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 微宛然第一代轉大人
十八年 微宛然第一代轉大人
【記者紀慧玲／專訪】
什麼事情可以讓一個9、10歲的小孩堅持18年？棒球、電玩、漫畫，或NBA？
答案是布袋戲。18年前板橋莒光國小翁健、郭端鎮兩位老師破天荒地成立國內
首見國小布袋戲團，當年的小孩只是9、10歲四年級學生。18年過去，當年的
五十餘人「殘存」3人，黃僑偉、黃武山、吳威豪從好玩轉為專業。26日晚亦
宛然掌中劇團於北市中山堂演出創團以來最大膽實驗：莎士比亞劇本改編的
《亨利四世》，許多親朋故舊、叔伯姐姨看著黃僑偉等人出身的「微宛然掌中
劇團」第一代長大成人，像劇中亨利王的兒子哈利收斂放蕩行徑，「轉大人」
成為英明國王，感觸油然而生。「轉大人──」微宛然真的長大了，他們的堅
持用18年歲月換來，何其漫長，又何其匆匆。
留著一頭長髮的吳威豪如今是兩個孩子的爸，最令團員羨慕的是，他娶的是團
裡女團員，近水樓台先得月。從小照相必露出兩顆大門牙、外帶兩渦深笑渦的
黃僑偉，還是一副慧黠模樣，他也正往結婚路上邁進。即將從台北藝術大學劇
場研究所畢業的黃武山最頭大，面臨當兵服役關卡，眼看著必須暫時脫離布袋
戲行業。
18年前，黃僑偉、黃武山、吳威豪都是莒光國小四年級小朋友，翁健、郭端鎮
兩位老師找來李天祿亦宛然掌中劇團，創立了微宛然。「那時只是好玩，」黃
武山說，他最先被戲偶吸引，「與電視看的很不一樣」；待正式學戲，驚訝於
師傅操偶演技，「團體一起活動也很有趣」，愈學愈著迷。微宛然50餘位學生
五年級起編作一班，「微宛然」正式成立，五、六年級時就有機會出國表演、
全台各地巡演，「演完還有點心吃，一切感覺都很好。」儘管師傅求好心切，
「學不會，用尪仔頭敲我們的頭」，但離開的人很少。
國小畢業，微宛然面臨第一次升學困擾，許多團員因為家庭或個人因素，無法
繼續；郭端鎮、翁健用盡全力為學生尋找集體升學管道，11個微宛然成員最終
順利集體進入新埔國中。在校方全力支持下，新埔配合莒光國小美勞課時間表
，讓第一代微宛然返回莒光與第二代微宛然同時學戲。黃武山說，其實那時都
是跨學區就讀，為了唸新埔，每天必須5點多起床，走路半個多小時才到學校。
新埔三年，微宛然名氣更響，但緊接著升學就出了大問題。集體升入華岡藝校
夢想破滅，私校高學費讓多數孩子卻步，結果，黃僑偉唸了海山高中，黃武山
唸中正高中，只有吳威豪選擇華岡，放棄的人更多，第一代微宛然僅剩4人。
還好，亦宛然這年申請到教育部民族藝師藝生傳藝經費，高中三年，黃僑偉等
4人就靠著這筆經費繼續學習。曾經也是優秀前場頭手的梁勇勝意外死亡，是
這個階段最令人遺憾的記憶，但三年畢竟熬過去。距73年起步，這時學戲已9年
，沒有正規體系輔佐，微宛然加亦宛然用最土法煉鋼方式，「手把手」師徒制
默默薪傳，毅力與堅持不可思議，政府口中的薪傳大業在民間藝人手中用最民
間的方式自我完成。
黃僑偉現在是亦宛然最重要的前場頭手，剛開始也是好玩，真正有認真想法是
高中的事。他說，父親猝逝，家中景況瞬時改變，媽媽持家，他必須打工上學
；但學布袋戲的事，「媽媽一直讓我自由選擇」。「我真的很喜歡布袋戲」，
他說，高中時開始意識到布袋戲人才斷層，「這行沒人在學」，老師傅年歲愈
來愈高，他「真正意識到作為生涯規畫的可能」。黃僑偉天資聰穎，操偶俐落
，口白與分音清晰流利，亦宛然主演少不了他，「市場不大，但團體少，競爭
少」，他自覺學了這行「生活還不錯」。
回溯18年漫長歷程，黃僑偉說，他沒辦法比較布袋戲納入專業學校成效會不會
更好，「因為沒試過」。他自己的心得是，師徒制基礎訓練嚴格，允許一對一
指導，不同天份學生有不同教法，養成與發展視個人而定。黃武山說，學戲難
免枯燥無趣的時候，比如練動作，「非常枯燥」。客家籍的他還加上口白這關
難題，「回家背（閩南語）給我媽聽，她也聽不懂」。吳威豪主攻後場，鼓佬
師傅李順發脾氣也不頂好，棒槌敲頭也是時有的事。
黃武山說，「你隨時會有想退出的念頭」，「但苦過之後，做什麼事變得很有
耐心、毅力。」他說，如果要給現在微宛然第七代學弟妹一些建議，他會說，
這年代有機會接觸布袋戲是非常難得的，18年前如此，18年後依然如此。
第一代微宛然在各界苦心孤詣下，培養了黃僑偉三位接班人，接下來的微宛然
沒這麼幸運，升學與培訓管道一再受挫，翁健仍堅持在莒光國小繼續帶領微宛
然，但社會目光已愈來愈淡漠。鄉土教育實施在即，莒光國小微宛然是現成18
年實證，究竟，鄉土藝術教育要走向專業，還是業餘？微宛然養成體系能不能
自成系統，為文化主管單位認可，找到結合民間與政府的「新中間路線」，也
乏人問津。
黃僑偉說，他總共才學了20多齣戲，「現在愈覺得時間不夠用」。可喜的是，
「轉大人」的布袋戲人已經蓄勢待發，他們擎起了李天祿、陳錫煌、李傳燦師
傅的火把。台灣慶幸有他們，所有協助過微宛然的老師、朋友都是堅持的見證
，歷史的推手。
【2002/05/30 民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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