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平凡的Pi穿日子》(04)

看板Palmar_Drama作者farso (粉絲最好煮火鍋)時間14年前 (2010/06/07 20:47)推噓9(9推 0噓 5→)

留言14則, 9人參與討論串1/1

※ [本文轉錄自 CFantasy 看板 #1C3Ef4-k ] 作者: farso (粉絲最好煮火鍋) 看板: CFantasy 標題: [原創] 《平凡的Pi穿日子》(04) 時間: Mon Jun 7 20:46:55 2010 　　本作的時間點大概落在「霹靂戰將」劇集前後，很快會過渡到「霹　　靂金光」、「霹靂眼」。如果玩過大宇出的「霹靂奇俠傳」，或手邊有　　攻略的話，之後應該會出現一些熟悉的武功、人名或物件～　　　　　　因為是穿越題材，我會盡量維持只有主角二人組是自創人物，其餘　　都是實際劇集中有所本的，就算妖道角也一樣。劇情也大體遵行原作，　　但因為嵌入主角的緣故，一定會產生「歷史的亂流」，對照原劇來看應　　該會更有趣^^ 　　　　 ———————————————————————————————　　《平凡的Pi穿日子》　EP.04 萬教先覺李偉成！ ———————————————————————————————　　　　　　　　這一夜吳際中睡得很糟。　　　　　　硬質的土地、扎人的野草、進行神經毒液攻擊的蚊子大隊……這些就不用說了，高燒不退的阿和也令他難以成眠。還有馬思武……呃，他是指黑暗希望。　　　　　　萬一這人發起神經來，想跟獨眼龍拼個死活，難保不會動念要先翦除獨眼龍的黨羽。老秦怎麼想都比自己強悍多了，吳際中不敢奢望復仇鬼會同情弱者。　　　　　　翻來覆去難以成眠的結果，就是直接累昏過去。最後，還是秦假仙踢他起來的。　　　　　　「恁娘咧～你們這些大爺，吃我的喝我的給我奉待，沒我老秦是欠恁幾萬兩泥？吳啊際中啊，緊給林北死起來！」　　　　　　吳際中揉揉惺忪睡眼，掙扎著想爬起來，誰知一動就痛得全身快散架。　　　　　　本來以為是睡硬地腰痠背痛，直到腹側的瘀痛大過了「睏嘸眠」的迷糊鈍感，他終於痛醒過來，依稀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疼痛，是因為傷勢並未好轉。　　　　　　以一名車禍傷患來說，就算接受完善的治療，受傷的第二天下不了床是非常自然的事。他的「超強恢復力」似乎在擦傷收口後就自動消失了，使得整條預測曲線的後半截通通變成了笑話，就跟股友社老師的說明圖一樣。　　　　　　獨眼龍盤腿坐在阿和身邊，這動作似乎維持了一夜。瞥見吳際中忍痛坐起，獨眼龍對他微微點頭，眼神十分陰鬱。　　　　　　謹慎如獨眼龍，恐怕也過於樂觀了。　　　　　　他在阿和與吳際中身上所感受到的「充沛元力」，似乎只夠兩人從「瀕死」變成「半死」，卻無法以同樣的高效能持續作用，直到恢復健康。這有點像急救的心臟電擊，能讓趨於靜止的生命跡象恢復，卻無法對慢性病產生效果。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阿和迄今仍在發燒，而且完全沒有恢復意識的跡象。　　　　　　換成是普通人——或說在本來的世界——高燒不退超過十二個小時，恐怕不只燒成白癡而已，絕對會脫水送命。在無法降溫、消炎、補充水分的情況下阿和還能存活，恐怕已經是「充沛元力」的極限。　　　　　　——他必須得到完善的治療才行。　　　　　　吳際中無法確定他還能再撐多久，萬一阿和跟自己一樣、睡完一覺弱化版的「元力電池」就資源回收了，絕對是死路一條。　　　　　　他勉強自己打起精神，獨眼龍削了根杯口粗的Ｙ字樹枝，給他當柺杖，老秦則從灰白的篝火餘燼中，扒出幾塊木炭般黑呼呼的東西，就著焦黑的表皮一剝；當綿軟雪白、冒著騰騰熱氣的內裡露出來時，吳際中覺得自己都快感動落淚了。　　　　　　那是某種植物塊莖之類。日出前狼群終於返回巢穴，秦假仙清早在營地附近掘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幾塊，也找到新的水源——一處從生滿碧綠青苔的石縫間冒出來的泉眼。　　　　　　阿和無法吞嚥，依舊是以珍貴的「還神丹」化水來補充營養，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吳際中說服自己把它當口服的葡萄糖液就好。　　　　　　當然黑暗希望也很給面子，在這個忙碌的早晨他並沒有試圖暗殺獨眼龍，算是幫了個大忙。秦假仙在獨眼龍的示意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分了一顆燜熟的塊莖給他，嘴裡猛嘀咕。　　　　　　吃完早飯，老秦拿出一小段荊枝剔牙，又丟了一小片黃黃的東西進嘴裡，馬一樣的嚼啊嚼。　　　　　　吳際中好奇問起，卻惹來秦假仙一頓白眼：「骯髒鬼！你每天起床都不洗嘴洗牙齒的嗎？」才知道那一小片黃木屑似的是甘草錠，算是這個世界的高露潔，如果有錢想換黑人全亮白的話，那就改用鹽。　　　　　　被一身襤褸、髮似雞窩的秦假仙說「骯髒鬼」，吳際中深受打擊，很不幸他沒有隨身攜帶牙膏牙刷的習慣，低聲下氣跟老秦討了幾片甘草錠，到青苔泉眼處梳洗了一番。　　　　　　天然的清泉異常冰涼，喝起來甚至有一股極舒適順口的溫潤甜味，以前在郊外踏青時掬飲的那些山泉水完全不能相比，他終於明白古人說的「甘洌」是什麼意思。　　　　　　冰涼甜美的泉水「嘩！」滑過喉嚨吞進肚裡，整個人彷彿活過來，突然有種「什麼都夠了」的感覺。　　　　　　甘洌的快感沁入心脾，似乎連感度也提高了。泉眼附近連樹幹都爬滿了濃綠的苔蘚，色澤飽和得像是看超高畫質的ＨＤ，濕涼的空氣最少比外面空地上再低個四五度，卻不覺得陰寒刺骨。　　　　　　這是他來到這個陌生的境域近十八個小時以來，唯一覺得不鳥的片刻。　　　　　　森林裡沒有一刻是安靜的，風聲、流水、蟲鳴、鳥翼拍擊……絕不間斷的各種聲音反而混合成一種自然的寧靜，那跟汽車喇叭、麥克風，甚至大聲公的聲音不同，毋須一一辨別聆聽才能產生意義—— 　　　　　　一股對文明世界的強烈眷戀，毫無來由地襲上心頭。他突然好想、好想家。　　　　　　吳際中靠著滑膩的苔濃屈膝坐下，把頭埋在膝蓋間，忍不住哭了起來。　　　　　　　　　　　※　　　　　　　※　　　　　　　※ 　　　　　　不小心耽擱的時間比預想得更長。　　　　　　返回營地時，獨眼龍用削好的木頭做了個擔架，吳際中不知道劇集裡是否提過獨眼龍有木工背景，也可能是精細的人天生做什麼都精細，總之這副擔架的手藝令他由衷佩服，一點客氣的成分也沒有。　　　　　　Luxgen是開不走了，吳際中把車裡可能用得到的東西搜刮一空，放進Travel Fox的海軍藍帆布單肩包裡，扣在腰上。「老秦，這台車就送你了。」他對秦假仙說：「等我們把阿和送下山治療，我再陪你回來，想辦法把車弄出去。」　　　　　　秦假仙瞇眼打量他半天，聳肩笑說：「呼呼，看來你是真的要把車子送我，你這個人不錯。」湊近他的臉，神神秘秘一笑：　　　　　　「我知道恁兩個的來歷不簡單，這台車給我，老秦也不知道怎麼使用，你虧我沒賺，沒啥意思。不如你有閒給我幾項好用的小東西，像那支玄子筆，老秦才真的給你多謝。」　　　　　　吳際中忍不住笑起來。秦假仙能在霹靂屹立上千集不是沒道理的，頭腦清楚、知所進退，果然是談判高手。行銷部收到老秦的履歷，他會極力建議經理錄用他。　　　　　　「那……就這麼說定了。」他靈機一動，從皮夾裡摸出一張名片。　　　　　　「讚！吳啊際中夠爽快！」秦假仙老實不客氣接過來。公司課長級以上的職員，名片都會印上全彩的大頭照，上Ｐ加局部光的精美印刷讓老秦忍不住細細端詳。　　　　　　「這張人像圖也畫得太像了，怎麼……怎麼能畫得這麼小又這麼清楚？」他嘖嘖稱奇：「吳啊際中，這張甘是紙？這麼薄、這麼利還會割人，表面又白拋拋幼咪咪……這叫什麼？」　　　　　　這真是考死人了。名片的閩南語怎麼說？　　　　　　「妹……『妹吉』。」好不容易想起來，偏偏又是日語轉音，吳際中索性亂編一氣。　　　　　　「這是『朋友卡』。這張給你，以後人家就知道你老秦是我朋友，你要打聽我的下落、跟我約在哪裡見面招待我……拿這張出來給人家看就知道了。」　　　　　　「讚！朋友卡，真正有方便。」秦假仙突然想到：　　　　　　「啊對，你嘛給獨眼龍一張，大家攏是好朋友。那個青瞑的黃酸仔就不用了。」　　　　　　馬思武冷哼一聲，不想理他。　　　　　　吳際中不給好像也不對，再拿出一張雙手遞給獨眼龍。　　　　　　「請多多指教。」　　　　　　獨眼龍聽到「朋友」兩字，珍而重之地用油布包好，小心收進腰帶裡。「多謝。」　　　　　　「不用跟他客氣啦。」老秦很滿意，大聲唸出名片上的字：「偉成實業股份有限公司行銷企劃部行銷一課課長吳際中……恁這個派門很奇怪，名字怎麼這麼長？掌門是哪一位先覺？」　　　　　　「李偉成。但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吳際中實話實說。他進公司到現在，唯一跟董事長當面說過的話只有「董事長早」而已。　　　　　　他們合力用枝葉把Luxgen蓋起來，埋好篝火的餘燼避免復燃，把阿和固定在擔架上，由馬思武以外的三個人輪流抬著，擔架前後各一個，換下來休息的第三人負責引路。馬思武獨自跟在後頭，竹杖敲地叩叩作響，一路上都沒來亂。　　　　　　剛出野狼谷不久，四人就走上了一條相對平坦的黃土大道，寬的地方大概有七八公尺，看得出是人工開拓，但地面顏色磨得最白、踏上去最平最紮實的也就中間三公尺，恐怕是日積月累地走過，「下自成蹊」了。　　　　　　「前面有個地方叫桃溪鎮，居民很多，大概再走十里就到了。」老秦在前頭抬得氣喘吁吁，還不斷回頭抱怨：「吳啊際中，你人生得這麼高，怎麼沒幾兩氣力？別昏倒別昏倒，前面的路邊有個善亭可以休息，運氣若好有人奉茶……」　　　　　　最前面的獨眼龍突然停下來。　　　　　　老秦說的亭子，果然就在前方不到二十公尺的路邊，亭子裡的兩個人拿著兵器走出來。這個架勢，不用看過「艋舺」都知道不是好心來幫忙量體溫的。　　　　　　兩個傢伙都是渾身肌肉的兄貴型，穿靴子打綁腿，護腕——他實在不知該怎麼稱呼——從手腕裹到手肘，還多一塊圓圓的布覆蓋手背，造型很像日本浪人在用的那種。　　　　　　其中一個穿灰袍的拿了把長劍，另一個穿紅袍的則是使用一個大小跟改車的鋼圈差不多、口徑形狀很像圓形日光燈管的暗色銅環；身上的衣服不是布袋戲常見的長袍大墊肩，比較接近邵氏電影裡的武俠裝扮，連袍子下襬都是短的，只到膝蓋以上，可能是打架比較方便。　　　　　　「快、快躲到旁邊，要相殺啦！」果然危機激發潛力，老秦活像氣急敗壞的火車頭，扛著阿和健步如飛，幾乎是拖著後頭的吳際中閃進一旁的草叢裡。　　　　　　在這個世界裡，路上忽然遇到有人決鬥，似乎是很常見的事。　　　　　　黃土大道的另一頭，就是他們要去的桃溪鎮方向也有人來，遠遠看到路中央堵人亮兵器了，有的像老秦一樣回頭就跑，也有原地找掩蔽觀望的，感覺跟台灣路上圍觀車禍或火警差不多。　　　　　　吳際中躲在草叢裡，背後突然一陣窸窸窣窣，這邊的路上也有路人躲進來。老秦瞥了那個人一眼，咕噥：「黃酸仔書生！」想到黃酸仔三字，這才想起：　　　　　　「啊，害囉！那隻青瞑蝙蝠人咧？」　　　　　　秦假仙冒出頭張望，看到馬思武點著竹杖衝過去，大聲提醒：　　　　　　「獨眼龍啊！黑暗希望衝去啦，小心後邊啊！」　　　　　　獨眼龍站立不動，刀刃未出的精鋼豹頭解在手裡，專注地面對兩名攔路煞星。　　　　　　「開膛銀劍，開膛取心！」灰袍劍客拔出了銀劍，紅袍漢子也亮出銅色鋼環：　　　　　　「碎骨銅環，粉身碎骨！奉霹靂門的號令，今日來取你獨眼龍的性命啦！」揮舞沉重的銅色鋼環往獨眼龍砸過去！　　　　　　獨眼龍轉動刀柄，刀刃「錚！」一聲彈出來，但薄利的豹眼鑲金刀如果被實心鋼環貓到，無論以哪個世界的物理性來看，不是砸斷就是砸彎。獨眼龍橫刀一擋，用豹頭接下這一擊，「鏗！」爆出刺亮的火星。　　　　　　馬思武迎頭趕上，矯健的步伐哪像盲人？簡直是忍者，甩開竹杖拔出鋼刀，竟接過開膛銀劍的攻擊！「獨眼龍！我來幫你！」聽風辨位，唰唰唰幾刀跟劍客纏鬥起來，鬥得旗鼓相當。　　　　　　開膛銀劍哇哇大叫：「哪來的瞎子？閃開！」　　　　　　馬思武露出雪白的尖牙，猙獰一笑。「獨眼龍是我的仇人，只有黑暗希望能殺！霹靂門的殺手，殘酷的黑道，死來！」踏步俯衝，迴轉的角度小速度又快，繞著開膛銀劍打轉，鋼刀像蝙蝠翅膀一樣連環砍出，反而佔據了主動。　　　　　　這是吳際中第二次目睹活生生的決鬥。　　　　　　與昨天藏鏡人、黑白郎君不同，道路中央的兩組人馬間完全感覺不到異樣的氣流波動，反而是兵刃敲擊的火花、飛快的位移變換，以及助威似的凌厲吼聲佔據了全部感官。　　　　　　這場的特效跟上一場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幾乎是好萊塢跟寶萊塢的區別，震撼度卻絲毫不減。吳際中不是格鬥迷，對拳擊的認識僅止於《第一神拳》，覺得摔角都是很假的套招，不知道有啥好看的—— 　　　　　　然而，摒除了「造假」的先入為主，他突然有點瞭解格鬥迷為何如此狂熱。　　　　　　馬思武和開膛銀劍使用的都是利器，利器格鬥不可能像武俠片裡演的那樣，拆了幾十招雙方仍是毫髮無損，每一下都被敵手接得剛剛好，比國標舞還整齊。　　　　　　開打不到一分鐘——可能實際經過的時間更短——兩人的衣袖、袍角已被劃開，其中還有幾處淡淡滲紅；不管攻擊、閃避、格擋壓制，甚至是繞著圈子亂打，兩人都不曾有過片刻的停頓，所有動作都是連續且立即反應的。　　　　　　吳際中隱約覺得：說不定他們所追求的，恰恰就是對方的停頓點。　　　　　　氣力不繼、招式不夠精熟、反射神經當機，膽怯、猶豫、掉進敵人設下的陷阱……什麼都好。只要有那麼一秒鐘……不！甚至是零點零幾秒的停頓產生，這場生死決鬥就立刻分出勝負。　　　　　　——獨孤九劍所製造的「破綻」，大概就是指這個吧？　　　　　　這是一場沒有球網、沒有距離、沒有裁判、沒有中場、沒有任何規則的網球賽，勝者未必會得到獎金或榮耀，但因為輸了會賠上一條命，所以競爭非常激烈，不容絲毫放水或鬆懈。　　　　　　另一邊，獨眼龍和碎骨銅環的戰鬥又完全不同。　　　　　　重兵器的揮擊一下都不能挨，被貓中戰鬥就結束了。兩人戰圈不斷擴大，爭取足夠的臂距揮動武器，銅環與豹頭撞出火花，雖不像馬思武和銀劍那樣又急又險，然而「停頓點」一產生時，恐怕就是爆腦漿的踰　　越十八禁畫面。　　　　　　吳際中強迫自己睜大眼睛，去適應那樣的壓力和速度。　　　　　　昨晚在篝火邊面對鋼刀的記憶猶新。連靜止的刀鋒都無法面對，當時馬思武真的殺過來，他恐怕瞬間就被斷頭了。迄今二十五年的人生之　　中，吳際中從沒考慮練武，事實上他連運動社團都沒參加過，但如果要　　在路上隨時有人會拔刀相向的世界生存，首先他必須學會正視刀劍。　　　　　　然後，他就看見亭子頂上，一抹鬼鬼祟祟的人影躍下。　　　　　　「小……小心！」　　　　　　來不及喊叫，埋伏已久的封喉金針覷準空隙，吹管對正獨眼龍的頸背，索命金針「噗！」勁射而出！　　　　　　「獨眼龍！」吳際中跟老秦不由自主站起來，衝出草叢。　　　　　　獨眼龍手中的精鋼豹頭正被碎骨銅環架住，千鈞一髮之際一條人影撲來，撞向金芒，然而距離實在太近，連舉刀自保的餘裕也沒有，金針正中咽喉！　　　　　　「馬……馬思武！」秦假仙眼睛都看直了，怎麼也不敢相信是他救了獨眼龍。　　　　　　「黑暗希望！」　　　　　　獨眼龍抄住倒落的襤褸書生往地上一放，突然回頭大喝，金刀迎向撲來的碎骨銅環，於交錯的瞬間卸下他的右膀！「道友！道友碎骨銅環啊～～」開膛銀劍悲聲吶喊，咬牙殺向獨眼龍！　　　　　　獨眼龍彷彿換了個人，滿腔悲憤遠遠凌駕霹靂門殺手，幾乎炸裂胸膛，開口即化震天虎吼，每一刀都砍得開膛銀劍手足痠軟，勉強舉劍架住，又被獨眼龍壓得踉蹌倒退，拿樁不住，駭然想：　　　　　　「猛虎！這根本不是人，是猛虎啊～～」　　　　　　封喉金針欲救同袍，吹管就口，「噗！」金光射出，獨眼龍抓住開膛銀劍一轉身，見血封喉的金針反而將他射死。「現在，你的目標更加明顯了！」獨眼龍咬牙切齒，擺出一刀流架勢，兩人繞行移位，封喉金針的吹管對準目標，吐氣的剎那間獨眼龍飛步一挪，刀光掠閃，唰地砍斷了他的雙臂！　　　　　　「啊——！」　　　　　　獨眼龍揪著他的衣襟往亭柱上一按，刀尖對準他的咽喉。　　　　　　「讚啦！」秦假仙飛奔過去，吳際中也隨後跟上，檢視倒地抽搐的馬思武。蒼白的青年滿面黑氣，金針貫穿馬思武咽喉，只剩不到兩公分在外面，送進手術室也救不活了。　　　　　　他無法說話，劇烈顫抖的手按住胸口。吳際中看出不對，低聲對他說：「你要拿東西，是嗎？」馬思武聽風辨位，忽然抓住他的手，拉向衣襟。　　　　　　「獨……獨……」　　　　　　紫青的薄唇吐不出完整的字音，馬思武痙攣片刻，腦袋斜斜歪倒，死在他懷裡，再也不動。「你放心，你的遺物我會交獨眼龍的。」話說完，緊掐著吳際中的手掌忽然鬆開，軟軟滑落地面。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攫住了吳際中。　　　　　　他只是聽過這人的故事，在篝火邊與他相處一晚而已，為什麼會有這麼濃烈的悲傷？是他在最後關頭捨身救了獨眼龍，還是這人的孤獨絕望，像極了漂流異域的自己？　　　　　　他也不知道。　　　　　　「獨眼龍！」吳際中大叫，聲音乾澀嘶啞：　　　　　　「馬思武死了！」　　　　　　獨眼龍眉目一動，殺氣迸出，忽然有人開口：「且慢！」老秦與吳際中回頭，才發現是那個跟他們同躲在草堆裡的年輕書生。　　　　　　奇怪的是書生不拿摺扇，反而拿著一根修道人用的拂塵，金絲麈尾一拂，撩袍走過來。根據霹靂定律，這種裝模作樣的傢伙通常是陰謀家的走狗，到處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　　　　　　「鼎鼎大名的荒野金刀獨眼龍，有可能殺死一名雙臂已殘的失敗者嗎？」書生繞過秦假仙和吳際中，直接走向獨眼龍。幹！果然是來嘴砲　　的，吳際中肯定這人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獨眼龍面無表情。「有可能！」豹刀一挺，把封喉金針釘死柱頂。　　　　　　「殘忍，真是殘忍！」書生搖頭嘆息，動作誇張：「看來荒野金刀　　獨眼龍，也是一名殘忍的江湖人。」　　　　　　「殘忍之人，往往有殘忍的原因。」獨眼龍冷冷撇下這句，再也不　　理他，大步來到馬思武身邊。　　　　　　吳際中在他懷裡搜到的，是一封血書，上面鉅細靡遺地說明了威武鏢局覆亡、他自願投身地獄窗的始末。「……今天是我眼見光明的最後一天，這封血書很有可能是我的遺書，看到這封書信的朋友，請務必答應我幾件事。　　　　　　「第一，往風沙鎮威武鏢局告訴我的胞弟馬思文，請他放棄找獨眼龍報仇，因為他天生不適合練武，不要枉送性命。第二，請你告訴獨眼龍，他有個仇人叫『黑暗希望』馬思武，但不要告訴他我死了，我要他永遠記住，這個叫『黑暗希望』的仇人。　　　　　　「拜託你的事情就只有這幾項，朋友，在此我先向你道謝，血書勞煩你帶走，屍體留在原地，不要埋葬。因為地獄窗已是無比的黑暗，再將我埋入土中，豈不是更加黑暗？黑暗希望馬思武生前留。」　　　　　　「啊！」獨眼龍將血書捏在手裡，吐出沉痛的嘆息。「獨眼龍會照你的意思。」　　　　　　「獨眼龍啊，人死不能復生，我看先將馬思武……啊不對，是『黑暗希望』好好收埋，別讓他曝屍荒野。」秦假仙安慰。　　　　　　獨眼龍緩緩搖頭。　　　　　　「我要將他安置在山頂高台。請！」將一只小瓶子交給吳際中，抱起馬思武的屍體，離開黃土大道，往山上走去，留下瞠目結舌的兩人。　　　　　　　　　　　※　　　　　　　※　　　　　　　※ 　　　　　　他獨自抱著屍體走了許久，終於攀上稜線，爬到山頂最高處，背向餘暉，把冰冷的屍體安放在向陽的一片石台上。「馬思武，我把你的身軀安置在此，你應該滿意才對。每天，你都會是頭一個脫離黑暗、迎接陽光的人。」　　　　　　「再來，我會前往風沙鎮，將話轉告令弟。最後一件……」他低下頭來對自己說：　　　　　　「獨眼龍，你有一個仇人叫『黑暗希望』馬思武，他會殺你，你終身不可忘記。啊！」飄泊江湖的落拓刀客拖著沉重的步伐，彷彿肩上有千鈞之重，再度踏上無比沉重的踐諾之途。　　　　　　在他離開之後，林中忽響起一陣撲簌簌的拍翼聲，一大群黑色的禽鳥降落石台，飄落的黑色羽毛宛如一場乘夜而來的黑雪。優雅的不速之客們恣意曲頸舒翅，卻沒發出一丁點聒噪嘶鳴，像一大片軟滑深邃的黑絲絨，將石台上蒼白的青年遮覆起來。　　　　這實在很奇怪。深山老林多寒鴉，腐敗的屍肉更是禿鷹的最愛…… 但不知為何，來的偏偏是一群黑天鵝？　　　　　　　　　　　※　　　　　　　※　　　　　　　※ 　　　　　　吳際中和老秦在道旁等了半天，最後秦假仙終於拍拍手掌站起來。　　　　　　「獨眼龍不回來了，我們走吧。」看吳際中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老秦向他解釋：「他給你那瓶還神丹，就代表不跟我們同路了，老秦只是等等看而已。以獨眼龍他的個性，答應別人的事一定要做到，他會去風沙鎮找那個馬思文，不但如此，還會殺到五虎嶺赤虎寨，幫威武鏢局報仇。」　　　　　　他叫住兩個路人，問明了是桃溪鎮的居民，拿銀兩雇他們抬阿和。「你免謝我，這些銀兩算老秦借你的，利息我會便宜算。」他用手肘撞撞撞吳際中，眼睛瞟向涼亭，小聲說：　　　　　　「還有那個黃酸仔。賴在屍體旁邊不走，一定有問題。」　　　　　　亭子內外橫了三具屍體，就算百姓習慣刀光劍影，一樣也是繞路走避，沒人想觸霉頭。只有那個手持拂塵的年輕書生悠閒地坐在亭裡，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秦假仙拉吳際中走近，扯開喉嚨大叫：「你這個黃酸仔書生，是拿死人配茶嗎？」　　　　　　書生微笑搖頭。「你看錯啦，我不是書生，是修道人。在下儒中道天識子，稽首稽首。」　　　　　　「『雞首』在尾牙啦！」秦假仙哼哼兩聲：「穿儒服的修道人，很『暢秋』怎樣？老秦問你，你賴在這裡幹什麼？」　　　　　　書生笑著說：「看奇景啊！」　　　　　　「看什麼奇……」老秦話還沒說完，忽然睜大眼睛，整個人差點跳起來：　　　　　　「哇娘喂！吳啊際中，你趕快看、你趕快看！」　　　　　　橫屍當場的金針、銀劍、銅環三人，身體產生變化，憑空冒出一大股灰煙。吳際中本以為是人體自燃，或屍體灰化之類的，直到一陣落山風吹散粉霧，才發現不是這麼回事。　　　　　　三名魁梧精壯的霹靂門殺手，如今已變成三個乾巴巴的老頭，頭髮由黑變灰再由灰變白，最後焦黃乾枯，大把大把的掉落，風一吹就化粉了，彷彿精氣被人抽乾了，一瞬間腐敗殆盡。　　　　　　秦假仙以為是屍變，整個人差點跳到吳際中身上，過了一會兒仔細端詳，「咦」的一聲，指著地上「開膛銀劍」服色的老人屍體。「這個人我以前看過，是在天池峰的修道者，叫……啊對，叫雲中客！怎麼會變成霹靂門的殺手開膛銀劍？」　　　　　　儒中道天識子一甩拂塵，笑道：「開膛銀劍就是雲中客，雲中客就是開膛銀劍。這三人是天池峰的同修，他們經樂天堂堂尊『玉面哪吒』蕩天兒的再造，服食藥丹、去老還少，才被霹靂門網羅。可惜啊，蕩天兒要是知道他的得意門人被獨眼龍所殺，一定很傷心。」　　　　　　吳際中不知道「玉面哪吒」蕩天兒是什麼咖，但這個儒服道人天識子的毒計他可是一清二楚。獨眼龍跟霹靂門有仇，殺死霹靂門殺手是剛好而已，但如果這三人是那個什麼樂天堂的門人，代表追殺獨眼龍的江湖勢力又要再多一個。　　　　　　「過期好漢落日紅，退時英雄江流東，停擺光陰從頭起，追回歲月樂天堂。」儒中道搖頭晃腦吟著詩，裝模作樣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又有第二次的人生，不幸遇到殘忍的獨眼龍，遺憾！」　　　　　　老秦陰險一笑。　　　　　　「黃酸仔，我老秦是土公仔，一向最熱心。讓他們曝屍荒野太可憐了，不如交老秦處理，入土為安。」動手去拖地上的屍體。　　　　　　儒中道面色一寒，冷笑：「你若動過屍體，霹靂門和樂天堂都會知道。」周圍的氣流微微一變，明明是光天化日，亭子裡的溫度彷彿瞬間低了一兩度。儒中道顯露功夫，秦假仙動不了他，又不敢硬來，氣得跳腳。　　　　　　吳際中在一旁默默聽著，靈機一動，從口袋拿出一樣東西，對準儒中道。　　　　　　「聽你的話意，我懷疑你想挑撥樂天堂，來對付獨眼龍。」之前是考聽力，現在要考對話了。他盡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有點說服力。　　　　　　儒中道笑著說：「人又不是我殺的。獨眼龍殺人是事實。」　　　　　　「但獨眼龍殺人時，並不知道他們是樂天堂的人，只知是霹靂門的殺手。不知者不罪。」　　　　　　儒中道笑得更得意了。「只可惜樂天堂並不知道。」　　　　　　「就算是樂天堂的人來收屍，你也不會告訴他們。」　　　　　　「我沒有這個義務。」　　　　　　吳際中也笑了。「霹靂門的殺手執行任務時，你也在旁邊。」　　　　　　儒中道眉毛一挑，開始有些不耐煩：「那又如何？」　　　　　　「以你的武功，如果伸出援手，獨眼龍就死定了。」　　　　　　就算不對盤，被人誇獎總是很爽的。儒中道一甩拂塵，難掩得意：「道不同不相為謀。」　　　　　　獵物踏入陷阱，吳際中乘勝追擊。「你看起來也是黑道一號人物，來這邊想黑吃黑。樂天堂是黑道，霹靂門也是黑道，你身為黑道中人，眼睜睜看他們失敗，未免沒義氣。」　　　　　　儒中道哈哈大笑。「黑道猶如羅網，彼此各為獵物，但看哪個獵人技高一籌而已。他們的失敗，與我何干？」　　　　　　「說得太好了。」吳際中按了幾下，手裡的Touch Pro2開始將錄好的影音畫面完整播出，拜超大螢幕之賜，連儒中道說話時得意的嘴臉都看得一清二楚。還好當時選了HTC ，吳際中心想。這台的影音表現就是讚。　　　　　　老秦看得下巴差點掉在地上，儒中道更是整個人都傻了。吳際中猜想自己第一次看到氣功的表情大概就是這樣。　　　　　　「你如果不馬上離開的話，我想樂天堂跟霹靂門聽到你這樣講，可能不會先去找獨眼龍的麻煩。」　　　　　　他講話講到一半不小心又按到重播，那兩人繼續維持原來的姿勢和表情又再看了一遍，完全沒再聽他說話。直到把畫面按掉，兩人才帶著失望的表情回過神。　　　　　　「這……這是什麼？」儒中道失聲問。　　　　　　直接講產品型號對他們毫無意義，而且吳際中越來越習慣隨便編個好記的名字，出於行銷人的本能。　　　　　　「這是……是『吸音神盤』。」他發現儒中道露出陰鷙的表情，這提醒吳際中他的武功是自己加上老秦再乘以Ｎ。寶物必須依靠實力才能守護。「聽名字就知道，是吸音納魄留在盤中。你根基不錯，吸掉一魂還沒事……你有沒有覺得哪邊刺刺的？」　　　　　　儒中道抽身急退，飄出亭子時還落地不穩，不由得心驚：「好…… 好驚人的吸音神盤！果然令我心緒不寧，五內翻湧！」不敢久留，施展輕功奔出數十丈，才大著膽子回頭撂話：　　　　　　「你叫什麼名字？屬於哪一個派門，前輩者又是何人？」　　　　　　吳際中一下子編不了這麼一大串，正自為難，老秦卻終於逮到機會一吐胸中惡氣：　　　　　　「聽好了，他是偉成實業股份有限公司行銷企劃部行銷一課課長吳際中！他的前輩者講出來呼你驚死，就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萬教的大先覺李偉成！」　　　　　　董事長一定很開心。這個宣傳半毛錢都沒花，只用了一台HTC ，效果橫跨兩個世界。這下子李偉成在江湖上要紅了！　　　　　　　　 ——————————————————————————————— 　　　　　　　　　　　　　　　　　　　　　（To be continued） -- "法爾索西斯的都會夜" http://www.wretch.cc/blog/farso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70.30.193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70.30.193

推

Yiyeshu

06/07 21:30, , 1^F

06/07 21:30, 1^F

推

aora

06/07 21:32, , 2^F

06/07 21:32, 2^F

推

MrCrowley

06/07 21:52, , 3^F

06/07 21:52,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