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傳統藝術中心開園 兩岸戲曲大展
國立傳統藝術中心開園 兩岸戲曲大展
【曾永義】
什麼是戲曲？
戲曲是這次文化活動的主軸，那麼什麼是「戲曲」呢？「戲曲」和「戲文」一樣，
原是用指南宋光宗紹熙間（一一九○—一一九四）在浙江溫州（永嘉）發展形成的
大戲。到元代與北方大戲「北曲雜劇」對稱叫「南曲戲文」，彼此簡稱為「北雜劇
」、「南戲文」或「北劇」、「南戲」。南宋度宗咸淳間（一二六五—一三六八）
戲文流播到江西南豐，被稱為「永嘉戲曲」。但是現代所謂「戲曲」，則自王國維
《宋元戲曲考》之後，一般被看作中國古典戲劇。
戲曲就其藝術而言，可大別為人演的「小戲」、「大戲」和操作偶人演的「偶戲」
三大類。又以體製和腔調為基準而分為各種體製劇種和腔調劇種。像北劇、南戲、
傳奇、南雜劇乃因其體製規律不同而分；像梆子戲、皮黃戲、崑劇、高腔戲乃因用
以演唱的腔調不同而分。現在地方戲，主要用腔調來分野。
這次「兩岸戲曲大展」邀請來展演的大陸地方戲曲劇種，考量以下條件：在藝術上
有卓著成就的，可做為劇種之代表性的，劇團未曾來台演出，以大戲折子為主而兼
顧本戲與小戲。如此一來，可以取其多樣性和「新鮮性」。
我們請來的劇團有大陸七團、本地四團。它們是：
1.陝西省戲曲研究院秦腔劇團：演出折子戲五折、小戲二折。
2.湖南省湘劇院：演出本戲四本、折子戲七折。
3.江蘇省錫劇團：演出小戲三折、折子戲一折。
4.江蘇省蘇劇團：演出小戲一折、折子戲二折。
5.浙江省婺劇團：演出小戲二折、折子戲三折。
6浙江省紹劇團：演出折子戲五折。
7山東省呂劇團：演出小戲二折、折子戲二折。
8宜蘭壯三新涼樂團：演出本戲《呂蒙正》。
9漢陽北管劇團：演出本戲《出京都》。
10.榮興採茶劇團：演出本戲《老樹開花》。
11.台灣戲專歌仔戲科：演出本戲《薛丁山與樊梨花》。
以上十一個劇團演出十個劇種，劇目四十二，含小戲十目、大戲折子二十四目本戲
八目；所用腔調有梆子腔、高腔、彈腔、亂彈腔（二凡、三五七）、灘簧腔、揚琴
腔、歌仔調、西皮腔、福路腔、採茶調等十一種。秦腔、錫劇、蘇劇、呂劇、歌仔
戲、採茶戲等皆為單腔調劇種；湘劇實際上包含高腔、低牌子、崑腔、彈腔，婺劇
包含高腔、崑腔、亂彈、灘簧、時調，紹劇包含亂彈、調腔、崑腔、俗曲，北管包
含西皮、二黃、福路、幼曲，則皆為多腔調劇種。一般說來，多腔調劇種多流行在
人文或商賈薈萃之地。
戲曲大展的文化現象
從兩岸這些地方戲曲劇種的演出，我們可以認知以下所呈現的藝術文化現象：
其一，可以認知小戲與大戲的差別。小戲演員少至一人或三兩人，妝扮簡陋、故事
簡單，藝術形式尚未脫離鄉土「踏謠」。大戲演員足以充任各門腳色扮飾各種人物
，情節曲折複雜足以反映社會人生，藝術形式已屬綜合完整乃至精緻。小戲可說是
戲曲的雛型，大戲則是戲曲藝術完成的形式。小戲以單出為慣例。大戲以全本為完
整，也有出以連本者；其為折子則以情節段落為單元，用以呈顯腳色藝術之特殊修
為。以上所舉劇團中，如秦腔〈頂燈台〉，小丑光著頭頂熱油燈前後左右挪動翻滾
，最後將自己頭上油燈吹熄，在滑稽的動作中，同時還要配搭幽默的賓白和詼諧的
唱腔，充分顯現了以小丑為主腳的小戲藝術特質。又如湘劇《白兔記》〈打獵〉、
〈回書〉二折是娃娃生重頭戲，其優美的高腔唱腔、繁重的身段和翎子、打帶的功
夫，皆用以展現娃娃生的藝術修為。
其二，腔調是方音憑藉方言所產生的語言旋律，而方音方言既然各有殊異，其產生
的腔調也自然各有特質。腔調在源生地只稱「土腔」，「土腔」一經流傳，如果較
流傳地腔調強勢，便被冠上源生地作為名稱。腔調變化的原因相當複雜，其命名方
式也不止一端；但無論如何，它是構成戲曲音樂的主體，目前戲曲劇種的分野，即
以腔調的不同為基礎，因為不同的腔調就會具有各自的音樂品味。譬如清康熙間張
潮稱讚秦腔說：「聽抑揚抗墜之妙，不覺色飛眉舞也。」而只有打擊樂、台上一人
獨唱，台後眾人幫和、音調極高亢而富有朗誦意味的腔調便被稱做「高腔」。而紹
劇亂彈中的二凡腔據說源於「西秦腔二犯」，腔調激昂悲壯，自然宜於激烈衝突的
場合；其另一種三五七腔則是由曲牌體向板式變化體過渡的吹腔，乃宜於抒情敘事
。即此已可知欣賞戲曲音樂，不能不留意其腔調之特質。
其三，戲曲的種類雖然繁多，但其藝術原理不外「虛擬、象徵、程式」六字，因為
虛擬象徵，所以戲曲劇場裝置簡單，表演時，時間空間可以自由流傳；因為程式，
所以妝扮、音樂、表演有一定規範可循，演員與觀眾間可以溝通自如。今日戲曲講
究現代化，乃時代之自然趨勢，但務必百變不離其宗，倘若忤逆「六字真言」，則
必斲喪戲曲之本質。譬如舞台喜用台階，表現時焉能「無動不舞」？又如不識曲牌
格律、不明腔調特質，則新製之戲曲音樂焉能不「荒腔走板」？凡此也都可從此次
「兩岸戲曲大展」中驗證得知。
中國是一個戲曲的國家，中華民族是一個戲曲的民族。若論「演故事」之中國戲劇
，則周初的《大武》之樂，距今已三千一百年；若論「合歌舞以代言演故事」的中
國戲曲，則戰國荊楚的《九歌》，距今也已兩千數百年；而今中國尚有三四百種的
戲曲，且戲曲是最綜合最具體的文化之表徵，則只要身上薰染有中華文化的人，焉
能不觀賞戲曲、認知戲曲！而這也正是我們之所以以「兩岸戲曲大展」作為國立傳
統藝術中心開園之慶盛大活動的緣故。
戲曲學術會議
「兩岸戲曲大展」重要的另一面就是「兩岸戲曲學術研討會」。
兩岸戲曲同根並蒂，有其傳承關係；但兩岸曾經隔絕數十年，也各自發展出某些特
色和形式，而今在時代及價值觀的轉變下，如何延續戲曲藝術文化、培養專業人才
，已是不容忽視的重要課題。因之配合兩岸戲曲盛大的展演，乃邀請兩岸專精戲曲
的學者各十一人，針對戲曲形成發展和藝術文學特色提供論述，並就戲曲現今面臨
的問題和未來的前途加以探討，期望兩岸戲曲能有更長遠的發展。但為了有別於以
往的戲曲學術會議，乃將論題集中在地方戲曲尤其是地方大戲之上。
為此，筆者為研討會擬就參考議題：地方戲曲如何形成，南戲北劇如何在地方流播
發展，腔調如何形成，腔系如何形成，地方戲曲的藝術特色如何，地方戲曲的文學
價值如何，地方戲曲發展的途徑如何，地方戲曲的音樂有何特色，板腔體和曲牌體
音樂如何形成、有何異同，地方戲曲的題材有何特色，地方戲曲的思想情感有何特
色，兩岸地方戲曲有何異同。現在兩岸學者所提出的論文也大抵不出這些議題的範
圍。而為了一場座談會，筆者另外擬了以下五個議題：國人如何對待地方戲曲，地
方戲曲在現代社會有何意義價值，如何維護和發揚地方戲曲，如何在現代劇場呈現
地方戲曲，地方戲曲面臨那些迫切的問題。希望藉此討論出共識，使地方戲曲的未
來能走上康莊大道。
戲曲音樂會
而誠如上文所云，腔調是戲曲音樂的主體，是所以展現精采的靈魂。如果能將腔調
「現代化」，經由名家編曲、行家歌唱，而以大型國樂團伴奏，未嘗不能別開境界
。國立實驗國樂團有見於此，為「兩岸戲曲大展」共襄盛舉，乃特製作「地方戲曲
之夜音樂會」，選取本地北管、大陸蒲劇、越劇、滬劇等地方戲曲著名唱段，邀請
名家景建樹、劉學軒、瞿春泉、周以謙編曲，由各劇種最具知名度的藝人潘玉嬌、
任跟心、單仰萍、茅善玉獻唱所屬劇種唱段，另外樂團還委請梁銘越先生創作「南
管隨想曲」，同時於此作世界首演；希望在現代國樂團的大型樂隊襯托下，能營造
豐富多變的音色，產生厚實沉穩的樂風，以期在清淡雋永之間顯現精練絕美，在氣
勢磅礡之中不失細緻靈動，能為戲曲音樂的新舞台開創無限的可能。
踩街揭開盛大活動
實驗國樂團的「地方戲曲之夜音樂會」，定於七月六日假國家音樂廳舉行，作為「
兩岸戲曲大展」暖身的前奏曲。而「大展」則於十三日上午在宜蘭的踩街和開園儀
式揭開序幕之後展開：是日下午舉行學術研討會，十五日下午結束，共五場。
戲曲展演則提早於十一日開始，至二十一日結束，分三個劇場演出。其在國家劇院
者：十一日至十四日由新象承辦之秦腔劇團演出；十五日至十六日由我們所邀請之
呂劇、蘇劇、錫劇、紹劇、婺劇等五劇團輪番上演；十八日至二十一日由傳大承辦
之湘劇團演出。其在宜蘭傳藝中心者：十二日下午彩排記者會開始，至十八日止，
大陸五劇團和本地四劇團共演出十二場。其在台北中山堂者，十七、十八兩個夜晚
，亦由五劇團配搭演出。這次「戲曲大展」的盛大演出總計十一天，日夜二十四場
，劇目皆係代表作，演員皆為劇團首選；堪稱琳瑯滿目，熱鬧滾滾，但也機會難得
。希望國人不要錯過這樣的戲曲盛事，這樣的藝文饗宴。
而我們之所以用九十分鐘的踩街活動作傳藝開園的前導，並在園區舉辦一連七天的
民俗技藝和小吃的園遊會，是因為國立傳統藝術中心之正式成立，不止是全國文化
建設的要務，更是宜蘭文化史上的大事，所有宜蘭人都應感到光榮。傳藝中心毗鄰
冬山河遊憩帶，除了提供國民休閒娛樂之外，也將成為國民認識和體驗傳統藝術文
化的重要「景點」，所以我們認為，開園慶祝活動應結合宜蘭當地表演藝術團隊與
具有新興活力之民俗文化團體參與，並將活動範圍透過踩街，擴大到宜蘭縣內，藉
此 鞳聲喧，宣示傳藝中心於宜蘭之正式成立，也為傳藝中心與宜蘭在地民俗藝術
資源的結合，開啟長期互動的先河。而進入園區的國民，此時也有民俗技藝可以摩
挲、可以觀賞，也有民俗小吃可以品嘗，由此而「窺豹一斑，嘗一臠以知全鼎」，
可以預知將來園區的風貌。
書生報國，盡其在我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全體工作人員都已「進入戰鬥崗位」，各司所職，全心全力以
赴。承辦策畫整個活動的中華民俗藝術基金會，午夜猶然燈火通明。當我面對著「
龐大」的工作同仁，每喜歡說：「我們從事文化活動，總不免『好大喜功』之癖，
為此多受辛苦；希望大家當作『書生報國』，盡其在我，無愧無憾的做出好成績來
。」我們又認為，一人之力，成就不了大事；必須團體合作，才能克竟膚功。而這
也正是我們所以「好大喜功」的緣故。
譬如這次「兩岸戲曲大展」，只因為認為國立傳統藝術中心成立，於傳統藝術文化
是何等大事，何等重要；只因為有感於中心柯基良主任之為人與擔當，應該好好為
他效勞。乃在政府預算之外，又結合中正文化中心國家兩廳院、國立實驗國樂團、
新象和傳大兩藝術傳播公司、台北市立國樂團，他們或免費提供場地、或慷慨解囊
來共同協辦；因此此次「兩岸戲曲大展」，才別有國家劇院、國家音樂廳和中山堂
的展演場地，才別有難得一聞一見的地方戲曲之夜音樂會和秦腔、湘劇的精采演出
。而台灣戲曲專科學校負責戲曲研習營和整個展演節目，不知動員多少師生；台灣
大學中文系負責學術研討會，規畫執行，極為縝密周詳；台灣藝術大學負責學者接
待事宜，中研院文哲所負責學術論文集編輯，皆不厭其煩瑣；宜蘭縣政府也以地主
竭盡支援之所能。凡此都不是「感謝」二字所能盡其心意的。
然而近日更忽有可感可喜之事，那就是遠在高雄市的「太一鼓樂」，「聞風響應」
，欲在開園迎賓之際，獻上〈獅鼓〉與〈黃河激浪〉二首鼓樂，將震撼式的歡樂推
向最高潮。這兩首鼓樂，前者是團長施德華以民間獅鼓，融合傳統的大曲結構和三
通鼓概念而成，後者是安志順先生從〈黃河大合唱〉擷取靈感，以展現浩壯的氣局
。兩首都屬創作，他們聲言分文不取，我不知如何形容感激之情。
傳藝中心柯主任說：「為了擴展和延伸兩岸戲曲大展的效能，中心接續舉辦布袋戲
會演和假日劇場，邀請國內傑出的布袋戲團、歌仔戲團、北管戲團和京劇團來一起
大展身手，因為戲曲實在是傳統藝術中的翹楚，也是綜合的菁華。展演延長一個月
，至八月十八日方才結束。」聽了這樣的話語，請讓我們預祝「兩岸戲曲大展」果
然圓滿成功！
【2002/07/06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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