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筆記：２】Heidelberg im Regen
法蘭克福車站是終點式的火車站，也就是列車開進車站後，要離開時
就掉頭朝相反的方向離開。列車出入車站就只有這麼一個單一的出入口。
通常只有少數車站會建成這種方式，例如後來造訪的威尼斯、佛羅倫斯、
慕尼黑及巴黎里昂車站。法蘭克福車站的另一特點是鴿子很多，整個車站
除了用鋼筋水泥蓋起的屋頂外，對外界是開放的，於是鴿子就可以長驅直
入，不但在月台上嬉遊，甚至還更大膽地飛到車站的大廳內部，絲毫不會
怕人。
當然，大城市並不只有美好的一面，犯罪與貧窮問題不可能完全被解
決。傳聞中法蘭克福車站前的治安不太好，搶案也時有所聞，一個前一年
來德國旅行的朋友說他在這附近的街道上看到有人瑟縮在一旁施打毒品。
當然，也有所謂的紅燈區，只是沒有阿姆斯特單這麼有名罷了。不過這些
我都沒有機會看到，因為在法蘭克福只待一晚，到青年旅館也是直接從車
站搭地下的S-Bahn，無緣見到車站前是什麼樣子。而我們就要前往海德堡
，兩天後Ｑ在哪裡的德語班將要開課。
往海德堡搭的是IR，等級還在ICE與IC之下，只排第三，但感覺已經
比我們的自強號快了。車廂內的一對德國老夫婦充滿好奇且面帶微笑地一
直看著我們兩個，我也禮貌性地寒暄了幾句，快到海德堡時從架上背下我
們的backpack，向這對老夫婦確認下一站就是海德堡，我們愉快地向他們
道別，他們也以祝福回應。這座古城將以驚奇迎接我們。
旅遊書已先告訴我們，不要被火車站一出來的新式高樓大廈嚇到並感
到失望，因為這是後來發展起來的新城部份，真正充滿歷史古蹟（以及遊
客！）的是東半部從俾斯麥廣場（Bismarckplatz）起的舊城部份。
一出車站，我就先打電話到青年旅館，確認了還有床位，但最好馬上
過去，因為人到了才算，不接受電話預訂。而Ｑ則要先去大學報到，並且
住進寄宿家庭。海德堡大學已有數百年的歷史，當然在舊城區，而青年旅
館則在城市的西北邊頗偏遠之處，於是我們決定先各自分頭去辦事，約好
了下午兩點在大學廣場見。
青年旅館確實頗偏遠，從火車站往西坐公車大約要十站左右，這大略
等於往東到大學的距離。不過畢竟海德堡還是個小城，也沒有塞車問題，
坐車一下就到了。青年旅館周圍的環境也很清幽。
在大學廣場見面後，因為有東西要拿到Ｑ的宿舍放，因此我們先回他
宿舍。之前海德堡大學的女輔導員已經先開車帶他上去過，就在城堡所在
的那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其實不能說是寄宿家庭，因為房東根本就不住在
裡面，只是把屋子裡的幾間房間租給這些來唸暑期學校的學生。
然後我們迷路了。
之前女輔導員是開車帶Ｑ上來，且下山走另外一條路而非原路，所以
他記得不是很清楚。我們有地址，理應很好找，而且我們也找到那條路名
了，但快接近我們要的號碼後就跳到更後面的號碼，中間那一段就這麼消
失了！因為是山路的關係，街道交叉之外還會有高低起伏，所以門牌號碼
就會出現這種忽然消失的異狀。於是我們只好一直在山路間打轉，一度還
不小心誤闖私人住宅的園子。因為當時小門是打開的，有石階在山坡上往
上通，我們就以為這是公有地，一直走上去後就是一座房子，我們一直繞
了繞發現沒有再上去的路，於是又繞了回來，在房子前面看到一個女人在
修剪花木，我打了聲招呼打算要問路，沒想到卻把她嚇了一大跳。她張大
了眼睛問我們兩個怎麼進來的，我便指指遠處山坡下那頭的門，她才告訴
們這是她家，還補了一句："Es ist gefaerhlich hier. Es gibt Hunde!"
（這裡很危險，有狗！）我們也知道誤闖私人住宅已經是很嚴重的，現在
又知道有狗，忽然覺得很慶幸我們沒碰到。於是我們連忙道歉，還好女主
人很友善，也知道我們真的是誤闖，也就笑笑的不跟我們追究。除了慶幸
沒碰到狗，還慶幸碰到的德國人都很不錯，沒讓我們的疏失付出太大的代
價。
經過一番折騰後，我們終於找到了。原來就在我們一直打轉的那一帶
有條路往下叉出去，所謂消失的門牌號碼就在這裡。Ｑ的房間很大，比我
後來在柏林住的三人房還大，且四個禮拜的房租跟我三個禮拜的差不多！
而重點是這是單人房，他將在這裡不受打擾地寫下給女朋友的萬言情書。
下山後終於可以開始認識這座城市了。第一個吸引我們的是大學廣場
附近的一堆書店。因為臺灣光英文書就不多了，德文書更是鳳毛麟角，當
然要好好抓住這個機會。一進書店我們兩個就開始一路讚嘆下去，因為終
於見到了許多在台灣只找得到中譯頂多偶爾有英譯的德文書。另外一個讓
我們讚嘆的原因則是他們對待自己學術傳統的態度。一進書店左手邊就是
整櫃的 Meiner 出版社綠皮平裝哲學書，有柏拉圖跟亞里斯多德全集德譯
本，以及經中世紀哲學以降至近代歐陸及英國哲學原典。再往左邊進去則
是社會學與法律，二樓有文學還有讓我們驚奇的一整櫃 Philologie （古
典語文學）的書，有許多是只有拉丁或希臘原文，連德譯都不附。當然，
因為這是大學城的書店才會擺這麼多硬書，其它一般德國城市的書店大概
就跟我們的誠品書局差不多，很大眾化。但至少他們還能有幾個大學城維
持這樣的小眾，讓學生聚在一起追求知識，而我們什麼時候才願意去養一
家這種大學書店？
海德堡的一大特色就是街頭藝人，這也要拜如織的遊客所賜。第一個
讓我們驚奇的是有一個人配著他朋友後面彈的大提琴唱 rap！這樣的組合
本身就很有挑戰性，而且這位看來肺活量很好的老兄還唱了好幾分鐘沒斷
，非常厲害，讓我們都忍不住佩服地想丟錢。另外還在街頭聽到有人用手
風琴演奏巴哈的觸技與複格，且水準極高，我就蹲在街道的另一頭聽完整
曲，結束時也忍不住丟了銅板。這些藝人其實許多都是玩樂性質的，感覺
他們是在玩音樂，音樂對他們而言不是一件該嚴肅看待的事，而是日常生
活的一部份。在這裡可以聽到許多怪異且具創造性的音樂，據Ｑ後來說，
他在這裡的一個月內看過數十種不同的樂器，各種奇形怪狀你想都想不到
的樂器都出現了。後來造訪的城市都沒有這樣的盛況。
除了書店跟街頭藝人外，海德堡給我們的第三個驚奇是啤酒。之前在
飛機上跟法蘭克福喝到的都是瓶裝啤酒，在海德堡市集廣場（Marktplatz
）上的一家啤酒館裡我們才喝到了所謂的 Bier vom Fass（draft beer）
。讓我們驚奇的是，酒是從店家櫃臺的機器裡壓出來的，而不是像在台灣
酒館只有封好的瓶裝啤酒。當然是前者較新鮮，更何況德國是啤酒國度，
這些釀酒的企業都有數百年的歷史，技術一流，且各有風味，所以在各家
啤酒館喝到的啤酒口味也會不一樣。海德堡的啤酒館相當多，在舊城區大
學一帶幾乎是每走幾步路就一家，其中有一條街上的酒館會開得特別晚，
每當海德堡已是一片寧靜時，這條街仍然燈火通明，接納這喧囂嘻鬧的人
們。這些啤酒館的顧客在夏天以觀光客為主，平常則是大學的學生，畢竟
泡啤酒館可是德國大學生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份。
沒想到在海德堡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雨。午後，一整天晴朗的天空忽然
略微轉陰，不多時，豆大的雨滴開始急速落下，原本在街頭漫步的我們只
好趕緊走進路旁的一家書店避雨。街上原本熙攘的人群匆忙四竄形成一幅
有趣的景象，一場意外的雨打亂了這個城市原有的步奏。靠山區午後的雨
總是短暫的，當我們在書店中隨意地逛著時，雨也悄然地停了，人群再度
佔據了街道，享受雨後清新的空氣。接著陽光再度灑落。我走出書店，竟
開始想念方才雨中的海德堡。
Heidelberg in Reg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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