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創作] The City【03】

看板Nurse作者deilinna (程小音)時間15年前 (2009/07/19 21:41)推噓1(1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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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sex 看板] 作者: rainmie (蕾咪) 看板: sex 標題: [創作] The City【03】時間: Sat Jul 18 00:49:41 2009 這篇比較沉重，而且西斯點就跟隔壁室友的內褲一樣：看得到撿不到... 請大家忍耐一下，我保證【04】把點補給大家._./ ================================================================= 寂寞城市【03】認識泉時所帶給我的回憶，那股衝擊以及勁道，足夠花上我一輩子去細細回味品嚐。三年前，自小對我疼愛有加的舅舅身體突感不適，醫院報告的結果是血癌。於是那陣子，我休假或是下班時就得往中部某醫學中心跑，照顧在血液腫瘤科病房的舅舅。血液腫瘤科的護理人員大部份都比較沉靜而且穩重，我想這是她們每天要面對一堆化學藥物計算、以及急救流程的結果。她們通常樸素且脂粉未施，偶爾會看到她們勾勒幾筆清淡素雅的眼妝，其餘的一切都包裝在綠色口罩以及專業微笑下。原本以為在這種沉重病房的都是比較有年紀及經歷的護理人員，才發現也有部分是剛畢業不久的新鮮人，她們忙碌的身影也充滿專業氣息，只是做起事來就沒有老鳥的俐落。這間醫院的護理人員似乎沒有規定的制服，因此我從她們身上見識到護士服的款式原來可以如此多樣，只可惜她們都不穿裙裝，曼妙的身材都包在褲裝裡，實為殘念。輪職照顧舅舅的護理師裡有一位氣質特別清新，一看就知道是剛畢業出來的。我並不瞭解臨床職稱上護理師以及護士的差別在哪裡，只知道每次交班時她熟練地在舅舅床頭卡換上自己的名牌時，大大的護理師三個字讓我對看來不過20出頭的她心生敬畏。她總是紮著低低的包頭，穿著一套圓領旁扣的整齊白制服，推著護理車穿縮在病房。發藥時特別謹慎，總是一個一個對手圈以及唱名。溫暖的笑容總是蓋在口罩下、親切的鼓勵舅舅多吃點東西，偶爾也會跟我打招呼說聲辛苦了，吃過飯沒有之類的。有時候我會想，如果僅僅於此，我的人生可能會就此與泉這樣交錯。所以到現在想起我們倆當時做的白爛事，我都還會想笑。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灰暗的天空讓人心情抑鬱，雨絲要死不活的沾附在窗戶上，空氣裡飄著的雨水霉氣壟罩了所有住在這個死氣沉沉病房的人們。舅舅在病床上淺眠，氧氣罩輕輕的發出滋滋聲響，我坐在陪客床上窮極無聊的按著手機，按到了藍芽搜尋。大部分的手機都有這個功能，簡單按下幾個鍵，就能聯結在你身邊約十公尺內、同樣啟用著這樣便利科技的陌生人。我搜尋到的結果有七筆，大部份秀的使用者名稱都是手機型號，而有一個叫做「兩手點滴的女戰士」，我猜是住在隔壁房的大姊，37歲，姓林，老公姓湯，她總是把老公愛呀愛的掛在嘴邊講，因此我們索性都叫她湯姊。湯姊很酷，據她說患上的是一種叫非何杰金氏症的白血病，住院的資歷比舅舅還久，因為長期化療血管硬化，總是要維持兩條點滴線以備不時之需。她總是毫不掩飾地頂著多次化療後落盡髮絲的光頭，推著點滴架在病房跟交誼廳橫衝直撞，興奮過度的結果就是兩隻手的點滴管路滿滿的血液回流，再可憐兮兮地到護理站要護理人員救她；我猜她在生病前一定也體力驚人，至少我在這個病房裡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病人有她這樣的氣力。湯姊常常四處跑病房串門子，鼓勵其他病友說：相信自己會好起來，只有這樣才贏得了自己。久而久之，湯姊變成了這個病房的活力來源，那些久病不癒病人的精神支柱。離題了。除了“兩手點滴的女戰士“外，我還搜尋到另一個使用者。一看就讓我頭皮發麻，這使用者名稱寫著：我在你背後。我下意識搔了搔頭皮的疙瘩，接著往我背後一瞥，還好什麼也沒有。在醫院開這種玩笑是很不道德的。我義憤填膺，心想一定要嚇嚇這個傢伙，於是傳了一個聲音檔案給對方。其實這樣一點殺傷力也沒有，說明了當時我有多無聊。結果我沒想到對方竟然很快的就接收了。這個檔案是我從同事的手機裡轉過來的，因為太刺激了被我存在手機裡當笑料。傳輸完畢後，我還在心裡想著，不知道哪個笨蛋，會不會就在病房裡放出來嚇到其它病友。正想著。病房外走道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大埔阿嬤的大喊：騎哈緊系咩呷洨哦！！接著就是一聲霹靂啪啦的，某種東西摔到地上的東西。我一驚，衝到門外一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泉沒有戴口罩的臉龐，即使不笑看起來也是那樣溫柔，乾淨而略瘦的線條比我想像中來的清雅脫俗。她蹲在護理車旁，一臉慌亂地撿著分家的手機以及電池。我的腳尖正好抵在她的手機外蓋上，她抬頭看我，說了一聲不好意思，縮著脖子給了我一個吐著舌尖的苦笑。這一笑足以把我的心臟擊潰，我撿起手機外蓋，遞給她時感受到她指尖的觸感。泉的手指很柔軟，指尖因為長期使用消毒酒精有些許乾燥，那是我第一次跟她近距離的接觸。因為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所以她被叫回護理站，可憐兮兮地被常扳著晚娘面孔的副護理長借題發揮的大罵了三十分鐘之久，最後還是湯姊闖進護理站大喊：「小姐我的點滴又回流啦～」，才把泉解救出來。事後我問泉，為什麼診療時間會把手機帶在身上。她一臉委屈地說因為貓生病了住院中，倘若等到她小夜下班再聯絡獸醫就來不及了，只好趁著比較有空檔的時候給獸醫院打電話。至於「我在你背後」是某次跟同事無聊搞醫院怪談的傑作，而她忘了改回來。善良如泉，即使搞笑都顯得委屈及情有可原。湯姊也來湊了熱鬧，興致勃勃地跟泉要了那個聲音檔，然後很長一陣子，湯姊的手機有來電時，都會來上一段大埔阿嬤豪氣十足的髒話XD。這件事之後湯姊、泉以及我莫名地彼此拉近距離，只要泉有空就會被湯姊拉進病房聊天，我們成了在這個狹隘環境裡互相抒發生活情緒的對象。大部份的時候，泉只是聽，然後用很專業的口條給對“病人”以及“病人家屬”的心理安慰，我想這也是職業病。畢竟聽她的聲音，真的有一種很舒心的感覺，再絕望的病人跟家屬都能獲得一絲安慰，我想這也是一種了不起的天賦。湯姊是個鋼琴老師，她說她一生的夢想很簡單，就是在家裡開音樂教室，擺上自己栽植的香草及鮮花，泡一壺有機的花草茶，然後在明亮的落地窗前教會學生她一生在琴鍵上所學。「在我還沒完成這個夢想時，我還不會死呢。」湯姊笑，眼中發出很堅強的光芒。「憑著妳的活力，少說再活個80年沒問題啦。」舅舅在一旁感染了我們的笑容，鼓勵地說。我跟泉在一旁表同地大笑。這病房，每週、甚至於每天，都有人死去。偶爾，耳邊會感覺到週遭的空氣突地開始嗡嗡響，那是一種低氣壓，沉重地讓人耳鳴；接下來就是一陣忙亂的腳步聲、各種儀器的推車聲、機器規律而讓人發麻的嗶聲、醫師和護理人員互相傳遞著針筒、器械、以及醫學術語。每每這個時候，我就會躲回病房，把自己塞在MP3噪音裡，想起小時候經過喪家時，奶奶總拉著我快步走過叫我不要看。我並不害怕死亡，只是不喜歡它在我身旁發生，對我、對這病房裡所有人都是。早上五點多，我被一陣陌生又熟悉的嘈雜吵醒。原本不想理會，但口渴難忍，我走出病房倒水喝，一位大夜班護理人員看也沒看我，推著電擊器從我面前急步駛過。從茶水間出來的時候，我看見湯先生帶著兩個小孩走在我前面。湯姊的小孩很可愛，六歲的哥哥和四歲的妹妹，來醫院探視時總是賴在湯姊身上撒嬌，無奈這裡的環境離病源和死亡太近，湯姊並不常讓他們來。湯先生囑咐哥哥帶妹妹在病房外等，他走進病房裡，關上門。兩個小孩子站在病房門口，揉著沒睡飽的眼睛乖乖等待。五分鐘後，他一臉疲倦走出病房，紅著眼框蹲下來跟小朋友說話。哥哥拉起妹妹的手，輕聲地說：「我們去看馬麻。」我從半掩的病房門縫，看見幾個醫護人員正在徹去病床上那具遺體身上所有的管路。湯姊蒼白的臉龐很平靜，像是沉睡了一般。兩手點滴的女戰士，終於不用再跟那些外來的管線奮鬥了。我咬著牙走回病房，重重地坐在陪客床上，水杯在我手裡顫抖，視線漸漸模糊，成為一滴滴液體在地板上化開。這是我第一次貼切的感受到，死神的鐮刀，原來距離我這麼近。死亡，從來就不是件公平的事情。湯姊走了，這層樓的每個角落氣氛都相當低迷。如果連那麼樂觀有活力的湯姊都離開了，對於其它病人來說，在這個病房還有什麼寄託可以促使他們相信一切都會好轉？那天泉上早班，她發早藥時的動作比平常更靜，朝氣跟笑容都顯得牽強。走到舅舅這床時，她沒有看我，只是很輕地說：「記得餵舅舅吃藥。」就推著車離開病房。這讓我心裡那個空洞更大了。舅舅躺在床上，喃喃說著「人啊…真的是下一秒都不知道會怎麼樣…」我抽出他腋下的體溫計，看著37.8度的刻印，心裡更沉。那天我總共跟護理站要了三顆退燒藥，心理的無助跟恐慌一整天下來讓我身心俱疲。晚餐時間，我走到院區的便利商店；舅舅吃的是醫院的供膳，我只要草草解決自己的晚餐就好。結帳時不經意往落地窗前的座位區一瞥，有一個穿著便服的身影相當熟悉。泉的嘴巴抵著御飯團出神，連第一口都還沒咬下去，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一動也不動地盯著窗外。連我走到她身旁坐下來，也渾然不覺。「妳還好嗎？」我出聲，才像把她從空洞中喚醒。泉轉頭看我，輕輕的點了個頭，回以禮貌性的微笑。「還好，謝謝。」「妳下了班通常來這邊吃飯？」我沒有食欲，只買了杯咖啡，索性就在她身邊喝了起來。「不是…今天心情不太好，還不想這麼早回去…」泉看著我，神色淒苦而滿是歉意。「今天真不好意思，一整天都讓你們看到我不專業的表現，照理說我們是不能把情緒帶進工作裡的…」總是帶給大家歡笑的湯姊走了，全病房裡，誰都不好受。所以我連忙搖手。「不會…再怎麼專業心畢竟也是肉做的，我懂。所以…別太自責…」泉看著我，嘴唇輕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又嚥了回去，她別過頭，終於咬了那飯團一口。我們沒有再說話，草草結束了晚餐，泉站起身說該回去了，身形有些顫抖。「妳開車？」我看著她平日健康的容顏異常蒼白，心底泛上不安。「不，用走的，我就住在後面的社區大樓。」「那我送妳。」不知怎麼的，我脫口而出。泉看了我一眼，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直接往便利商店門外走。我緊跟上，一路走在她身邊，緊盯她不穩的腳步，深怕她會絆到另一隻腳。五分鐘後一棟老舊的大樓佇立在我們眼前，我遲疑了一下，不知是否該送到這裡就好，但泉面無表情的感應了大門電子鎖就進去，當下我只好硬著頭皮跟上。電梯裡的空氣有點凝重，我不太確定就這樣跟她回家是不是太冒然了；但泉低著頭，解開髮帶的長髮遮掩了她的側臉，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叮一聲電梯門開了，我和泉步出電梯。「這裡環境不錯。」話剛說完，我自己都有一種沒話找話接的愚蠢感。泉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還好，不過我樓下住的是變態。」「啊？」「我房間就在安全梯旁邊，有時候樓下的人會上來敲我的門或轉動門把，被我發現後再猖狂地笑著衝回他們房間。」我冷汗直流，對泉這樣的美女而言，根本就是個莫大的危機。「妳為什麼不搬走？」「租約還沒有到，而且反正他們也沒有直接跟我照到面，所以我只跟管理員反應了一下。」這女孩傻得讓我膽戰心驚。泉拿出鑰匙轉動鎖孔，手抵在門把上，轉頭對我虛弱地笑著。「謝謝你送我回來，晚安。」「晚安。」我揮揮手示意，碰地一聲門板把她隔絕在房裡。儘管我盡量讓自己表現得不要也像個變態，但我還是稍稍留意了一下泉家門口的狀況。她看起來生活非常簡單，除了護士鞋外，只有兩雙輕便的外出鞋，如果這是她全部的鞋子，那再加上剛剛穿進去的室內拖，總共只有四雙鞋。我想起家裡兩個姊姊一個媽媽，三個女人就把兩大櫥鞋櫃塞爆，外加堆得像101般高的鞋盒，忍不住想搖頭嘆息。日子一天天過去。舅舅的病況沒有特別的變化，好消息是抽血數字漸漸正常，醫師評估再不到一個月就可以出院。倒是泉的狀況沒有好轉，她臉上的笑容變成了一種固定模式，除了詢問病況跟做治療外幾乎不跟病人有太多接觸，淡妝下的黑眼圈漸漸浮現、身材又更消瘦了一點。我每天看著她在病房來來去去，卻越來越難有機會跟她說上一句話。儘管我對泉而言本來就只是她工作範圍內的一個小角落，但這種冷漠的互動，對曾經一起聚在病房內談笑的我而言，相當灰心。等我驚覺到泉的身影已經不再穿梭在病房裡，已經是她離職一週後。「為什麼？」站在護理站前的我忍不住驚厄大吼。副護理長臉部線條像發酵的全麥饅頭，嘴角的刻薄像在嘲諷我的失態。「她是自己請辭的，我也不方便告訴你為什麼。」舅舅出院的那個下午，我安頓好所有出院事宜後，衝向泉所住的大樓。有一對夫妻正好從大樓裡出來，所以我直接進屋，管理員只是狐疑地抬頭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幸運。站在泉的門外，我徬徨了很久，還是輕輕的按了她家的門鈴。我從一開始像怕打擾驚弓之鳥般的輕按，到後來死命的長壓。泉的三雙鞋子都在，而室內拖不在外面，我估計她是在家裡的；但為什麼壓了十分鐘的門鈴卻毫無回應，我想起她還沒離職前那像遊魂似的身影，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大，我聽得見心跳在耳邊鼓譟的聲音。喀擦一聲。門板被輕輕打開了，泉探出頭來。「啊……？」彷彿一世紀之久，泉總算開了口，氣若遊絲。我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的臉龐，心裡突地一驚，這是誰？泉的臉如枯槁般慘白削瘦，眼眶下的黑眼圈已經泛起深紫，眼窩凹陷，眼皮卻有點浮腫，眼睛裡的血絲像連續哭了七天七夜。「…阿徹？」她皺著眉，好半天後才像回過神。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關於我這個她生活以外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她家。只是泉突然笑了，笑容下的虛弱讓我心頭一緊。「先進來吧。」泉的房間，大抵上都還算乾淨整潔，只是地板上四支橫陳的威士忌空酒瓶突兀地讓人觸目驚心。我收拾那些瓶子，皺眉。「這些都是妳自己一個人喝掉的？」「嗯…我不能吃安眠藥，但如果沒有一點酒精，我根本睡不著…」泉虛弱地說，眼神裡的渙散像還在神遊。我不敢去想，如果今天在門外按門鈴的是樓下的傢伙，那會發生什麼事。「妳到底怎麼了？」累積了將近快一個月的疑惑，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我知道泉原本是為了湯姊的死去而傷心，但她目前的精神狀況已經超過我所知道一個失意的人的最極限，現在的她看起來根本一點照顧自己的能力也沒有，原本活潑亮麗的女孩變成這付德性，任誰都會擔憂害怕。只是泉突然笑了，在夕陽暗紅色的餘輝下，她嘴角淒楚的角度冷冽地讓我頭皮發麻。「阿徹…湯姊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吧…」她突然提起湯姊，讓我有股不詳的預感。「你知道湯姊在病房的時候，除了病情之外從來都不讓我們擔心，有的時候反而還會鼓勵我們…我們都好喜歡、好喜歡她…」「她跟他先生感情很好，事實上他們兩夫妻在這一年來，自費藥物幾乎花盡了他們所有的財產，可是他們還是好樂觀…好恩愛…」「她撐下去一切都是為了她的小孩…他們都還好小…湯姊說，如果她死掉了，小孩跟老公都會很辛苦…她要忍著不被病魔擊倒…」「她有一次偷偷跟我說…她最起碼、至少至少…也要撐到孩子都上小學了才可以輸…」泉說著，眼眶開始泛淚；我聽著，胸口越來越難過。對於湯姊的不捨以及對生命的脆弱，這沉重的氛圍排山倒海的擠壓著泉的小套房，沒有一絲出口。我原本以為，在癌症病房已經看透一切生離死別的醫護工作者，對死亡都已麻木、或者找到調適的方法。「阿徹…」泉突然叫了我一聲，我看著她的眼，在那其中佈滿了藏不住的惶恐與不安；接著她深吸一口氣，在劇烈的抽噎聲中眼淚潰堤。「湯姊她…可能是我害死的……」龐大的空白像鑼一般在我耳旁敲響，我的腦子很漲，嗡嗡地耳鳴。「妳說什麼？…」泉摀著臉，手止不住地顫抖，字字句句從她的嘴裡破碎的溢出。「那幾天湯姊的狀況很不好…體溫壓不下來…總是間間斷斷的在發燒……」「我們幫她抽了好幾管血，生化數字總是異常…後來醫生決定幫她開一種新藥…」「那支藥一天只打一次…開立醫囑那天…湯姊看著我手上的針筒跟我說：又要換一種武器跟它抗戰了…」「我一直記得她當時的笑臉…笑得好辛苦、好辛苦…」「現在閉上眼睛，我就會想起她當時的表情…」「那支藥的副作用是對身體免疫系統有很強的破壞性…我早上九點給了那隻藥…隔天清晨湯姊就走了…我…阿徹…我……」泉腿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地板上，終於止不住地放聲大哭。我總算釐清了，有關這些日子以來泉的這一切。我承受不住她的悲傷在我眼前就像摔地的玻璃般四散碎裂，忍不住緊緊地、用盡全力上前抱著她。泉在我懷裡毫無保留地放縱她的眼淚已及愧疚，在無法停歇的哭聲與顫抖中，我品嚐到她最深沉的恐懼以及後悔。止不住的壓力像是長久在密閉空間裡滯留的蛹，開始挖掘出一絲縫隙後，瘋狂地破繭而出。「雖然學姊都安慰我不見得是藥的關係…」「也說我們護理人員By order做事就站得住腳…」「可是我害怕的不是法律或醫學上的角度…而是一閉上眼，湯姊的遺容、湯先生虛弱而絕望的表情、跟在她推床後面走向太平間的兩個小孩、我在她的注視下打進的那隻藥…」「我好難過…好難過…阿徹，你不會瞭解這個是什麼感覺，為什麼我每天努力的完成我的任務，最終還是要送走這麼多照顧過…我深愛的病人…而我永遠不會瞭解在這個過程中我做的一切是對的還是錯的…」「所以我好害怕…我不要在醫院了…不要了…」她說到這裡，肩膀的抽搐變得劇烈，頭埋在我胸口，張嘴嘶喊卻無聲的哭泣反而使人心碎，眼淚已經沾溼我衣襟的一大片。我無法回答，只能貼著她的頭，陪著掉淚。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泉的所有情感，都跟我的靈魂相呼應，牽動我所有心弦。黃昏已經撤去最後一抹能量，在昏暗的房間裡，所有悲傷與情感都被敏銳地放大。我緊緊擁著泉，手指找到她的臉、她的唇，拭去她滿臉的淚痕，試圖給她一絲安定，就像她還在醫院衛教時，溫柔地給我們的力量一樣。泉的淚還是止不住的落下，於是我低頭，一寸一寸帶走她滿臉的淚珠；哭聲不止，於是我吻了她的唇，封印所有悲傷；顫抖持續，於是我們相擁得更緊。時間席捲著空間裡的情感，夜色像墨一般濃厚，輕輕地染過房子每個角落，熨燙著她的地板、她的床。在熾熱的淚水裡，那是第一次，我和泉做了愛。 -- The City 寂寞城市 http://www.wretch.cc/blog/rainmie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6.59.14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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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ard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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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noldl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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