淵之有餘福,眾人之有貞忠云:
懷恨諸雄出故川,投身羌土欲翻愆。
咸街豫子心圖趙,各抱留侯志報韓。
緯地已生張孟氏,經天先自脫劉淵。
威聲震裂三秦地,更有彌靈齊萬年。
又有詩一首,讚眾人能復漢業云:
蜀遭魏襲走離川,避入羌中冀報冤。
群雄破陣如摧霧,眾將攻城似捲煙。
設策張姜仇膽落,運籌諸葛敵心寒。
直教梁趙諸王懼,請命求和割左賢。
詞歸一集,分兩頭。不說劉、張聚會,計議接應齊萬年之事,再題蜀中汲桑。與故主
趙染、張賓等,在郭胡家居住,聞知晉朝篡魏,差王祥之孫王衍為行人,撫慰各處,河北
、河西鎮守之官,加敕賜職,威權同天子親臨。搜求不附,先斬後奏。人將此言報與郭胡
曰:「今王太尉自任行人之職,巡察邊郡,但有家中容留異鄉來歷不明之人者,定行抄徒
。我見公家犯此,特來報知。」以是,郭胡與其少子郭敬商議,打發蜀眾往關外避之。賓
等辭去,至黑莽坡被夔安等衝散,汲桑乘暗負小主趙勒竊逃,遂失眾伙。行轉河西,數日
並無容身之處。一且行至荏平,見所大宅院,前往投宿,眾拒不納。家主名師歡,親出,
看桑、勒二人雄偉俊秀,乃喚其入內問曰:「你是何方人氏?因何至此?」汲桑對曰:「
某本張掖人,此兒乃宦家子弟,其父與吾同本貿易,不幸遭疫而亡。吾今挈彼回鄉,途中
被強梁所奪,故來相投,伏乞垂憫。」歡曰:「然則你是為商的,到家中能會做些甚麼勾
當?」桑曰:「久歷風霜苦楚,傭工粗細皆可。亦曉射獵。」歡聽說,住於家。居數日,
見桑有力量可托,乃喚謂曰:「此小子不會做甚,送到城里吾兒書館中去,相伴讀書。汝
則同吾出入,必無輕慢。」汲桑稱謝。
次日,自送趙勒入城,正值郡官跟隨王衍出外,師歡在前,見頭踏至,急躲於道右避
處。汲桑與趙勒行左畔,無處可藏,乃避立道旁。王衍見汲桑狀如熊虎,趙勒兒又神貌俱
奇,熟看良久,又回頭覷其行動迅捷,急命左右喚問姓名。桑負勒走去,尋之不見。衍謂
眾官日:「適間道上那個漢子,攜彼稚子,雄而且異,睹其衣冠行徑,似吾華人。鑒貌察
色,大類胡族。恐他日亂吾晉家天下者,此之徒也。」即轉回城,傳令捕拿。汲桑覺之,
另出北門而走,追者不能及。
桑不敢回師歡處去,一路重複問到郭胡家中投奔。郭敬見勒又至。十分歡喜,請出父
親郭胡。胡喚桑入問曰:「你與趙大郎等同去,何又與四舍獨至?」桑將被盜趕散之故,
告訴一遍,胡甚憫之。郭敬曰:「今後且只在此,與我共做人家也罷。」居無何,王行人
出榜,連門挨問,捉拿一大漢一小廝,甚是緊急。郭敬乃匿二人於內室,不許外人相見。
次後有一親朋名沐延,探知其實,強逼郭胡獻出官府請賞。胡不從,入內謂汲桑曰:
「本欲相留在此,奈何官司構募甚急,外人背語紛紛,第恐你我皆遭其害。今可急從後門
遁去,以圖再會,毋致被獲不便。」即命郭敬將錢二串,助為路費。
汲桑拜謝流涕,往北而去。行過旬日,途中食用甚貴,百文不能飽,盤纏用盡。行至
日晚,並無人煙形跡。將及近更,忽然聽得數聲犬吠。趙勒曰:「前面山犬汪汪,必有人
家。我和你飢餓已極,且去買些麵餅吃吃,又作道理。」桑從之,縱步而往,卻是一所古
廟,並無別屋。二人亦只得入內拜告曰:「某乃亡蜀忠良,逃避至此,迷失路途,無處可
投。特到神堂借寓一宵,惟願陰中保佑,明早尋見故主。不然,我今身無盤纏,小主兒途
中必然受餓,是桑之罪也。」禱訖,往背後尋覓歇息。忽見舊門一扇,橫於地上。桑乃移
於側畔,掩上廟門,抱勒而臥。至天明,將欲出廟,往人家覓食,忽然間趙勒腹中攪痛,
按之不住,冷汗津津,面皆改色。桑急拜神求護,亦略無定,只得抱於膝上,揉而摩之,
一時不能稍住,汲桑驚惶失措。頃而日光入廟,抱於門外,日下揉之,須臾汗出,痛止神
定。桑曰:「此是感冒幽陰之氣故也。我與你急忙離去。」勒曰:「我已餓傷矣,有甚的
把些我吃,方好走路。」桑曰:「亦要前面去買,這裡哪有現成的。」於是覓路而出。行
不百步,忽有晉兵數百,各持棍棒弓箭,覿面闖來。桑急抱勒,奔轉廟邊藏之。已被看見
,晉兵疑其有財,分頭尋捕。正欲至桑躲處,忽有大鹿四五十個,作二三陣,望道旁馳突
而出。晉軍見鹿東南而走,呼眾挽弓趕捕,各人爭前射鹿,遂棄汲桑。桑見眾軍去遠,復
抱勒出。將行,偶見一老丈,手持一筐,香一握,內有飯一盂,肉一刀,酒一壺,從容行
至,謂汲桑曰:「壯士慢去,待獻過神靈,請吃酒飯而去。食此福物,人能致福慶,慎毋
見卻。」桑、勒甚喜,坐於廟旁待之。俄而老丈持酒飯出,盡勸二人吃之,謂曰:「吾見
汝抱此小子,必是逃難,故留壯士,將斯粗糲,聊充一時之飢,望勿見嫌。」桑謙謝再四
,乃以酒飯先進於勒而後自吃。老人曰:「君義士也,失敬多矣。」桑見其任俠過甚,觀
其形貌,蒼顏古色,鶴髮仙標,拜問鄉貫姓名,老人曰:「吾修真道者,名通玄子,久忘
姓名,頗知風覺。適見二君有難,故亟來此相授,特以符使驅假鹿一群,賺散晉兵。解此
一厄,今後可以無凶險矣。這小郎君,魚龍起於髮際,伏犀貫於囟門,上四九即當大貴。
今邇尚在陽九數中,宜往西北而行,可逢旺獲免游軍之擾。」桑與勒一齊下拜謝曰:「小
主果如公言,弗敢忘德,當重投報,乞示居止,以便書紳,使小子知所趨酬也。」老者曰
:「實不敢望謝,君必欲問,吾家堂柱上有一聯,句請君識之,乃漢時所署的:『護國功
勛大,齊民德澤深』此即老夫道將可避,甲戌歲王彭祖可圖。」桑正欲問,忽聽得隱隱鼓
角之聲漸響,老人遙指曰:「晉軍又至矣。」汲桑回頭凝望,忽失老人所在。桑曰:「此
必廟中神靈所使,當往謝之。」轉至廟中,見堂柱上有聯刊刻於版,久而蒙暗,仔細認之
,乃老者所云之聯也。二人撮土為香禱謝,整爐間,忽於下移出銅錢一串,桑曰:「莫非
神人賜作路費,以周困乏者。不然,今早拜時尚未之見,果何來也?本不當要取,其默有
意存焉。因而祝曰:「荷蒙大神賜食賜錢,恩庇甚矣。亟未能報。他日若得寸進,願以金
裝酬之。」禱畢,攜錢出廟,徑望西北而行。
自此,常聞空中有鼓角之聲,若迎送狀。途中並無驚恐,亦不覺飢餓,雖日一餐恬如
也。歷幾跋涉,出了雁門,轉至上黨、武鄉郡地方,時盤纏用盡,天色將晚,不見城鎮,
無可奈何。汲桑嘆曰:「在家不念在家好,出路方知出路難。歷此窮途,無日早晚不憂不
慮,何時能得出頭乎?」勒曰:「今此是亦命也數也,不須嗟嘆,且自趲行前去。倘看人
家旅店,尋覓歇息,又作道理。」於是向前疾進。才百餘步,轉一山坡,見林木森森,鴉
雀喧噪,交交聒耳。桑曰:「此處必有人家也。」乃趨而往視之,困然一大宅院,高樓廣
廈,門第重重,墻垣疊疊,周回數百步,兩鄰犬聲相接,門額上掛著一匾,寫著「中朝閥
閥」四字。汲桑看一會,見無人出,與趙勒權於階前稍坐憩息。忽見一人走來將欲關門,
汲桑連忙起身,那人見此大漢,吃了一驚,急問曰:「你欲做賊也?」桑曰:「你不看,
難道帶個小廝來做賊的理?我是借歇的客人,央煩方便一二。」那人不答,徑自進去。須
臾二使者持燈而出,見一老者,蒼髯素服,頭戴大帽,親至門邊問曰:「漢子是何方人氏
?因甚暮夜至此?」桑思:「彼是中朝之匾,亦須報是中朝之人,他念鄉曲,定然留我。
」乃對曰:「吾是魏人,姓汲名桑,字民德,乃漢汲長孺之派。因客邊方,遭亂喪本,來
至此間,天色昏晚。因為地理生疏,無處可投,特來廊下借宿一宵,明早就去。」從人曰
:「老總領,我看此人身長丈餘,氣象彪狠,非是善人,乃背義竊逃之徒,不要理他。」
桑曰:「大官休得錯看了人,我非不良之輩。只因此子之父,與吾結交,彼今逃難,故抱
之以存甚後,甘受辛苦,欲全友道,豈竊逃者耶!」老者曰:「不要聽他,我家空屋盡多
,可以歇得。但不知你曾買飯吃不曾?」桑曰:「今早吃飯,走二百餘里,並無買飯之處
,尚未得食。且待明早,又作計較。」老者分付二人,去取飯來與桑、勒充飢。引入後屋
之中問曰:「我是中州來的,見你說是魏人,即乃鄉曲故舊。看你這一表身軀,不像個落
泊之相,為何狼狽至此?又可惜這個小兒,跟著你受餓。今欲何往?有什倚望否?」桑曰
:「我二人離鄉久遠,家業已失,亦無所望。且又身無盤費,今到斯際,出於無計,只得
寸步行將去,從天發付來矣。」後人見汲桑道此言語,有詩嘆曰:
否泰窮通總自天,時艱到處遇迍邅。
汲桑固有千軍勇,未濟焉能猛著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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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ueyo 來自: 211.20.205.184 (03/22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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