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戰鎚40K小說-《荷魯斯之爪》 04-06

看板RTS作者 (Slaanesh's Champion赤卡)時間9年前 (2015/02/02 12:36), 編輯推噓3(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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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裂甲騎士 注:括弧內的對白代表心靈通訊,以後不再說明。 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是誰最先說出這些?在漫長的生命歲月裏,我並未發現這句格言的來歷。如果那些審判庭 的‘房主’真打算處決我,我恐怕永遠也無法查清真相。但這些聰明的人肯定不會這麼做 ,他們知道所有想殺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阿里曼在被驕傲愚弄之前曾充滿智慧,他格外喜歡這句話。雖然如今連接我們的只有稀薄 的血脈。可曾幾何時,在穿上這身黑甲前,我們還是真正的兄弟。那時我會參加他有關“ 我們的”自然和宇宙的課程。在我們爭論時,他便會引用這些句子,對此我只能報以苦笑 ,因為它們實在是千真萬確。 從一開始,宇宙就是我們的答案。當最初的人類看到天空中那個氣態的火球時,他認為那 是神的化身。是一個象徵著光明的神祗,每當黎明便會驅逐黑暗並讓生命重回大地。 這是形象如此深入人心。即便是如今,在帝國那不斷縮小的邊界上,依然有落後的世界認 為帝皇是太陽神的化身。帝國政府只需要人民的盲從和什一稅,毫不在意這些鄒狗以何種 方式忠於帝皇。 後來,當人類不再恐懼黑夜時,星空就變成了一座由無數恒星構成的仙境花園,那些幻想 中的神明則會站在雲端俯視凡塵。 而與此同時,我們也抬頭仰望,探索著、觀察著、夢想著。 請你不要對我自稱人類感到疑惑。我與我的同類只不過是羅織人類基因網的一條絲線罷了 。 帝國最大的無知便是認為我們這些叛國者,和跟隨我們的凡人們已經變成了未知的異類。 就算來自亞空間,知識依然是知識而已。沒有任何秘密或者真理能夠徹底重塑一個人的靈 魂。 我不是人類,自從11歲起便是如此。那一年我被千子從父母身邊帶走,改造成了一柄武器 。但我的原型依然是人類。我的情感還是人類的情感,只不過經歷了大幅強化。我的心臟 也是凡人的心臟,雖然有些許不同,它們能夠提供我無盡的憤怒和活力,遠超我的母版。 事實上,對我們來說,除了作為奴隸和物品外,人類也是我們的血緣同族。和其他可鄙的 生物不同,人類就像一群無知而弱小的牲畜,必須通過奴役的手段予以統治。他們是我們 得以發展的根基,而不是死敵,是我們進化的墊腳石。 所以,是的,我也是人。 再後來,人們開始向天空尋求真理而非信仰。我們的祖先那些發現引人崇拜星辰,不過是 環繞著他們的恒星。那裏有適於擴張的新世界。於是人們記錄著,夢想有朝一日能作為殖 民者駕駛鋼鐵方舟穿越黑暗的天幕,為這些世界帶來生命。 但我們發現的遠不止於此。我們找到了“它”。 亞空間、虛無領域、無盡之洋、靈魂之海。 當人類第一次發現亞空間,並嘗試用它來穿越廣闊的宇宙時,他們對隱匿在無盡波濤內的 邪惡一無所知。他們只看見了奇異的外星生命,無數由乙太構成的生物。但沒人注意到這 些怪物與生俱來的惡意,以及身為創造者的那些巨大可怖的智慧體。 那是另一個緯度,是一片動盪的海洋。它可以將數個世紀的航程縮短為數周。上百個世代 才能跨越的距離如今只需要幾個月。在氣泡狀蓋勒立場的保護下,人類在領航員的指引中 第一次到達了浩瀚星海的最遠端。 可我們完全搞錯了。我們正在地獄中平靜且無知地航行。那些波濤中的生物則耐心地隱藏 著,等待我們用情感賦予他們形體。 我們的文明創造出無數辭彙來形容這些來自亞空間不速之客。我曾聽它們被稱為無魂者、 天狗、羅刹鬼、閃靈、邪魔、魔鬼以及墮落者和無生者,不一而足。但跨域千萬文化,這 些詞有一個共同的核心。 惡魔。 我猛力劈開裂縫的一瞬間,梅卡裏和傑哈爾便開始節奏一致地射擊。爆矢出膛的咆哮聲被 真空的指揮甲板吞沒,可我依然能感到武器開火時和諧的後座。 第一隻惡魔剛從通道中爬入冰冷的虛空,就迎頭撞進一陣彈雨中,密集的爆彈立刻將它腐 爛的血肉炸成無數條粘稠的乙太膿漿。雖然我切斷了和阿薩卡的視覺連接,但我依然能感 到那裏的情況,他已經在泰拉羅克號的艦橋上打開了通道。一整個方陣的紅字戰士守護在 他身邊,以清除任何來犯的威脅。他們的爆矢槍噴發出一片可怕的鋼鐵洪流,將試圖入侵 的怪物轟成碎末。 我身邊沒有紅字戰士的層層保護,但梅卡裏和傑哈爾足以應付新生的怪物。蓋婭則化成了 一道陰影,她是一頭披著狼皮的惡魔,爪子上滿是腐蝕性的內臟碎片。她盡情肢解著那些 生物,沉浸在對弱小同類同類的屠殺中。 帝國學者認為惡魔是一個與人類敵對的獨立種族,這是他們說過的最蠢的話。惡魔有無數 血裔與亞種,它們對彼此間內鬥的興趣遠遠超過與實體生物的戰爭。就算是處於同一邪神 的控制下,這些生物往往也會出於仇恨或某些未知的契約而互相殺戮。我曾經目睹過一個 信仰恐虐的世界徹底淪為屠宰場。同出於血神的座下對那些怪物毫來說無意義。它們心中 只有父神無盡憤怒的碎片,只想看到飛濺的鮮血。其他亞空間之神的子嗣也大抵如此,永 遠熱衷於用它們自己的方式自相殘殺。 蓋婭經由靈魂和鮮血與我訂立了契約。但在自願誓縛於我之前,她已經和同族們廝殺了無 數的歲月。 現在,在風暴之心裏,第一個從通道中爬出的弱小惡魔已經死在我們的槍下。那些更強的 同類則被我的心跳和靈魂之火所吸引,正在朝這裏聚集。但我早已不是第一次開闢通道, 我很清楚還剩下多少時間。 我腳下的甲板震動著。是登艦魚雷,落點很近。我反手將某個長有三張臉的腦袋劈成兩半 ,並將那生物的殘肢踢下臺階。 (你最好快一點。)阿薩卡向我重複。 (說的容易,)我發送道:(我可沒有有一群紅字戰士保護。) (我擔心的是那些接近我們的戰艦。你和里奧萬的‘豪言壯語’已經確保他們會欣然開火 。如果我們呆的太久,就會被帝皇之子幹掉。泰拉羅克號還有6分鐘就要回到風暴中了, 卡楊。那時你還想回到艦上麼?我們能在這風暴中穩定住通道麼?) 阿薩卡又在長篇大論了。即使在這時,他還是一點都沒變。 (我差不多準備好了。) 有東西正在我小腿上蠕動。那是一個長有扭曲的四肢和裸露的內臟的生物,但沒有眼睛。 我抬起靴子將它踩爆。 人無法直接看到惡魔。這些生物依靠我們情感和夢魘出生,並被四神無盡的感知操縱。對 普通人來說,即使他們的感官早已習慣了惡魔和亞空間,也無法直視現世的惡魔身軀。常 人的頭腦無法勾勒不可理解之物,遑論研究。不論如何努力,你都無法用凡人的手段目睹 不應存在的事物。 如果面對著一個惡魔。最好的情況下,你會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你可能會認為那是塵埃 或幻覺。但一般來說,你只能從它那裏收到一堆混亂的感覺:一股異味、一段記憶,或是 一些晦澀不明的東西。 類似的例子可能是紅色的血肉,蒼白的皮膚,獠牙,乾燥刺鼻的屍臭或被利刃威脅的恐懼 感;也可能是黑暗中的鬼眼,由黑鐵鑄成的不斷低語的大劍、翅膀的陰影、粗重的呼吸聲 以及帶有劇毒的冒煙腳爪。 有什麼東西從我身旁沖出,重重地落在我的頭盔上。我能感到一堆癱軟、發白的肉塊在頭 盔的目鏡上掙扎。它變形的肢體緊緊絞住了我的脖子和肩膀。 隨著猛地一扯,這個怪物從我眼前消失了。我還聽到了某種類人的尖叫。一堆滴血的碎肉 正在蓋婭的利爪下融化,最後像煙霧般消失了。我轉身將希恩砸進一個如枯樹般乾瘦的身 軀,這個扭曲的生物有著利刃般的手指。它被希恩劈成兩半後落在了地板上。 (謝謝你,)我對蓋婭發送:(現在回船上去。) (我留下,我戰鬥,我殺戮。) (回去!) 母狼如濃煙和黑色火焰般的皮毛閃動著,驟然躍向現實的裂口。一個臃腫的惡魔剛掙扎著 從裂口中探出身子。蓋婭落到了它背上,將利齒和尖爪深深豁入它的身體。下個瞬間,她 們兩都消失在了通道中。 (蓋婭過來了。)幾乎在她消失的同時,阿薩卡便向我發送道。 接下來便是梅卡裏和傑哈爾了:(回船上去。) (卡楊.....)傑哈爾本能地回復。他們兩個都開始衝鋒,同時維持著射擊姿勢。擋路的 惡魔們徒勞地抓撓著他們的盔甲。在消失之前,一隻蠕蟲般醜陋的生物被梅卡裏發射的最 後一發子彈炸的肚破腸流。 (梅卡裏過來了。)阿薩卡聯繫我。 (傑哈爾呢?) (只有梅卡裏一個。) 整個通道都在我的疑慮下顫抖,裂口變得更寬了。我可以看見其中如沸水翻湧的黑暗,感 受到阿薩卡在另一邊焦急地等待。更加強大的惡魔的氣味靠近了,它們越來越近。 (傑哈爾怎麼樣?) (還是沒動靜,)阿薩卡回復我:(船已經受到攻擊了,我們沒工夫留給你愚蠢的多愁善 感。) 但我不能走。我必須在這裏撐住通道。這動作耗費著我的精神,轉移了我的注意力,並讓 我反應遲鈍。維持通道是很費神的事情,這就像背負重物的同時一邊戰鬥。但我得留在這 裏,因為只要我進入,通道就會關閉。 (可是傑哈爾.....) (他只是一個紅字戰士,薩坎德。給我回來!) 本能幾乎使我服從了他。千子軍團的傳統是將新手巫師交由經驗豐富的導師帶領,同時也 鼓勵興趣相同的學者和勤學的徒弟結成學社。在互稱兄弟之前,阿薩卡曾是我的導師。他 是眾多傳授我‘藝術’知識的長者中最用心且無私的一位。但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 的學徒。我早在大叛亂前便已經是一名高級指揮官,而泰拉洛克號是我的船。 (我不會丟下他。我要替傑哈爾撐著這條通道,你也是一樣。) 希恩的斧刃砍透了一個尖叫著的由染血的碎玻璃構成的生物。它體內的液體淋了我一身, 若是讓阿薩卡這樣的先知看到了,說不定又會認為這是有某種具有象徵意義的圖騰。 我的前導師還沒來得及說話,傑哈爾就從通道中狠狠地撞了出來。一堆腫脹、蠕動的血肉 包裹著他的四肢和關節,甚至連頭盔上的鏡片也被覆蓋。它黏性身軀上的口器不斷開合著 ,吸附在傑哈爾盔甲的表面狠咬。在這個生物蠻力扭曲下,護甲的陶鋼開始破裂,洩露出 滿是塵埃的空氣。 我沒有辦法在不傷到傑哈爾的情況下將它砍下來,同樣我也不能射擊它。我的鐳射手槍是 一把大叛亂之前生產的重型鐳射武器。如果用它的三連發鐳射攻擊這個惡魔,傑哈爾也將 被同時燒成飛灰。 又一處護甲破裂後噴出的塵埃彌漫在真空中,這次是在傑哈爾的頸部。我必須冒險把注意 力從通道上移開,哪怕只有一秒鐘。 千子們把精神力研究稱為‘藝術’,但這並不是指那些天賦異稟者專有的技巧,亦非通過 非常手段將巫術能量注入體內。事實上它和其他技藝別無二致,每個人在入門後都需要認 真的學習和鍛練,並接受悉心的指導才能精通。複雜的精神力控制需要很多準備儀式,或 者在多重咒語的保護下小心地將能量引入實體宇宙。但那些最基礎粗糙的力量釋放卻幾乎 無需訓練。遠探、撕扯、燃燒。這些事情哪怕是毫無經驗的人也能自然地完成。 那一瞬間我沒有使用複雜的法術,也沒有嘗試用精神力接近惡魔。我直接撕開了它,用最 原始的念力。 隨著狠狠地一拉,我將那團緊繃的肉塊從傑哈爾身上扯了下來。它的大部分肢體都還連在 他的盔甲上。我把這生物困在空中,看著它不停掙扎著、顫抖著想要攻擊我。然後我擺手 將它摔成一堆覆蓋指揮台的冰晶。 (回到傳上去。)我對傑哈爾發送道,一面站在他身前,直到他重新站起為止。惡魔如潮 水一般從通道中湧入戰艦,它們的體形和力量都隨著時間顯著增強。我把希恩深深砍入一 隻昆蟲形生物的咽喉,心中不由的為幻想出它的人感到遺憾。傑哈爾終於站穩了,細碎的 沙粒從他的脖子處流下來。 “巫師,”一個聲音從通訊器傳來,因為距離遙遠而變得模糊不清。 “里奧?” “卡楊。”不斷地戰鬥、殺戮、跑動似乎讓他上氣不接下氣。“那幫混蛋燒了我的炮艇, 你能帶我們離開這兒麼?” 由於擔心著傑哈爾和不斷湧出惡魔的裂口,我關閉了通訊頻道。里奧的話是一次提醒,我 開始重新關注其他方向上的戰鬥。事實上,當我目送荷魯斯之子和吞世者離開了艦橋時, 就等於放任他們去尋死。 我並沒有誇大其詞。帝皇之子已經把刀架到我們脖子上,第三軍團士兵很快將擠滿神選之 子號的甲板。法庫斯和里奧幾乎不可能全身而退。而我很清楚自己能通過開闢通道撤離, 根本無需理會那架扔在停機坪的雷鷹。 “動作快點,我可以帶你回到泰拉羅克號上。” 里奧是第一個出現的,他的盔甲被鮮血凝成的冰晶覆蓋。在他飛回艦橋時手中的鏈鋸斧依 然無聲地轉動著。而那幫手下也個個都是這副狼狽相,渾身浴血並緊緊攥著鏈鋸斧的手柄 。 里奧喃喃自語著將靴子固定在甲板上。我看見了他的思維,那些從通道中湧出的東西讓他 感到噁心;而腦部植入物正在向他瘋狂施壓。這個兇狠的攻擊性放大裝置與他的大腦緊緊 地咬合,無時無刻不在把熔岩般的怒火注入他的神經系統。當憤怒燒灼著他的神經時,劇 痛會迫使里奧的面部肌肉不斷痙攣。 我單手握拳,用念力將一隻球狀生物淩空捏爆。它的殘骸化為碎塊,散落在地板上消失了 。 “過去,”我對7個倖存的吞世者們喊道。虛空中的裂口深的看不到盡頭,裏面的黑暗似 乎有生命。“穿過去。” (過去!)我改用心靈連接發送,並附加了一定的精神力確保這些話能穿透他們腦海中嗜 血的迷霧。他們開始奔跑,所有浸透著鮮血的身影都砍翻了身邊的惡魔沖入了通道。 (這裏,咳,突然有一群吞世者上船了)阿薩卡有些惱怒的向我發送。 (多少人?) (6個。) (還有一個正在路上。) (你下次最好提前告訴我一聲,他們差點就被紅字戰士打死了。) 更多的靈魂出現在附近。我可以聽見隱約的低語,看見記憶碎片的閃光。 一隊帝皇之子出現了,塗有銀色玫瑰和珊瑚的黑色動力甲零星地閃過艦橋走廊。其中幾個 正沿著牆壁屈身前進。他們全都盯住了我,打頭的那個人沖我抬起了槍口。我的目鏡閃爍 著,不斷記錄並評估每一個威脅。 敵人開槍了。彈頭在黑暗中發出明暗不定的曳光。我的大多數感知依然集中在維持通道上 ,這使我更多觀察到周圍的靈魂而非肉體。我感到戰士們心中高昂的戰意,這些情感包圍 著他們,形成一圈光帶;同時我也看清了子彈的軌跡,我甚至知道倘若不加干涉的話,這 些子彈會命中哪里。 我抬起了一隻手,將手掌對著敵人。整個動作似乎很慢,但一切不過發生在半個心跳之內 。這對靈能者來說是一種正常情況,當你用精神力操縱乙太時,物質世界的時間流逝就會 如陷入膠水之中一般緩慢。 我挺身站立,對著帝皇之子豎起了手掌,平靜地說:“禁!” 身前閃現的力場盾被橫飛地爆矢激起無數漣漪,我在目的達成後便讓它自行消失。傑哈爾 依然對著惡魔們傾瀉火力,里奧則將他的重型爆彈槍瞄準了帝皇之子們,他在等待我的提 示。 但隨著我放下手,帝皇之子沒有再開火。我可以讀出他們內心的不安,緊張的情緒就如浪 潮般衝擊著我的感知,如汗水般腥鹹;如膽汁般苦澀。(是那個巫師。)他們在心中嘀咕 ,(巫師,小心他。後退。注意點。) 帝皇之子的指揮官用磁力靴落了地。他的劍正掛在身後,而不是拿在手中。銀質頭盔擋板 的造型是一張人面,看上去英俊而華美。我猜這一定取材自某部失傳的詩篇。 “你好,卡楊上尉。”真是一副好嗓子,他的聲音中混合了傳教士的優雅與神職者的激情 ,仿佛能直達靈魂和良心。“在你逃跑前,我想與你說幾句話。” 他穿著黑色的盔甲,護甲的邊緣有金屬絲鑲嵌成的玫瑰。一些陶鋼的表面安放著人類骨骼 ,但並非來自暴力奪取,所有這些裝飾物都是雕刻而成,並佐以徹莫斯文的傳說書寫其上 。最初我以為他的臉部覆蓋著人皮面具。但事實並非僅此而已。頭盔的掃描顯示,這面具 只是無生命的皮肉;可當我用精神力探查時,我發現那些被剝皮的人臉依然活著,他們無 法呼吸或開口,因此只能在痛苦中無聲哀嚎。 “那就別再開槍,”我回答他:“這會惹火我的。” “沒問題。請問你認出我了麼?” 我沒有認出來,並告訴了他。在恐懼之眼內的流亡期間,我認識了許多來自不同軍團的兄 弟。雖然他們大都帶有亞空間突變或是藝術造成的變異,但我卻從未見過如此一張無聲哀 嚎的人皮面具。我也無法認出他的護甲。所有人都一樣,不論是好是壞,都不再是曾經那 個星際戰士了。 “我叫泰雷瑪農,”他說出了名字,依然是謙和且富有激情的語氣,既不友善也不軟弱。 “我是泰雷瑪農‧萊拉,曾擔任第三軍團第五十一連隊的上尉指揮官。” 我不由地握緊了希恩的手柄。他看見我的動作並歪了歪頭。“現在你可記起我了。” 哦,當然。我如何能忘?我也沒忘了身邊正帶著裂甲騎士。憤怒在我血管中熊熊燃燒,如 此尖銳熾熱,幾乎要破體而出。 (回去。)我命令傑哈爾。他服從了我,一面朝著惡魔們開火,一面消失在通道中。阿薩 卡立刻報告了我。 (傑哈爾過來了。) 當他喊出這句話的同時,一股巨大的重量降臨我們身上。這艘船的重力系統正恢復運轉, 與此同時,艦橋的照明燈在熄滅了長達一個世紀後,有一次斷斷續續地亮了起來。漂浮的 屍體落到甲板上,摔成粉狀的殘塊。艙內忽明忽暗的照明系統正向我們投來昏暗的光芒, 這座古老的太空墳墓,如今將被我們的血肉再次填滿。 里奧一邊咒駡著,一邊努力站穩腳跟。帝皇之子重啟了反應堆,無疑是想俘虜這艘船或者 乾脆炸了它。 我的感知被身邊眾多的靈魂擠壓著。敵人的增援趕到了,士兵們一隊接一隊穿過通道,越 來越多。泰雷瑪農和他的手下開始逼近,防備著我們,或者說防備著我。 里奧想舉起爆彈槍,但被我伸出手按住。失去支撐的通道開始坍塌,在惡魔的嚎叫消失之 前,一道身影閃電般躍入船艙。那是一位黑色的女獵手,我兇猛而警惕的母狼。 (我命令你回去!)我發送道,但她堅定地拒絕了。 (你狩獵,我跟隨。) 我的狼,我忠誠且摯愛的蓋婭。(躲起來,)我要求她,(準備好。) 和以往一樣,母狼消失在我的陰影中,我能感到熟悉的心跳聲。她就在我身邊,充當一個 黑暗中饑餓的殺手。 我不再多言,迅速將一張塔羅牌甩到帝皇之子的腳下。現在,我要看著他們死。 請允許我為你們講個傳說,一個發生在距離這黑暗千年很久以前,關於鮮血和背叛的故事 。當我和里奧站在神選之子號的甲板上時,它已經過去數百個世紀了。雖然這是一件舊事 ,但它卻與接下來的一切緊密相關,我向你保證。 故事發生在舊地球的黑暗時代,一個叫法蘭克帝國的地方。那時人類已經走過了青銅與鐵 器時代,合金冶煉被發明出來。那裏有一位高貴的國王迷信自己能夠聽見神的箴言,雖然 他與那個神素未謀面。為了證明自己信仰的純潔,他自稱無罪者,並帶著軍隊加入戰爭。 無罪之王發動了一場旨在維護信仰的聖戰,異端們盤踞在一個被稱為卡瑟的城市裏,他要 求這些人統統接受火刑,因為他們褻瀆了一個幻想出的神祗。而他麾下那些穿著原始盔甲 ,手持鐵劍的騎士們,正是本地的領主和貴族。這些人視品德高於一切。而當地的人一直 仰仗他們維護正義。這些百姓期盼著騎士刀劍的保護。 可無罪者向貴族許諾,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遵從上帝的旨意。以一個他們自以為存在的神 的名義,任何犯罪都將被忽略,一切惡行都能被饒恕。 在那個遠古時代裏,工程器多是由金屬與木材製成的巨型彈弓。這些原始的機械裝置由農 民和數學家操縱著,它們摧毀了城牆,步兵隨即蜂擁而入。率領他們的是那些貴族和騎士 。 阿爾巴傑希亞,卡瑟城中異教徒盤踞的堡壘,當天傍晚即告陷落。貴族們指揮的十字軍戰 士佔領了全城,他們的一切罪行都會被寬恕,因此屠殺開始四處蔓延。異端不過數百人, 但是整個卡瑟城燃燒著,所有居民都倒在了十字軍被祝福的刀劍下。 可絕大多數死者都是無辜的百姓。難道那些懵懂的幼兒和忠誠的百姓也該遭到處決麼? “殺光他們!”無罪之王,瘋狂的軍閥喊道:“一個不留!讓上帝去分辨誰是他忠誠的信 徒吧!”無數人被處死,並不是因為有罪,而是他認為那些無辜的受害者死後將回歸天堂 。 就這樣,城市化為灰燼,所有居民無一倖存。而那些殺人狂們本應充當保護者。 我們的一切情感和行為都將倒映在靈魂之海中,這場屠殺當然也不例外。所有的痛苦、恐 懼、憤怒,以及遭到背叛的疑惑,全部在另一個次元凝結了起來。對亞空間來說,戰爭是 最可口的食糧,而所有戰爭中,當屬強者淩虐受他們保護的弱者的戰爭最為醜陋不堪。 每一次屠殺都會讓惡魔從亞空間中誕生。每個痛苦或鮮血飛濺的瞬間都帶來無數哭泣和恐 懼。惡魔的誕生方式各不相同,一隻邪魔在火焰出生,可能意味著現實世界中十幾條生命 的消失;而當一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曾經的保護者挑在矛尖上時,她痛徹心扉的驚駭 則會讓另一隻出現。一切類似的行為,都會在現實的彼岸產生惡魔。 而當一場如阿爾巴傑希亞的慘劇發生時,一隻無比強大的惡魔就出現了。它彙集了這場災 劫中的一切苦難、殘忍、和屠殺者浸滿鮮血的羞愧感。你能想像這樣的生物麼?作為那場 恐怖背叛的後代,當一個騎士聽信了暴君的妄語,以謊言的名義將劍砍向他的人民時,它 便誕生在火焰中。 它的皮膚是滴血的木炭混雜著燒焦的血肉,象徵著那些被燒死在家中的居民。它的盔甲由 燒成暗紅色的黑鐵鑄成,樣式脫胎于那些叛徒騎士的鎖子甲。它手握一柄巨劍,形狀就和 那些屠夫的騎士劍一樣,而劍刃上邪惡的雕文讚頌著顱骨之王的榮耀。 它眼中交替閃爍著橘黃和深紅色的光芒,那是將城市夷為平地的烈火。當它張開巨口時, 每一次呼吸都回蕩著萬千受害者臨死前的哀嚎。 它稱自己為裂甲騎士。 厚重的煙霧包圍著我們,使人感覺置身密不透風的墳塋,遠處傳來隱約的吼叫聲。請別把 煙霧當作爆彈槍噴出的硝煙,因為它們不是;也別把吼叫聲誤認為武器劃過金屬甲板發出 的嘯叫,因為它們也不是。事實上,這些都是由船艙內某個東西散發出來的。 我隨手將一摞莎草紙製成的塔羅牌放回皮口袋,並將掛回腰帶。在我身旁,里奧正為了抵 擋腦中的殺戮欲而顫抖。我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提醒他。 “別,”我在通訊器中輕聲說道:“別動。” 帝皇之子們沿著甲板散開,直沖這裏而來,並包圍了我們,但他們什麼都看不見。濃煙將 士兵們變成了穿著盔甲的陰影,只有頭上的目鏡依然發出幽幽的綠光。士兵們用武器打探 著前路,其中幾個開啟肩部射燈,朝四下裏照射,但是濃密的煙牆阻擋了一切視覺。那些 光柱已經掃過我們兩次了,現在仍在附近晃動。我的目鏡變得更暗,以適應周邊的亮度環 境。又一道光芒籠罩了我們,懸停一會.....然後再次移開。我能看見他們心中的疑慮。 即使我們就處在包圍的正中心,敵人也什麼都找不到。 泰雷瑪農並未參與搜索,我可以感覺到他守在船艙入口處。匕首般的戰鬥本能正尋找著我 的喉嚨,同時也為丟失我們的蹤跡而暗自懊惱。 里奧開始發抖,苦苦壓制心中嗜血砍殺的欲望。我察覺到他腦中的劇痛,那個滴嗒作響的 植入物正在懲罰他的隱忍。我一動不動,通訊器中傳回的呼吸聲如低潮時的海浪般低沉而 規律。 帝皇之子越走越近了,他們舉著武器小心搜索著每一寸地面。有人試探性地開了幾槍,但 什麼都沒打中。我們已經與煙霧融為一體,幾乎無所現形。 其中一個從我們身邊擦過,差點撞到了我。我甚至可以伸手摸到肩甲上扭曲人面的空洞眼 眶。他的動力盔甲不斷發出輕微的嗡鳴,頭盔中的掃描器滴滴作響。接著我聽到了一聲撞 擊,這個士兵將槍托重重地靠在了肩膀上。 “這裏!”他向其他人大喊:“在這裏!” 里奧開始喘氣,我不得不按住他的肩膀,用靈能癱瘓了他的肌肉。他打著冷戰,狂亂地低 聲自語。敵人包圍了我們.....然後轉向別處。 什麼東西動了起來,那是巨大的、冒著濃煙的黑影。一柄利刃毫無滯礙地斬過那個軍團戰 士的軀幹, 兩爿殘肢被餘力橫掃出去,尚有知覺的軀體依然在抽動。我靜靜地看著鮮血 和咒駡從受害者的頭盔格柵中噴出來,他在空中回敬了劊子手三發子彈。但那生物似乎毫 無察覺。 我很清楚阿薩卡希望我回去,他警告泰拉洛克號受到了攻擊,我已經賭上了一切家底。但 我絲毫不在乎這些。當復仇成為支撐你活下去的唯一目的時,你根本不會計較它的代價。 陶鋼護甲破裂了,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刮擦聲混合著碎裂的脆響。接下來是人體被活生生 撕裂時汁水飛濺的喀嚓聲,聽起來就像絞碎一截濕潤的木頭。當你親耳聽過這些聲音後, 你就再也無法忘懷了。 戰士滴血的屍塊落在了地板上,那個黑褐色的身影向前邁了一步。金屬質的牛蹄碾碎了屍 體的頭骨,使頭盔變成了一堆紫色碎片,死者的腦漿流的滿地都是。 一塊碎肉滾到了我的靴子旁。我沒有理會那原始大腦中的狂亂思維,而是緊盯著煙霧中轉 過身來的魔軀。 “卡楊.....”裂甲騎士沾滿粘液的利齒間傳來低吼,它的聲音同樣在我腦海中回蕩:“ 我看見你了,織魂者。” (我也看見你了,惡魔。) 透過昏暗的光線,我可以看到帝皇之子們穿過召喚儀式產生的濃煙,他們正向門口撤退以 佔據有利地形。用不了多久,這裏就會被爆矢覆蓋,我的力場盾無法隔絕如此強大的火力 。 (摧毀我的敵人。)我命令它。 它長角的巨顱緩緩掃視著四周,狂笑使我盔甲內的空氣變得灼熱。這生物的愉悅抵擋著我 的感知,滲透進我思維的每個縫隙。我從未見過如此令人噁心的精神攻擊。 “那就先放開我。”它模糊不清地說道。 (服從我的命令,)我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不然我徹底毀滅你!) 我不清楚是那惡魔認為我當時真有這本事,還是帝皇之子的子彈激怒了它。突然,籠罩我 們的陰影如旋風般消失,在它原先的立足之地只留下嫋嫋青煙。 隔著厚重的煙霧,我只能看到恐怖的黑影四處飛舞。充滿房間的霧氣聞起來就像燒焦的木 材和人肉,濃密到連探測器也無法穿透,仿佛連煙霧也無法直視這殘暴的屠殺。但戰鬥的 片段還是傳入我耳中:通話器中傳來急促的命令;緊握在手中的爆彈槍發出的怒吼;動力 劍啟動時的低吟;巨刃撕裂空氣產生的音爆;陶鋼清脆的碎裂聲;以及至死不願慘叫的驕 傲戰士的痛苦呻吟。 一切不過持續了十幾次心跳的時間。接著我聽到了一些含糊的吼叫。隨著響亮的吞食聲傳 來,煙霧漸漸散去了。 裂甲騎士正埋身於屍堆中,身邊散落著整整十八具屍體,它醜陋的頭顱幾乎貼上甲板。惡 魔正瘋狂的吞食著,狼吞虎嚥地享受還穿著盔甲的屍塊,黑紅的骨爪迫不及待地將血肉掏 挖入口,甚至等不及將滿口佳餚徹底咽下。 幾具被掏空的盔甲疊放在一起,內部裸露的管線仍然滲出化學合成液體。這是惡魔為自己 搭建的王座。 我目睹裂甲騎士依次吃掉一個士兵的腦袋、肩膀、一隻手臂、和整條脊柱。雖然不時地嘔 吐,但它絕不用牙齒將屍體嚼碎。 里奧驚住了,緊緊地握住他的鏈鋸斧。他曾見過成千上萬只惡魔,但從未在近距離遇到如 此強大的對手,更別提在戰鬥中對付它了。 “別亂來。”我輕輕的說。 裂甲騎士猶豫地盯著我們,它的巨劍就豎立在身旁,將一個依然活著的戰士釘在地板上, 看上去就像一面炫示勝利的旗幟。 “你的身邊只有這一個兄弟麼,卡楊?”惡魔發出黏糊的低吼:“白皮先知呢?那個靠著 你的巫術苟延殘喘的外星女孩,還有那個小雜種,她們都躲到哪里去了?” (他們就在附近。) “你在撒謊。這裏只有你們兩個的靈魂。”惡魔嘲笑著我,無唇的巨口咧地更開了,露出 裏面參差的尖牙。它用一根爪子指了指我:“我名義上的主人,時至今日依然被記憶束縛 ,他的過去冰冷又可憎。”骨爪轉了半圈,指向里奧:“這個人的腦中裝有痛苦的束具, 他將永遠受到嗜血欲望的鞭笞。”它的笑聲再次使空氣升溫:“多強大的戰士啊。” 我不理會它的揶揄,潛心將感知穿過艦橋,尋找著..... 不,見鬼!我感到泰勒瑪農的靈魂已經離開了這裏,正穿過戰艦逃離我們。他甚至還能笑 出聲來。可恥的懦夫。他和幾個手下正努力試圖逃走。 裂甲騎士用爪子捧著一條剛撕下來的,血肉模糊的大腿。將這美食舉過頭頂,直接丟進張 大的嘴中,並不斷發出噁心的吞咽聲。在努力用喉部的肌肉將肉塊送入腹中的同時,它那 對燃燒的雙眼一直盯著我們。 船在我們腳下震動著。我不清楚帝皇之子到底打算鑿沉它還是俘虜它,我甚至不知道他們 有沒有一致的計畫。 (薩坎德!)阿薩卡的聲音傳來,(他們登艦了!) (堅持住,兄弟。讓艾娜米希斯喚醒機械武士。再替我撐一陣。) (通道垮了.....) (我們會再開闢一條。) “你已經享用了叛徒的鮮血。”我對惡魔說,一邊看著它齷齪的吃相。 “就這麼幾個叛徒,這麼點血肉。” “它在說話?”里奧問我。他可以看見它的下巴開合著,但那喉嚨中發出的模糊音節是人 類無法理解的。惡魔咧開嘴嘲笑著吞世者的困惑。 “你聽不懂我的話麼,血神的養子?” “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我提醒他們兩個,依然面對著惡魔。 “離你上一次召喚我已經過去很久了,織魂者。我想問問為什麼?” 我不理會它的糾纏。“這船上有一個戰士,此時正逃離我們。我會把他的相貌和姓名告訴 你,你必須找到他,殺了他。” “我想.....我這次不會再按你的要求做了,卡楊。我要吃掉你的血肉,吸幹你的靈魂。 看看那時會發生些什麼。” “我可有你的契約。” “如果契約還在,並且你有本事控制它的話,你就沒什麼好擔心了。” 我掏出了手槍,里奧也掂起他的爆彈槍。戰鬥的欲望正在折磨他,他迫不及待想要和這怪 物一戰,從惡魔的屍首上砍下它的頭顱以證明自己的力量。 裂甲騎士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它根本不怕這些武器。如果這生物想要動手,在開槍之 前它就會沖到我們身邊。我的目光開始變得灼熱,亞空間之火正在我眼眶之中跳動,將我 汗水蒸發殆盡。 “服從我的命令。”我的怒火又在暗中升騰。不論這東西有多強大,它的靈魂契約依然被 我牢牢攥在手裏。我可不願因為它愚蠢的驕傲而耽誤正事。 “不然呢?”它又向我逼近了一步。“如果我反抗你呢?那該會如何?” (後退!)新的聲音從四面傳來,野性且兇狠。蓋婭低伏著從黑暗中現身,擋在我和惡魔 之間。它的利爪刮著甲板,在合金上留下清晰的痕跡。這時的她就像一頭真正的狼,趴低 身形,頸毛倒立,兩隻耳朵緊貼住毛皮。 “黑色的小雜種終於出現了。”裂甲騎士獰笑著。蓋婭和一匹成年馬差不多大小,但這惡 魔依然需要低頭才能看到它。 (後退。)她亮出牙齒,發出威脅的低吼。(要麼後退,要麼見血!) 裂甲騎士猶豫了起來。也許它是忌憚契約的存在;也許它預感到自己即將在巫火中毀滅。 但我不相信這些理由。這一次,我知道是蓋婭的存在讓這怪物不敢輕舉妄動。 裂甲騎士收回了威脅,轉身繼續啃食新鮮的屍體。 (我的狼)我望著她。(謝謝你) (主人。)這是她惟一的回答。 惡魔脖子處的肌肉痙攣著,一個被嚴重腐蝕的頭骨隨著一堆酸性嘔吐物出現。頭盔在甲板 上滾動著,在恢復迴圈的空氣中哧哧冒煙。 那個帝皇之子的成員依然活著,被巨劍牢牢釘在地上。這位無助的戰士死前甚至連出聲喝 罵都做不到。而接下來發生的事連里奧退了一步,惡魔一把扯下了士兵的腦袋,並將他的 身體撕成適合吞咽的小塊。 “我要你殺掉泰雷瑪農‧萊拉。”我再一次命令它。 “是的,主人。”惡魔終於認可了。它屈膝跪下,口中吐出一顆冒著白煙的骷髏,沾滿酸 液的頭盔在甲板上冒著青煙。 “獻給你,我名義上的兄弟。”人類的尖叫聲隨著裂甲騎士的呼吸傳來,它有角的頭顱轉 向里奧。 我將惡魔令人費解的含糊吼叫翻譯給里奧:“它想把頭骨獻給你。” 里奧盯著地上面目全非的頭骨和頭盔,又瞧了瞧身前巨大的,包裹著盔甲的惡魔,臉上不 時泛起抽搐。疼痛正從被改造的大腦中溢出,他不得不將話從牙縫中擠出。 “告訴你的寵物,這玩意它自己留著吧” 裂甲騎士轉身拾起了它的劍,沉重的腳步聲使船艙也為之震動。隨著巨劍沉重的一擊,本 已破爛不堪的大門變成了無數碎片。惡魔立刻消失了,依照它愚蠢頭腦中留存的資訊追蹤 著泰雷瑪農。 我感到它體內可怕的饑餓,它已經太久沒有品嘗血肉了,這種肚腹空空的感覺幾乎把它逼 瘋。 “等收拾了泰雷瑪農,”我說:“我就會開闢另一條通道。” “我得回到白色獵犬號去。” “那是不可能的,里奧。” 他看著我,在腦海中掙扎著:要麼與我一同戰鬥;要麼一個人逃回我的船上,並失去我最 後的支持。 “好,我同你一起。” 我們不斷地追蹤著。 里奧無比渴望能夠在戰鬥中面對它。我懷疑他是否考慮過自己的生還幾率,或者那個嗜血 的腦部植入物已經使他忘記了這一點。他很清楚那惡魔是我的手下,並親眼目睹了帝皇之 子的下場,但依然迫切地想要來一場決鬥。 前方怪物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我們完全追不上。蓋婭帶領著我們穿過長廊,越過一路上帝 皇之子們支離破碎的屍體。她此時已經真正化為陰影,當前方出現障礙或者屍體時,她的 身影會融化在黑暗中,瞬間出現在障礙物另一邊。 但總的說來,這並不是一場艱難的追蹤。一道暗紅色的痕跡凝固在牆壁上,乾涸的血液指 示著前方的戰鬥。惡魔被擊傷了,而帝皇之子則丟下死者繼續亡命。但一切還遠未結束。 在一些拐角處,我們看到了金屬艙壁融化後產生的傷痕,那是惡魔沖過船艙時手中拖拽的 巨劍所留。 “我的船受到攻擊了。”里奧跑動中說道。但他沒有把話說完。那艘戰艦已經死在虛空中 了,而他根本無能為力。 “泰拉洛克號怎麼樣?” “我的船還活著。” “你還有通訊連系?” “沒有,”其實原因很簡單,我能感受到妮菲塔麗的死,但這是只屬於我的秘密。“如果 船毀了,我會感到某種精神切斷。”我回答。里奧不滿的哼了一聲:“直接說‘這是魔法 ’不就夠了?省的跟我裝神弄鬼。” 魔法。真是個愚蠢的詞。 我們一路穿過艦橋來到了主要船員生活區,彎曲狹窄的隧道和艙室連接而成一個螺旋狀的 迷你巢城。 很快,我們就聽見了巨劍擊碎陶鋼發出的沉悶撞擊聲。就像教堂的破鐘的鐘聲般,在空無 一人的大廳迴響,一遍又一遍。 蓋婭如子彈般沖入一扇半開的艙門,消失在前方的房間裏。拱門裏面放置著一張巨大的長 桌,這曾經是神選之子的船員們享用營養質的餐廳。 里奧依然在我身邊,他的戰意熊熊燃燒著。一道由黑色的怒火狂潮在他腦中翻湧,並席捲 了我的感知。他的憤怒十分令人沉醉,充滿了原始的,電化學的快感。 我們並肩沖入房間,武器隨時待發。我看見了敵人各異的死法,黑紅色的破碎屍塊到處都 是,散落在甲板上;鋪撒在餐桌上;粘在牆壁上。我也看見了裂甲騎士,依舊矗立在房間 中,全力揮舞著它的巨劍。 當然,還有泰雷瑪農,最後一個還活著的帝皇之子。 “王座在上”,我不由的咒駡道。這是我幾十年來第一次說出這句詛咒。我曾讚美泰雷瑪 農有一副優美的嗓子,這並不準確。事實上,他低沉、有力、美妙的聲音足以打動任何人 。但與他那天的戰鬥相比,這點演說才華根本不足一提。那是一場真正優美的戰鬥。 詩文中時常比喻著‘戰士的魅力’,以及一個老練武士的‘舞步’。在我多年的征戰生涯 裏,直到他與裂甲騎士決鬥那天才真正見識了這般絕技。 要知道,我一直都仇視泰雷瑪農。漫長的歲月裏我們已經無數次試圖殺掉對方。我絕不可 能恭維他。 即使站在長桌上,泰雷瑪農也只是和惡魔等高,他揮舞雙劍盡力抵擋著裂甲騎士的巨劍。 由於高速運動,他的影子已完全模糊,看起來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油漆或某種幻覺。手中的 雙劍如有神助,每一次招架、閃避、格擋、還擊都精確的無懈可擊。 和這場殘酷的戰鬥相比,他的面甲是如此不和諧。雕刻的英俊的人臉依然是一副冷酷,平 靜的表情,甚至讓人覺得他對這般打鬥已經感到厭倦了。 但使用雙刀絕非易事,想要憑此稱為頂尖的武者更是難如登天。很多人認為這只是花架子 ,寧願選擇單劍配合手槍或盾牌,或者乾脆換一把強有力的大劍作戰。往往只有重浮華輕 實戰的年輕人,以及樂於恫嚇對手的莽夫才會選擇雙劍戰鬥。即使在軍團裏也很少有精通 這項武技的大師出現,事實上,那些手持雙劍出現在戰鬥中的士兵往往是自信過度的傻瓜 。 但泰雷瑪農憑藉自身的實力將華而不實的技巧變成了藝術。他抵擋著對手勢不可當的攻擊 ,並從絕境中獲得一絲喘息的機會。面對身高臂長且力大無窮的惡魔,他惟一的應對手段 便是拼盡全力做好每一次格擋。劍刃的交擊爆出大篷的火花,而他則姿態優雅的躲開一次 次殺招,這樣的場面實在令人心旌動搖。他不只是招架巨劍,正面對抗惡魔的力量只會打 斷自己的武器。他恰到好處的卡死每一次攻擊,並將之引向別處,從而使惡魔的蠻力落空 。 “死!”裂甲騎士朝他怒吼,噴濺出口水。攻勢受挫的怒火點燃了它的血肉,它已經殺死 了房間內的其他戰士,可最後這個卻如此難纏。“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此時我頭盔的通訊器發出沙沙聲,一個新的信號連接了進來。 “我還是低估了你,卡楊。”泰雷瑪農透過通訊器說道,即使已經筋疲力竭,他的語氣依 然如聊天般輕鬆。 難以置信,簡直超乎常理。這個戰士正在獨力對抗我手下最強大的惡魔之一,並似乎仍有 餘力。雖然惡魔已經受傷了,但他的韌性依然令我震驚。 接著他發起了反擊,伴隨著強力的一擊磕飛惡魔的武器,泰雷瑪農金色雙劍如奔雷般斬下 。一股腐蝕性的酸液突然從惡魔的傷口處噴發出來,正中他上半身。我聽見他發出痛苦的 慘叫,雖然不敢確定,但絕不會因此而低估他。誠實的講,他展現出的能力令我折服。 惡魔踉蹌地退步,胃囊裏的人眼正透過巨大的傷口向外驚恐瞪視,而滴血的人類手指、牙 齒和舌頭,種種穢物正掙扎著從它腹中逃出。 泰雷瑪農倒下了,痛苦地從桌子滾到了地板上。我冷眼瞧著他撕扯被腐蝕的盔甲,將一塊 塊冒煙的碎片從身上掰下,直到惡魔再一次佔據了我的視野。 “卡楊,”它低聲嘶吼著我的名字,放過了無力還手的獵物並轉身面對我。“我受夠了。 ” 里奧先於我意識到了危險。也許他終於發現了自己和這個生物的血緣關係,他們的靈魂擁 有同樣的徽記,那便是對血神冷酷的效忠。 又或許是傲慢使我認為對裂甲騎士的控制不會如此輕易的崩潰。不論是什麼原因,惡魔丟 下了泰雷瑪農,放棄了到手的勝利轉而將我作為它的下一頓食糧。 “我要砍死你,”惡魔發出咆哮:“奪回我的自由!” “冷靜點....”我警告它:“別幹蠢事,惡魔。” 我的警告只是白費口舌,這對它毫無作用。這是我本該,事實上也早已想到的情況。這生 物善變的本性和暴躁的情緒使我一直不願放鬆對它的束縛。 沒等我說話,里奧的爆彈槍便開火了,武器一邊狂暴地震動一邊將整排爆矢打進惡魔的膝 蓋。腐臭的膿液如雨點般四處飛濺,將周圍的甲板蝕出無數小坑。他像一個老練的重武器 士官一樣側身半蹲,試圖打殘這只凶獸。 蓋婭從彈幕上方掠過,以超越任何猛禽的疾速撲到裂甲騎士的背上,巨口狠狠切入對手的 側頸。青銅鏈甲在它的利爪下不堪一擊,冒著青煙的粘稠血液從惡魔的傷口處噴出,一路 沿著它的胳膊流下,並吱吱作響。 凝聚在我指尖的巫火消失了,蓋婭正在纏鬥,我無法在點燃惡魔的同時避免傷到它。當母 狼將血肉從它身上撕下時,裂甲騎士憤怒地吼叫著,蓋婭回以它嗜血的憤怒,她強烈的情 感甚至通過靈魂連接感染了我,但我欣然接受。 當我狠狠按下分段式扳機時,鐳射手槍開始無聲地震動了起來。三道暗紅色的鐳射切入惡 魔的腹部,並氣化了傷口周圍的組織。但我不得不隨時停止射擊以避開蓋婭。 裂甲騎士的關節和小腿上不斷爆出膿液,焦臭的肌肉勉強掛在筋腱上,依然在不斷生長。 它並沒有倒下。一隻巨手卡住了蓋婭的脖子,將母狼連同惡魔的部分身體一起扯下。下個 瞬間,我看到它將蓋婭掄起並狠狠的摔向身邊的牆壁。 我依然清晰的記得彌漫在空氣中的煙味。(不!)我朝惡魔腦海中狂吼,甚至試圖將意念 傳達給周圍的艙壁。但蓋婭狠狠撞在古老的金屬上,惡魔可怖的力量將她直接砸入甲板, 我可以感到她在痛苦的顫抖,並像一頭真正的狼一樣哀鳴。她再次試圖用暗影包裹住自己 ,但黑暗只是圍繞她流動,我從未看見它們如此緩慢地回應蓋婭的召喚。 火焰再次閃現,在我的手中散發高熱的白光。與此同時,我另一隻手中的古老手槍則發出 致命的切割光束。 沒用,什麼都沒用。惡魔燃燒著,一邊發出吼叫和大笑,但毫無咽氣的跡象。不論以何種 方式攻擊它,那些傷口都會迅速地復原。 我本能地強迫自己放鬆,並向里奧傳話(打它的手!)。他改變了目標,大部分子彈在那 把扭曲的巨劍上撞成碎片,剩下的只能在惡魔的爪子上激起些許血絲。這些彈頭能輕易瓦 解任何人類的血肉,如今卻連它的皮膚都無法穿透。雖然惡魔的傷勢給我們拖延了些時間 ,卻根本要不了它的命。 在此之前,我從未試圖摧毀裂甲騎士。但憤怒與絕望就是力量,我要放手一搏。張開手, 我的指尖就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心中感到精神力準確的合攏並鎖緊。於是我開始撕扯。 裂甲騎士的腦袋不自然的前伸,但只持續了一瞬。 我再次出力。怪物的手腕出現些許扭曲,它的肩膀也在抖動。 另一邊,我的盟友得到了精神力的幫助並重歸戰場。蓋婭從金屬碎片中脫出,劃過包裹她 的暗影攻向惡魔的腿部。渾濁的酸液再次噴濺而出。古老的艙室裏充滿了煙霧和無數年前 死者的哭喊聲。 可對我們來說,僅僅用念力困住它是不夠的,必須深入這邪物的腦海。我將感知沉入了那 個由憎恨之海包圍的意識中,看見了數百世紀前毀於戰火的,原始的法蘭克城鎮。聆聽來 自遠古時代的哭喊,體會折磨這生物每一寸軀體的痛苦。我感到烈火拂過我的皮膚,和當 年殺死無數阿爾巴傑希亞人一般致命且溫柔。 我記下這一切,這將我與裂甲騎士的核心連了起來。我看到了那些死者與瀕死者的臉,而 所謂的保護者正屠殺著他們。我呼吸著腥臭的空氣,蔽日的濃煙裏滿是人肉燒焦的味道。 我再次站穩了身子,手指在虛空中漸漸握緊。又一次撕扯,惡魔肌肉的裂痕開始迅速擴大 ,露出皮膚下染血的人臉。他們掙扎著從傷口中沖出,加入這場痛苦的合唱。一次又一次 ,我挖掘著這怪物的思想,並忍受著體內近乎沸騰的血液。 惡魔的體內開始出現金色的閃光,它一頭栽倒在地板上,膿血正從每一個傷口中流出。它 揮舞著四肢試圖依靠蠻力反抗,並一點點向我爬來。這扭曲的動作已經毫無常理可言,甚 至那條帶彎鉤的舌頭也纏繞住它的爪子,另一頭固定在地板上以供它借力。它的現實存在 正在消失,毀於傷口和無聲的魔咒下。現在,這個瀕死的惡魔更像是一灘無形狀的半固體 。 蓋婭再次跳到它的背上,將一大塊肌肉從惡魔的肩膀處卸下。里奧則拋開了爆彈槍,拔出 斧子向它猛砍。互相咬合的鋸齒尖叫著切入裂甲騎士的頸側,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深深傷 口。 怪物爬得更近了,曾經震耳的咆哮和鐵塔般的身軀如今只能發出一些壓抑的尖叫。沒有蠻 力的揮砍,這些它已經無法做到了。相反,惡魔將巨劍如標槍一般甩出,試圖在肉體徹底 毀滅前阻止我。 我的雙手如同鷹爪般用力彎曲。我的牙齒如鐵輪般緊咬。我的意識已經專注於誕生了這妖 魔的痛苦劇場上。集中全身的力量,我發出了最後一擊。 它並未如一般生物一樣死去。隨著身體所有器官突然靜止,惡魔的身體在一陣碎裂聲和幽 魂的哭泣中消失了。失去了手指的支撐,青銅劍也落到了地板上,只激起了夾帶些許灰塵 的微風。金屬光澤的血液如泉水般湧出,在甲板上匯成一灘並繼續向下層腐蝕。裂甲騎士 凶煞般的容貌變成了凝固的金屬,伴隨著它最後的遺言滑落在了地板上。 “卡...楊...” 然後,一切都消失了。 嚴重的脫力使我單膝著地,像即將窒息一般大口喘著粗氣。蓋婭踱步到我身旁,時而發出 狼一般的嗚咽。身上每一寸毛皮都覆蓋著暗紅色的鮮血,但這些酸性的粘液已經無法傷害 到她了。我用手指撫摸著她的耳朵。 “真刺激。”里奧說。雖然和我一樣上氣不接下氣,但他依然在裝填武器,同時保持著某 種可笑的冷靜。 我努力平復呼吸使我能說出點什麼,直到我聽見陶鋼碎片在甲板上冒煙的聲音。 泰雷瑪農。這個失敗者正跪在地上,身體由於神經損傷而顫抖。手裏還抓著一柄黃金短劍 。千瘡百孔的護甲和被腐蝕的血肉上不斷散出刺鼻的煙霧。 “別管他了。”里奧一邊喘氣一邊啞聲笑道。“他現在和那惡魔差不多醜。” “把他扛起來,”我說:“如果你還行的話。” “什麼?不!” “照我說的做,里奧萬。”我突然有了活捉泰雷瑪農的方法,並打算在他身上做個實驗。 吞世者沒有再堅持,雖然百般不願但知道多說無益;戰鬥勝負已分,而我掌握著逃出生天 的唯一手段。 當我們逼近時,泰雷瑪農抬起頭用他所剩無幾的臉對著我。難以置信的是,他那對眼睛乾 淨無損,依然湛藍而透亮。他迎著我的目光,直直盯著我,殘燭般破碎的臉上勉強露出一 個微笑。 “我看起來怎麼樣?” 隨著廢船的震動,我再次劃破了現實的畫布。 “過去。”我安慰著里奧:“我會在這邊撐住通道。”我能感到他的不安,並且他毫不善 於掩飾這種情緒。“這和傳送沒區別。” 他並沒有向我道謝,在我們相識的歲月裏,如果能得到里奧的親口感謝絕對是一次值得炫 耀的經歷。但透過腦部植入物產生的干擾,我還是能察覺到他心中默默的感激。 他轉過身去,單手拖著昏迷的泰雷瑪農,大步走進通道。 (里奧萬‧火拳過來了,)虛空中傳來阿薩卡的聲音,(還帶著個俘虜。) 輪到我了。我將希恩之斧虛握在手,蓋婭陪伴在我身邊,緩步走進黑暗扭曲的亞空間。 在大遠征時期,千子曾經征服了一個叫做維拉亞的世界,這個名字大概來源於某個印第安 神明的變形。為它命名的是這裏最初的殖民者,他們的子孫將這一切代代相傳。我們則稱 它為548X,意思是548遠征艦隊為帝國收復的第十顆星球。 那個星球和當年的泰拉頗為類似,表面覆蓋的海洋養育了無數水下生命。維拉亞世界的巢 城被鐳射堡壘極其嚴密的守護著,任何試圖接近的海軍運兵船和阿斯塔特炮艦都會灰飛煙 滅。因此我們選擇空降艙來突破空中密集的火網,但事實上,即使是空投莢艙也無法在這 自下而上的死亡之雨中支持足夠久。 但我們依然必須奪取這個世界,大規模的軌道轟炸只會在極端情況下用與壓制防空火力。 這麼做並不是為了減少平民傷亡,雖然如此說法與帝國軍典相悖,軍團只想最大限度保留 巢城的工業價值。 我的空降艙位於第一出擊序列。梅卡裏和傑哈爾也在其中,他們那時依然活著,依然呼吸 著空氣,和所有人一樣忠誠的服侍帝皇。目標是巢都港,我們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摧毀 那裏的防空系統,並引導後續部隊登錄。 僅僅說被擊落了似乎太過簡單,但這就是事實。我們的空降艙如焰火般淩空爆炸,在空中 化為無數碎片,將士兵們拋入呼嘯的風中。我渾身浴火,盔甲上沾滿燃燒的燃料,冒著黑 煙一路下墜。這可是一次無比漫長的墜落。 我就這樣撞向港口,一頭紮入冰冷海水中。巨大的撞擊力將我的腿骨斷成三截,眼球移位 ,顱骨上滿是裂痕,左半邊身子所有的關節都脫臼了。我本應該死在那裏,就像其他五個 兄弟一樣。 沉重的盔甲將我拽向水下,內置的反重力系統也無法使我浮起。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毫 髮無傷我也絕不可能獨力浮出水面。撞擊水面的時候,我的頭盔不知落到了哪里,這下我 只能在水中呼吸。最糟的是,我盔甲上的燃料擁有極高的適應性,它們在水下依舊熊熊燃 燒。 基因工程賦予了我三個肺,保證我在毒氣、外星環境、甚至水下都有一定的呼吸能力。因 此我並不恐懼,至少不是普通人類的害怕;這更像一種震驚,為我居然還活著這個荒唐的 事實感到可笑。但緊隨而來的還有失敗的恥辱,未完成任務的焦急,以及可能惡化傷殘的 憂慮。我在水下跛行著,燃燒著,窒息著,居然連巫術都忘記使用。 那次經歷和跨越通道的感覺如出一轍。水中受到阻力而難以運使四肢。各個器官和骨頭受 到的極端壓力。身邊充斥著語義難明的模糊嚎叫。感受周身熾熱難當的火焰和肺中冰冷的 海水。心中疑惑著是否就此了結一生。 失去我的支撐,通道變得更加不穩定。身邊的尖叫漸漸變的清晰。我一步步艱難前行,有 形的黑暗黏附著我,纏繞住我的脖子,我的手腕,我的關節,直到..... .....里奧的大拳頭狠狠砸在我的頭盔上,將我打的失去平衡,眼前的目鏡一片雪花。我 不得不脫下頭盔,呼吸著泰拉羅克號上滿是汗酸味的迴圈空氣。 “這就是欺騙我的代價,”吞世者吼道:“那玩意根本不是傳送!” ========== 第五章:戰幫 索斯的羽毛筆一行又一行地抄寫,而我則流連於過去血脈之情的回憶中。很快,這些鮮血 也將染遍這部編年史,自從我們跟隨著戰帥登上優雅號後,它已經在無盡的戰爭中流淌了 一萬年。 但阿巴頓從未看重這些。古老的軍團,古老的血緣,古老的遺產.....從當年到現在,這 些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不過是帶著銅銹的破舊文物罷了。在黑色軍團看來,其他八條血裔 只是不願接受失敗的欺世盜名者的頑固堅持。 雖然旁人竭力控訴此人的暴行,但他唾棄無原則的婢顏奴膝,也鄙視為金錢出賣忠誠的投 機客。他最珍視的,對這個軍團最重要的,便是兄弟之情。當帝國驅逐了我們,這個世界 嘲笑並仇恨我們,甚至連父親也拋棄我們的時候,阿巴頓為我們帶來了目標,一個更加純 粹的未來。 我們中有太多人狹隘地將自己視為父親的子嗣,拙劣地試圖模仿原體的野心和信念,視其 他道路為禁忌。而我只想對他們提問,就像對你們一樣:你難道沒有自己的靈魂麼?難道 你只是創造者們跨越時間的投影麼?答案很簡單,這是個荒唐的問題。我們絕不是某個人 的鏡中之影,不論他是誰。 阿巴頓便是這個真理的見證,即使在最初的歲月裏,即使在他被我們迎回並擁立為戰帥之 前。成千上萬的戰士團結在他麾下,他教會了這些孤兒們拋棄不義之父的陰影,再次結為 兄弟;他告訴我們追尋自己的夢想,而不是為了已經失落的過往自相殘殺。 從那時起,恐懼之眼便不再是煉獄。它被亞空間侵蝕的宇宙變成了樂園,而充斥其中的力 量帶來了機遇。 我曾經告訴過你們亞空間是邪惡的,這千真萬確。但卻不是完整的答案。 當你聽見我們這群‘受詛咒的軍團’談起邪神和它們的惡魔子嗣時,要記住我們是在自欺 欺人。這不是出於無知或娛樂,而是必要的手段。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全心中的理智。 那些邪教佈道者,在帝國眼裏,他們是不潔的異教徒和瘋狂的異端,傳播著邪惡主子的威 能。他們可笑的宣稱‘混沌’是一種神聖的邪惡力量,只有在接觸亞空間之後才會獲得, 任何靈能者,不論他是誓縛于黃金王座,亦或作為阿斯塔特修會的指揮官,都知曉一個道 理:人類的靈魂是一座黑暗中的燈塔,是現實掩映下的火光,而惡魔則在永恆饑餓的驅使 下瘋狂追逐著它們。 其中,靈能者的靈魂更是尤為珍貴而美味,比普通人明亮百倍。 是,這些全都對。否,這些全都大錯特錯。 你願意知道那些是什麼麼?你能想像出亞空間的真面目麼? 那是我們。 人類創造了亞空間。真相很簡單:這片海水裏除了我們之外一無所有。在虛無的波濤中等 待著的,是人類心中的情感與暗影,已及仇恨、欲望、和痛苦。我們的每個想法,每段記 憶,每個夢想和夢魘都在其中。僅此而已。 人們親手創造了亞空間之神。它們是世間卑劣憤怒和冷酷的實體,面對如此強大的事物, 人們無法接受它們籍籍無名,因此施以神性的描述。太初真知、混沌之神、不可分割者、 毀滅之力、‘黑暗’之神.....請原諒,我的抄寫員實在沒法寫出最後那個名字,這個耐 心而風趣的機僕,他現在只會傻笑卻什麼都記不下。 亞空間是一面鏡子,裏面縈繞著燃燒的靈魂產生的煙霧。如果少了我們,那裏將一無所有 。因為它失去了創造的模版和欲望的陰影。當我們望向亞空間時,它也在回望。人類賦予 了它生命,於是它用我們的眼睛觀察。 艾達人認為他們的文明毀於自身。也許是,也許不是。不論是否預見到了自己的殞落,當 地球上第一個類人猿拿起石頭敲碎他兄弟的腦袋時,艾達人的命運便已註定。 人類如此孤獨的活在世上。相伴左右的只有那些曾經生活、希翼、憤怒、哭泣的人的夢魘 ,那是我們祖先的夢魘。 所以,請記住我的話。眾神不恨我們。它們也從未嚎叫著意欲摧毀那些珍貴之物。它 們 就 是 我 們。是人心之中的罪孽將邪惡帶到了世間。 我們就是亞空間之神,而創造地獄者終將苦果自嘗。 我們拋棄了其他人以逃離帝皇之子。 我不想多談這次撤退的細節。對我們來說,逃跑不算是什麼可恥的行為。只是留得性命, 改日再戰罷了。我們失去了奮鬥的目標,放棄了戰死沙場的榮耀,苟且度日便是心中唯一 的願望。自從逃出普羅斯佩羅後,撤退對我來說再無恥辱可言。 我們奪路而逃,打一開始泰拉洛克號便處於有利位置,我們比惡毒之眼和白色獵犬號更接 近風暴邊緣。當後兩者不得不靠近廢船接走炮艇時,阿薩卡則全速駛離火線,因為我能依 靠通道撤離。只有一艘帝皇之子的戰艦勉強接近,但一輪短促交火便打消了它繼續追擊的 念頭。雖然有敵人登船,但沒有人活著殺到艦橋。 太空戰通常以兩種截然不同的方式進行。雖然都講究緩慢、步步為營的進攻,但一種是冷 靜的戰鬥,另一種卻殘忍血腥。 前者往往基於冷酷、精密的算計,艦隊之間保持遙遠的距離,憑藉壓倒性的火力和戰術撕 碎對手。幾乎沒有帝國海軍指揮官願意拋棄強大的跳幫艇,以換取遠距離作戰的優勢。這 樣的打法不合星際戰士軍團的胃口,也難以對敵人造成致命打擊。但是,類似戰鬥確實存 在。這種彈道學和概率的精美藝術在某些情況下十分有效,但若參戰的一方執意逃跑,對 手也只能目送他離開。 當我和法庫斯完成會面,逃離廢船時,阿薩卡面對著另一種進攻。這純粹是鋼鐵與意志的 較量,命令隨著緊急通訊器的吼叫傳遍全船。帶著憤怒和仇恨,龐大的戰艦緩緩轉動,致 命的排炮於極近距離連續爆發。擦舷而過的一瞬間,英勇的跳幫艇劃過黑暗天幕。在猛烈 的撞擊中,沖角狠狠扯開船殼,整層甲板隨即被武器射出的憤怒火焰吞沒。 類似的戰鬥可以隨著敵艦毀滅而結束,但為何浪費如此寶貴的戰利品呢?每一艘帝國戰船 都是工人們耗費上百萬小時鑄造的結晶。更別提那些由技術神甫操作的製造船塢以及早已 失傳的古老科技了,它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座寶庫。俘獲敵船才是指揮官們再正常不過的 想法。 提茲卡有一種類似的遊戲,稱作‘庫圖蘭加’(Kuturanga)。和泰拉上的宮廷刺殺如出 一轍,勝利屬於率先殺死敵方領主的人。每支跳幫部隊都將義無反顧地殺向艦橋,一旦指 揮官被擊殺或俘虜,整艘戰船都會落入敵手。黑色軍團稱之為‘加里 馬庫瑞斯’(Gha v ’maukris),奪顱之矛。 和與其他軍團的太空戰一樣,如今泰拉羅克號依然面對跳幫戰的考驗。這正合我意。在漫 長的歲月裏,我時常作為雇傭兵替別的戰幫服務,其中包括了機械教和所有九個軍團,而 我要求的酬勞很特殊,有時會是一條寶貴的知識,但絕不是金錢,更不是奴隸或補給。大 多數情況下,我的報酬是由火星教製造的強力戰爭機器。 在與艾娜米希斯的機械意識連接之後,這些戰鬥機甲便成了受她控制的可怕力量。沒有任 何跳幫者能活著離開泰拉羅克號,這種毀滅性的蜂群意識被稱為‘構裝體’(Syntagma) 。 我坐在椅子上,緊張的關注螢幕上的戰況,腳下的甲板則微微震動著。三名生化機僕目不 轉睛地盯著運算面板,同時高聲彙報虛空盾的情況。它還支持的住。我們早已遠離主戰場 ,大多數帝皇之子的艦隊都忙著收拾掉法庫斯的船。 但是之前的跳幫戰拖慢了撤離的速度,那時阿薩卡不得不維持住航向等待我穿過通道。三 艘驅逐艦,單論任何一艘都與泰拉羅克號旗鼓相當,朝我們直沖過來。它們的船首炮火刺 破虛空,我們則在前方逃竄,護盾閃爍著弧光。蓋勒力場已經就緒,泰拉羅克號隨時可以 回到風暴中。敵人追不上了,除非我們幹蠢事。 蠢事恰恰是里奧所要求的。他希望我們回頭,但阿薩卡拒絕了他。 “現在還不晚,我們能打回去。” “我們能,”白色先知回答:“但我們不會回去。” “我的船上還有整整五十個軍團士兵!” “真了不起。” “外加一萬名奴隸!” “很不少啊。” “我警告你,巫師....” “如果你真的在乎那些手下和奴隸的性命,當對方指揮官釋放善意的時候,便該收起那些 俏皮話。” 啊,這便是了。他在話中有話的批評我。我的兄弟永遠都是那個絮絮叨叨的老師。 “里奧,”我叫住了吞世者。“沖先知發火改變不了形勢。” 滿身鮮血的戰士轉過身子,朝指揮台逼近:“那是五十個人,卡楊,五十個軍團士兵!” “也是五十個死人。” 他一把拽下了自己的頭盔,臉上滿是醜陋的疤痕。仿生組織與皮下的骨骼並不契合,滿口 牙齒早已被黃銅代替。金屬牙齒對於吞世者來說很常見,但使用黃銅合金卻是第一次遇到 。數個世紀戰鬥的傷痕已經將里奧萬‧烏克裏斯變成了一座破碎的拼圖雕像。 “只要靠近一些我們就能接到逃生艙。” “我們不回頭了,里奧。” “這可真像你的風格,”里奧冷笑道:“寧願撅著屁股逃命也不敢回頭迎戰。反正也不是 第一次幹這事了,馬格努斯之子。何必為別人放棄終身的愛好呢,嗯?你就像在普羅斯佩 羅一樣,縮在泥巴裏發抖!” 我坐在位子上安靜地盯著他。當里奧掂起爆彈槍的一霎那,包圍艦橋的五十個紅字戰士舉 槍瞄準了他。 (不要開火。)我告訴他們。這事簡直太出格了。 “別指望這幫僵屍能嚇住我,巫師。”他的腦部植入物再次滴答作響起來,使憤怒的表情 更加猙獰。我感受到惡魔在他身旁隱約浮現,舔舐著無形的爪子。它們在享用他的憤怒和 痛苦。 “我們不會回去了,里奧。這事做不到。看著我。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只要那些兄弟 還有一絲活下來的希望,我都不會放棄他們。如果行的通的話,我甚至會再開一條通道把 他們接過來。但那條船已經完了,從伏擊一開始就死了。即使你能按時趕到,照樣無能為 力。” 殘酷的現實是最有力的論證,而它正展現在我們面前。戰艦的毀滅是個漫長的過程,就像 水中的船隻緩緩下沉一樣。我們目送著惡毒之眼號化為碎片,法庫斯沒能回應我們的呼叫 。白色獵犬之牙號則一直試圖與我們聯繫,但沒有人回復。里奧的兄弟們詛咒著我們的懦 弱,一個接一個死在太空中。 “你至少可以試一試。”里奧做出了最後一搏。 “雖然擁有力量,里奧,但我不是神。” 他轉身離開了我,沒再說話。 “切斷信號。”我對中控機僕說道,我已經受夠了瀕死的吞世者們憤怒的呼喊。 “遵命。”生化人回答。 遠方混亂的戰團裏,一艘戰艦突然爆發出劇烈的閃光,眨眼間消失無蹤。亞空間核心破裂 ?或是風暴核心中召喚出的亞空間縫隙?法庫斯可不是一個強大的靈能者。 薩岡,那個預言師,或許是他..... “那是哪艘船?”我問。 阿薩卡閉目回答了我的問題,他依靠靈能感知獲取軍情,完全無需關注閃爍的投影水晶。 “三日同升號。” 那是法庫斯最新,也是受傷最重的戰艦。“這艘船逃走了?” “它消失了。”他糾正我。這意味著無數種可能性。戰艦可能跨越了整個恐懼之眼,或者 被傳送到某個未知的未來,甚至已經徹底湮滅了。 臨時艦隊已經徹底完蛋了。我們目睹著數以千計的惡魔從虛空中湧出,它們被憤怒和恐懼 吸引而來,沖入燃燒的船艙啃食那些創造出它們的瀕死船員。 我背過身去,“如果你願意,我會把你們送到最近的第十二軍團堡壘。” 里奧將一口唾沫吐了到我的腳下,權當作回答。 之後的逃脫出乎意料地輕鬆。當我坐在指揮臺上,檢查語音通訊頻道時,無意中聽見妮菲 塔麗痛苦的喊叫。她依然被鎖在船艙中。 “你沒有放開她?”我質問阿薩卡:“即使在被跳幫時你也沒有讓她加入戰鬥?兄弟,你 瘋了麼?” 他瞥了我一眼,紅色的雙眼裏滿是疲憊。“我那時有更重要的事情考慮,沒心思放你的女 殺手出去取樂。”他轉身離開我,憤怒隱約在他心中跳動。我可以感受到這股潛藏的學者 的怒氣。他非常希望同薩岡交流,從預言中搜集些許真理,以先知對先知的方式。命運的 羅網總令他著迷不已。阿薩卡因為我沒能按他希望的方式處理這次會面而不快。 蓋婭靠近了我,轉了一圈後坐在我的身邊。阿薩卡回到他的高臺上,與艾娜米希斯共同操 縱戰船。里奧和他的手下不知去了哪里,他們已經不想再看到我了。偌大的指揮台裏如今 只剩下我和我的狼。 (你不應該拯救那個被阿薩卡稱為火拳的人,他是狂熱的殺手,不值得信任。我看見了他 的內心。) 我看著她,收回瞭望向周圍翻滾風暴的目光。 (每個星際戰士心中都充斥著殺戮欲。如果憤怒是罪惡,那麼我也不是無辜的。) (這不過是世俗的語言,)她說,(與世俗的藉口。我指的是他心中的黑暗,和深深隱藏 的背叛。) (我明白,但我欠他的情,就像我欠法庫斯一樣。)蓋婭知道我指的是什麼。當普羅斯佩 羅淪陷時她就在那裏,那也是她第一次化為狼形。 (生活並非只能用來兌現舊日的諾言,主人。) (一隻擁有契約的惡魔說出這番話,倒是有些奇怪。)我的手指摩挲著她黑色的皮毛,狼 則專注於交流,忽略了我的撫摸。 (契約不是諾言,)她回答道。(前者是以生命為代價的束縛,而諾言不過是凡人們在怯 懦時做出的保證和懇求。) 她輕輕地呼吸著,這很罕見。對她來說,狼只是一種形態,僅此而已。她喜歡肉食動物的 致命象徵,卻很少偽裝生命的細節。 (蓋婭,如果荷魯斯在恐懼之眼內重生.....) 母狼似乎打了個寒戰。她無聲的話語變得有些低沉。(四神對這事同樣感到不安。落敗之 王(The Sacrificed King )的死是命運的安排。他不會再活下來。那個人的時代已經結 束。二十偽神(Twenty False Gods )終將離去。我們行走于凡人與惡魔的紀元。命運便 是如此,也定當如此。) 我沒有說話,蓋婭的話語在我心中悄悄生根。而她則移開了目光。 (我走了。)狼發出一聲低吼,起身走開。船員們驚恐地躲避穿過身邊的惡魔。蓋婭對這 些動作毫不理會。 (你要去哪?) (去找妮菲塔麗。)說完這些話,她便消失了,只留下我疑惑地盯著她的背影。 阿薩卡找到了我,眼中依然帶著憤怒。 “這次抓到了幾個俘虜,”他暗示這件事的罕見。那些構裝體的槍下幾乎不會留任何活物 。“七個帝皇之子。” 我沉默地看了他幾秒鐘。“如果你預言出這場戰鬥的任何片段,先知,很多人都會得救。 ” “是啊,”他紅色的眼神已經說明了心中的想法。“如果預言能夠這樣用,那可真是一件 大好事。或者如果你對它有哪怕一點點的天賦和尊重,都會明白我當時的警告。現在,我 們要去哪?” “蓋利尤姆。” 他的思維中進行著繁複的計算。經過深思熟慮後支援了我的選擇,蓋利尤姆是合理的去處 ,我們需要燃料,彈藥和修理。 “蓋利尤姆之後呢?”阿薩卡追問道。我明白他在問什麼。 但我沒有答案,即使在那之後也沒有。我是否真的上了薩岡的當,為了虛幻中的巨大收益 奔向輻射星區?說真的,我也不清楚。我一直都在考慮,卻從未下定決心。一個臨時方案 不能算是最終決策。 “給我些時間吧,”我說,“我會想明白的。” 我感到了他知曉的表示,但這並不代表同意。先知緩步回到他的觀察臺上,單手輕輕按著 劍鞘。 我沒時間處理他的憤怒。我從座位上站起,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我第一次遇到里奧萬‧烏克裏斯是在提茲卡的廢墟裏,在我們與帝皇之子戰鬥許多個世紀 前。吞世者來到了我們被毀滅的母星世界,欣賞魯斯之子的傑作。 水晶之城已經消失,普羅斯佩羅熊熊燃燒。只剩下狼藉的死者和痛苦掙扎的傷者。馬格努 斯,我第一個軍團統帥,他逃跑了。帶著絕大多數倖存者穿過亞空間,逃到了索提亞瑞烏 斯。巫術啟動瞬間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將提茲卡的核心部分也一同挖去。剩下城市的週邊 被扔在原地,荒涼而蕭索,數百萬具屍體散落在公園和街道上。 我錯過了離去的時機。直到泰拉之戰結束後才第一次到達了索提亞瑞烏斯。 在普羅斯佩羅上,我沒有加入阿里曼在金字塔中央的防線。我的目的地是穿越燃燒的廢墟 ,到達城市西部。那裏是巢都的邊緣,而我只能孤身戰鬥。泰拉羅克號與軍團艦隊一起離 開,艾娜米希斯也在上面,帶著阿薩卡和那些將死於紅字詛咒的兄弟一起,遠離了普羅斯 佩羅的毀滅。從各個方面來說,我都徹底孤立無援。 我沒能到達目的地,遍佈全身的傷口讓我寸步難行。我曾在維拉亞的海底斷腿,但這小恙 上岸後便很快痊癒。我對死亡的擔憂不過是個玩笑,那些傷口可不是刀劍和爆矢帶來的。 當跑不動時,我便一瘸一拐的朝地平線掙扎,錯落的金字塔如遠方巨大的山脈。當無法站 立時,我便一點點爬行。最後,連爬行也太過勉強.....記憶開始變得模糊,我的意識沿 著頭骨的裂痕溜出了身體。 在那段昏昏沉沉的日子裏,我有時會望著閃爍的夜空,將星星當作前來營救的艦隊。身旁 的黑暗來了又去,白天與夜晚相替,黎明和黃昏交織。時間的變化似乎毫無規律,至少不 是我瀕臨崩潰的意識所能掌握。 蓋婭也離開了,她試圖替我尋求幫助。我感到寒冷的侵襲;即使是強化過的身體也難以彌 補大量失血。肚子隱隱作痛,由於失去了時間概念,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快要餓死了。 我的心跳聲漸漸微弱,它們如終場謝幕的鼓點,一聲比一聲更加低沉緩慢。 “還有個活的。”有聲音從遠方傳來,這是我聽到里奧說的第一句話。 這些年來我一直沒忘記那次會面,直到我穿過泰拉羅克號的大廳,尋找吞世者和他的6個 手下時也是一樣。 他們佔據了一處武器庫作為臨時據點。來自不同甲板層的奴隸們正在工作,吞世者們將這 些奴隸抓來維護盔甲和武器。 兩位戰士正在決鬥,武器是從艙壁上拆下來的立柱。另一個背靠彈藥箱而坐,不時用後腦 敲打金屬箱子。在解讀思維後,我幾乎對他產生了某種同情,這個人在用撞擊減輕顱腦內 的疼痛。當我們對視時,他的眼神並非渾濁無智,那是清醒且充滿痛苦的目光,並且惡意 滿滿。他恨我,恨這艘船,恨自己依然苟活在世上。 暗影圍繞著吞世者們。弱小的邪靈被他們的痛苦吸引而來,想要憑此誕生。 里奧半身赤裸,忙著擺弄手裏著偷來的工具。就像遠古時代的騎士一樣,修理裝備可不是 一件簡單的事。這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幹的奴隸。每片護甲都必須耐心打磨並安裝到位 。 “去給我找些軍械機僕來。”這便是里奧的問候,他指了指身邊正在用破抹布‘清理’他 護甲的可憐奴隸。“這幫傢伙根本不頂事。” 那是因為‘他們’從未受過必要的訓練。這艘船上沒有幾個專職的軍械機僕,因為幾乎沒 有人需要。紅字戰士的護甲是無法取下的,除了那身盔甲外他們一無所有。 我沒有道出實情,只是說:“如果你友善些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 他嘟囔了一句髒話。很明顯,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友善可言了。 “法庫斯抓到的那個先知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你覺得他逃出來了麼?” “有這個可能。”我承認道。 “這聽起來不怎麼有把握嘛。唉,真可惜。我挺喜歡法庫斯這人,雖然他身邊總跟著些怪 傢伙。現在,你來幹嘛,嗯?如果你想要我道歉,巫師.....” “我沒有,不過你至少可以禮貌一點,要知道我救了你的性命。” “順便害死了我五十個兄弟,”他回答,“還搭上了我的船。” 我提醒他那艘船不過是一艘破破爛爛的護衛艦罷了。 “就算它是一個滿地狗屎的垃圾堆,”里奧說,齜牙咧嘴地露出一個像是微笑的表情。“ 那也是我的東西。快點告訴我你的目的。” “我為追悼而來” 他看著我,雖然臉上佈滿縱橫的手術傷疤,他的一雙黑瞳卻不是人造物。殘缺的眉毛揚起 ,他問道:“什麼.....”語氣中滿是驚訝。 “追悼,”我再次解釋,“你問我為何而來,那這便是原因,我來參加他們的追悼。” 所有的吞世者都盯著我。決鬥停止了,那個坐在甲板上的人也不再用後腦勺撞擊箱子。 里奧已經領導十五利齒數十年了,在大遠征時期則是一位高級指揮官。他沒有回頭查看戰 友的反應,但我看到了思維流動。他知道手下們在看著他,期待下一步的反應。我同時也 感到那個細長的植入物正釋放干擾。將理智和耐心一點點抽出,把憤怒送入他的腦海。 沉默被打破了,里奧頭部的疼痛變成了一陣蔓延的抽搐。他不由自主地彎起嘴角,就像一 條受傷的狗。 “斯加爾,”他說,“基因種子未收回。阿爾戈斯‧馬文,基因種子未收回。烏拉斯特, 基因種子未收回。埃裏楊‧莫科夫,基因種子未收回.....” 他一個接著一個念出這些名字。一共四十六個殉難者。低沉的聲音在名單的最後消失了, “撒戈,基因種子未收回。”他帶著不解望著我。 “我會把他們加入這艘船的挽歌(Dirge)中。” 挽歌是千子的習俗;其他軍團有不同的方式,例如吞世者軍團的犧牲者名錄(Archive of the Fallen),而對於荷魯斯之子來說,它稱為哀歎(Lamentation)。這不只是普通 的名單,它是戰友間的記憶,榮譽的載體,也是軍團寶貴的遺物。在我的船上,這是一份 由死者的名字和軍銜組合而成的記錄。 “你是指這艘船的名單?”一個吞世者問道。 “我會將所有記錄轉交給遇到的吞世者戰艦。” “我們的軍團早就不在乎這些死人了,卡楊。” “沒關係,我在乎。這些犧牲的士兵曾與我們並肩戰鬥。這也是共同的責任。泰拉羅克號 的挽歌中永遠有他們的位置。” 吞世者們互相對視,並望向里奧。他剛在我面前完成了一次追悼。根據軍團的習俗,類似 的儀式只會展現給上級長官。 一些東西在我們之間流過:一種理解。不是通過精神力這種淺薄的方式。里奧點點頭,用 拳頭重重地捶了下我的胸甲。他感到了這種兄弟間的認同。 “看來你也不是那麼沒良心,巫師。現在快去找些真正的軍械機僕來,我們的護甲要修理 了。” (幹得漂亮,)阿薩卡的聲音傳入腦海。(他們會派上大用場的。) (這事可沒那麼冷酷,先知) 里奧瞧了眼周圍的兄弟,勉強露出了笑容:“我們會呆在這裏,暫時。” 沒有人反對。 “還有兩件事,”里奧說。“你打算怎麼處理泰雷瑪農?” 沒什麼好隱瞞的。就目前來說,悼念已經確保了我們的同盟關係。 “我打算做些讓他不舒服的事情。” 吞世者點了點頭。“那又是誰在通訊器裏鬼叫?”他問我。 “是我的血衛。我馬上就會去看她。” ========== 第六章:血衛 籠巢的厚重大門依然緊閉,它被濃厚如霧氣的異味環繞。這股混合著腐肉與人類嘔吐物的 刺激性酸臭能使常人的眼睛流淚。在大門的另一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我並未看見這臭味,而是通過母狼的感官察覺到了它。 蓋婭朝著黑暗發出問候式的低吼。吼叫聲在她尖利乾澀的牙齒間滾動,聽起來並不友好, 隨即被這人造的黑夜吞噬。 籠巢的巨門對狼來說並不是阻礙,想要跨越它不過是消失在暗影中再踏入另一邊的黑暗而 已。 (你來幹嘛?)我問她。根據目前所掌握到的惡魔的性別概念,蓋婭應為雌性。但這只體 現在它所繼承的身體形態上,卻從未有任何意識行為的表現。 (我來找她,)她回答道,(因為我可以。)說著,她的身體開始消失。 這裏並非一直被稱為籠巢,是妮菲塔麗的傑作。和許多事物一樣,這裏也隨著她的到來改 變。此處曾是一個巨大的升降式電梯井,用於在不同甲板之間運送坦克和其他大型設施。 在妮菲塔麗加入之後,很快,船員們學會就改用其他升降梯。舊的平臺被切斷電源,孤零 零的廢棄在黑暗裏。 我和蓋婭在心靈連接上一直都保持真誠相待的原則,但現在我卻感到了某種隱晦的精神壓 力,她正試圖將一部分內心活動隱藏起來。我開始意識到她曾經單獨來到過這裏,可能還 不止一次。 (已經有十幾次了。)她回答。 (我怎麼不知道?) (我的生命可不單是為了契約而存在,主人。) 蓋婭抬頭張望上方長達半公里的通道,一直連接到戰艦的核心武器系統。陳舊的線纜和哥 特式的雕刻裝飾著電梯井的牆壁,整個通道就像是由無數條肋骨和黑色的眼睛組合而成。 上下皆是如此。它的盡頭消失在遠處的黑暗裏。母狼此時正處於籠巢的正下方。 蓋婭的視野並不像星際戰士目鏡那樣被紅色覆蓋,亦不同於昏暗的人類視覺。在她的眼中 ,靈魂如一縷明亮的火焰,而有形的虛空無處不在。 (妮菲塔麗,)野獸朝黑暗中呼喚,雖然我的血衛根本聽不見這無聲的話語。 整個通道中的艙門都是敞開的,這意味著妮菲塔麗可能在任何地方,事實上,她早就把泰 拉羅克號當作了遊樂場,但蓋婭知道去哪里找她。 一陣短暫的衝刺後,狼躍入黑暗中。前一秒,她還穿過黑暗和斑駁的陰影。下一秒,她已 經站在百米高的平臺上,腳下刮擦著冰冷的金屬。隨著一次次跳躍,蓋婭飛快地上升。 五分鐘後,她找到了第一縷血跡。又過了三分鐘,她找到了第一具屍體。 (為何你來找她?)我問狼。 她有些不屑一顧。(你猜不到麼?) 她嗅了嗅屍體。它已經死了很久了。這不過是妮菲塔麗拋棄的玩物而已,被雙腳倒吊著掛 在牆上。灰色扭曲的眼中滿是麻木的痛苦。我的血衛將‘他’的牙一顆顆拔出,當時‘他 ’還不是一具屍體。 在蓋婭的感知裏,死者與捆縛它的鐵鏈或周圍的牆壁無甚分別。沒有靈魂,了無生趣。長 時間通過蓋婭的眼睛觀察會帶來難忍的頭痛,我已經感覺到它快要發作了。 更多懸掛的屍體出現了。妮菲塔麗喜歡將幾個獵物同時吊在牆上,他們的哀嚎飄蕩在黑暗 的走廊裏,在戰艦的龍骨上激起陣陣回聲。這便是她的音樂。 當然,她從不需要如人類船員那般通爬上爬下。她可以隨意的將這些人掛起來,再悠閒地 慢慢肢解他們,完全不需要腳手架的幫助。 有些屍體是人類,另一些則是介於人類和亞空間造物的變異人。其中的六個,當蓋婭走過 他們時顯得更加小心,那些是來自阿斯塔特軍團的士兵。在以前的襲擊中被俘虜,如今當 作美餐送給了她。 當中一個用他腐爛的灰色眼睛盯著狼。蓋婭毫無顧忌地再次沒入陰影。 最終,她輕輕落在電梯井的頂端,進入了真正的籠巢。陰暗的巨大艙室被牢牢反鎖。厚重 、鏽跡斑斑的裝甲板隔絕了一切窺伺的目光。這裏的燈光受到妮菲塔麗的控制,如今則是 一片黑暗。 蓋婭小心翼翼地前進,她的感知在淩亂的桌椅和監獄般的牆壁間四處移動。她抬頭望著房 頂上張牙舞爪的魔怪雕飾,它們正在發出無聲地恐嚇。這些石制肖像不願意她出現。 她看不見也聞不到妮菲塔麗。這裏只有血腥氣和腐肉的臭味,但蓋婭可以感知到附近傷獸 般的呼吸聲。這是個好的開始。狼慢步行走著,追蹤著,尋找著。 (當心點。) (你根本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主人。她永遠不會傷害我。) 一絲靈魂的火焰在前方跳動,晦暗而蒼白,充斥著極度的恐懼。那是個人類,虛弱的被綁 在殘破的桌子上,喘息著懇求一死。它渾身被汗水鮮血和恥辱浸透,內心承受著巨大的痛 苦。工作服的碎片依然掛在身上。 蓋婭靠近了那個囚犯,看著它在寒冷的空氣中顫抖。傷者口中吐出一些無意義的詞語,向 前伸出殘缺的手,狼低頭聞了那些傷口。體內出血,內臟破裂。不論以前是誰,這人都已 經沒用了。 狼在原地緩緩轉了一圈,本能壓過了心中的篤信。現在她正站在另一位掠食者的領地上。 妮菲塔麗就在這裏。一絲同情系在可憐的囚犯和她不安的靈魂之間,消失在船艙更深處。 就像一根細微的蛛絲,伴隨幽幽鬼火輕顫。 蓋婭繼續前行,跟著那條由痛苦結成的精神連接。她在長桌間踟躇,鎖鏈劃過背和肩膀上 的肌肉。 那裏,有一根羽毛落在桌上。她用鼻子碰了碰它,羽毛的顏色非黑非褐,更像是介於二者 之間的炭色。 又一道褐色火光出現在前方。微弱,無力。這就是為什麼蓋婭沒能立刻找到我血衛的原因 。妮菲塔麗快要死了。 當看到她時,我的血液變得一片冰涼。妮菲塔麗趴在甲板上,腦袋歪向一邊。看起來就像 是被拋到地上等死,只剩下無生氣的四肢,與覆蓋在身上的黑色長髮。 隨著母狼靠近,外星人特殊的身體結構變得更加清晰。蒼白的如金屬般堅韌皮膚,其下流 淌著溫熱的,非人類的酸性血液。我感到蓋婭口中苦澀的唾液,身邊任何種類的生命都會 誘發她的饑餓感。 異星人顫抖了一下,抬起了頭。尖尖的耳朵,黑色的翅膀,帶著弧度的雙眼是她身為異類 的明顯特徵。她身上的血脈令人不安。事實上,這些差異之處常被認為是外星生命不完美 的表現。即使是她帶著液態流暢的身形,也充滿了危險的力量,總讓我起雞皮疙瘩。 我血衛的眼睛一片晴朗無雲的夜空,但在蓋婭看來,那對水晶般的眸子中只有燃燒的靈魂 之火。她輕輕張開了翅膀。 “是你啊,”妮菲塔麗的灰藍色嘴唇微微上彎,模仿著人類表情。她的說話聲猶如刀劍出 鞘的清音。 蓋婭沒法出聲回答。巨大的狼吻本非用於人言。 當起身時,鮮血從她的嘴角滴下。翅膀被收到身後,顫抖著合起來。她與蓋婭之間有某種 不為我知的秘密聯繫。在整條船上,數她們兩個最該互相厭憎。在此之前,我只從她那裏 感受到對惡魔的提防,她是親如我妹妹的,最受寵愛的僕從。 蓋婭依然無聲的靠近。一隻狼爪蹭著妮菲塔麗的肩膀,她則伸出顫抖的雙手,輕輕擁住了 狼的脖頸。 “我好渴,”她細聲說。“那些人的生命毫無價值。他們的靈魂太過無力,他們的痛苦無 比平淡。不論我殺掉多少,都還是會感到渴。但我們可以去殺了阿薩卡,就你和我,蓋婭 。我們去殺了他。卡楊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她的額頭靠在了母狼的皮毛上。現在,即使妮菲塔麗再虛弱,她們也能低聲對話。 (不可以,)蓋婭無聲的話語伴隨著一陣半狼半熊的吼叫。(主人需要白色先知。) “他會原諒我的。” (當然,)蓋婭認可,她因為我在私人時間分享感知而有些生氣。(無論做什麼卡楊都會 原諒你。但這並不意味著可以殺掉白色先知。) 妮菲塔麗陷入了沉默,依然摟著母狼。我感覺到.....那是什麼?這一瞬間她們的交流似 乎毫無意義,但它就在那裏,確實存在著。 “卡楊呢?” (他剛和一個叫火拳的人會面。如今他正在過來的路上。) “他把我鎖起來了。” (沒辦法,你上次靈魂饑渴的結果實在太糟糕了。) 再一次寂靜。這回持續了幾分鐘。她們誰都沒說話。看來該我打破沉默了。 凝重的空氣被一束閃爍的燈光分開,對流產生的風暴發出嗚嗚的呼嘯。無數的鬼魂也在這 陣強風中嘶鳴。我可以感覺到它們努力伸出手,抓撓著妮菲塔麗的皮膚和頭髮,無智的渴 望正驅使它們。這些色孽的子嗣們,無時無刻不在渴望她的靈魂。 但它們立刻噤聲了,別的什麼東西已經來到這裏。 “妮菲塔麗。”我說,這是道歉式的問候。 同時,我透過蓋婭的眼睛看到了自己:那是一個高大的輪廓,周圍是一圈熾熱的金色光暈 。我頭腦內原本隱約的疼痛突然變成得劇烈起來。 妮菲塔麗用冰冷的瞪視回應我。 “你還好麼?”我問她,想給自己找些說辭。 “我渴。”她放開了狼,虛弱地站起身來。 “我知道。船現在正趕往蓋利尤姆。等離開了這裏你的痛苦就會消失。之前被跳幫的時候 ,阿薩卡便應該放你出去獵殺。” “我渴。”一次重複,她聽清楚我說什麼了麼? 我走近了她,帶著鈷藍色花紋並被打磨光亮的頭盔在黑鐵甲板上投下一個怪異的影子。 “妮菲塔麗.....” “我渴。”她的聲音提高了些,從幾不可聞變成了悄聲低語。 “隨便哪個船員我都可以交給你,而且我們還抓到不少帝皇之子的俘虜。” 她拒絕了我的建議。“無意義的痛苦和虛弱的靈魂,那些都沒用。這裏離毀滅之源太近 .....我想要更多,卡楊。把阿薩卡交給我吧。” “我不能這麼做。” “你可以的,”她伸出了牙齒,但不是微笑。“你可以的,但是你不會這麼做。你故意拒 絕我。” “隨你怎麼說吧,”我回答道。“蓋婭,離開她。” 她們之間的神秘聯繫讓我感到好奇和不快。狼服從了,踱到一邊,但她顯然很猶豫。這一 瞬間我幾乎有些討厭她們兩個。 妮菲塔麗正在死去,我和我的血衛都能感到這一點。她的心跳散亂而無力。我可以感覺到 它的搏動變得衰弱,在胸腔裏斷續的跳動著。我的血衛已經被痛苦摧垮了,身受超過忍耐 極限的折磨。痛苦浸透了每寸骨頭與血肉,連靈魂都不放過。她翅膀的羽毛稀疏而髒亂。 半透明皮膚下的血管看起來就像是大理石的黑色紋路。那雙傾斜的眼睛,已不復曾經的明 亮與生機,變得黯淡且呆滯。 未經我的允許她不會死去。可若痛苦太過難以忍受,我將不得不讓她安息,這是我僅存的 良心在作祟。 她的虛弱令我痛心。虛空中的風暴是她的詛咒,那位新神正將生命從體內抽走,分秒不停 。此地是她同類的禁區,但也是最好的藏身之處,因為沒有任何艾達人願意跟到這裏。而 她也樂於享受這份孤獨。 這便是我的妮菲塔麗,受詛咒之族的後裔。她的種族已經不再宇宙中享有一席之地了。 她張開了翅膀,想要飛回高處的石像鬼雕塑。 “不許去!”我說。伸出手並緩緩握緊。靈能構成的念力束縛住腳踝和手腕,將她拖回地 面,妮菲塔麗用力掙扎起來,尖叫著反抗。 困住她不過是小事一樁,難在安撫她的靈魂。妮菲塔麗精神上的不穩定意味著我必須動用 非常手段。而她是少有的,我完全不願意傷害的事物之一。畢竟,這是我的血衛,無數次 救過我的生命。 我不去理會蓋婭責備的目光和妮菲塔麗的哭叫,將精神力分散送入她的腦海。汗水從背上 流下,令我更加分神。如此細微的精神力操作絕不簡單。而我更擅長於暴力的毀滅。 跟隨著第六感,我穿過那些表層思維,憤怒的情感和深層的痛苦,以及一切情緒和記憶, 直達她頭腦的最深處。 嗯.....這便是了。連接著意識和身體的生物電訊號,有上萬條,妮菲塔麗靠它們操縱身 體。只需一次簡單的精神衝擊就能切斷這些連接。但相反,我小心控制著它們,一絲絲清 除這些聯繫。 她的心跳減緩,眼睛漸漸閉起。妮菲塔麗再次躺在了甲板上,就像一具斷線的木偶一般, 我收回了精神力。 人造的沉睡不會持續多久。我依然必須平復她的焦渴。疼痛和苦難才是她的食糧。必須有 人流血她才能存活。但在這片風暴中,沒有誰能補充她靈魂的空虛。 是的,沒有哪個種族比受到眾神詛咒的艾達人更加可悲。 “等她醒來我就會喂她。”我大聲說道。蓋婭目不眨眼地盯著我,事實上她也從來沒有眨 過眼。“我會讓紅字戰士抓三十個奴隸,並把他們綁在通道入口處。” “是這場風暴。色孽出生時造成了這片動盪的核心。” 我抬頭盯著被金屬艙壁隔絕的虛空。那是哭泣聲,當被艦船撞到一邊時,無數迷失的靈魂 正發出尖叫。我清楚感覺到了,有些威脅永遠都無法被忽略。這風暴誕生於那場傳說中的 災難。那位曾經摧毀了艾達人的神,事到如今依然渴望她的靈魂。 (探索亞空間是危險的,)蓋婭提醒我,(特別是在這裏,在這場風暴中。) 我看了看身邊逡巡的母狼,她的體形遠超過任何真正的狼類,身體的諸多細節也不甚相符 。事實上,她可以將小孩一口吞下。 (我差一點就要開放籠巢放她出去了,)我回答她。這種事情絕不能再發生。上一次大屠 殺整整持續了三天才平息。(你到底在幹嘛?你們什麼時候變這麼親密了?) (你對於身邊的忠僕如此忽視麼?) 我確實不清楚,(那你告訴我。) (在這條船上所有的生命中,只有我的痛苦無法填補她。當她焦渴時,也只有我的陪伴不 會增加她身受的折磨。而她也是唯一一個我不能摧毀的凡人。在饑餓時,她不會誘發我的 殺欲。) 我搞不清蓋婭到底是作為狼還是惡魔說出的這些話。她就像在談論一位知交已久的好友。 蓋婭通過靈魂連接察覺到我的好奇,於是在甲板上用力劃了劃爪子。 (別惹我。我可一直想嘗嘗你鮮血的味道,巫師。) (這個嘛,我親愛的狼,你恐怕永遠沒機會嘗到了。) -- http://ppt.cc/m0aj <=角川官網附有試閱!!! 在下的輕小說作品<<活死騎士>>已由台灣角川出版發售, 還請諸君多多支持了 <(_ _)>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82.234.72.4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RTS/M.1422851786.A.7E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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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英傳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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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跟原文有點差異啦,算是譯者的個人趣味吧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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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世出來的里奧略呆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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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裡面應該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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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張跟本是在介紹後宮群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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