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平凡的Pi穿日子》(08)

看板Palmar_Drama作者farso (粉絲最好煮火鍋)時間14年前 (2010/06/13 23:34)推噓15(15推 0噓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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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CFantasy 看板 #1C5Ffpf7 ] 作者: farso (粉絲最好煮火鍋) 看板: CFantasy 標題: [原創] 《平凡的Pi穿日子》(08) 時間: Sun Jun 13 23:34:06 2010 　　日更一萬！請各位看倌慢慢欣賞～　　　　　　　　　　 ———————————————————————————————　　《平凡的Pi穿日子》　EP.08 人妻‧前輩‧狗郎君 ———————————————————————————————　　　　　　　　　　　　　　「獨眼龍在哪裡？」修長健美的紅衣女郎冷冷問。　　　　　　吳際中先前的目測可能過於保守。銀刀太妹肩寬腿長，有著職業運動員的肌肉線條，身高應該超過一百六十五，但不是一身橫肉的那種，胴體保留了相當程度的女性魅力——好吧，他承認蜂腰巨乳有加分—— 肌膚是勻稱的小麥色，沒什麼痘痘疤痕，無論皮膚細緻度、色澤以及身材曲線，都非常適合穿比基尼亮相。　　　　　　他回想行銷部截至目前為止找的show girl 裡，還沒有像這樣的上等貨。　　　　　　這樣的妹即使放到台北夜店，也是男人心目中的極品獵物。更何況她只有身材狂野，即使刻意戴著遮眼的黑布巾，露出下半截的臉蛋仍透著一股小家碧玉式的精緻質感：　　　　　　鼻梁挺、鼻端尖翹，人中又深；嘴唇小小的很可愛，上唇微噘，圓潤的下唇珠頗富肉感，下巴又尖又細，牙列雪白整齊，說是「貝齒」也不為過。整個人就像是把張均甯高中時代的頭接在李詠嫻身上，再加上星野亞希的腰和胸部，卻半點也不突兀，跟摻了金坷拉似的，融合得異常完美。　　　　　　但這麼正的妹拖著帶血銀刀、手裡捏著兩顆眼球緩緩走近，畫面仍舊非常驚悚，恐怖的濃度絲毫沒有被美色稀釋，變得比較好入喉。　　　　　　「我……獨……在……」吳際中一點也不想充好漢。　　　　　　老秦說過，從這裡到風沙鎮一般人徒步大概要走個十來天，像獨眼龍這種體能受過嚴格訓練的頂尖武者，大概只要三分之二、甚至一半的時間。所以他本來打算供出「獨眼龍去風沙鎮了」，反正現在出發也已經追不上，先保住小命跟眼珠，路上再想辦法逃走。　　　　　　但一股比先前更強烈的刺骨之寒忽然湧起，瞬間剝奪了他的言語能力。　　　　　　吳際中的身體蜷縮成熟蝦狀，癱在地上抽搐痙攣，比癲癇發作還嚴重。　　　　　　（儒……儒中道……可惡！）　　　　　　一定是那個傢伙動了手腳。　　　　　　儒中道離開之前在他頸後按了一下，看似要帶吳際中一起走，經命運判官警告才打消念頭，但說不定這原本就只是障眼法而已。要從霹靂門手裡帶走重要的情報來源根本不可能，儒中道從一開始就打算拼個魚死網破，損己不利人。　　　　　　吳際中無法思考。失控爆發的寒氣在體內恣意竄流，連倒臥處的地面都凝結成霜，他努力維持清醒，失溫卻漸漸剝奪他的神智。銀刀太妹還刀入鞘，提起他的衣領施展輕功，空氣一接觸到吳際中就結出冰珠，奔跑時碎冰四濺，簡直像是提著一桶乾冰在趕路。　　　　　　他被凍得迷迷糊糊，連鼻孔呼氣都噴出兩道白煙，突然領後一鬆，身體被夾入一團軟綿綿的東西，鼻端嗅著淡淡汗濕，卻不怎麼嗆人，似乎還夾雜些許女孩子獨有的肌膚香氣，不是用了香水肥皂的那種，而是令男性賀爾蒙蠢動的甘美氣息。　　　　　　吳際中不覺把頭靠上一團既柔軟又堅挺的靠枕，那「枕頭」非常符合人體工學，雖然圓滾滾的形狀不太合臉，但勝在材質非常具有彈性，臉頰一靠上去就自動壓出一個香香的印子，又不會毫無支撐地陷下去，對頸椎造成負擔…… 　　　　　　這個枕頭一定是牛奶口味的。吳際中想，忍不住在綿軟的枕面轉動頭臉，貪婪地吸著溫潤甜美的乳脂香。　　　　　　「拿開你的臉。」夢裡傳來銀刀太妹冷冷的聲音。嗡嗡的共鳴腔似乎在「枕頭」下方。奇怪，她幹嘛沒事躲在枕頭底下說話？「要不，我就把你的頭殼摘下來！」　　　　　　吳際中嚇得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被銀刀太妹挾在左腋，剛剛轉臉轉很大的「枕頭」正是星野亞希的那一組。難怪這麼軟。　　　　　　「寒陰凍脈」的至極陰氣幾乎將他凍成冰棒，實在沒有多餘的血送到其他部位，好運地並沒有出糗。他垂著頸子隨風搖晃，繼續從鼻孔裡噴出乾冰白煙，銀刀太妹的髮絲大把大把拂到他臉上，帶著淡淡的苜蓿香。　　　　　　女孩子真奇妙。無論哪個世界、無論是女殺手或ＯＬ，她們總是這麼好聞。比起雨賢的香奈兒，銀刀太妹身上除了肌膚的味道、汗澤、牛奶口味的枕頭香，以及一絲淡淡的血味之外，似乎還有某種動物的毛皮氣味。吳際中從幼稚園養狗養到大學畢業，對寵物的味道非常熟悉。　　　　　　——女強人多半都養狗的。　　　　　　他剛進公司的第一年，行銷部有個空降的女經理叫Amber ，學經歷顯赫，據說掛著兩個企管碩士學位，其中之一還是長春藤盟校。吳際中英文很爛，也不熟悉外國的企管名校系統，他對Amber 的印象就是「濃妝、套裝、黑絲襪」，講話咄咄逼人，經常在會議上得罪人。　　　　　　有一次在台中辦活動，飯店免費提供一個房間給高階主管住宿，當作是租借場地的配套優惠。照例濃妝豔抹的Amber 滿場敬酒，公司其他部門的主管拼命灌她，大有「喝了這杯以前的事就不計較」的大和解氣氛，Amber 也非常豪氣，一杯不落通通乾掉，所到之處無不贏得熱烈掌聲。　　　　　　「灌給她茫茫，待會再帶去續攤！」　　　　　　吳際中在廁所裡撇大條時，無意間聽到公司兩名男性高階主管邊尿邊聊，帶著心照不宣的猥褻笑聲。　　　　　　他不動聲色坐著，直到兩人離開，才沖水洗手走出去，在會場找到快喝茫的Amber ，拉到角落。「妳不能再喝了。」把聽到的話簡單說一遍。　　　　　　「帶……帶我到樓上去。」Amber 小小聲說。她的臉紅得像蘋果，走都走不穩了，但神智似乎還很清楚。　　　　　　吳際中趁亂帶她搭上電梯，拿磁卡刷開房門，走到床前時卻被絆了一下，兩人摔在軟綿綿的大床上；或許讓她搭著肩好攙扶的緣故，他的臉正好埋進她胸前，就在那兩顆既綿軟又堅挺的渾圓乳球間。　　　　　　三十六歲的Amber 保養得相當不錯，傲人的Ｅ杯一點都沒下垂，曼妙的觸感幾乎令吳際中崩潰，褲襠裡勃挺腫脹，簡直到了發疼的地步，彷彿下一秒拉鍊就會被暴走的蝶龍魔斯拉撞開。　　　　　　更要命的是Amber 吃吃笑起來，兩隻手軟綿綿地垂在耳邊，像是投降。　　　　　　「便宜你了。」她帶著酒意閉上眼睛，低低的嗓音充滿慵懶隨性。　　　　　　這真是一句驚心動魄的誘惑，比脫衣獻身更惹火。　　　　　　其實他當時已經失控，好在喝了不少酒，解皮帶、拉拉鍊、扯出襯衫下襬的動作沒個順利的，小際中欲出不出，搞半天弄出一身汗，酒也醒了大半，雨賢的面孔突然浮上心頭，蝶龍魔斯拉頓時變回蠶寶寶。　　　　　　那時他們感情正好，退伍後吳際中找到工作，剛剛展開甜蜜新鮮的同居生活，性愛方面處於乾柴烈火的巔峰期。如果不是這樣，他就出軌定了。　　　　　　吳際中趴在她香香的奶脯上喘息流汗，除了混合汗味酒氣、略顯刺鼻的濃烈香水味，Amber 的胸口還有股很淡的狗毛氣味，像是熱巧克力沖過的空杯裡，再混一點甜甜的麥芽精。　　　　　　那晚之後，Amber 就對他特別不一樣。吳際中受邀到她家裡，發現飯店式管理的超高級小套房養著一隻可愛的紅貴賓狗，Amber 一把牠抱到懷裡，小狗伸出舌頭舔她胸口，她笑得可開心了，活像小女孩。　　　　　　吳際中覺得那樣寂寞的天真非常性感。　　　　　　但他並不是她的Latte ——那是紅貴賓的名字——舔舐她雪白的胸脯只為逗女主人開心，不是侵佔剝奪，不帶需索與渴望。發生肉體關係之後，他們能否更進一步，長久下去？吳際中要的她能給嗎？而她要的呢，他又給不給得起？　　　　　　Amber 在公司只待了半年就跳槽。直到她離開，他們都不曾試過要把那晚沒做完的事繼續下去。只是每當他又在套裝、香水、濃妝豔抹間嗅到淡淡的狗毛氣息，都會忍不住想起她。　　　　　　　　　　　　　　　　　※　　　　　　　※　　　　　　　※ 　　　　　　　　　　　　銀刀太妹不知挾著他跑了多久、又跑了多遠，但似乎都在荒山野嶺之間，非但沒看到什麼建築聚落，路也越走越僻，到最後吳際中居然產生他們「行走於獸徑」的感覺，直到眼前出現一幢石屋。　　　　　　在桃溪鎮這段時間，他看過簡陋的茅屋、夯土屋，甚至白牆黑瓦的磚造屋舍，用石材的這還是頭一回。石屋沒窗戶，只有一扇生鏽斑剝的厚重鐵門，但此刻門卻是大大敞開，門洞裡黑黝黝的什麼也看不見。　　　　　　風裡傳來一陣中人欲嘔的濃重血氣，幾團黑影橫七豎八地倒在石屋前，不用細看也知道是屍體。銀刀太妹渾身劇震，失聲驚叫：「雷…… 雷郎！」她一緊張就顧不得壓低嗓音，吳際中發現她的聲音比想像中嬌細，算是清脆動聽，這在揚聲大叫時特別明顯。　　　　　　銀刀太妹的心臟劇烈跳動，吳際中可以清楚聽見它拼命撞擊胸腔。她的體溫至少升高幾度，乳脂香蒸騰而出，挾著他的腋下汗津津一片，連奔跑時沒出這麼多汗。　　　　　　「雷郎、雷郎！」　　　　　　她拎著吳際中衝進石屋，一股濃烈的獸臭混著血腥撲鼻而來。石屋並不大，屋裡空氣特別陰涼，全身發冷的吳際中一進到裡頭，差點又凍昏過去。　　　　　　一具屍體橫在入口觸，銀刀太妹看也不看，顯然知道不是什麼「雷郎」；在屋裡繞了一圈，終於絕望，把吳際中扔在角落的乾草堆，鏗啷啷拉過一只鐵項圈往他脖子上一扣，咬牙沉聲：　　　　　　「你若是想逃跑，銀刀定斬不饒！」　　　　　　吳際中無法開口，拼命發抖。銀刀太妹遲疑片刻，撕下一幅裙襬扔給他，但紅裙單薄，哪有什麼保暖的效果？　　　　　　她心一橫，脫下那件綴著兔毛的小錦襖蓋在他身上，卻把裙幅撕成長條，將吳際中的手腳都捆起來，才起身衝出去，「雷郎、雷郎」的叫聲一路迆邐，漸漸遠離；即使過了一段時間，餘音仍在荒嶺間迴盪，驚起林鳥無數。　　　　　　吳際中凍得直打哆嗦，總算乾草錦襖保暖，勉強維持一絲清明。銀刀太妹走得匆忙，也許是信任鐵項圈的牢靠，並未將石屋鐵門帶上，皎潔的月光從敞開的門洞照進來，吳際中漸漸習慣夜色，眨著眼睛四下打量。　　　　　　這間屋子全由石砌，用看的就知道非常牢固，與其說是房子，其實更像牢籠或獸圈。石屋裡的獸臭很像是狗毛被雨淋濕後的味道，吳際中養狗經驗豐富，很快就適應過來，看來銀刀太妹平日悉心打掃，維持屋裡的清潔，獸臭中並沒有摻雜糞尿或食物腐敗的臭味，不管她養的是什麼，照顧算是非常用心。　　　　　　吳際中窩著的角落鋪著厚厚的乾草，他隨手抓一把聞了聞，還有曝曬過後的陽光氣味，難怪睡起來十分蓬鬆舒適。乾草上還墊著一整張的獸皮，邊角摸得出密密的縫線，她竟替石屋裡的寵物做了張皮草床墊。　　　　　　他突然掠過一個嚇人的念頭：「該不會……這裡關的是個人吧？」　　　　　　他清楚聽到銀刀太妹喊的是「雷郎」，但不曉得是郎君的「郎」，還是虎狼的「狼」。如果是前者也說得通：古代的女人都稱呼自己的丈夫為「郎」，所以……這個女人是變態的！她把自己的丈夫當動物圈養起來，還給他戴上鐵鍊項圈！　　　　　　吳際中被自己嚇得半死，一想又不對：皮墊和乾草上的獸臭比其他角落都淡，如果有個長年沒澡洗的人睡在這裡，情況應該反過來才對。想著想著，「寒陰凍脈」的陰氣逐漸散入四肢百骸，吳際中的眼睛慢慢闔上，過沒多久又趕緊打起精神，搖著頭想：　　　　　　「不……不行！萬一睡著的話，就再也醒不來了！」　　　　　　災難電影都是這樣演的。但災難電影並沒有教人怎樣才能不睡著，通常龍套角色一定會睡著嗝屁，而主角睡著則一定會被人救醒，沒有半點參考價值。吳際中頻頻點頭，過沒多久就昏死了過去。　　　　　　　　　　　　　　　　　※　　　　　　　※　　　　　　　※ 　　　　　　　　　　　　驚醒吳際中的，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他以為是銀刀太妹回來了，睜眼卻沒瞧見熟悉的健美身影，一道拉長的影子從門外投了進來，沒半點像人，看來倒像是一條大狗。濃烈的獸臭隨風吹入，門後不斷傳出「呼呼」吐息聲，偶爾夾雜一兩聲短短的咆哮。　　　　　　吳際中被捆得像粽子一樣，手腳中間串一根竿子就能架起來巴比Ｑ了，就算真有什麼野獸跑進來，也不過就是生吃沙西米而已，完全沒有逃跑或反抗的餘地。　　　　　　他在心裡，把銀刀太妹罵上了一千遍、一萬遍。這個變態的婆娘！給他上頸箍就算了，連手腳也捆起來；這下可好，白白送給人家當宵夜了。　　　　　　一條毛茸茸的前腳伸進來。　　　　　　吳際中心裡「喀登」一聲，拼命往角落縮去。那是一條毛色灰黃相間的腳爪，大小、形狀跟德國狼犬差不多，體積算是很龐大，所幸收斂的爪子看起來有點灰，就算是狼，也是一頭頗有年紀的老狼。　　　　　　灰毛獸拖著長長的影子進來，低頭垂尾，後腳一跛一跛，似是受了傷。逆光看去，的確是一頭巨大的犬科動物，雖沾了血污沙土，灰黃摻雜的毛色仍十分滑亮，看得出被餵養得很好，只是年紀大了，肌肉呈現垂囊狀的鬆弛，走起路來頭垂得很低，顯得有些踉蹌。　　　　　　狼是很卑劣的動物，牠們通常集體行動，落單時特別膽小怯懦，狩獵性格並不強。如果活生生的獵物和屍體相比，牠們寧可挑選後者。　　　　　　吳際中暗叫僥倖。如果是一頭受傷落單的老狼，他或許可以靠著奮力掙扎，讓牠把目標轉移到門口的屍體上去。　　　　　　老狼繼續埋頭蹣跚，拖著身體緩緩進屋；直到繞過了那具屍首，似乎才發現屋裡有人，踉蹌著退後幾步，抬起頭來。吳際中突然僵住，一股悚慄從腳底竄上腦門。　　　　　　那是一張人的臉孔。　　　　　　老狼的頸部以上，接著一顆人頭——這說法不夠精確。那張臉的鼻子嘴巴比起常人稍嫌突出，眼睛也分得較開，有點像狼人從人型變化到一半、變身突然被硬生生停住了一樣。　　　　　　但那仍是一顆人頭。皮膚蒼白，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通通都是一個成年男子的模樣，甚至還有眉毛和頭髮。只是相對於身軀上滑亮的灰黃毛皮，「他」的頭髮稀疏零落，露出大半青色的頭皮，有點像是輻射感染，或長年進行化療。　　　　　　最恐怖的是：這張臉沒有表情。電影「玩具總動員」中，壞小孩的房裡有一堆被他凌虐破壞的玩具殘骸，其中有個身體是機械蜘蛛、頭卻是普通的洋娃娃，臉上還缺了一顆眼珠的畸形玩具，就是吳際中看到這匹「人頭狼」的第一印象。　　　　　　——受阻咒的造物。惡魔的玩笑。神的惡作劇。　　　　　　吳際中毛骨悚然，胃裡一陣痙攣。要不是大半天沒進食，恐怕已趴在地上嘔吐起來。　　　　　　（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是誰弄出這種恐怖的玩意兒？）　　　　　　人頭與狼身的連接處，有著很粗的腸線縫合痕跡，那一小段狼脖子長不出毛來，粉紅色的表皮跟死白的人頭頸部被腸線密密縫起；而進行這個違反自然的生物改造手術的人，也沒替可憐的人頭狼拆線，線頭被接合生長的肉包裹侵吞，成為一條蜈蚣似的醜疤。　　　　　　吳際中全身發麻，但人頭狼卻繼續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他連叫都叫不出，只覺得噁心反胃。人頭狼走到他身邊，用那張死白的怪異人臉拱了拱他，咧嘴低咆一聲；咧開的嘴唇是人的嘴唇，表情也是人的模樣，但露出的牙齒牙齦又像是犬科動物，眼睛也沒有人的神采，彷彿是標本狼的玻璃眼珠。　　　　　　人頭狼在他身上聞聞嗅嗅，牠似乎不具備犬科動物的靈敏嗅覺，必須靠得很近才能勉強聞到味道，那個人的鼻子和嘴唇不停在他的手腕腳踝輕觸著，感覺有些冰涼。　　　　　　——如果「他」開口說話，這真是他這輩子所經歷過最恐怖的惡夢了。　　　　　　所幸這一幕始終沒有發生。　　　　　　人頭狼嗚嗚低咽，那是狗在受傷或生病時才有的哀鳴。吳際中注意到牠左後腿插著一小截斷劍，身上也有幾處傷口。看來，這就是銀刀太妹養的「雷狼」了——他一直以為是郎君的「郎」，沒想到是這樣的一頭怪狼。雖然女強人都愛養狗，但這隻也實在是太過份了。　　　　　　這看起來是有人把人頭砍下、接到狼的身上，但現代教育訓練出來的理性告訴吳際中，絕不可能有這種事。　　　　　　跨物種的器官移植，連在他原來的世界裡都很難辦到，以這個世界的醫療技術要完成這麼浩大的醫學及生物遺傳學工程，除非執刀的人是從廿五世紀穿來的。　　　　　　還有一個更簡單、也更可行的答案。　　　　　　吳際中沉吟不語，人頭狼似乎認得銀刀太妹的氣味，親暱地伸出濕濃的舌頭，舔著他的手腕腳踝。吳際中試著把腕上的布結送到牠嘴邊，人頭狼舔著舔著，尖黃的犬齒咬住布帶，吳際中順勢一拉；試了幾次，終於把捆手的布巾解開。　　　　　　他強忍寒陰凍體的痛苦，鬆開腳踝的禁制，但也只能做到這樣了，寒氣令他抱著錦襖蜷起身體，不住顫抖。失溫越來越嚴重，看來儒中道並不是單純想殺人滅口，而是有意折磨。　　　　　　正痛苦的時候，忽然身側一暖，人頭狼竟偎著他側躺下來，用毛皮溫暖他，彷彿習以為常。吳際中心中苦笑：「因為這件衣服，你以為我是你女主人的朋友嗎？」實在冷得受不了了，翻身去抱人頭狼，暗自祈禱牠千萬別來舔臉撒嬌，否則他一定會崩潰。　　　　　　還好人頭狼始終乖乖把那張人臉埋在前腳間，嗚嗚哀鳴著。　　　　　　吳際中有了這個超大型的恆溫暖暖包，失溫稍稍好轉，休息一下，用解下的裙布替牠包紮傷口。人狼很聽話，連拔出斷劍時都沒有大動作的掙扎，可能也是筋疲力盡，沒力氣造次。　　　　　　牠似乎知道吳際中在幫助自己，嗚嗚的用舌頭舔舐著他的手，吳際中盡量告訴自己牠是一條狗，不去看那張詭異的人臉，一邊告誡牠：　　　　　　「狼兄，只有臉不能舔。一舔臉我們的交情就算完了，ＯＫ?」人頭狼趴著嗚嗚哀鳴，也不知聽懂了沒。　　　　　　銀刀太妹不知找到哪裡去了，到下半夜還沒回來。人頭狼倒是很有義氣，寧可陪他發抖也不離不棄，只是吳際中身上的寒氣厲害，漸漸連暖暖包都快變成冷媒了。他咬牙著從人頭狼微微結霜的毛皮身軀下爬了出來，索性離開乾草堆，拖著鐵鍊遠遠避到另一角去，連錦襖都留給了牠。　　　　　　人頭狼嗚嗚哀鳴，掙扎想爬過去，但凍得四肢不靈，怎麼都站不起來。　　　　　　「狼兄，不必了，多謝你。」他勉力舉起雙手安撫牠：「要是你凍死了，你的女主人找我算帳，又要砍頭挖眼的，我也很麻煩。你放心，我凍不死的，根本就沒有比我更冷的東西。」　　　　　　他剛睡得迷迷糊糊之間，忽然領悟了這點。　　　　　　寒夜雖冷，但這個季節根本就不可能凍露結霜。事實上，中了「寒陰凍脈」的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冷媒，是低溫的來源，不能驅散這股寒氣，無論穿多少衣服、怎麼烤火喝熱水都不會有用。　　　　　　吳際中盤腿坐起，試著回想虎魄居士教授的《六神歸元術》經文，想要歸結出一點能實際操作的部分，不要在那邊「大道無形」的盡說空話；試了半天沒效果，凍得他頭暈眼花，氣得一拍牆壁，破口大罵：　　　　　　「幹！什麼鬼《六神歸元術》，遜爆了！人家張無忌的九陽神功都能化解玄冥神掌，我學這個連打手槍都派不上用場！操你媽的『寒陰凍脈』，幹！」　　　　　　「匡」的一聲空洞回音，落手處的石磚突然凹陷進去，整塊被人抽走，露出一個長約三十公分、寬約十五公分的長方形孔洞，皎潔的月光映照進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笑著說：　　　　　　「六神歸元術練得好，你手槍可以打到八十歲，『寒陰凍脈』算啥洨？」　　　　　　吳際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是凍得神智不清了，揉得眼睛碎下一片薄霜來，孔洞還好好的在那邊，終於確定不是幻覺，心想：　　　　　　「霹靂門是黑道第一大勢力，銀刀太妹又是霹靂門的頭號殺手、霹靂戰將，住的地方關幾個高手，也是很正常的事。」辛苦彎腰湊近，只看到一大片白鬍子，忍不住搖頭：　　　　　　「他比我慘，關到七老八十了還出不去。我們也算牢友了。」心中感慨，起身靠牆：「老前輩，你來這邊多久了？霹靂門為什麼要把你關起來？」　　　　　　老人笑道：「你還有心情管我？你的傷再不治，恐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寒陰凍脈』這部陰毒的功夫，很久沒看到了，今日出現，代表『蛻變妖郎』天羅影就快要蛻變完成，武林又將掀起一片腥風血雨了。唉！」　　　　　　「『蛻變妖郎』天羅影？」這名字吳際中有點熟。　　　　　　「是修練《蛻變大法》的那個『蛻變妖郎』天羅影？」　　　　　　「是。」老人嘆氣。「練了蛻變大法永遠不死，每一次死去，都只是再一次經歷蛻變重生的過程，蛻變之後的天羅影修為遠勝從前，這一次，恐怕不是沙漠女戰神的標槍能殺得死了。」　　　　　　吳際中忍不住微笑。玩過「霹靂奇俠傳」的人都知道，有兩種方法可以永遠殺死練有蛻變大法之人：　　　　　　第一，用至寶「吸雷針」引雷打死，這招是老素提供的，絕對不會有錯。只是在素還真看來，為了殺天羅影這種角色浪費一根吸雷針太不值得，他對聞世先生說：「你不需要知道吸雷針在哪裡。將來如果有哪個練了蛻變大法的人要殺你，你儘管來翠環山，素還真保你平安。」當年的老素就是這麼屌，講話非常之嗆。　　　　　　第二個方法，就是把他們的腦取出來徹底破壞，這樣就沒辦法蛻變重生了。　　　　　　還有第三種方法。是吳際中看霹靂衛視重播「霹靂狂刀」的時候學到的，只要挖出練有蛻變大法之人的雙眼，他們就只擁有當下那條命，死了就沒了。第十六代網中人似乎就是這樣被收掉的。　　　　　　原來這就是先天的感覺，吳際中心想。知道別人所不知道的事。　　　　　　儒中道是「蛻變妖郎」天羅影的手下，吳際中逃過這一劫，天羅影就倒楣了。聽老人的口氣，在這個時代天羅影似乎是相當大咖的魔王級角色，他絕對想不到自己蛻變半天好不容易出關，居然會因為不長眼的部下惹到了一名穿越者，害他罩門被公布到大馬路上，隨隨便便就被人收掉。　　　　　　說是這樣說，按照老人的講法，他可能撐不到銀刀太妹回來將他送醫，想這些都是多的。沒想到，他居然就要死在這裡了，比昏迷不醒的阿和還短命。　　　　　　「你叫什麼名字？」老人問他。　　　　　　「吳際中。」反正也沒什麼不好講的。　　　　　　「風雲際會無有中。好名字。」　　　　　　吳際中一點也不覺得，聳了聳肩。　　　　　　「老前輩呢？」　　　　　　「你叫我『水中仙』好了。」老人命令他。「把手伸過來。」　　　　　　吳際中已經沒在怕了，反正最壞還能怎樣？打著哆嗦把淡藍色的右手伸進方孔。　　　　　　老人的手指輕輕搭上他的腕脈。觸感乾燥微涼，像是皮紙一樣。　　　　　　「果不其然。你體內有一股很充沛的元力，否則換了常人，早就被凍死了。」水中仙老人縮回手指，聲音帶著笑意。　　　　　　「你剛才提到《六神歸元術》，治療這種寒氣入體的功夫很有效，比武氣內功更好用。氣功文武有別，如果練的內功是黑白郎君的『一氣化九百』、藏鏡人的『飛瀑怒潮』等武氣，除非修為高過打傷你的人，硬把寒氣逼出體外，否則還不如《六神歸元術》這種文氣好用。」　　　　　　「文武氣？」吳際中不太明白。　　　　　　老人呵呵一笑。　　　　　　「修道者修的氣功，是吸取天地靈氣，轉化成生命能量。人青春有限，一旦維持青春的部分不再運作，人就會老、會生病，修道者的文氣就是教你怎麼從洞府的靈源補充能量，然後在身體裡面驅動它，代替體內已經停止的各種機能，繼續產生維持青春的元素。　　　　　　「武者修練的武氣則不同。他們一樣吸取天地靈氣，卻著重在能量形式的轉換，變成火、變成雷、變成風，或者任意在多種形式間切換，這對戰鬥很有幫助，卻未必有益長生。」　　　　　　不知道是不是吳際中的錯覺，他總覺得老人的說法比虎魄居士的親切很多，一聽就懂。　　　　　　老人繼續說：「你身上的豐沛元力，使你不必依賴洞府靈氣，只要懂得應用的方法，可以任意把這股力量轉化為文武氣。」　　　　　　吳際中聽得沮喪起來。　　　　　　「我就是不懂應用的方法啊！」　　　　　　老人一笑，忽然問：「你提到的《六神歸元術》，是桃花溪龍骨道人、虎魄居士的氣功。這個所在離桃花溪很近，你被抓來之前，怎麼沒想到去桃花溪求援？」　　　　　　其實吳際中想過。但他跟龍骨道人學了大半個月拳腳，又看過獨眼龍、馬思武、高峰至殺和銀刀太妹等人的戰鬥，忽然有種感覺，像龍骨虎魄這種單純的修道人，雖然氣功強大，但在實際的格鬥之中，反而比不上獨眼龍、銀刀太妹這種體術練到極致的武者。　　　　　　像那個開膛銀劍，原本是很有名的修道者，接受去老化少的再造之後，也必須鑽研《銀劍開膛法》這種格鬥技術，才能成為霹靂門殺手；而在與馬思武交手時，還未必討得了便宜，反而被獨眼龍一刀幹掉。　　　　　　他直覺把「修道者／武者」，理解成ＲＰＧ的「魔法師／戰士」：魔法很強，但用於實戰的限制很多，除非站後排偷放冷箭，要不然面對面交手，一定會被武者幹掉。　　　　　　不能回去桃溪鎮。要對付銀刀太妹，他寧可寄望獨眼龍這種頂級武者。　　　　　　「你的想法完全正確。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修道者，高低落差很大，但頂尖武者就只有那些，因為戰鬥的養成比練氣更難。」老人悠然道：「先不說這個。你還記得《六神歸元術》的經文嗎？」　　　　　　吳際中苦著臉點頭。　　　　　　「記得，但沒用。經文說的我全不懂。譬如說，內氣是什麼？我問了兩位老師，不但他們兩個的說法不一樣，連他們自己每次的解說也不盡相同，這……這根本就沒辦法練啊！我甚至懷疑他們到底懂不懂。」　　　　　　老人笑：「那是因為他們對『定義』這件事沒概念，他們所知的全都是『體會』，是在這幾十年裡每天專心修練，不會去懷疑經書上的東西，有效也好、沒效也罷，都持續不斷練習下去。　　　　　　「但你不行。一旦你不懂、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你就開始懷疑，根本無法貫徹到底。這不是你或他們的錯，是思考的方式不同。」　　　　　　「來！我教你什麼是『內氣』。」老人笑著說。　　　　　　老人叫他摒住呼吸。吳際中全身發冷，凍得連說話都結巴，奇怪的是：當他覺得自己快要憋死的時候，腹部的橫膈膜以下忽然開始劇烈跳動，過程當然極不舒服，但寒意卻似乎稍減一些，單就「阻止失溫」這點，刻意停止呼吸居然舒服得多。　　　　　　「剛剛那個，就是內氣運動的結果。」老人解釋：　　　　　　「呼吸是人體的需要。阻斷呼吸之後，體內的元氣為延續生命，便會自己發動，想從丹田氣海打出一點『氣』給身體用——當然，沒受過訓練的人，這個自救的效能很差，打出的氣遠低於身體所需，不呼吸的話就死了。　　　　　　「你體內有豐沛的元力，用對方法，你會發現閉氣的時間可以超過你的常識，同時因為『一陽初動』，丹田產生陽氣，驅散陰氣，會覺得寒陰之氣減弱，反而舒服。」　　　　　　吳際中恍然大悟，彷彿看到了一線曙光，興奮說：「前輩！那你可以教我方法嗎？」　　　　　　水中仙說：「丹田是力量的根源，武者的內功也多是練丹田之氣，但你學的《六神歸元術》不是練丹田，練的是三焦。三焦更厲害，它管的是人體的內分泌和新陳代謝，也就是青春不老的泉源。」叫他把頭低下，一隻枯瘦的手臂伸過方孔，摸著他的的額角：　　　　　　「這裡叫『絲空竹』，是三焦經脈的終點，繞著你的耳後、頸背、兩肩，一直到雙手無名指末端的『關沖穴』，《六神歸元術》練的是這一路。　　　　　　「所謂六神，就是將你的軀幹分成三部分，上、中、下三焦各有陰陽二神，分別代表靈、性、神、意、魂、魄，靈性調和、神意交會、魂魄合一，是為六神歸元。」接著教他怎麼「存想」，想像有一條看不見的線溝通經脈，從靈台百會向下延伸…… 　　　　　　吳際中依言而行，在腦中勾勒出三焦經脈的圖像，想像身體裡塞著兩排三層的電池，那條看不見的線導引連接，先用直流電的形式串接起來，通電點亮燈泡；這是他原本的身體能量。　　　　　　直流電的效能比較差，也不能任意改變形式，消耗完了就不能充電再用……一般人都是這樣。　　　　　　現在要纏線圈，改成交流電形式。　　　　　　一般武氣是纏在丹田裡，因為那是體內感應「氣」最明顯的部位，也是力量的根源。但《六神歸元術》的線圈不纏在丹田，而是纏在三焦經脈，這比纏在任何一條經脈中都難，因為三焦並非是具體的筋脈，感應更微弱。　　　　　　但吳際中沒這個問題。他帶著一枚叫「先天元力」的強大蓄電池，每纏一圈就測試一下，加強微弱的反應，纏起來更得心應手…… 　　　　　　　　　　　　　　　　　※　　　　　　　※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吐出一口冰寒的霜氣，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再顫抖。「寒陰凍脈」的陰毒氣勁被驅出大半，他覺得體力充沛、精神極佳，簡直像嗑藥一樣！　　　　　　老人說得半點也沒錯。　　　　　　《六神歸元術》的確比一般練丹田的武氣更好用，它對身體的掌握度更高，吳際中隱約覺得六神歸元功練到某種程度之後，即使要轉化成丹田發勁、純以力量決勝，或把「線圈」纏到不同的經脈，任意轉換能量的形式，都不是不可能之事，發展簡直不可限量。　　　　　　這都要歸功於老人的教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水中仙曾提到「新陳代謝」四個字。關於直流電、交流電的比喻，也是經過他的暗示吳際中才做了聯想，他甚至使用「能量」、「元素」這樣的詞彙…… 　　　　　　——「天命者」！　　　　　　——那個被關在隔壁的老人……水中仙絕對是另一名穿越者！　　　　　　他興奮轉頭，角落哪有什麼推開的方孔？整面石壁封得嚴實，連敲打都沒發出空響。一切就像夢，彷彿是他被凍暈了，腦內產生的奇妙幻象。　　　　　　這一下驚嚇太甚，然後他又再次睜開了眼睛。　　　　　　（剛剛……難道是「夢中之夢」？）　　　　　　但這次並非作夢。吳際中睜開眼睛，看見銀刀太妹跪在角落，雙手環抱著人頭狼的脖頸，把臉埋入灰黃相間的毛皮，毛上似乎沾著濕濡的水珠。　　　　　　（她……她在哭？）　　　　　　吳際中想站起來，卻四肢無力、滿身大汗，彷彿跑了整晚的操場，離「累癱」大概只剩一步。那股神清氣爽果然只是作夢，但練六神歸元功卻不是。　　　　　　寒毒的確已驅除大半，更重要的是：三焦經脈裡那股氣輪隱動的感覺非常明顯，只要接上「先天元力」的蓄電池，隨時可以再運功調息、恢復體力，甚至再驅出寒氣也非不可能。　　　　　　他感覺到「力量」了！確確實實，絕非想像。　　　　　　銀刀太妹轉過頭來。拿掉黑眼巾之後，她的確是一名標緻清秀的古典美人，小家碧玉式的俏麗容顏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惜，尤其是淚痕未乾的模樣。　　　　　　但她抹了抹臉，又恢復成那個剽悍冷酷、宛若雌狼的霹靂女戰將。　　　　　　吳際中親眼見識過她的能耐，其驚心動魄的程度，不是靠美貌就能消弭的。他暗自提防。　　　　　　「你為牠做的事，我會記得。」銀刀太妹雙手將人頭狼抱起，轉身向屋外走去。　　　　　　「只是動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吳際中喃喃說。「我以前也養過一隻狗，感情很深，我瞭解妳的心情。」　　　　　　銀刀太妹回過頭來，目光森冷。　　　　　　在鐵門緩緩關閉以前，吳際中瞥見她咬牙切齒，明媚的眸裡略過一抹自焚似的苛烈。「牠不是動物。牠，是我的丈夫！」　　　　　　　　 ——————————————————————————————— 　　　　　　　　　　　　　　　　　　　　　（To be continued） -- "法爾索西斯的都會夜" http://www.wretch.cc/blog/farso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70.30.193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70.30.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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