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平凡的Pi穿日子》(18)

看板Palmar_Drama作者farso (粉絲最好煮火鍋)時間14年前 (2010/07/03 00:30)推噓23(23推 0噓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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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CFantasy 看板 #1CBXF-L0 ] 作者: farso (粉絲最好煮火鍋) 看板: CFantasy 標題: [原創] 《平凡的Pi穿日子》(18) 時間: Sat Jul 3 00:29:45 2010 　　大家久等啦！本週最後一更，萬字聊表心意～　　　　　　　　　　 ———————————————————————————————　　《平凡的Pi穿日子》　EP.18 日月老聖諸葛隱 ———————————————————————————————　　　　　　　　　　　　　　原來這幾位，都是龍骨道人和虎魄居士的同修！　　　　　　正慶幸著剛才沒亂說話，卻見天星客踏前一步，掌心聚雷，高亢的聲音飽含著激昂奮烈：「霹靂門的女殺手！讓天星客結束妳惡貫滿盈的一生！」　　　　　　「且……且慢！」　　　　　　吳際中捨了天狗怪叟，飛奔過去。「呃，前輩！她不是……不是壞人，是為親人報仇，才加入霹靂門！請前輩放她一條生路。」　　　　　　天星客冷冷回頭，吳際中心頭「喀登」一響，從頭涼到腳底。天星客面頰瘦削，鼻作鷹鉤、嘴唇硬薄，或許是未蓄鬍髭的緣故，不太看得出年紀，目測大約介於三四十歲之間，白眉濃而壓眼，迸出極淩厲的煞氣。　　　　　　這不是張嗜殺的面孔，但頑固偏執撲面而來，是一旦認定就不輕易更改的性子，遑論退讓妥協。「她那支刀，」精瘦結實的矮個子伸手一指，口吻冷冽如霜，刮面生疼。「染的是誰人之血？」　　　　　　吳際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應……應該是黑色十字會的殺手，叫做『黑色七絕』。」　　　　　　天星客冷哼一聲。「我沒看見，我只看見她砍天狗怪叟。砍傷小洞天十二道者在內，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濃密的白眉下鷹眼一銳：「你要阻擋我？」　　　　　　「晚……晚輩不敢。」　　　　　　「你是誰人的晚輩？」天星客冷冷瞥他。「說不出道理，連你也有事情！敢來求情？」　　　　　　——這人不是在開玩笑。　　　　　　吳際中不敢皮條，乖乖交代：「晚輩跟龍骨、虎魄兩位前輩修練六神歸元功，我的朋友陳天和身受重傷，目前在兩位前輩那邊休養……」天星客突然扣住他的右腕，吳際中本能右臂一沉，左手手刀直取他的咽喉，用的正是雙劍十二基本式裡的「扣刺」。　　　　　　天星客「嗯」的一聲尾音陡揚，鬆開他的手腕，改切左腕脈門。　　　　　　吳際中完全沒機會說「拍謝我習慣了您別當真」，兩人四條手臂劈劈啪啪交擊推轉，密不透風地換過十幾招。　　　　　　天星客突然振臂一推，手掌居然無聲無息按在吳際中胸膛；還來不及控訴這老變態襲胸，一股暗力推得他一路「登、登、登」不停倒退，雙腳好像不是自己的完全停不下來，直到膝彎腳跟撞上亭欄才一屁股坐下，整個人還在發呆。　　　　　　天星客看都不看他，左手負後、右袖一甩，傲然回頭。「既然他替妳求情，」他抬起下巴，對銀刀太妹冷道：「今天饒妳一命。再撞在天星客手裡，定殺不饒！」　　　　　　銀刀太妹拄刀巍顫顫起身。吳際中這才發現她左大腿殷紅一片，黑色七絕畢竟不是省油的燈，她是帶著傷沿途追殺過來的。　　　　　　「誰……誰敢攔我，我……我就殺誰！」　　　　　　天星客冷笑。「既然如此，殺妳莫怨！」　　　　　　「且……且慢！」　　　　　　吳際中連滾帶爬衝了出來，天星客舉臂一攔，怒道：「你很想要死嗎？」鷹眼之銳利，堪可殺人，瞬間剝奪了吳際中的語言能力，支吾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　　　　　　銀刀太妹咬牙恨聲：「……是你！是你勾結黑色十字會，趁我不在石屋，派刺客暗殺雷郎。恨我瞎了眼，將你留在石屋療傷！若不是你，牠也不會死！」被汗血濡濕的亂髮下，一雙恨火熊熊的視線射來，瞪得吳際中遍體生寒。　　　　　　他一怔，驚覺銀刀太妹誤把黑色七絕當成自己安排的伏兵，當然水中仙那記從旁邊偷打的「十里穿越之氣」也功不可沒……「等一下！我不是黑色十字會的同黨，這一切都是誤會——」　　　　　　「這個人，絕對不是黑色十字會的人。」　　　　　　吳際中嘴巴都快合不攏了。幫他說話的人居然是天星客。　　　　　　狂氣幾從眉宇飛出的銀髮男子冷冷一睨，薄唇微抿。這是吳際中頭一回看他笑。　　　　　　「妳非殺他不可，他不讓我殺妳，恩仇糾纏，就是一字『煩』。」天星客冷冷道：「霹靂戰將銀刀太妹！妳敢不敢給他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後由生死莊正氣道院的大正公做公證，妳二人立下無遺仇生死狀，在鬥劍台一決雌雄！」　　　　　　銀刀太妹冷冷回望。「你……你想替他多爭取三個月的性命。」　　　　　　「也許是妳多得了三個月的生命。」天星客冷笑。「三個月內，天星客會使他脫胎換骨，在鬥劍台結束妳罪惡的一生。妳的人生若有冤仇未報，何不好好利用剩下的三個月？」　　　　　　現實的情況由不得銀刀太妹。黑色七絕是黑色十字會之主的貼身近衛，不比一般的殺手，她以出人意料的超卓速度與俐落刀法，一上來就砍倒了其中三人，這還是佔了攻其不備的優勢；剩下的四人卻是一番苦戰，銀刀太妹縱使贏得勝利，也已負傷累累，充其量是場慘勝。　　　　　　連對鳳眼、天狗、飛鵬三位前輩，她都是憑著超人的意志力作戰。直到面臨具有壓倒性優勢的遠距絕招「殺人星光」，才被打出原形，傷疲一起爆發，再難支撐。　　　　　　銀刀太妹是意志堅決，但並不愚笨。　　　　　　她冷冷看著吳際中。「這三個月內，好好愛惜你的生命。你若發生意外，我會殺盡你的朋友親人抵數。」拖著銀刀緩緩後退，神情宛若傷狼，陰鷙的眼中沒有一絲希望的火花，寂靜而冷，什麼都不再相信。　　　　　　吳際中的心毫無來由地一揪，痛得連自己都覺莫名。忽見銀刀太妹腳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大腿褲布的顏色渲染更濃，便似滲墨一般，直覺要上前去攙扶，亭外天星客冷冷回頭，用犀利的鷹眸定住了他。　　　　　　「生死狀還未簽，這麼著緊去死嗎？」右臂一橫，一副「帶種你飛過去啊」的表情。忽然一陣柔柔香風拂過臉頰，居然是柳寒煙起身，輕移蓮步漫下亭階，逕往銀刀太妹處行去。　　　　　　她裹在窄袖小襦裡的一雙乳峰渾圓堅挺，連至少三層以上的布料都掩不住圓潤的胸部線條，天星客是自恃身份的修道人，只得把手撤下，任柳寒煙自身畔嬝娜行過。「憑她的實力，就算走不動，也能一刀把妳剖分開。」　　　　　　亭中鳳眼老尊三人調息略復，或端坐或起身，天狗怪叟急忙勸她：「哎呀柳姑娘，明知山有虎，妳著嘸通往虎山去啊！」柳寒煙微笑，回身斂衽施禮：「多謝仙長，寒煙曉得。」還是繼續往前走。　　　　　　「這咧查某囝仔怎會攏講袂聽？」天狗怪叟哇哇大叫，偏偏受的是金創外傷，一動就痛得齜牙咧嘴，對天星客大叫：「你嘛稍擋一下，嘸著跟去看麥！一支直直站在那兒，你不是很會嗎？膨風水雞刣無肉！」　　　　　　天星客一逕冷笑，索性負手抬頭望天，來個相應不理。　　　　　　柳寒煙來到她身前一丈處，銀刀太妹單手按地，原本拄地的剁骨銀刀已改正持。　　　　　　依吳際中的經驗，即使腿上帶傷，若銀刀太妹一躍揮刀，三公尺大概用不了一秒鐘；換句話說，柳寒煙剛剛跨進了天下第一女殺手的死亡領域。天星客的警告毫無誇飾，逼近到這樣的距離，連「殺人星光」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銀刀太妹看著她的臉龐，忽然一怔，過了好一陣子，眼角餘光瞥見她的服色才驀地省覺，想起是溪畔與吳際中一起逃跑的女人，沒想到拿下編笠竟是張傾城傾國的絕美容顏，冷冷說道：「原來是妳。」　　　　　　柳寒煙微微頷首。　　　　　　「黑色七絕是來抓我的，他們……誤會我是另一個人。吳少俠仗義出手，救了我一命，卻連累妳受傷，真對不住。」　　　　　　銀刀太妹咬唇狠笑，眸燦如狼。「是妳發氣功打我？」　　　　　　柳寒煙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我這部武功有療傷的作用，讓我幫妳。」　　　　　　「妳若出手，銀刀取妳首級。」　　　　　　「我若有歹意，何必靠這麼近？」柳寒煙微舉雙手，邁著細碎的步子繼續前進。「姑娘若感覺有異，隨時都能殺我。我以前受過很重的內傷，無法一直運使這部氣功，必須到姑娘身前，才能再發第二道掌。」　　　　　　唰的一聲銀刀破風，停在她修長的雪頸畔，刀鋒離肉不過分許，幾綹髮毛迎風飄捲，四散落地。「柳……柳姑娘！」吳際中緊張到聲音都緊繃起來。　　　　　　柳寒煙把手按在刀板上，掌底真氣與霜刃稍一接觸，漏出無數細小蝶光。　　　　　　「我講過，姑娘若覺不安，就出刀殺我吧！我活夠了，多幫一個是一個。」　　　　　　銀刀太妹被她話語裡的淡淡哀愁所懾，一愕之間柳寒煙氣功發動，波流似的氣芒「唰！」透體而過，宛若水漾。銀刀太妹「啊」的一聲小退半步，單膝跪地，一股清涼貫穿身體，丹田中精力湧出，見柳寒煙伸手來扶，銀刀呼地反掠：　　　　　　「天真！」　　　　　　眼看柳寒煙避無可避、將成刀下亡魂，一道青白電光破空飆至，正中銀刀太妹左肩！銀刀太妹倒飛出去，長長的寬刃銀刀卻順勢一抹，千鈞一髮之際，一人搶上撞開柳寒煙，當胸受了這刀，裂襟濺血，正是吳際中！　　　　　　亭中三位先覺沒料到他輕功如此飛快，連天星客都慢了分許，反手撈空。所幸銀刀太妹已是強弩之末，銀刀入肉不深，只從鎖骨下方拉至腰際，斜過大半個胸膛，血染重袍如著赭衣，令人怵目驚心。　　　　　　天星客掠至，一把將他接住，右掌再贊一道「殺人星光」，耀眼電芒卻只打中林樹。　　　　　　銀刀太妹仗著柳寒煙為她回復的少許真力，拖刀奔入樹林，片刻即不見蹤影。「鳳眼老尊」柳公棲的內力恢復得最快，上前檢視傷口，又把了腕脈，回頭大叫：　　　　　　「老飛鵬！緊拿金創藥！」　　　　　　亭中飛鵬散人無奈搖頭。「都給老天狗抹上了。」天狗怪叟剛掩上袍襟，想賴也賴不掉，急得頭亂撇：「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不然我刮一點給他……」大概自己也覺得這個提議太瞎，氣一股腦兒往天星客身上出，對著他哇哇大叫：　　　　　　「你不是很赤炎很嗆？運功替他療傷啊！人有什麼三長兩短算你的……」　　　　　　一旁飛鵬散人聽不下去了。「刀劍金創是怎麼運功救？運一下流的變噴的，你是嫌他死得不夠快嗎？天星客他練的功夫是『殺人星光』，一運下去腹腸全熟，血都沒得流……」　　　　　　「哎呀老飛鵬！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亭子裡的相聲組合鬧成一團，包袱抖個沒完，柳公棲隨手點了吳際中幾處大穴，見血流暫緩，撕下袍子的橫襴想要硬裹傷口，抬眼對天星客說：「輕功我不如你，現在氣空力盡，更是沒得比。你趕時間先帶他回桃溪鎮，找虎魄救治。」　　　　　　「我也是這樣想。」天星客點點頭，口吻冷淡。　　　　　　忽聽柳寒煙插話：「兩位前輩，可否讓我一試？」　　　　　　柳公棲見她臉色不好，知道她那部能治傷救人的內功很耗真元，搖頭道：「柳姑娘，我看妳還是……」卻被天星客打斷。他伸手一攔，擋在吳際中與女郎之間，冷冷道：「若不是妳多事，怎麼會弄成這樣！請妳離開，小洞天地界不歡迎妳！」　　　　　　柳公棲皺眉抬頭。「天星客，柳姑娘也是一片仁心，你何必講成這樣……」　　　　　　天星客猛然打斷，白眉鷹目迸出利光，原本就青白的瘦削面孔更是青得怕人，厲聲怒道：　　　　　　「柳公棲！你們真正是老糊塗了！看到那部『銀蝶飛舞』，還猜不出她的身份來歷？」吳際中正好在這時恢復意識，飛鵬散人也攙著天狗怪叟圍過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明艷無儔的白衣女郎身上。　　　　　　寒煙姑娘面色慘然，身子微微發抖。天星客卻無憐香惜玉之意，尖聲質問：「妳從開始就隱瞞身份，究竟是何意？妳與黑色十字會之間有什麼勾結，是妳的兄長叫妳來小洞天活動，施展陰謀詭計嗎？」　　　　　　「我沒有隱瞞。」女郎淒然慘笑。「我自出世，就是叫這個名字。我的父母……應該講是養父母姓柳，『寒煙』是他們為我取的名，我在十八歲以前，一直都叫柳寒煙，並不是隱瞞欺騙。」　　　　　　天星客哼的一聲，容色稍霽，一會兒又峻聲道：「但妳行走江湖，不是用這個名號。隱瞞不說，就是欺騙！」　　　　　　天狗怪叟見她眼眶微紅、泫然欲泣，兀自咬牙苦苦忍耐的模樣，不禁大起同情，忍不住插口：「喂喂喂，天星客，你這樣講就不對了。人家退隱江湖用回本名不行嗎？你是在壞什麼！」　　　　　　天星客白眉一軒，森然道：「『銀蝶飛舞』是飛翔仙子白蝴蝶的獨門絕招，武林中沒第二個人會。」　　　　　　「那又怎樣？會一部功夫就該死泥？」天狗怪叟槓上他了。「飛翔仙子白蝴蝶是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需要這樣……」忽然停住，似是想起了關於這個名號的種種傳聞，不覺一怔。　　　　　　天星客冷笑。　　　　　　「飛翔仙子白蝴蝶沒做過什麼壞事，甚至幫助過中原群俠，傳說她還是史豔文的紅顏知己。但她唯一的哥哥，卻是萬教公敵、天下第一大惡人，雙手染滿血腥的萬惡罪魁，同時也和黑色十字會關係密切的—— 藏鏡人！」　　　　　　　　　　　　　　　　　※　　　　　　　※　　　　　　　※ 　　　　　　　　　　　　睜開眼睛時，銀刀太妹發現自己身在一處山洞裡。散發著濃重獸臭的山洞前燃著一堆篝火，洞外漆黑一片，似已掛月垂星。　　　　　　她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握起右手五指，確定銀刀還在身邊；第二件就是去按酥胸上的交襟衣領，確定衣服還穿得好好的，最寶貴的處子貞操並未被人奪去。還好兩件事都沒出差錯。　　　　　　女郎放下心來，暗運一口真氣，拄刀坐起。　　　　　　身上的傷口大多做了妥善包紮——當然是隔著衣布——白布條底下透著淡淡藥香，手法相當老練。不止衣衫腰帶沒一絲鬆動，隨身的物品也都保持原樣，包括她繫在腰上那只圓瓜似的皮口袋。　　　　　　一個猥瑣的身影坐在火邊，聽到她起身的輕微細響，轉過一張同樣猥瑣的臉來。　　　　　　「妳醒來了，銀刀太妹。」　　　　　　她凝視笑瞇瞇的鬼華陀，心裡估量著他到底知道她知道了多少。　　　　　　姚燕妹從來不曾看透這個男人；以前沒有，現在依然。她甚至覺得鬼華陀比她的直屬上司生死轉輪盤更難懂，他一貫的嘻嘻笑容裡包含了很多，有陰謀有算計有不可告人難以言喻，只是絕無善意。　　　　　　知道這點，對眼前的情況沒什麼幫助。　　　　　　若霹靂門視她為叛徒，鬼華陀絕不敢私下救她、為她療傷，更別提隔衣包紮這麼講禮數。　　　　　　雖不像生死轉輪盤那樣露骨，但鬼華陀也是男人，她很清楚自己身為女人的胴體魅力。玷污一名女叛徒組織不至於會怪罪，比起對付背叛者的眾多恐怖手段，先姦後殺簡直算人情了，鬼華陀沒道理放過她。　　　　　　只能由此推斷，她仍是霹靂門戰將，鬼華陀對她禮遇如昔，救她除了是保護組織的重要資產，更是賣她一個人情。姚燕妹略微鬆開刀柄，收斂殺氣——反正鬼華陀是名單裡的最後一個，本就不急著殺。　　　　　　「是你救我？」　　　　　　「算妳運氣好。」鬼華陀笑嘻嘻的說：「我本來要去石屋找妳，順便看看宋天雷和那個少年人吳際中的情況，還沒到青龍嶺，就在附近樹林撿到妳。是誰把妳傷成這樣？」　　　　　　小洞天十二道者。她記得那個銀髮瘦削的男子自稱「天星客」。　　　　　　但姚燕妹只動了動嘴唇，沒說出口。「不太確定，可能是黑色十字會的人。我聽他們自稱『黑色七絕』。」她說了謊話。吳際中是她的獵物，任何人都不能染指。連霹靂門也不能。　　　　　　鬼華陀仍是笑嘻嘻的。　　　　　　「連『黑色七絕』也不是妳的對手，看來妳差不多可以挑戰獨眼龍了。我已上呈組織，等殺死荒野金刀獨眼龍，就為宋天雷換身軀，妳可退隱與他雙宿雙棲，組織為栽培妳所付出的代價，從此一筆勾消。」　　　　　　「嗯。」她淡淡點頭。　　　　　　鬼華陀笑說：「現在，我有一項任務交代妳，只是怕妳為難。」　　　　　　「是什麼任務？」　　　　　　「有一柄至陰至寒的寶刀，要妳取來給我……」　　　　　　姚燕妹抬起頭來。「你是說鎮宇派的寒霜刀？」　　　　　　「沒錯！就是妳昔日師傅『鎮宇非凡』宇文龍甲的佩刀、鎮宇派的鎮派之寶，天下間至陰至寒的一口神兵寒霜刀。我要提醒妳，十三嶽二十六派門最後一支，燕子門的司徒平已被宇文龍甲打敗，信物燕子刀歸鎮宇派所有。現在妳要對付的，是十三嶽的總門主宇文龍甲。」　　　　　　姚燕妹雙手抱胸，側轉身子，似乎微微顫抖著。　　　　　　「妳怕了嗎？」鬼華陀笑問。　　　　　　「……怕？」有什麼好怕的？只不過是把名單中的順序調換一下罷了。鐵霸、宇文龍甲……他們早已是死人，頭顱暫時寄在脖頸上而已。鬼華陀也一樣，她甚至能嗅得到他身上所散發的死亡氣息。　　　　　　銀刀太妹轉過頭來，眸綻異光，露出雪白的貝齒一笑，狠厲的模樣宛若雌狼。　　　　　　「要寒霜刀是嗎？刀是你的了！」　　　　　　　　　　　　　　　　　※　　　　　　　※　　　　　　　※ 　　　　　　　　　　　　聽到「藏鏡人」三個字，連鳳眼老尊等三人都變了臉色。　　　　　　柳寒煙——雖然飛翔仙子白蝴蝶是她廣為人知的名號，但吳際中還是寧可用她親口告訴他的名字——默默走到吳際中身邊，仍用那種「你覺得不對隨時一掌打死我」的神情抬望天星客一眼，積聚所剩不多的真氣，小手按著傷口放出飛舞的銀蝶；要不多時，胸膛的刀痕逐漸止血收口，雖未完全癒合，但已好了五六成。　　　　　　柳寒煙頹然癱倒，若不是她外柔內剛、天生有股絕不低頭的倔強拗脾氣，苦苦支撐不倒，只怕早已脫力昏死過去。　　　　　　天星客始終凝神戒備。直到治療完成、柳寒煙癱坐在地上虛弱地喘息，他才冷冷撇下一句：「休息夠了，自行離去吧！正邪自古不兩立，道不同不相為謀。」女郎面色煞白，香汗濕透小衣，咬唇閉目不語。　　　　　　柳公棲欲言又止，但一想到「藏鏡人」三字，稍軟的心腸又不禁凜起。　　　　　　他雖與天星客不睦，但深知他的脾性。這人是脾氣大難相處而已，說他「自視甚高」、「目中無人」那是有的，但說急公好義，也是修道人少有的滾熱心腸，豈願逐一嬌弱女子於荒野？　　　　　　但數年前與黑色十字會的那場大戰，如今想來餘悸猶存，藏鏡人這名萬惡的罪魁與昔年的黑色十字會之主滄海君據說頗有淵源，飛翔仙子白蝴蝶是藏鏡人在世上最後的親人，有她在的地方，難免沾惹塵埃。　　　　　　小洞天不是十三嶽、東岸十二島，沒有雜兵戰將，這裡只有修道人與淳樸的農民老百姓而已。再被捲入戰火之中，又有多少無辜的家庭要遭不幸？思慮至此，連柳公棲、天狗怪叟等也不禁沈默。　　　　　　最後打破僵局的，居然是吳際中的一句話。　　　　　　「就算寒煙姑娘是藏鏡人的小妹，但她以前也幫助過中原群俠。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或血緣，善惡卻是自己的決定。我們是用出身，還是用行為來決定一個人的好壞？」　　　　　　飛鵬散人聞言一怔，旋即露出激賞的眼神；柳公棲捋鬚不語，卻面帶微笑。天狗怪叟大聲鼓掌叫好：「聽到沒有？人家一名後生小輩，講話這～～呢啊有道理！難道不需要稍檢討一下？」　　　　　　吳際中不敢看銀髮男子的表情，光是用側臉太陽穴迎接他的殺人視線都快被燒穿了，趕緊掙扎起身，對柳寒煙道：「白……柳姑娘，妳還是和我們一起走吧！」　　　　　　柳寒煙瞇眼燦笑，淒然搖頭。「我獨行慣了，一直都是這樣。吳少俠，你要好好保重，但願我們後會無期。」正欲轉身，吳際中忙將她拉住。　　　　　　「柳姑娘，妳如果要找令兄的下落，就該跟我們一起走。」　　　　　　「什……什麼？」　　　　　　「救治我的朋友，還須令兄幫忙。我本來就打算走一趟。」　　　　　　　　　　　　　　　　　※　　　　　　　※　　　　　　　※ 　　　　　　　　　　　　一行人回到桃溪鎮，才發現老秦也在。十二道者們姍姍來遲，秦假仙始終等不到「救兵」，想到水中仙本領高強、躲的地方又隱密，有他罩著吳啊際中打游擊，應該不會這麼倒楣被那頭母老虎堵到，只得在附近打探消息、一邊等待道者們集結，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月。　　　　　　老秦一看到吳際中又驚又喜，瞥見他身旁的柳寒煙不覺一怔：「啊妹喂～～這是哪來的水姑娘？水到這麼沒棧沒節，真正是夭壽……」越看越眼熟，靈光一閃，失聲驚呼：「這不是白瓊姑娘嗎？妳的面……妳的面容復原了！」　　　　　　柳寒煙微笑。「好久不見，秦假仙。你的妻子富氏還好嗎？」　　　　　　「哎呀，沒緣啦！早死死去了，難為妳還記得。」秦假仙露出懷念的神情。「時間過得真正快，算一算都二十幾冬啦。」　　　　　　「二……二十幾年？」吳際中聽得傻眼。　　　　　　秦假仙一副「你懂什麼」的德行，老氣橫秋道：「二十幾年前，講起蝴蝶谷的飛翔仙子白蝴蝶，誰不知道是天下第一美人？那時陣老秦剛出道，只能遠遠看著白姑娘仙子一般的身姿，拜倒在蝴蝶谷之外啊！」　　　　　　柳寒煙淡淡一笑。「陳年往事，不必再說了。見到舊人真好。」　　　　　　老秦不敢稍有褻瀆，規規矩矩笑道：「妳的面容恢復了就好。還在找妳阿兄？」　　　　　　柳寒煙容色為之一黯，片刻才搖頭。「這十年沒什麼在找了，我找他就躲，他的本事這麼大，我找不到他。我在雲海月湖住了很久，聽說他……他在不歸路跟黑白郎君決戰，本來想去阻止，趕到的時候已經結束啦。」　　　　　　飛翔仙子白蝴蝶是藏鏡人的小妹，兩人自幼失散，後來歷盡艱難才又相認。白蝴蝶苦勸兄長放棄國仇家恨，但藏鏡人野心滔天，不肯與妹妹一起歸隱，白蝴蝶轉而幫助中原群俠，史豔文在她的襄助下擊敗藏鏡人，藏鏡人銷聲匿跡江湖許久，白蝴蝶也被傳與史豔文是一對。　　　　　　其時黑白郎君挑戰萬教，殺傷黑白兩道無數武者，武林中武功最厲害的五魁一起出山，合力將黑白郎君擊落山崖，五人聲勢達到頂點。其中北魁「北海飄霜客」尉遲瞬化單戀白蝴蝶未果，一時行差踏錯，竟將她毀容，並交給當時黑道第一大勢力七彩霹靂門，囚禁在萬層魔火梯之中。　　　　　　後來白蝴蝶被神秘的十字光芒救出，化名「醜女白瓊」行走江湖，尋找兄長的下落，伺機幫助正道，也因此與老秦、中原群俠有更進一步的結識瞭解。秦假仙一認出她來脫口就喊「白瓊姑娘」，即是當時養成的習慣。　　　　　　吳際中看她頂多二十出頭，面容、身材差不多就是大四頂多研一的年紀，曲線簡直展場的職業 show girl更火辣，怎能是成名二十幾年的「天下第一美人」？　　　　　　柳寒煙抬眸一笑，初次露出慧黠俏皮的神情，彷彿在說「你這樣很沒禮貌喔」，惹得吳際中心頭小鹿亂撞，沒被她又大又明亮的深邃電眼電死，也差點死於心臟劇烈撞擊，又或胸前傷口迸裂、大量失血之類。　　　　　　虎魄居士與龍骨道人見到吳際中又是另一番驚喜。　　　　　　修養極佳的虎魄居士對他如何悟通六神歸元功一事並未多問，十分尊重其私隱，只殷殷叮囑說：「道海無垠，切莫自滿。既已入門，一定要深自探究體會，千萬別入寶山空手而回。」他與龍骨道人各捐一半功力給阿和，經過月餘的時間調養，氣色已盡復如常。　　　　　　阿和仍是昏睡不醒，但救治之法已非毫無頭緒。夜裡吳際中裹著紗布、披著外衣，坐在藥缸旁邊說給他聽，關於別後種種奇遇也都一一交代，直到深夜。　　　　　　翌日天還未亮，吳際中就被一腳踢醒。「走了、走了！」天狗怪叟精神抖擻，經過虎魄居士的回春妙手醫治，一點都看不出是背門受了重傷的樣子。「現在出發就穩的了。若是再晚一點走，一定會遲到。」　　　　　　「去……去哪裡？」吳際中揉著睡眼，咕噥著問。　　　　　　「陰陽江日月洞。」天狗怪叟抓起榻邊的衣物往他臉上一扔。「快穿衣服！白姑娘與秦假仙都在外面等啦。」　　　　　　除了目前聚集在桃溪鎮的六名道者之外，還帶上了吳際中、柳寒煙以及老秦等三個外人。　　　　　　吳際中一直以為「陰陽江日月洞」應該是在河邊，沒想到越走越往深山裡，末了來到一處濃蔭深深、空氣中帶著氤氳水氣的世外桃源。不必特別凝神細查，就能感覺到此地的能量濃度絕非平地可比，若不運六神歸元功，片刻便覺濕度變得很高，浸透口鼻，彷彿暈船一般。　　　　　　老秦身無武功，虎魄居士特別讓他吞服一枚珍貴的「辟功丹」，可保護他幾個時辰之內不受洞府地氣傷害。　　　　　　眾人走進濃綠深林之中，吳際中老遠就聽見轟隆隆的瀑布聲響，卻不見有流水經過，只見遍地青苔，軟厚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宛若深雪，同時空氣中的濕度——這可不是比喻，而是貨真價實的濕濡——到達頂點，明明沒有水珠噴濺，感覺卻像是走在水中。　　　　　　轉過一處小小山坳，吳際中終於看見了陰陽江—— 　　　　　　「陰陽江」是一道又長又細的瀑布，大概從十幾層樓高的峭壁飛流直下，如同廬山五老峰上藏有龍星座青銅聖衣的瀑布。但奇怪的是：它的水流下墜到離地約五公尺的高度時，彷彿撞擊到一塊看不見的巨大空氣墊子，瀑布水向兩側倒飛上去，居然又流向源頭！　　　　　　「那就是洞府的靈源所在。」天狗怪叟指著瀑布底的五公尺空段：　　　　　　「這裡的靈氣之濃，不但連水都穿不過，甚至將落下的瀑布逆衝回去，跟源頭形成兩個圓圈仔，循環不息，所以叫做『陰陽江』。」　　　　　　——這簡直是世界奇景，完全無視萬有引力定律啊！　　　　　　吳際中還來不及驚呼讚嘆，天星客揪住他的衣領，冷冷說道：「老聖的洞府在瀑布頂頭。這裡的靈源連萬鈞之重的瀑布水流都鑽不透，還會被逆流反彈，人若是失足跌落底，摔得連粉都不剩。」　　　　　　飛鵬散人帶著老秦，柳寒煙——飛翔仙子白蝴蝶——的輕功堪稱一絕，但她的功體在萬層魔火梯受到嚴重的損傷，化身醜女白瓊時，若無藏鏡人的師妹「罪惡的判官」女超人隨後保護，幾乎難以自保，一度被認為是女超人的本尊。　　　　　　柳公棲解下鳳眼神鞭，自握一頭，另一端則遞向柳寒煙。「山人幫白姑娘一把，以免發生意外。」柳寒煙感激回望，伸手握住木棍：「多謝前輩援手。」　　　　　　眾人一齊縱身，踏著雙向四道水流間的青苔岩盤點足而上，吳際中在迎面噴濺而來的水珠間根本無法睜眼，再落地時已置身水流畔的一片平坦空地。天星客帶著身材最高大的他，仍遙遙領先眾人，看來他「十二道者武功第一」的說法不是嘴砲。　　　　　　逆流的瀑布溪畔，沿著岩壁鑿出一個陝北窯洞似的巨大陷坑，不但有整齊對襯的洞門，門前還有十幾級高的階梯，不愧「洞府」二字。門匾是岩壁上凹進去的陰刻，上書「日月洞」三個大字，門前一對在天然石筍上雕出的鶴形石燈籠，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裝飾，可見主人的樸素。　　　　　　洞府前已有五人等候，柳公棲等上來之後，眾人也不相互打招呼，至多是微微頷首權充問候，連一向多話的天狗怪叟都變得異常安靜，每個人的表情十分莊嚴肅穆，可見此地在他們心目中的份量與意義。　　　　　　十一名道者分作兩列站定，吳際中三人則被帶到邊邊的圓石坐著。有趣的是，面向洞府的左列五人，依序是鳳眼老尊柳公棲、虎魄居士、龍骨道人、飛鵬散人，最後才是天狗怪叟；而右列六人前五位都是陌生面孔，天星客則是敬陪末座，站在行列的最後一個位子。　　　　　　過不多久，一聲嘹亮的鶴唳劃破長空，立在左首第一位的柳公棲喜動顏色：「是靈鳥信天游！老聖駕臨了！」其餘十名道者一齊轉頭，紛紛整襟肅立，神情無比恭敬。　　　　　　雲端之上，一頭巨禽俯掠而過，在地面投影出龐大的振翼鳥形。一道灰濛濛的身影穿雲落地，衣袂飄飄，宛若謫仙。來人雙足踏上石階，漫聲吟道：「逍遙自在我堪誇，不染風塵是仙家。洞中種下長生草，四時常開不老花！」眾道者齊聲稽首：　　　　　　「小洞天十一道者，拜見老聖！」　　　　　　「諸位同修久見了！免禮免禮。」老人一揮麈尾，霍然轉身，意態瀟灑閑適，靜穆中自有一股威儀。　　　　　　柳寒煙與秦假仙見狀，也跟著起身致意，只有吳際中目瞪口呆、坐著不動，下巴差點掉到地上。灰袍老人趁著眾人都沒注意，衝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絲惡作劇得逞似的狡獪笑意，衛生棉花般的兩大團白眉毛在初陽之下熠熠生輝。　　　　　　「你這死老頭……」吳際中忍不住喃喃道：「生意也未免做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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