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筆記:5】失落的傳說

看板NTU98DFLL作者 (掛念)時間25年前 (2001/02/04 05:48),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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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 Florence 回宿舍後,一個人坐在路旁等著十幾分鐘後才會抵達的 公車。涼爽的夏夜晚風在空曠的市郊來回吹送。我望了望天際,想著遠方 的故人、朋友,熟悉的面容與聲語。被一種抽離後的莫名疏異包圍,卻又 吊詭地同時感到平靜。淡淡的思念佈滿了整片星空。廣袤的世界似乎正向 我訴說著一切交錯的熟悉與陌生。世界只在心中。 數分鐘後,有輛汽車在我面前停了下來,駕駛是個年輕的德國人,以 為我沒車坐了,把頭探出來問我要不要搭便車。我笑笑地說: "Nein, danke. Es gibt noch Bus. Spaeter kommt es." (不,謝了。還有公車,待會就來了。) 他也就笑笑地跟我揮揮手,然後把車開走了。等公車來,我上了車後 才發現自己不孤單。原來有不少人在市區混得很晚,也趕著坐這門禁前的 最後一班車回來,所以車上有一整群都是要回青年旅館的。 折騰了一天,已經相當地疲憊。原以為可以好好休息了,沒想到還有 新的驚奇。我當晚睡的是六人房,不知是沒住滿抑或其他人還在樓下的小 酒吧瘋還沒回來,我進去時就只有兩個人在聊天。原本我已躺下要睡了, 聽著他們的對談讓我漸感興趣,最後也加入了談話。他們一個是從波昂( Bonn)來的德國人,一個是從伊斯坦堡來的土耳其人。聊的話題是德國境 內的土耳其移民問題,還有土耳其的國家情勢,用的是英文。這土耳其人 的英文雖然不太好而需要一直翻字典,德國人依舊很有耐心並且專注聽下 去。我一開始用德文跟這個德國人交談,後來為了讓土耳其人也聽懂,便 改用英文。除了就他們聊的話題發表我自己的意見外,免不了我也要向他 們介紹一下自己的故鄉。這時就會牽涉到國家定位甚至國族定位的問題, 要說明自己是Chinese卻又同時是Taiwanese(而後者的強調又很重要)。 因為實在複雜到連我們自己都難以了解,就只好苦笑著對他們說: "It's too complicated. This is a political problem." 在後來的旅程上,在向偶識的陌生人介紹自己時,還會重覆相同的話 。最後,我們三個人只好笑笑地達成結論: "We are all human beings." 後來在慕尼黑啤酒節與德國佬抬槓時,也是達成這樣的結論。 也許是聊得太愉快了,當我睡去時大概已經是半夜兩點。但第二天為 了趕一早的火車,六點就起來了,所以也就只睡了四個小時。因為時間太 早,青年旅館內不但早餐還沒準備好,就連門都還沒開。於是我便依照昨 晚詢問櫃臺所得到的指示,從旁邊一個只能從裡面向外開的小門出去。 一早青年旅館所在站牌旁的空盪街道在微曦中顯得清新。一上公車, 司機充滿微笑地道了聲Guten Morgen(早安),開啟了一天的序曲。數十 分鐘後,我已坐在開往Mainz的IC上了。 到Mainz是為了轉搭萊因河的渡輪。抵達Mainz後即先直奔到火車站內 的Information,詢問如何到搭渡輪的地方。這時候我再度見識到了德國 大眾交通運輸的系統作業化。原以為我詢問的那位小姐會直接口頭告訴我 要搭幾號公車,大約要怎麼走之類的。沒想到她叫我等一下,接著開始在 她桌前的電腦上輸入一些資訊,兩分鐘後,一張紙列印出來了,上面寫著 當天的日期,並載明從火車站到搭渡輪的地方該搭什麼車(車次時間當然 也一分不差地標明於上)以及另需步行多久。這位小姐怕我不夠了解,還 拿了一分城市簡圖幫我標明了位置,並微笑地祝我好運。 火車站外的公車站牌極多,且相距並沒有想像中的近,為了不多跑遠 路,於是我詢問了一位路過的老太太。這位老太太非常的熱心,深怕我迷 路,不斷重覆地告訴我該怎麼走,一直到我自己已經很確定後仍一直覆述 。當我向她道別往前離去後,老奶奶還在我身後用溫暖的語調提醒我一路 要小心。我轉過身,看到的是滿滿的慈祥與熱情。 事後發生的一切一再證明,我總是特別能得到德國老人的好感,而且 特別是德國老奶奶。 在華格納的歌劇《尼貝龍的指環》(Der Ring des Nibelungen)第 一部<萊茵的黃金>(Das Rheingold)中,其中一位萊茵河女兒(Rhein- tochter)Wellgunde在一頭開唱道:(Andrew Porter的英譯) Der Welt Erbe gewaenne zu eigen, wer aus dem Rheingold schuefe den Ring, der masslose Machte ihm verlieh'. (The world's wealth can be won by a man who, seizing the Rhinegold, fashions a ring: that ring makes him lord of the world.) 然而這還是有條件的,Wellgunde繼續唱: Nur wer der Minne Macht versagt, Nur wer der Liebe Lust verjagt, nur der erzielt sich den Zauber, zum Reif zu zwingen das Gold. (He must pronounce a curse on love, he must renounce all joys of love, before he masters the magic, a ring to forge from the gold.) 當然,我並沒有找到萊茵的黃金,也沒有看到萊因河的女兒。而另一 個古老的傳說Loreley也只化身為河岸一處絕美的峭壁,吸引著人們的注 視與幻想中的愛戀。萊因河很寬,終年流量穩定,適合航運,沿岸山頭上 計有數十座中世紀的城堡,建築樣式各異。兩岸接連出現的聚落多是鄉村 的小城鎮,民宅的建築極具特色,尖頂的小巧獨棟房屋呈現了德國特有的 風味。偶爾高起的尖塔則是作為鄉村居民生活中心的教堂建築,此間不時 傳出陣陣輕幽遠揚的鐘聲,響至遠方河水與藍天接際之處。沿著河岸兩邊 是鐵路與公路。各式火車不留戀於明媚的風光,高速奔馳而過。公路上偶 有汽車,但更多的是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單車,浸於夏日普照的陽光中。 風在河面上恣意奔行。 我閒坐在甲板上,倚著一旁的護欄,看著船上歡欣的人們享受這份閑 適與動人的景色。也許真正令我感動的不是美麗的風景,而是一張張愉悅 而充滿喜樂的面孔。笑容總是使人感到溫暖。 船上有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大約才三歲,一旁有個金髮年青人。我主 動打了招呼,我們便聊了起來。原來是一對美國的父女,來德國玩。爸爸 告訴我他祖母是德國人,所以想來看看故鄉,不過他不太會講德文。這是 我在歐洲難得有機會地用美國腔英文與人對話,有點小小的感動。與這位 美國爸爸聊得很開心,最後還照了一張他們父女倆玩樂的照片,為這段偶 遇留下了紀念。 大概是太有老人緣了,所以又與一位船上的德國老奶奶聊得很開心。 老奶奶大概有六、七十歲了,說自己是第一次坐萊茵河上的渡輪,讚嘆著 美麗的景色,覺得很開心也很興奮。老奶奶在甲板上指著兩岸山坡上翠綠 的園地,告訴我說這是Weinbau。我聽到後大概知道這個字怎麼拼,也知 道Wein就等於英文的wine。而bau應該是從bauen(建造)這個動詞來的。 一時還不太了解葡萄酒跟建築連在一會湊成什麼字。於是馬上翻了翻背包 裡的字典,才知道Weinbau就是葡萄園。老奶奶還不斷地說著,這裡的葡 萄酒sehr beruehmt(很有名),告訴我有機會要嘗嘗。 船開得很慢,沿途停了十幾個站,當我抵達Koblenz時已是五個小時 後的事了。船其實還會一路往下開抵科隆(Koeln),但那將需另一個五 小時。於是我依原訂計劃,在Koblenz下了船,轉搭EC(Euro-City,行經 歐洲各大主要城市,所以並不單屬於德國國鐵系統)往科隆前進。 而我在萊因河上終究還是沒有尋找到失落的古老傳說。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twbbs.org) ◆ From: dial-254-port43-tpe.biglob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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