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筆記：３】If you wanna kiss the Other. …
德國的公車是有時刻表的。在海德堡的第一天，接近天黑時Ｑ陪我等
公車要回青年旅館，看見站牌上有時刻表，也就是會有固定的班次，不但
如此，就連到每一站的時間是幾點幾分都寫好。老實說，我們一開始都不
太相信，但後來就真的不得不信了。對一對錶，離下一班預定抵達的公車
還有一分鐘，當心中的懷疑正漸次升高時，聽到遠方山坡上（因為站牌在
山腳）傳來車輛駛近的聲音，再一會，我要搭的公車就停在前面的路口等
紅燈準備要過來了。這時Ｑ再看了一下錶說：「還有有30秒，很好，等一
下變綠燈，車開過來停下，你再上車，車開走，時間剛好。」於是我們知
道了德國人說的 Puenktlichkeit（準時）絕對不只是隨便講講的而已。
等到在海德堡的第二天，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習慣德國的節奏，試著想
像用本地人的眼光來觀察觀光客。
還是跟Ｑ約在大學廣場見，因為時間仍早，我便在俾斯麥廣場下了車
，打算沿著主街（Hauptstrasse）一路散步過去。早晨九點多，即使是平
日最熱鬧的主街仍未見人潮，商家亦多仍未開始營業，遊客散去的海德堡
在寂靜中有一種特殊的美。我抬頭望了街旁矗立的一個溫度指示計，寫著
18℃，微涼，和煦的朝陽輕灑在身上滿了一地，流遍整條石子街道。夏日
的風拂過古老的建築，內卡河（Neckar）在不遠處緩緩地流去。
我們打算早上先去逛城堡。山上的城堡當然也有古老的歷史，且一部
份已經傾頹，從這裡可以俯看整個海德堡。往北看是另一邊的山頭，內卡
河在兩邊山頭之間向西流去，舊城區在河的此岸，彼岸平地不廣，所以少
有人家。往西看，一整片的平原豁然展開，只見極遠處山巒隱約起伏在霧
氣朦朧中，將目光往回收束，一塊塊磚紅的屋頂像拼圖片般地貼滿整座古
城。城堡就在時光流轉中這麼矗立了數百年。
中午時分，我們下山回到市區閒盪，後來進了一家披薩店吃午餐。老
闆是兩個中年男子，膚色看起來不像是亞利安人，聊過後才知道他們是土
耳其裔。德國在二次大戰後，因青壯男子大量戰亡所以引進了許多土耳其
勞工幫助重建，這些土耳其裔許多到目前已有第二代第三代了，他們都是
在德國土生土長，也說德文，卻不一定能取德國國籍，也許只有永久居留
權而非正式公民。這其間當然也有很嚴重的種族問題，不是這麼容易解決
。這兩個老闆一個負責弄披薩，另一個在旁邊的吧台負責飲料並收錢。我
和Ｑ各點了一份披薩和一杯飲料，坐著和老闆邊聊邊吃。後來有個約莫五
、六歲的小男孩跑了進來，和兩個老闆嘻笑玩鬧，原來是其中一人的兒子
。我們就靜靜地看著他們講話，最後小男孩要走前還跟他爸爸親了一下才
道別，看得我們煞是感動。後來老闆跟我們繼續聊天，說我們吃的是baby
pizza，食量真小。我跟Ｑ無奈地對望了彼此一眼，有被吐槽的感覺.....
海德堡另一個有名的景點是舊橋（Alte Bruecke），橋頭有塊牌子，
寫著：
"Unter Kurfuerst Carl Theodor 1786-88 erbaut, Eisgang und
Hochwasser zerstoerten die ueberdachte Vergaengerbruecke aus
Holz (1784). Die Bruecke wurde am 29. Maerz 1945 gegen 22.00
Uhr gesprent.
Wiederaufgebaut 1946/47."
大意指冰與洪水在1784年摧毀了原本的木橋，1786-88年由Kurfuerst
Carl Theodor 重建。1945年三月29日約晚上10點時被炸毀，1946/47再度
重建。
在舊橋下就是內卡河。我們一路沿著橋走到河的彼岸，決定前往彼岸
山坡上的哲學家之路（Philosophenweg）。我們用的旅遊書Let's Go寫：
if you wanna kiss the Other（注意，Other有大寫），那麼就來這裡感
受一下吧。這大概又是一個讓我們笑不出來的美式幽默。這條路在半山腰
上，以東西向延伸，從舊橋這邊上去是較屬於東邊，而上去的石階路也比
較陡。攀爬的過程有些辛苦，途中還一度停下來休息，但最後爬上去可以
眺望整個海德堡，與從城堡上望下的景色有不同的風味，且從這裡可以完
整地平視整個對面的城堡，我們終於了解為什麼以前黑格爾喜歡來這裡散
步。我們一路往西閒步而去，最後在路旁的椅子上坐下，閑適地看著午後
的海德堡，彼此打趣地說，也許這樣就能寫出《精神現象學》吧。只是我
們終究還是弄不懂，為什麼要 kiss the Other？
這樣的晃盪是很隨興的，這是我在海德堡的最後一天，只想隨意地攫
取些印象，在記憶中儲存。從哲學家之路的西端下來後，我們要過另一座
橋回市區這一岸。在橋上逗留了一會，向下往河面望，看到不少人在划（
踏）船，而一旁河岸則有腳踏船出租。我轉頭問Ｑ：
「要不要去玩？」
「好，不過先問問多少錢吧。」
於是我們就往下跑了，結果價錢出乎我們意料地便宜，租一小艘兩人
踏（但可以坐三個人）的船一小時只要15馬克，所以我們一個人只要出台
幣一百出頭而已。內卡河的河水相當冰涼清澈，於是我們都把手往外伸出
去玩水，非常過癮！踏著船往上游東進，左邊是方才散步的哲學家之路，
右邊則是喧鬧繁華的舊城，遠處，城堡顯得宏偉而深不可測。從不同的角
度觀望，這座古城永遠是千變萬化的。最後我們再將船踏回來，上岸後過
橋進舊城一路往東走回大學廣場一帶。想想一整天我們也來來回回地走了
不少路，耗費不少體力，而晚上還有一場音樂會等著我們。
這是教堂裡的一場免費音樂會，曲目是舒曼的第四號交響曲，演出者
是海德堡地方性的樂團。絃樂的表現其實不是很好，且多被銅管蓋過，不
過就其只是地方性樂團而言，水準已經相當地高，且教堂內的音效與氣氛
極佳，是一場很令人感到愉悅的音樂會。
音樂會結束時大約是九點多，天色正要開始暗下。此時我突發奇想：
再上去一次城堡。Ｑ將在這裡待一個月，還有很多機會，但我隔天就要離
開了，希望在走之前能再俯望一次這座城市，在暮色中。今早的海德堡是
灑滿金黃陽光的，而現在則是在一片赭紅與淡黃交雜的籠罩中緩緩等待黑
暗的襲來，城堡在河面上的倒影隨水波晃動，漸次隱沒、消逝。伴著黯淡
的暮色，古城似乎正輕聲向我道別。
走下城堡，到了半山腰的叉路，與Ｑ道別，約好了近一個月後在柏林
火車站見面。於是獨自的旅程即將開始，未來是一連串相互交錯的偶然與
必然，在古老的歐洲大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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