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歿世魔荒 (16) 意外
陰冷潮濕的牢房之中,真田龍政獨自坐在草堆之上。
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他看起來仍然從容。
這裡是獨立牢房。由於他身分特殊,所以被關入重牢之中,由守衛層層把守,分成內
二外三五道關卡,戒備之森嚴,就連一隻鳥、一隻青蛙都無法矇混過去。沒有獲得天皇許
可,任何人都不能進入──
除了一個人。
「你來了。」
真田看著牢房外的燭火喃喃地說,而門外無人。
「是。」
背後的黑暗之中傳來低聲回答。
「辛苦你了,服部。」
一張紙被塞入真田手中,接著真田便感受不到對方氣息,想必是已經離開了。
「……」
真田就著燭光,細細閱讀紙條上的情報。
「原來如此。」
接著傳入耳中的,是數道腳步聲。真田雙眼微闔,仔細辨別腳步聲來源。兩個略顯急
促的腳步聲,應該是外圍的守衛;在他們之後跟著的,踏著從容而輕鬆的步伐,真田已知
來人身分。
「唉呀呀。」
隨著鐵鍊絞動的聲音,外側的門被打開,一道人影慢慢地走近牢房,隔著鐵格子看著
牢房裡的人。
「太宰大人可真是了不起,被關入死牢之中,居然還能如此從容,小弟我好生佩服。
」
眼角帶著哭痣的男人打開手中摺扇,笑瞇瞇地說著。
「這可是拜你所賜。」
真田轉轉脖子,手腕上鏈著的鐵鎖讓他覺得有些不適,索性慵懶地躺在草堆上,橫著
頭看著外面的男人。
「呵……如果可以,我真想這樣一輩子監禁你呀。」
略顯放肆地笑著,天野鳳言看來很是愉快。
「這樣令人愉快的景象,只有我能看到實在太不公平了。我真想奏請天皇,將你的牢
房移至城外,猶如卷養禽鳥一般供人觀賞,一次一文錢,想必可以為國庫增加不少額外收
入呢……呵呵。」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真田龍政雙眼微闔,貌似不太想搭理他;天野聞言,笑意加深。
「呵……成了階下囚,還是這般氣焰高張;也罷,我來,是為了跟你說一件事情。」
薄唇翻動,真田龍政聞言,臉色一變。
※※
伊達我流隻身來到京都,卻在外廊吃了個閉門羹。
「可惡,天皇陛下居然在這個時候身體不適!」他忿忿不平地捶著牆壁,接著在城內
徘徊著。
「……伊達?」身後傳來的叫喚十分熟悉,伊達回過頭,看見他的師兄良峰貞義。
「喔,良峰貞義,你也來啦?」伊達一見到熟識的臉孔,即刻大吐苦水:「真田太宰
被逮捕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才想問你是怎麼回事呢,那身裝扮。」良峰貞義以手支額,看來十分頭痛;
原因無他,正在他師弟一身與劍聖相同的服裝。
「啊,上次逼問殺手的時候發現很好用,就不想換了;比起這個!」伊達雙手亂揮,
激動地說:「為什麼會忽然被逮捕啊!」
「……已經身為一城之主了,還是這般浮躁啊。」良峰貞義露出了苦笑,搖了搖頭。
「詳細的情形我也不甚了了。由於天皇陛下身體不適,我也不得其門而入;而未經許可,
任何人都不得接近牢房。所有的相關情報,只在彈正臺,甚至只握在那個男人的手裡。」
「你說的是天野鳳言?」伊達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態:「說到那個男的我就有氣,前年
來朝賀的時候,那傢伙就一直裝模作樣、指桑罵槐的,只會拐彎抹角,像個娘們似的。」
良峰貞義略一蹙眉,不過沒讓對方看出自己的怒意。他接著嘆了口氣:「天野鳳言自
十年前開始,便擔任彈正尹一職,不僅裝模作樣,同時還老奸巨猾、心狠手辣,憑你是鬥
不過他的。」
「是喔?」伊達看起來有點刻意唱反調似地說著。
「從他口中是探不到任何口風的。你知道天野鳳言的座右銘嗎?」
「什麼?」
「『重要的證據要放在自己的袖中』,奉此話為圭臬之人不會輕易露出底牌。」
「……那該怎麼辦?要我就這樣打道回府,我可不幹!」伊達有些惱火地說著,良峰
貞義卻抱以輕笑。
「所以我來這裡。」
伊達聞言抬頭,才發現兩人一面說一面走,已經走到某處宅院門口。門前的守衛舉起
長槍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我乃太政大臣良峰貞義,稍早已派人前來傳話要來拜見。」
守衛聞言,立刻恭敬地退了開來。
「……喂,良峰貞義,這裡是哪裡啊?」
伊達我流小聲地問道,卻沒有動眼前的茶杯。
就在剛才,兩人一齊被領至會客間,由侍女端上茶點,並被告知稍待片刻。
良峰貞義沒有回答,反而是拿起茶杯。
「嗯……伊達,別浪費了好茶。」
「你先回答我行不行!」
良峰貞義朝身旁的激動男人斜睨一眼,才緩緩開口:「這裡是藤本大人的宅第。」
「藤本?你說的是宮內省主官,藤本雄郎?」
良峰貞義以點頭做為答案。
「來這裡幹嗎?」伊達不解地問,而良峰貞義只是簡單地說:「我想確認自己的推論
。」
伊達還想再問,客間的門便被拉了開來。
「久等了。」
一位白髮蒼蒼,體格精壯的老者跨著大步走了過來。那精神氣息,絲毫不像已經超過
七十歲的老年人,只見他走上主位,俐落地跪坐下來。
「太政大臣親臨寒舍,老夫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不,是我來的唐突,還請藤本大人海涵。」
藤本略一挑眉,續道:「大臣這般急促,想來必有要事;卻不知老夫有什麼能幫上忙
的?」
「是。我是為了真田太宰今早入獄之事而來。」
老者沒有回應,而是拿起了眼前的茶杯就口。
氣氛沉重地讓伊達有些坐不住,頻頻挪動身子。
「……那與老夫有何干係?」
銳利的眼神射向前方兩人,伊達和良峰不禁坐直了身子。
來了──伊達暗地咬牙。不愧是人稱東瀛的活閻羅,光是說兩句話就要人冷汗直流─
─
藤本雄郎,以文官而言,他的身子是硬朗地不可思議,同時也精壯地不像話。這也是
當然,而今擔任宮內省主官一職,負責皇室大小事務,乃至於天皇的繼承事宜,可說是維
繫皇室命脈的要職;然而在伊達尚未出生的時代,他則是一員猛將,曾經平定許多戰亂。
以一口刀纏上鈴鐺為信,有多少賊人盜寇聞鈴喪膽──在他從前線退下之前,他都還是東
瀛活生生的傳奇。
鐵面無私、剛正不阿的性格,即使到了今天,仍然沒有改變。
「不,我想問的是──」良峰貞義抿嘴:「若太宰大人真密謀篡位,藤本大人會如何
做?」
「……沒有宮內省的認可,這個政壇絕對不會承認偽王,這一點你們也該很了解吧?
」
聽聞藤本的回答,伊達不禁插嘴:「可是難保,不會被暴力脅迫之類的,以軍隊迫使
人民服從,就像過去的鬼祭將軍一樣……」
「你懂什麼?」茶杯一扣,發出聲響,讓伊達不得不閉上嘴。
「你以為老夫是這麼容易受脅迫之人嗎?更何況你說到一個重點……嗯,你是石濃領
主伊達對吧?你剛才說到鬼祭將軍是吧?哈!」
重點?伊達和良峰對望一眼,心底皆是疑惑。
「鬼祭將軍以軍隊脅迫人民,實行高壓恐怖統治長達十數年,這段期間膽敢反抗他的
人,全部遭到殺害,可謂是東瀛歷史上最黑暗的時代……但,直到今天,我們都稱他為鬼
祭『將軍』而非天皇。他的權力可遮天掩地,何以不推翻天皇,自行篡位?」
「這個……因為老人家你不肯對吧!」
伊達的回答卻令老者搖頭。
「這只是一部分原因。重點是,非他不為,而是不能為。」
這答案令兩人愕然。
「東瀛傳說,雙神創國。神在離開之前留下了兩條血脈,一者為皇室,一者為神遺一
族,這你們都知道了。但要知道,東瀛的命脈,所靠的就是皇族血脈的延續。只要缺乏這
個血脈,就絕對不可能成為天皇。一但失去血脈,那東瀛也就步入滅亡。」
「這,只是個傳說吧!」
伊達搖搖頭,看來不是很能接受,藤本卻斜睨他一眼:「神遺一族,不也只是個傳說
?為何擁有實質力量的存在你就能相信,不具有實際形體的血脈你就無法接受?」
這句話令伊達啞口無言,而良峰則從中找到了點疑點。
「請等一下,言下之意,若非皇族血脈便無法繼承皇位,那我斗膽詢問……現今的東
瀛,能夠繼承皇位者,是否只有太子一人?」
老者沉默一陣,而他的回答,是複數。
※※
天草二十六來到城內,也同樣吃了個閉門羹。
雖然遭到服部的制止,不過他還是想來確認情形,只是由於天皇身體不適,下令不接
見任何人,所以到頭來他也只能在城內亂晃。
「──唉呀,這不是天草中將嗎?」
從前方緩步走來的中年男人向他攀談,天草只記得他是真田一派的領主,卻不記得他
的名字。
似乎看出天草的遲疑,對方爽朗地笑了笑:「敝人是大野領主,石川文泰。這次您升
任中將,本來我是該早些道賀的,只是……」
真田記起他了。在他剛升任少將之時,他也曾捎信道賀。印象中,他是對真田忠心耿
耿的人物。
只見他爽朗的笑容忽然蒙上一層陰影,略帶怒意地說:「可惡的天野鳳言,竟敢誣陷
太宰大人!」
「對了,我就是來問這件事情的。你知道些什麼嗎?」見對方開啟話題,天草打蛇隨
棍上地問道。對方忿忿地揮了揮手:「哪還有什麼!想也知道是天野那個混帳搞的鬼!」
天野鳳言──天草默默地在記憶中搜尋這個名字,卻不是很有印象。只記得他是彈正
臺的主官。
「他怎麼了?」
天草試探性地問道,對方依然憤怒地說:「哼,那傢伙本來就處處針對太宰大人,誰
知道他是不是親岩堂派!這次一定是他搞鬼,絕對錯不了!」說到這裡,他居然握上了腰
間佩刀,喝道:「我這就去抄了他!」
「石川大人別衝動。」天草伸手制止:「若是這時引起騷動,原本就惶惶不安的人民
將更為之不安,而人在牢裡的真田大人處境更加堪慮啊。」
對方聞言,先是一愣,接著滿臉脹紅:「…對喔。我太衝動了。」
他粗暴地抓了抓頭,接著像是想轉移話題似地說:「呃,雖然時機不太好,不過我就
要嫁女兒了。到時還請您賞光啊!」說完,他拿出了一張帖子交給天草。天草隨意地看了
看,娶親之人是京都的官員,也就是說宴會應該是在京都舉辦。當做改變氣氛也好──他
一面想,一面應道:「這是當然,恭喜您了。」
「那麼,我先回領地去,繼續準備出嫁事宜了。」他搓了搓手,看起來有些雀躍。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天草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將帖子收入懷中。
※※
千鳥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想殺一個人了。
他坐在精雕細琢的椅子上,穿著的衣服沉重的不得了,頭上還插滿了髮釵;就連原本
充滿男子氣概的容貌,都變成了細皮嫩肉的女性臉孔。
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為那個小女孩一句話──
「本座有事要去京都一趟,你就負責偽裝。」
說完,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朝他額上貼了一張符紙,他的身體發出一陣煙霧,隨即變成
少女的模樣。
「那個小鬼……」千鳥已經很久沒有動員全臉部的神經來維持笑容了,雖然那還是掩
蓋不住額上冒出的青筋。
「聖座,您有說話嗎?」
旁邊的侍童耳尖,捕捉到千鳥氣若游絲的抱怨,千鳥趕緊尖著聲回答「沒事」。
等她回來,我一定要痛扁她一頓,管她是不是要保護的對象,我一定要打爛她的屁股
──
浪人千鳥在心中發出無聲的吶喊。
※※
荒野的馬車上,坐著兩人。
負責操動馬車的,有著一頭紅髮,和略顯蒼白,少有血色的臉龐;坐在車後的,則是
年方十八、九歲的少年。
「前面就是京都了。」鬼祭宗煌指著前方的關卡,向操著馬車的吞佛童子說道。
一早處理完肩上的傷,鬼祭宗煌仍放不下心,想前往京都。面對制止無用,仍然執意
前往的少主,在許多人抽不出身同行之時,卻有個意外的存在開口了。
「吾與汝一同。」
事情就這麼定了。
「京都,就是東瀛的首都,現在這個時節還不是最熱鬧的時候。」
雖然一路上對方都沒有搭話,但鬼祭宗煌仍是滔滔不絕地述說關於京都的事物;忽然
,吞佛童子停下了馬車。
「有人。」
隨著這句話,突然旱雷一聲響!
雷光電閃,劈向道上樹木,樹端遭受雷擊,旋即爆裂開來,燃起烈火。
而在火光之中,一名右手戴著勾爪的男子佇立其中!
「鬼祭宗煌……」低沉的嗓音吐出少年的名子,男子操動勾爪,急速一躍攻向鬼祭宗
煌,卻見眼前魔火竄升!
異度戰神,朱厭擋關,地獄魔火,畫出白晝暗影!
兩人交擊,同時躍下馬車,周圍樹木禁不住兩人攻勢,遭受摧殘!
「吞佛童子!」鬼祭宗煌喊道。吞佛童子傷勢未癒,如今又催動內力,只怕──
「無謂的操心。」
冷眼斜睨,吞佛童子再度專注於戰局。男子一爪襲來,吞佛童子朱厭再揮,硬撼對手
攻勢,發出鏗然巨響!
「……不差。」男子沉聲說道,手中勾爪發出電光,朝前一劈。只見吞佛童子側身一
閃,即刻閃過攻擊。
「指教了。」
魔火再升。
待續……
(本文同步發佈於部落格【做人,要食記一點】http://blog.yam.com/karasuma01
以及霹靂網討論區創作文學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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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有些遲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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