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那年的夏天
"I push my fingers into my eyes...
It's the only thing that slowly stops the ache..."
Slipknot-Duality http://www.youtube.com/watch?v=ytgXavA-7Cs
2001 夏初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甚麼，不過我阿嬤工作的地方賣的便當很好吃喔，這個是三寶飯"
她是小蕙，是我在忠孝醫院附近的網咖認識的女孩。
認識她的那天一如往常，午飯過後，肥胖但慈祥的護士長一聲令下，
我們這些病人能夠獲得半個小時的放風時間，在醫院的門口抽菸或是買個飲料檳榔解饞。
我抽了一根菸後，朝著附近的小七前進，買些牛奶糖在管制時解菸癮，
要戒菸的話，牛奶糖其實頗有用的，狂吃就是了，那種狂噁的甜膩會讓你忘記尼古丁。
小七裡頭的巷子有間很破爛的網咖，我掏一掏身上的零錢，恩，還夠開個一小時。
看了看時間，...管他的...還有20分鐘。
寫了幾封Email給關心我的朋友，跟他們說我沒事，很快就離開了。
旁邊坐的是一個短髮的女孩子，正在上豆豆聊天室。
"ㄟ，哈囉，賴打借一下"
"你是不是住院阿?怎麼穿著醫院的衣服?" 她邊吐煙邊這樣問
"恩...."
"住院不好好休息跑出來混,你很皮喔!"
"ㄟ你哪邊受傷阿?看你好好的阿，沒傷口阿?" 我笑了一下，沒回話，開始跟她聊別的。
她叫小蕙，國中三年級，休學中。
住在附近的宮裡，她阿嬤在附近的燒臘店洗盤子洗碗度日。
她阿公是宮裡的...應該說是住持吧?
她爸爸在附近開檳榔攤，她有二個母親，媽媽不知在哪，
爸爸成天打著四Ｘ幫的名義到處賭到處欠。
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還在監獄。
就這樣開始，每天放風時都會去網咖找她，她也會那邊等我，
我們會在附近閒晃，聊著身邊所發生的事。
她會在晚間開放探親時，帶燒臘便當給我吃，因為我跟她說醫院的東西根本是狗在吃的。
甚至有一天我放風時，偷偷換上我進來時的衣服，然後跟她去東區看電影。
當然回來時被護士們罵個臭頭，不過我那天好開心！
有一天跟她吵了起來，因為我叫她回學校唸完國中，這也是她阿嬤所希望的。
不過她非常抗拒，她說學校的老師都不理她，同學也不理她。
同學不理她就算了....連學校老師也不理她...這是甚麼世界?
失聯了幾天後，她突然來醫院找我，她很開心的跟我說，
她決定要去上學了，然後考高職，她要當美髮師！
放風時我們一邊牽著手，一邊討論該怎麼準備學校的課業，
當下真的覺得，世界很美好阿！我也不需要為了一點事鑽牛角尖把自己搞成這樣。
呵，事情就這樣發生，就在那個下午。
所謂的美好，也只是暫時的。
"小蕙!!!" 一個陌生的男子大喊著她的名字
"快走..." 小蕙拉著我，眼神充滿恐懼。
那是她哥哥，同父異母的哥哥，而我已經忘了他的名字。
當天晚上，因為無法拒絕他哥哥強力的邀約，所以我們到了松山區的一間KTV。
整個包廂只有我、小蕙、他哥。
我跟她哥兩個人喝完一箱台啤後，我整個吐到不行，他哥帶著我跟小蕙到他住的地方。
那是一間廉價旅館，他似乎在那租下來了。
一開始還有說有笑的，講一些五四三的江湖事。
突然他哥發狂了，一直罵小蕙不懂事休學，非常的怒。
當時我還在天旋地轉，他哥拿了張紙條，跟我說:
"這是阿嬤的地址，你去請阿嬤過來！幹！阿嬤這麼疼她，她卻這樣！"
我搖搖晃晃的想著他說的也對，小蕙需要回學校，我拿了地址，坐上計程車。
過了十幾分，司機跟我說"ㄟ，校年ㄟ，沒有這個地址喔，你要不要再問一下？"
突然被嚇到，怎麼可能沒有這個地址呢？不就是忠孝醫院斜對面嗎？
喵了一下窗外.....幹！這裡是哪裡？？？？
我請司機回到我上車的地方，一下車後我就直衝那間房間。
"幹!!開門!!!幹你娘勒開門!!" 我不停的大吼踹門
門開了
小蕙衣衫不整的衝出房間，她脖子有有勒痕，地上有一個變型的衣架。
她哥光著上半身，很明顯的半甲，問我現在是要怎樣？
還是高中生的我也不曉得哪來的膽，直接給他一拳。
當然我也流了一些血，不過當時已經引來櫃台注意，所以我們能離開那邊。
當天，我帶他回我家過夜，我像現再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
早上我爸把我叫出去跟我說，如果你跟他交往，我就跟你斷絕父子關係。
等他起床時，我送小蕙離開，她只有要求我一件事，陪她去西門町的萬年冰宮。
那天，我知道如何用破的燈泡吸安，我知道為何她會如此，我知道為何我爸會如此。
我拒絕出庭作證控告她哥妨礙自由，因為我家人希望我跟這一切無關。
她沒說什麼，只給我個微笑。從此她從我的生命消失。
我覺得，一切都好像假的，我也希望這是假的，尤其是我無能為力改變些什麼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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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聽Duality時，狂暴的riff總會讓我想到當初那段荒謬的過去。
"我把我的手指放進我的眼睛，這是能趨緩且阻止這些痛苦的唯一方式"
我難過了很久，我覺得我放棄了一個人，讓她抱著希望從地獄到天堂，
再因為希望破滅從天堂回到地獄。
不過我朋友只跟我說："你救不完的"
我救不完的。
這句話讓我記到現在。
至今，那間燒臘店還在，只是她阿嬤以經不在那邊了，那間宮也因為都更而拆了。
我不知道她現在下落，只希望她能勇敢的活著，希望我們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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