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前奏曲（二）
十二月十三日
「所以你才可以活得好好的。」女人的話縈繞在他耳邊。
他寂然枯坐，二十四小時過去了，女人仍舊在那裡，保持最後倒下的姿勢，軟軟地浸在血
泊裡，沒有醒來過。不像他。他們都不像他。
草皮在火星的灼熱下化為一片焦黑，嬝嬝的咖啡色的焦煙飄散在草地上頭，男人漠然地望
向路的盡頭，那裡佇立著老傑克的房子，一幢四層樓高的洋紅色磚樓，門口有乳白色大理
石雕成的維納斯塑像，高高站在終年流動的噴泉上。但是老傑克在去年夏天就自殺了。在
火雨足足下了一年之後。
從這裡他想到老傑克的兒子小傑克，那個英俊的年輕人。跟他一起，都是這場悲劇的導演
者。當然，還有波娜。
還有誰留下呢？他悠悠想著，並用力地甩了甩頭，好除掉惱人蒼蠅在他腦殼裡製造出來
的嗡嗡聲響。這些傢伙越來越放肆了，他有預感，假使再放縱這群骯髒的傢伙胡來，他
們很快會在他裸露的大腦皮質上下蛋，成千上百肥軟的子嗣破卵而出，像吃豆花一樣把
腦子吃個精光。
雖然那已經不要緊了。反正我跟死了早就沒啥兩樣。他想著。但還是站起身來，往內室走
去，尋找酒精和繃帶，好把頭上那道傷口包起來。路過波娜的門口時，裡面隱隱傳出的腥
臭味提醒了他。「得去地下室找幾瓶70%的伏特加來消消毒才是。」眼見波娜也醒不來了，
但他總不忍心看到愛美的波娜，死後變成一團膿血和蛆的混合物。要是有一天她醒來呢？
也許會又哭又叫，扯著頭髮在地上打混…那樣會讓事情更糟吧？波娜別這樣。他幻想著這
樣的情景，想像自己一面扯著波娜，一面這麼說著。波娜會更加不可收拾，歇斯底里的大
哭大叫。就好像小傑克離開她那時一樣。我跟小傑克不一樣，我不讓波娜傷心的。雖然她
總教我失望。
所以記得去地下室找伏特加。他自言自語。
這陣子他自言自語的情況越發嚴重，因為不再有人和他對話。
就算不是活的也好，誰來跟我說說話。反正我也不是活的。他又喃喃說道。
我快悶死了。他對自己說。小心翼翼的把波娜拖起來，放到橡木桶裡，在她身上充份的灑
上酒精，確定每個部份都灑到後，把僅存的伏特加通通倒裡桶裡，再把桶口封起來。
忍耐點吧波娜。這裡不是標本室，我也沒有福馬林。
我快悶死了。
處理完波娜後，他在身上罩了件厚實的雨衣，用半塊鐵門和鋁棒做了支克難的雨傘（或者
我們應該稱之為火傘？）從後門出去了。
波娜我走了。他輕聲地說。就好像往常他出門上班前對波娜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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