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山外山 1
踏上台北的土地時，才忽然驚覺自己的夢醒了。好像一切都美的
那麼不真實，好像這一切從來就沒有發生過，猶如一些神怪小說裡
提及的情節，就在我的生命裡上演。人生其實也不過是場夢，拉長時間軸，
把整個空間放寬拉遠，一個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暫渺小，好像一眨眼就
過了幾十年，即使想拼命抓住些什麼，卻依然抵擋不了人事變遷。
我很討厭生離死別。在我的人生中見證過四場死亡，其中三位是我的親人。
每次要離開一群朋友時，我總是哭的浠瀝嘩啦。我在車上不停回想，這幾天
法師們辛苦照料著我們的畫面，窗外是不住倒退的鄉間田野，然後我的眼睛
就模糊了。生離死別說明了人生無常，我們因為無常而分離，卻也因為無常
而相聚。再也不會有同樣的一群人，聚集在同一個地點，做著同樣一個夢。
我一方面怪罪著無常，卻也同時深深感激著無常。因為無常，所以一切都
變的可能，會不斷有壞事發生，也會不斷有好事發生。
回憶之1 悲願
我站在如證法師的身前，眼睛一直注視著他，身旁圍了一群人。
在一樓大殿前，如證法師述說著在佛法黑暗劫來臨之前，師父所引領的這波
藏傳佛教在漢地廣弘的小高潮是光明劫最末的一波小高潮。而這波高潮的領
峰會有一群聖人出世，世界將重現唐朝一間寺廟動不動兩三萬人的盛況，
他們將引領時代的潮流，在世界完全陷入黑暗前做最後一次反撲。
這群聖人也許是那些預科班的小孩子，擁有驚人的記憶容量，藉由鳳山寺僧團
所開創出來的背書方法，小小腦袋能記憶50萬個字。
「以後是這些小孩子的時代了。」當如證法師這麼說的時候，一個小孩子跑
了過來，如證法師摸著他的頭，問:「你說對不對?」那個小孩子靈活的眼珠
轉啊啊，好像不明白我們談論的內容，只是抬起了清秀的臉龐看著法師。
如英法師也走了過來，慈愛地撫摸著他的頭。我覺得體內有一股電流在流竄，
有一股很想哭的衝動。
如證法師搖著頭說:「好像不管再怎麼努力，還是擋不住整個世界因為追求
物質而不斷下墮的趨勢，我現在做的事情就像螞蟻搬山。」
建華師兄問:「那我們這些30幾歲的人能做什麼?」
如證法師說:「就像你腳下的墊子一樣，我們的任務就是拱這些聖人出檯面。」
有為者亦若是，聖者亦若是。我從心裡湧出一股強烈的使命感。
這群人是真的想改變世界，他們不是在開玩笑，回想我過去20幾年來的生命，
沒有一刻不是為了自己而活，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貢獻一己之力。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回憶之2 慈悲
第八天，如證法師要講說師父的行誼事蹟，坐在我們眼前的卻是如淨法師。
如淨法師勉強抱病上陣，他講話的速度很慢，還不時咳嗽。而如證法師因為
操勞過度氣若游絲，先躺在床上休息一小時。
那天早上我們小組研討時，緣寶法師說我們的帶組法師--如願法師病倒了。
我從來沒有因為忙自己的事忙到病倒的經驗。
但是我眼前的這些所謂法師，卻一個一個因為幫助別人而累倒。
即使在僧團的訓練下，這些法師們的智慧、能力、慈悲、體力和意志力遠遠
超過平常人，但是他們並不是超人，終究會有累倒的一天。
我再次在心裡問了一次: 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要做到這種程度?
不由得想起了師父的那句:「只要你不放棄，我很樂意陪你走完最後一程。」
達賴喇嘛最喜歡的:「乃至有虛空，以及眾生住，願吾住世間，盡除眾生苦。」
以及弘一大師的:「愛，就是慈悲。」
回憶之3 叮嚀
某天中午，如願法師找了我們第二大組第1小組的成員去面談。
他手上拿著我們的自傳，一一指出我們個性上的缺陷，並且提供了一些建議。
他對我說:「你的自傳很特別，我還特別拿給如證法師看。」
「你做事情太好惡分明，所以如果缺乏正確的見解，人生將會走的很辛苦。
你做決定時必須要以理性的狀態下去抉擇，格局大一點，眼光放遠一點，
不要執著於眼前的一些事項。」
有天中午吃完飯，我想跑回東寮房的五樓休息，沒想到遇到如證法師。
他問了一下我的狀況，然後說:「你很聰明，所以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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