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參加謝師宴與沒有參加謝師宴的同學們 by吳明 …
晚安，有參加謝師宴，或沒有參加謝師宴的同學們：
首先，要謝謝關於謝師宴這回事。我向來不白吃白喝，但當老師之後有不少這樣的機會，
雖感困窘，但也是一種行動上的回應吧。不過因為散文創作課我晚到了，真對不起。今晚
特別感謝的是那些表演的同學，十八年前，我曾跟我的大學同學說過這樣的話，我大概有
兩個可能未來會自殺：一是如果你們要我上台表演的話，二是有朝一日禿頭。還好目前為
止這兩件事都沒有發生。感謝的原因是看你們表演很感開心，其次是你們或許有意無意地
放過我，讓我可以繼續活下去。這種感覺真窩心。
我喜歡各位認真的樣子，包括搞笑認真的樣子，然後在那段我確實感到萬分尷尬、緊張的
用餐時光中，我一一回想我究竟記得你們幾個人的樣子，一一在腦中複習曾經與各位相處
的時刻，想自己究竟帶給你們什麼，或者你們帶給我什麼。然後在各位有異於平日的裝扮
中，想起自己絕不參加任何慶典式聚會的少年時。
散文創作課每堂課我會送一本該周在二手書店買到的書，我認為那是一種機緣，一種類似
命運式的物事，關於一個人和一本書相遇這回事。這星期我送出的其中一本是柯慈
(Coetzee, J. M)的《少年時》。這是怎麼樣的一本書呢？這是一個偉大的作家，中年以
後，回憶自己大學時光所寫的一本自傳性小說。小說裡充滿了青年柯慈對性、藝術、詩、
族群與夢想的不安與想像，對自己行為的無能為力，以及對當時自己迷惘的迷惘。裡面有
些獨白，殘酷但是漂亮。
快樂，他告訴自己，不能教給你任何東西。反之，悲慘卻可以使你剛強地應付未來。悲慘
，是一所訓練靈魂的學校。從悲慘之水中，你浮升在遠方的彼岸，淨化了，強壯了，準備
就緒，可以再度肩負起一生的藝術挑戰。
多年之後，柯慈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但當初這樣的一段話，卻只是一個愛寫詩的大學生，
讓尚未接近夢想的自己好過一點的想法而已。每個人都有過少年時（請用台語唸，因為柯
慈這本書裡的主人翁，和各位一樣是大學生），而且有一天，大家都會想再回到少年時，
但那當然是不可能了。如果有朝一日，你成為像柯慈那樣的作家，或任何一個未來的你，
你會怎麼回憶這段「少年時」呢？
寫到這裡，不知道為什麼有一點點，像螞蟻一樣大小的感傷。
你們，我的○○們（一時之間，不曉得該怎麼稱呼了）。今天我看見的你們是如此美麗（
請相信，我看見了所有來的，和沒有來的人），而明天我們就是「朋友」了，因為你們離
開了「少年時」。
吳明益
2008.06.12
補充一下，跟那些找我拍照的同學誠懇地說聲抱歉，個人怪癖，常得罪人，請原諒。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120.96.118
推
06/12 11:20, , 1F
06/12 11:20, 1F
推
06/12 11:22, , 2F
06/12 11:22, 2F
推
06/12 12:00, , 3F
06/12 12:00, 3F
推
06/12 13:52, , 4F
06/12 13:52, 4F
推
06/13 01:21, , 5F
06/13 01:21, 5F
推
06/13 03:39, , 6F
06/13 03:39, 6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