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劉長樂 -- 怎能忘了你是誰?

看板PresidentLi作者 (光影)時間6年前 (2018/04/03 08:40), 編輯推噓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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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衛視董事局主席劉長樂追憶李敖先生:《怎能忘了你是誰?》 《怎能忘了你是誰?》 --追憶李敖先生 文/鳳凰衛視董事局主席、行政總裁劉長樂 有時,我們很難真正看清一個人,特別是一個天分極高、文筆一流、每每讓人拍案驚奇的 人物。但是,如果我們能夠近距離駐足,往往會在不經意間發現他悄然隱身的另一面,往 往會超越日常的局限,來到心靈的水面,感知生命的真相。 2018年3月18日10點59分,李敖先生辭別人世,終年83歲。雖然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但 仍禁不住悲從中來。 2017年2月間,李敖先生因左腳行動不便就醫,竟發現罹患腦瘤,所幸為良性。這個不幸 的消息為我們留下一線光明,為善良的願望留下了想像的空間。樂觀的李敖還策劃了「再 見李敖」的節目,希望與家人、友人、仇人做人生中最後一次會面,談談如何相識,如何 相知,如何相愛又相殺。 然而進入5月,先生因放療引起急性肺炎入院,不久後出院,旋即又再次入院,並直接報 了病危。我得知情況後,準備緊急趕往台北探望。但先生得知後,卻不同意,大約是不願 讓我看到他渾身插管的樣子吧。他讓兒子李戡拿出紙筆,寫下「長樂吾兄」四字,李戡怕 累到他,不讓他再寫,用電話告知我這一切。先生想說的,我都明白,惟有雙手合十,向 台北的方向遙祝平安。 先生果然是生命力超級頑強之人。一周後,炎症消失,撤掉了呼吸機,護理師讓他說出自 己名字,他居然有心情開玩笑說,「我叫王八蛋」,讓人忍俊不禁。大家想起了先生那句 惡作劇般的名言:「我罵人的方法就是別人都罵人是王八蛋,可我有一個本領,我能證明 你是王八蛋。」難怪先生的好友陳文茜感嘆他是「九命怪貓」。 11月,我們赴台看望先生,被允許穿上嚴實的防護服、戴著大口罩進入病房。先生睜大了 眼睛,緊緊拉住我的手頜首微笑,但他嘴裡的話,卻有些含混。 先生有一種雅好:收藏不同年代的萬寶龍鋼筆。這種筆製作精美,書寫流利,被尊為筆中 「大師」。我過去見他,常會帶這樣一支筆當見面禮。而先生此人,講究不欠人情,這次 收下鋼筆,下次回饋字畫,相互饋贈成為我們的一種情誼。甚至有一次,他高調回贈我一 幅明代書畫大家董其昌的書法,給了我意外的驚喜。這一回,為了鼓勵他纏鬥病魔,我特 意挑選了一支萬寶龍畢加索限量版金筆當禮物送給他。先生看到這支筆,雙目放光,握在 手裡用力揮了兩下,似乎在表達對我們這份情意心知肚明,要堅強面對眼前的一切。 2018年3月初,聽說先生病危,我因公務在身,委託妻子前往台北李敖家中問候,心中已 然知曉先生距離大限之日不遠矣。 俗話說,天妒英才,造化弄人。先生是憑借自己的腦力安身立命,傲立於文學之林的,但 疾病恰恰對著他的腦子下手。現代科學認為,世界上沒有技術辦不到的事,要延長人的壽 命,並不需要等到耶穌再次降臨,只要有科技專家就夠了。 然而,眼前的事實是,哪怕是身體裡的某一部分細胞給你搗亂,你就會束手就擒。人就 這麼局限,這麼無奈。任你如何豪情萬丈,思接千載,任你如何豪情萬丈,思接千載, 任你如何狂放不羈、神采飛揚,自信人生五百年,也奈何不得一個小小的細胞。 想到此處,更覺得我們應當在還能主宰自己的身體和意志時,學一學李敖先生的活法:「 做自己認為自己做不到的事,做別人認為自己做不到的事」。「凡是不瞭解的現象,我總 是勇敢地迎著它走上去,不讓它嚇倒。我高高地站在它的上面。」 無論怎麼看,先生都算得上20世紀30年代那批中國文化大師的一縷餘脈。早年,先生認定 胡適是真正的文化旗手,他說:「先一代的蛟龍人物,陷在這個島上的,我看來看去,只 有兩個人夠格:一個是胡適,一個就是殷海光。」殷海光,是台灣《自由中國》的創辦者 之一,名聲如日中天,但李敖認為自己很快會超過此人,而胡適卻如大海,要浩瀚豐富得 多。胡李二人第一次見面時,胡適笑稱,你簡直比我胡適之還瞭解胡適之!意思是我胡適 自己寫的東西都忘記了,你卻如數家珍。先生頗為得意地認為:胡適「顯然把我看作北大 系的一個傳人」。 先生曾經就讀於大陸和台灣的名校,國學底子厚,大陸情結深,是知名的文壇怪傑。他身 上有一股中國傳統知識分子威武不能屈的傲岸之氣,不向權勢屈服,不向官府獻媚,坐牢 也罷,查禁也罷,就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因為反抗國民黨的黨禁和對言論自由的打壓,他 幾次坐牢。他更痛恨「台獨」,他的名言是「不能因為五十年的分歧,割斷了五千年的文 化」。 先生博聞強記,著作等身,被稱為國學大師、歷史學家、時事批評家、詩人,自譽為百年 來中國人白話文寫作「第一人」。 《李敖大全集》共80冊,3000余萬字,內容包括小說、散文、雜文、歷史研究、文化研究 等,可謂巨筆如椽。他「以玩世來醒世,用罵世而救世」,100多本著作竟有96本被禁, 創下歷史記錄,被西方傳媒稱為「中國近代最傑出的批評家」。 先生口才一流,形象俊朗,在台灣多家電視台主持過10檔電視脫口秀節目,他敢愛敢恨, 嬉笑怒罵,口無遮攔,妙語疊出,從不按套路出牌,卻屢創收視率新高。不過也因為他的 「毒舌」,被抨擊罵過的各色人等超過千人,為電視台惹上官司。 我結識先生,是20多年前的事兒了。雖然當時鳳凰衛視剛剛開播,但我與先生神交已久, 缺的是一個時機。正巧,我與鳳凰《時事開講》的評論員曹景行一起到台北,他介紹我與 先生見了面。記得當時先生見面就調侃曹景行:「你老爸曹聚仁我比不過,因為他發表的 東西有4000萬字,但是他沒有我寫得好。」 我們與先生的第一次合作成果是《李敖有話說》(2004年3月-2007年1月),開創了大陸 第一檔由一個人主持的電視脫口秀。那時候,由於先生快意恩仇,經常由著性子指東罵西 ,台灣的電視台與他合作沒有超過一年的,連他自己都悲觀地說,我做節目如同遊牧民族 「逐水草而居」,走到哪兒算哪兒。 對於鳳凰衛視來說,《李敖有話說》節目風險極大,兩岸關係敏感,一旦涉及言論底線, 覆水難收。因為有風險,廣告商不願投,這個節目連續三年沒有一分錢的廣告。但是,我 們覺得先生是中國文化之中一個標誌性的符號,一個可以溝通兩岸的重要人物,其作用無 人可以替代,因此,有風險也要上,有壓力也要扛。 《李敖有話說》一做就是735集,先生非常敬業,攝影棚裡熱浪蒸騰,一次錄影要汗濕幾 套衣服,但他從未叫苦,從不因為年齡關係而推卸工作責任。當然,也多次發生過擰著勁 兒幹的事情,有時,他故意錄一些讓人頭疼不已的節目(註:批評六四),要求必須播出 ,否則就讓你們開天窗。每當這種時候,都是我出面協調,好言相商。 有一次,先生甚至說出「我與鳳凰情緣已盡」的話,我卻告訴他,我們交朋友,講究長遠 ,講究情義,講究擔當,您想「翻兒」,我們不跟您「翻兒」。 我們的態度,感動了先生。有一次,他在節目中說:「在我們的祖國,有一個人為了我吃 了不少苦頭,他的名字叫作劉長樂。」「可是,我一點都不可憐他,什麼原因呢?我們這 種人,為了一個理想的實現,犧牲別人在所不惜,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我想,犧牲就犧牲吧,沒有胸懷,怎麼能讓政治觀點尖銳對立的兩岸真正實現文化交流呢 ?通過這個節目,大陸黨政軍商和知識精英得以深度瞭解台灣,對台灣的社會真貌有了總 體把握,領悟了兩岸交往的玄機。 我一直相信,文化交流能產生文化奇跡,能跨越政治藩籬。為此,鳳凰衛視策劃了大型電 視行走系列節目--「李敖神州文化之旅」。2005年,我先後多次拜會先生,與他探討重回 大陸的可能性。先生開始一口回絕,但我的理由也充分:很多從大陸出去的文化大師,如 胡適、錢穆、林語堂、于右任等,最後都沒能再回自己的故鄉。如果您能回來,不僅了卻 自己的心願,也能讓整整一代人圓夢。 永遠的鄉愁終於打動了先生,從2005年9月19日到30日,先生與鳳凰衛視共同開啓「神州 文化之旅」,走訪北京、上海、香港三大都市,在北大、清華、復旦三所大學演講,參觀 三地著名景觀。這一趟,先生盡享一個學者的殊榮,所到之處,記者蜂擁而至;舉手投足 ,相機快門咔咔聲連成一片。他的演講一票難求,在北大,因為學生過於擁擠,先生一度 被人群推著「漂移」出去好遠,幸無大礙。 為了歡迎這位漂泊一生的遊子,故宮拿出了稀世珍寶《韓熙載夜宴圖》、《三希堂法帖》 ,《伯遠帖》,國家圖書館讓他「深入」地下二十多米深的地庫中看了敦煌卷子。為了讓 他圓夢,我們陪他走訪了北京新鮮衚衕小學、北京四中、上海市東中學,他在這三個學校 讀過書。當看到自己童年時的老師時,70歲的先生口喊恩師,單膝跪地,緊緊握住老師的 手,呈上半個世紀的思念。 還有一個特殊的故事,我一直沒有對外講過。先生寫作,是典型的「獨行俠」,沒有文字 助理,也不用電腦,書稿、演講稿、札記、節目串詞,全靠夜晚一個人爬格子,每天都忙 到深夜。那次,當他來到上海,準備復旦大學的演講稿時,疲勞已經積累到一定程度了, 但他仍像往常一樣,應付完記者和仰慕他的粉絲,獨自一人關起門來寫稿。第二天,我去 請先生吃早飯,一推門,見他和衣躺在沙發上。我問,什麼情況,怎麼跑到這兒來睡?先 生的臉一下子紅了,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他告訴我,昨晚累過勁兒了,黎明前才睡 下,結果很不幸,尿床了。我看到,他用一塊浴巾鋪在床上做掩飾。於是,我們相視哈哈 一樂,算是解嘲,但內心裡,確實佩服這位老者精進奮鬥的頑強與拼搏。 56年沒有出過遠門的先生,第一次坐上飛機的頭等艙時,空姐把他的座椅打開,示範如何 躺下,先生看得愣住了,口中喃喃道:嘿嘿,我簡直就是一個「老土」。下飛機走上電動 滾梯,他又問:「這是什麼東西?」我只好回應,「這東西是為了讓你走路省點勁。」 先生用一個喜劇細節,結束了為期12天的「神州文化之旅」:他在香港機場發現迎面站著 一位漂亮空姐,便滿臉堆笑上前招呼,走到跟前才發現是一張真人大小的像片,不禁啞然 失笑,側身揖別。 李敖,這個發誓不離開台灣的「大陸人」,這個永生難忘大陸的「台灣人」,終於回家。 這是文化人對「文化原鄉」的認同,這是海峽兩岸對一個中國的認同。 先生的好友陳文茜說,李敖「一直被埋沒了,一直要等到70歲,人書俱老,這位天才才在 奇特的兩岸氛圍下,站上了沒有人可以否認的歷史舞台。」 此後,我們又兩次陪同先生來大陸,一次是2010年8月到上海參觀世博會;一次是到廣州 黃花崗尋訪七十二烈士墓。 抵達上海時,是一個大雨滂沱之夜,先生對記者說,「我最期待的是世博會的中國館,因 為我愛中國。」先生到台灣館參觀後說:「台灣只是全世界的五千分之一,雖然我們很努 力,但對於整個世界而言我們很小,如果想要它變大,就要承認它是中國的一部分。」 先生還參觀了中共一大會議舊址,看了17歲的鄒容寫的《革命軍》手稿,還有28歲的毛澤 東參加會議時的蠟像。先生說,為了救國,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今天的機會,我們要珍惜 。 先生還特意去杭州參觀了藏於浙江博物館的《富春山居圖》。他告訴人們,「我為什麼這 麼有興趣呢?除了藝術的縱深,還有象徵性的目的,就是經過亂世,這幅畫能讓兩岸合在 一起,當然有會心一笑的故意。」 2010年11月,我們陪同先生參觀了廣州的黃埔軍校舊址和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1911年, 孫中山與同盟會骨幹在廣州發動武裝起義失敗,散落的烈士遺骸被收殮安葬於此地。先生 雖然是第一次來到此地,但在學術上已經對這裡進行了豐厚深入的考察,他隨身帶了自己 的新作《七十三烈士》,稱自己想寫這本書想了50年。 讓我們特別感恩的是,先生在《富春山居圖》合璧展時的鼎力相助。《富春山居圖》是元 代畫家黃公望的作品,被稱為中國山水畫的巔峰之作。該畫於清朝順治年間遭遇火焚,斷 為兩段。前半段《剩山圖》藏於浙江省博物館;後半卷《無用師卷》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 。300多年來,兩卷始終不曾謀面。為了名畫「合璧」,我和鳳凰的同事奔走於兩岸之間 ,見了無數人,說了無數話,只求好事成真。而先生為了幫助我們,親赴浙江省遊說,那 種讓兩岸合在一起的誠摯話語,最終打動了官員和學者。 2011年6月,「山水合璧--黃公望與《富春山居圖》特展」在台北故宮開展,先生到場講 話,感嘆一張名畫歷經亂世、人禍、火焚、剪接,終得重聚。緊接著,他又在台北做了一 場人文講座。他說:「有一個有心人,在6年以前就告訴我,要把海峽兩岸的圖合在一起 。這個人就是鳳凰電視的總裁劉長樂。當初他跟我講的時候,我還以為他說笑話,因為推 動這個案子非常難。現在經過千辛萬苦,兩個圖合併了。如果《富春山居圖》有靈魂, 361年以後它會怎樣想?會'驚知己於千古',驚嘆在百年以後遇到了知己。同時可能隱含 了一個象徵,政治氛圍把海峽兩岸分開了,可是這張名畫居然能夠珠聯璧合,也把兩岸合 在了一起。」 先生的歷史高度,使人們感知文化瑰寶的同時也反思戰亂與分離的悲情與教訓。 與先生接觸多了,得知他是一個惜時如金、拼命工作的人。他告訴我,多年來他的工作時 間是「白加黑」「五加二」「夜總會」「兩眼一睜,忙到熄燈」「週六保證不休息,周日 休息沒保證」。他對自己的要求是一天至少寫3000字,從早寫到晚,累了困了,就躺在書 房的地上睡一會,如果因為有事沒有寫,那是一定要補上的。有時感到口渴了要喝口水, 才發現上下嘴唇都粘住了。 他外出讀報,看到有用的資料,一定要立刻撕下來,夾在上衣口袋的小本子裡。他說:「 我看到有用的資料,立刻要把它變成自己的白紙黑字,如果寫的時候再去查資料,那一定 就跟著資料走了。」那個上衣兜里的小本子,也是他的寶貝,有時與你說著話,突然就不 吭聲了,掏出小本,低著頭寫上一陣,才如夢初醒般問:「剛才說什麼?」 這樣的治學精神,成就了他的人生。 對自己的家人,先生表現出他性格中深情、細膩的一面。在清華演講時,他兒子李勘和小 女兒李諶的名字寫成紙條,貼在講桌上,提醒自己要介紹兩個孩子,讓他們感受父愛的溫 情。在故宮參觀時,他一路拉著兒子的手,細細講解。 他解嘲說,我把兒子、小女兒帶來見識這個場面,是因為他們在家老欺負我,這次給他們 看看,你家老爸蠻吃得開的。我女兒四歲就是共產黨,到我面前眼淚汪汪地說,媽媽罵我 ,我不喜歡媽媽,爸爸我喜歡你,你抱我。這就是共產黨,為什麼?「媽媽罵我」是敘述 情況,「我不喜歡媽媽」是劃清界線,「爸爸我喜歡你」是展開統戰,「你抱我」就是提 出要求。她有點胖,我跟我太太商量好,不讓她多吃。有一天晚上,我看到她開冰箱偷吃 東西,我也不敢罵她,上樓告訴她媽。女兒跟我就「翻兒」了,說你不是男子漢你告密; 你70歲了你是老頭;你牆上掛著裸體女人你是色情狂。你看,就這麼點東西沒吃到,她就 翻臉宣佈我三大罪狀。 李戡到了上大學的年紀,父親有意讓他到北京讀書,於是他在高考後放棄了台大的錄取書 而轉投北大。李戡說,我的父親李敖以未念北大為憾,我願我能超越分割了六十年的海峽 ,振翅高飛,給台灣留下片羽,為祖國閃出吉光…… 李戡被北京大學經濟學院錄取後,我們知道他人地兩生,委託鳳凰的工作人員提前為他安 排吃住,四年間一直保持聯繫,並介紹他到鳳凰資訊台去實習。面對兒子的表現,先生說 :「兒子比我可怕,我只會越來越老,他會超越老爸,指日可待。」逮誰罵誰的李敖大師 ,終於在兒子面前服軟了。 2016年,先生在美國讀書的小女兒李諶也到鳳凰衛視香港總部實習,自稱見了世面。 李敖先生雖然自稱是一隻猛虎,但也有舐犢之情,其用心之細,用情之深,讓人感動。「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先生就是這麼一個人。 生離死別,剎那就是一生。 築文為冢,紀念不捨得走散的人與事。 3月19日,我們來到李敖先生的書房,卻見人去樓空,唯有書海留香。滿牆滿地堆積如山 的書籍與資料裡,有不少貼著標籤,划著重點,折著書頁,保持著工作狀態,但它們等待 的主人卻已經遠走。 牆上的一幀照片上,先生竪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李敖今天沒話說。 在台北第一殯儀館,我們見了先生最後一面。先生面容安詳,膚色白淨,頭髮基本上是黑 的,顯得比常人年輕。 先生青春不老的秘訣在於學無止境,創作無止境,奮鬥無止境。他70歲後開始用英文寫作 ,80歲後還有一年寫一本書的高產狀態。奮鬥的生命永遠年輕,這是我告別先生時的感慨 。 這天台北的傍晚,雲淡風輕,華燈絢爛。 在舉首可望的天空,晚星月影的遠方,彷彿有先生的聲音:對人生,我有某種程度的悲觀 。《新舊約全書》有一段說:見有一匹灰色馬,騎在馬上的,名字叫「死」。我告訴你, 我隨時會騎上灰色馬,再見! 在低眉思忖的故鄉,紅牆金頂的歸處,彷彿會有先生的歌: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 了心裡都是你,忘了我是誰。 可是,我們怎能忘了你,你文字的光芒,你思想的力量,你語言的魅力,會穿越時間的引 力,固執地飄至我們眼前;你自在獨行的勇氣,你悲天憫人的情懷,你犀利幽默的氣質, 會穿越空間的距離,頑強地讓我們想起。 李戡說過,陳文茜和劉長樂是爸爸最重要的兩個朋友,前者是知己,後者是伯樂。最重要 的朋友,又怎能相忘於江湖呢? 生命不死,循環往復。就如時鐘,轉了一圈,總會再回來。 這個世界會一直等你。 再見,先生。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9.110.242.26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PresidentLi/M.1522716006.A.63B.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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