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轉貼】天荒

看板NCUT-IM作者 (q;!ν)時間18年前 (2006/05/10 12:22),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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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marvel 看板] 作者: bluesky0226 (月光下,我重感冒) 看板: marvel 標題: 【轉貼】天荒 時間: Wed May 10 02:06:11 2006   這些故事,基本設定跟我之前貼的”滄海遺珠”有點雷同,而這個作者錦瑟無端, 就是我之前貼的故事:鮫神、龍女的作者。不管怎樣,大家看看就好,不必深究。   天荒 作者:錦瑟無端     (一) 蚩尤   《路史後紀四蚩尤傳》:「阪泉氏蚩尤,姜姓炎帝之裔也。」   我叫蚩尤,從小生長在南方。   掌管整個南方的天帝是炎帝,他的權威絕對神聖而不可侵犯。而我是他的後裔。有人 說我是他的曾孫,有人說我是他的玄孫。   到底是曾孫還是玄孫已經沒有人有辦法弄清楚。他的子孫遠遠多於天上的繁星。除了 他最親近的幾個子女,其他人都只能叫他炎帝。   他最器重的神叫祝融,那也是他的玄孫。他們一起管理著整個南方,一萬二千里的土 地。   而我只是他最不起眼的後代中的一個,我游離在堂皇肅穆的天宮之外,很少有人記得 我的名字。   我長得很醜,是的,不是一般的醜。當我和兄弟們在人間密林深沼中行走時,那些美 麗的苗女看見我們時,會驚叫著四散奔走。   她們的恐懼一天一天地使我放棄了我要接近她們的慾望。因為我的醜陋,蚩尤這個名 字無論在天上還是人間都是惡神的代名詞。可是誰曾想過,我做過的壞事遠比一些舉止文 雅道貌岸然的人要少。誰曾想到,誰願意想到。   日復一日,我和我那七十一個同樣青面獠牙的兄弟們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遊蕩。有時候 我們會在那些苗女汲水時,跳出來,看她們驚叫著四散奔走的樣子。我們大笑,我們的笑 聲卻遠遠大於我們的興奮。   即使是作為天神也會有屬於自己的愛情。炎帝的大女兒追隨著赤松子飄去了崑崙山; 二女兒帶著滿心對愛情的憧憬,死去了又做了巫山的雲雨之神;即使是一臉嚴肅的祝融, 也與黃帝的女兒訂了婚。   可是我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遭遇這種叫愛情的東西。我醜陋的面容和我遠揚的惡名 使我從來不曾有過什麼出軌的幻想。那些苗女驚惶的叫聲便是我所有的快樂,這種快樂與 愛情無關。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我想我會一輩子這樣麻木下去。   直到有一天遇見她。   她叫女娃,是炎帝最小的女兒。如果輪輩分來講她應該是我的姑姑,甚至姑婆。雖然 她比我還小。   和天宮裡其他那些輕聲細語舉止文靜的女孩不一樣,她很活潑也很貪玩。她不懂得什 麼叫天條不懂得什麼叫規矩,她只是做她喜歡做的事愛她想愛的人。一年有三百六十四天 她流連於人間,從東海之濱到西山之仞,到處都留下了她的足跡。   我在苗家的樹林裡遇見她。她的笑聲如她腳邊流過的清泠的溪水;雲如美麗的紗,在 她裸露的白蓮花般潔淨的腳踝間纏繞。和別的女子不一樣,她竟絲毫沒有注意到我醜陋的 臉。她只是笑著,將溪水潑向我,將她的美麗毫不吝嗇地展現給我。   我的寂寞,是自天荒便結了的堅冰,卻在她的笑聲中,一點一點融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遇見我,她開始每年夏天都會有規律地回來這片樹林一次。我們坐 在層林最高的樹梢上聊天,我們的笑聲直飛上雲端。   一年的時間一下子變得那樣漫長。當她離開時,我總是如困獸般在深林重霧間遊蕩。 那些苗女的尖叫聲已經不再引起我的任何注意。我不在乎我的兄弟在做些什麼,不在乎那 雲端之上的天庭裡發生了些什麼。我只是想她。   我也不知道這樣一年一年的等待什麼時候會結束。我只是個醜陋的惡神,而她,即使 再不得寵,也是這天帝的女兒。   有年夏天她突然消失了。我在樹林中等了又等,一直等到黃葉片片飄落,一直等到溪 水變得深寒,我還是看不見那白蓮花般的足踝,晏晏的笑顏。   噩耗終於傳來。在炎帝有著漠然的高貴的臉前,我忍不住淚如雨下。我的皮膚是粗糙 而乾涸的,那些淚水轉瞬間完全消失,沒有人看得見。   東海的水,濁浪千里,吞噬了我的愛人。我再見看不見那白蓮花般的腳踝,陽光般燦 爛的笑。一條多麼年輕的生命,和我自天荒起唯一的一次愛情,就躺在了陰冷不見陽光的 海底,永遠不再。   最最慈悲的炎帝,我的祖先,你能夠讓瑤姬死後做了巫山的雲雨之神,為什麼就不能 還給女娃她的生命?   哪怕你不願意還她生命,也請讓她的容顏和她的靈魂繼續,她是那樣美麗。   哪怕你不願意還她以美麗,也請讓我聽見她的聲音,感覺到她的存在,我是那樣需要 她。   最最尊貴的炎帝,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一切都是安靜的,安靜得如同這世界不曾存在。   高貴的炎帝的臉是冷漠的,冷漠得如同東海深幽的不見陽光的海底。   祝融告訴我,有一條天條說,生命失去了,便不能重來。   又有一條天條說,只有德懿超群,感天動地者,死後方可為神。   他們口口聲聲說著天條,可他們忘了啊,天條的制定者,最終不過是天帝。   他有一百個理由讓他喜歡的人活,也有一百個理由讓他不喜歡的人死。   而我,一個喜歡小小的醜陋的惡神,我空有一身憧憬卻沒有目空一切的權力,當災難 來的時候,我握不住我所要的,我只能沉淪。   我在密林中漫無目的地行走。耳邊響起的依舊是那些苗女的驚叫聲,和她們的男人們 的怒喝聲。那些孱弱的男人們,拿著可笑的武器,裝腔作勢地在我身邊跳來跳去。   這一次我終於沒有避開他們。他們的喝聲點燃了我心中的憤怒。我回身捏住他們,他 們弱不經風的體膚在我銅鐵般粗硬的掌間綻裂,他們的血弄髒了我的衣。   我從未想過,我竟有著這樣大的力量。   周圍的人愣住了,我能看見他們都在不由自主地戰慄。我們的目光對視許久,然後他 們一下子同時跪地,以最卑微的姿勢伏在我腳旁,久久不起。   他們開始叫我做「王」,他們用動聽的音樂來取悅我,用華美的詩篇讚美我的功德。   最美麗的苗人少女從此屬於我。她徐徐為我解下我的衣,一雙含情脈脈的眸子流光溢 彩。   我說,我醜陋的臉難道不會嚇著你?   她說,我最最偉大的王啊,能夠侍奉你是我的幸運。你那樣仁慈又那樣強大,你充滿 陽剛之氣的臉讓我神魂顛倒。   然後我揪住她的領子打開門,把她扔到外面那些苗人侍衛中間。我說這個女人太醜, 殺了她。   他們愣了一愣,然後在我暴戾的目光下爭先恐後地拔刀。血濺起來,女孩的嘶喊聲在 痛苦中漸漸泯滅。   原來一切其實那樣簡單。   所有的真理正義,不過來源於權力。   如果我能控制南方我就能顛倒南方的黑白,如果我能控制這天地我就能顛倒這天地。   我可以叫生者死,死去的人復活,我可以叫岩石開出花,我可以叫大海乾涸,我可以 叫如花少女被所有人唾棄,我可以教白髮老人成為萬人迷。   那末,我還等什麼呢?   我的隊伍很快壯大,對這腐朽的天宮不滿的鬼神從四方趕來幫助我,我的兄弟們效忠 我,苗民們膜拜我。當我宣佈對炎帝開戰時,他們的歡呼聲響徹了整個天地。   戰爭還沒有怎樣進行便匆匆結束。狼狽的炎帝倉皇北逃。他說他不可以讓他的人民陷 入戰亂,他是仁愛的,仁愛得如同為帝前勇嘗百草的他。然後他在黃帝的庇護下,在涿鹿 默默安居,等著看黃帝的軍隊和飽受他恩惠的人民是如何踩平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惡神 。   可他這步棋顯然走錯了。在我隨意殺掉幾個不服我統治的小神後,整個南方變得異常 地馴服。曾經恨炎帝的也好,曾經敬愛炎帝的也好,所有人都畢恭畢敬地跪在我腳下的大 地,以遵從我為榮。   從此我有了一個新的稱號。他們叫我「炎帝」。而那個仁慈的為了人民勇嘗百草的老 人,顯然已悄悄被人遺忘。   我說,我們要一直打下去。   所有人附和,我們要一直打下去。   我說,我們要推翻那些腐朽的統治,我們要讓眾神都煙消雲散!   他們說,我們要教這天地翻!   我說,我們別無選擇,要麼戰死,要麼讓敵人的血作我們光榮的祭壇!   他們愣了一愣,然後說,偉大的炎帝必勝!   有時候做夢會夢到她。她還是那樣美麗,美麗到哀傷。她靜靜看著我。她說你在追求 些什麼呢。   我伸手去捉她,卻無論如何也捉不到。   然後在戰鼓聲中醒來。   涿鹿離海很遠,聽不到海濤的聲音,只有無邊的荒原以永恆的姿態蔓延。   有不知名的鳥兒唱著哀傷的歌曲,從灰色的天空中劃過。   (二)魃   《山海經大荒北經》:「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魃。 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翼州之野。應龍蓄水,蚩尤請風伯雨師,從大風雨。 黃帝乃令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殺蚩尤。魃不得復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後置之赤 水之北,魃時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決通溝瀆。」   應龍,當我在遙望南方的天空時,你是否和我一樣癡癡北望?   北方少雨,總是有滿天的星星。星夜下常有旅人的歌聲,歌聲中有著凝重的悲傷。但 無論如何,我再找不到一支歌,能比我們一起聽過的清角更動聽。   你一定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時的情景吧。西泰山上,金光奪目,禮樂喧天。虎狼在前 ,鬼神在後,騰蛇伏地,鳳凰覆上。而我的父親黃帝,安坐在大象挽的寶車中。作為他最 器重的女兒,我走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我穿一件紅衣,從東海深處採來的鮫人珠子綴滿我烏黑的長髮。總會有驚歎的目光落 在我身上,而我昂著頭微微地笑,我那樣驕傲。   你還記得那首清角吧?我發誓我這輩子再不可能聽到那樣動聽的曲。當那哀徹九天的 樂曲響起時,天地不復存在。沒有寶車,沒有鬼神,只有一望無際的荒涼,還有你。   是的,還有你。你從一群鬼神中緩緩走出。你一襲白衣,沉靜得如同月下無風的深潭 。你靜靜看著我,我從你目光中讀出了愛情。從天荒時就注定的愛情啊,為什麼要在這樣 哀傷的音樂中開始。從一開始,便有了哀傷的伏筆。   音樂和你的目光觸動了我的心。當你向我走近一步時,我也向你靠近。然後一種劇烈 的疼痛襲來,我不由後退。然後無助地看著你無助的臉。   我的身體裡充滿了炎熱的神力而你是雨神,水火本不相容。我們只能在哀傷的音樂中 遙遙對望,永遠無法接近。   應龍,當你的目光偶爾停在一個紅衣長髮的美麗女子身上時,你會否想起我?   我現在只穿青衣。我的頭髮已經全沒了,我的臉乾涸得發黑,而這一切,你並不知道 。   是的,你並不知道。西泰山那次鬼神大會之後,父親替我訂了一門婚事。那個要娶我 的男人叫祝融,是南方的火神。   火只能與火結合,我們本是天生一對。   你不知道我是如何地放棄了我的驕傲,跪在我父親面前求他。   可是我哭不出來,我充滿炎熱的身體永遠不可能流出任何水分,沒有了水分他就無法 知道我的悲哀,也許他即使能夠理解,他還是裝作不知道。   我的心裡全是你靜靜看著我的樣子,我怎麼能夠帶著這種思念去嫁另一個人?   最終我還是沒有和他成親,這門婚事悄無聲息地死亡。你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 。   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你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明白,為什麼西泰山上那個紅衣長髮的 女子突然從這天地消失得一乾二淨?   我無法決定我的婚事但我能夠決定我的相貌。我拋棄了我的美麗背叛了我的青春。從 此那個紅衣委地烏髮如雲的美麗女子不復存在,存在的只是一個禿頭醜臉只穿青衣無人願 娶的火神。   應龍,當你抬起頭看那永遠無法再抵達的雲端時,你可會怨恨?   幾千年沒有朋友來看過我,也沒有父親給我送來的問候。我是被流放被遺棄被忘記的 人。像你一樣我能夠飛,卻永遠飛不回天庭。   我想在那場對蚩尤的戰爭中你也曾聽說過一個叫魃的很厲害的女神,她是天帝的女兒 ,她扭轉了整場戰爭。   但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你你思念的女子。她的力量和她的醜陋一樣出名。   起初我並沒有參加戰爭。我厭倦那些無謂的殺戮,我也害怕在戰場上遇見你。儘管你 不會認得我。   父親默許了我的袖手旁觀。自拒婚後我們的關係開始無可挽回地疏遠。他手下能征善 戰的鬼神那樣多,他不在乎我。   戰爭進行得卻遠沒有他們想像中順利,我看見他們的人在霧中迷路,銅頭鐵額的蚩尤 族從霧中殺出來,殺得他們落花流水。   當你的水也不足以扭轉戰局時,父親想到了我。   我一直沒有答應他出戰,直到他對我說了一句話。   他說你不是一直想嫁應龍嗎?這次打敗蚩尤,你們雙雙立功,就具備了成親的條件了 。   戰爭在我們的水火之間漂亮地結束。敵人的血染紅了整個涿鹿的原野,振聾發聵的鼓 聲是我們勝利的號角。   作為這場戰爭的最大兩個功臣我們戰勝到最後一刻。當最後一個敵人死在我的炎熱中 後,我開始向著天宮高飛。我不企求那裡有迎接我的盛大的宴席,我只求一件嫁衣。   我的身體裡仍有大量的炎熱,但那種奇妙的神力卻突然消失。天宮的大門清晰可見, 伸手可及,但無論我怎樣飛,卻飛不回我的家。   然後我看見天帝乘金龍上天,我大喊著父親幫我,幫應龍回去。   他聽見我的聲音,回頭冷冷看我一眼。   然後他關上了天宮的大門。   我抬頭,天上沒有太陽。   然後我無力下墜。   應龍,當你流連在某個地方稍久,帶來的淫雨霏霏使你的名字成為當地百姓詛咒的對 象時,你會否悲傷?   我經過的地方總是大旱千里。人民像驅逐瘟神一樣叫著我的名字驅逐我。我無法停留 ,我只能不停地飛。   失去了神力的我們被遺棄在人間多久了?一百年?一千年?還是更多?   天宮的門關上後我留在了北方而你留在了南方。我們遙遙相望,卻永遠無法接近。   天帝規定我只能住在赤水以北。那裡沒有人跡,只有千年的流沙,千年的荒涼。   我唯一的伴侶是風,有時候它從北來,帶來更多的蕭寒;有時候它從南來,我能聞到 風中有你的氣息。   然後我會忍不住向南,我不在乎那裡的風景是否美麗那裡的氣息是否繁華,我只是想 離你近一些。   但我總是很難接近你,當我帶來的大旱使百姓怨聲載道時,他們會在上天的授意下念 著「魃北行」。看著他們枯黃的臉和乾涸的唇紋,我會忍不住羞愧地又調頭向北。這樣南 南北北,永無止境。   你也許不知道,有一次東風帶來了大片的雲,我趁著雲暫時能擋住我的炎熱時飛奔向 南。我走了很遠,一直走進你的地盤。然後劇烈的疼痛讓我無所適從。向最初相識時一樣 ,我還是無法靠近你。   應龍,應龍,我真的傻呵。我以為一場戰爭能改變我們的宿命。可我忘了無論在天上 還是在人間,我永遠是火你永遠是水。水火不能相容,我們不能在一起。   應龍,當南方朦朧的月色給你翅膀蒙上一層美麗的光暈,當潺潺的流水和著旅人的歌 聲撩動你的寂寞,當冬天北風中的流沙割過你沉靜的臉,當湖面漫起的茫茫的白霧打濕了 你的心時,你會否癡癡北望,會否怨恨會否傷心,會否想起我?   是的,你會想起我。你想起的不僅是在西泰山上見過的那個紅衣委地烏髮似雲的美麗 女子,你想起的還有一個青衣禿頂的醜婦,還有一個在涿鹿的荒野與你配合作戰的神,一 個被天帝囚居在恆流卻總鍥而不捨向南的旱魔。   我怎麼會以為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怎麼會。如果你不知道這一切,冷漠的你不會在與 天帝的一次談話後便毅然決然地投入戰爭,怕旱的你不會一次又一次地向北,成為百姓的 詛咒對象。   恆流在西方,千里流沙,千里荒涼。我的呼嘯聲在天地間蔓延,我的影子孤獨地投射 在蒼茫大地。太陽吞吐著刺人的熱焰,以永恆的姿勢殘酷地灼燒我的心。我的身體裡沒有 淚水,只有乾涸的悲傷。   我往南飛,雲往北退。我越飛越累,我的目標卻永遠不可接近。   恆流東面有戈壁,風聲嗚咽,唱成一支哀傷的清角。弦弦割心,音音傷情。   (三)祝融   《山海經海外南經》:「祝融獸身人面,乘兩龍。」   《淮南子時則篇》:「南方之極,赤帝祝融之所司者萬二千里。」   我叫祝融,南方的火神。與我的玄祖炎帝一起,管理著南方一萬二千里的土地。   在天宮裡我的寶座緊挨著炎帝的寶座,當我沒事時我經常坐在那裡摸著夜明珠鑲嵌的 把手沉默不語,人們都說我看起來一副很聰明的樣子。   從小到大我都作為一位具有無敵的神力和聰明的頭腦的與眾不同的神高高在上,一場 與共工的漂亮的勝仗更奠定了我可以目空一世的基礎。俯視的時間太久,我已想不起有什 麼人不是對我俯首帖耳。   連炎帝也對我言聽計從。那個可憐的老頭自從當上了南方天帝後,便變得突然恐懼起 來。他害怕他的神裡會消失害怕有人會搶走他的帝位害怕他會像人一樣死去。他整日戰戰 兢兢地座在那最華貴的寶座上,卻不知他越是恐懼,那些恐懼便越讓他看起來不堪一擊。   他過分地依賴我。也許只有我的力量和我的頭腦,才能讓他的統治長久。   也許只有一個人敢於忽視我的權威,忘記我的力量。   這種忽視這種忘記並非來自更高的權力更強的力量,而是來自一種最樸素的無所謂。   在華貴空曠的大殿上,她經過我身邊,她赤裸的足像白蓮花般在玉石的地板上盛開。   經過我身邊時,她沒有停下。斜斜看了我一眼。   她叫女娃,炎帝的小女兒。雖然是最小,卻不是最得寵的一個。她總是游離在神們的 秩序和威嚴之外,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神會喜歡她。   她不算漂亮。如果要說她身上有什麼東西可以算美麗的話,也是一種最純真的質樸。   如果不是那斜斜的一眼,也許我一輩子都不會發現她。   可是因為那一眼,我決心要她做我的女人。   她再桀驁也不過是個孩子,如果我想要,這世間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   然後多少個月夜,她依偎在我胸前,她的髮上有露草的清香。   我撫著她單薄的肩膀,卻拒絕去想還能給她些什麼。   愛情尚未沉澱,悲傷已經開始。   她是很好很好的,卻不是我最終會娶的那種女人。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養成了這樣的習慣:當她悲傷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去人間流浪。 我想我是會想她的。但似乎從來沒有期望過她回來的日子。每次她回來,最終都是忍不住 主動來找我。   我只是淡淡擁著她,盡可能不讓她希望也不讓她失望。我從不問她在外面做了些什麼 ,和什麼人在一起,快不快樂。   我不問她卻不願不說。她告訴我,她在人間認識一個神,那個神關心她,能讓她快樂 。   那一刻我的心有些許的不快。儘管我不會娶她,卻也無法容忍她離開我。   直到她說出那個神的名字,我啞然失笑。   你不必笑,他對我,強似你對我一百倍。   她帶點怨恨地看著我。   他當然要對你好。他除了容貌之外還有什麼能被人記起的?娶了你這炎帝的女兒,他 可飛黃騰達--   一句話尚未說完,她甩開我的手,跑掉了。   我始終認為我說得沒錯。錯了的是我不該取笑蚩尤。在角逐名利的慾望上,我比他甚 至還要過分。   西泰山上鬼神大會,黃帝讚賞地看著炎帝身邊的我。   站他身邊的是一個紅衣長髮的明麗女子。   然而吸引我的卻不是她的美麗。她是黃帝最器重的神而我和炎帝一起掌管著整個南方 。如果我們能結合,該是多麼理想。   親事定下來那天,我的女娃消失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但我想,這一次,她也只不過是去散散心而已。   我一直有這樣的經驗:無論她多麼傷心,出去多久,最終一定會回到我身邊。   我以為這一次亦是如此。   得知她死去那天,我和炎帝在空曠的大殿上靜靜對坐。   炎帝說你的彩禮該準備好了吧。蚩尤那裡你給應付一下。   然後我淡淡一笑。   兵戈四起,甚囂塵上。   沒想到蚩尤,一個醜陋的不出名的小神,會為了另一個不出名的女孩的死,毅然出兵 。   戰爭的消息傳來後,我在寶座上摸著明珠把手沉思了一整天。   他們以為我在思考戰爭的對策,其實我在苦苦思索,我可曾為女娃做過什麼?   卻怎樣想也無法想到。   與此同時黃帝抱歉的言辭來到,他說魃不願嫁我。這門親事就這樣作廢罷。   突然之間,覺得一直苦苦信奉的東西土崩瓦解、蕩然無存。   我悄悄地離開了戰爭,在人間流離。我在恆流看瑰麗的日落,又在歸墟聽那如同千軍 萬馬的流水聲。   最後我停在了一個叫雷澤的地方。那裡風景迤儷,那裡潮濕的空氣讓人有一種忘記一 切昏昏欲睡的慾望。   我在那裡遇見隱居的雷神。我想他也許是很久沒有見過其他神,看見我他很高興,熱 情地招待我,留住我。   他不知道我的來歷,但他的寬厚讓我寬心。   我就在那種寬厚中,一點一點地恢復了元氣。   我以為我會永遠安心於那樣清閒的日子。   直到有天刮起了西風,從風中我聽到廝殺的聲音,還有讓人興奮的血腥味。   突然很想去看看,只是看看而已。   我悄悄離開了雷澤,來到涿鹿。   我躲在一塊雲上看底下的戰場。黃帝的軍隊很不利。他們的人在戰場上節節敗退,大 霧中殺出的蚩尤兵把他們砍地東倒西歪。   直到一個青衣女子出現。她很醜,禿頭,乾涸得發黑的臉。她把她的炎熱毫不留情地 鋪遍大地,蚩尤兵們在炎熱中哀叫著紛紛死去。   我看著看著突然想笑又想哭。我認出她來了,能具有這樣的力量的,除了魃又能有誰 。   心恨得隱隱作癢。多少人不惜一切想接近我,而她為了拒絕我,竟不惜失去她最寶貴 的--美麗。   戰爭卻遲遲未結束。   她和那善水的應龍,扭轉了局勢卻不足以結束戰爭。黃帝的軍隊都打累了,沒有性命 之虞,他們索性束手在一旁看。   蚩尤兵們不斷死去又不斷有新人加入,蚩尤也在四處哀求著眾神的相助。如果戰爭不 盡早結束,黃帝的優勢不會永遠保持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黃帝親自找到了我。   我知道你有辦法。他這樣說道。   我靜靜看著雲下的荒原,不說話。   我會封女娃做東海之神。   不,我不需要。我搖頭道。   難道你還想娶我女兒?   我繼續搖頭。   戰爭結束後,你來我身邊吧,你在南方太委屈了。   我心中一動。回頭看他。我們目光交視許久,最後我說:   我還能夠回天庭麼?你女兒害我顏面全無。   我會還你一個面子的。他嘴角一揚,帶出一個漠然的笑。   你的軍隊現在需要的,不過是一點士氣。   繼續。他說道。   流波山上有夔獸。用它的皮作鼓,聲震五百里。在這樣的鼓聲中你的軍隊會所向披靡 。   說完後我轉身欲去,他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   你好像漏了點什麼沒告訴我?   我歎口氣,再轉過身,看著他說:   東面有雷澤,雷澤中有雷神。他的骨頭可為鼓槌。   他的眼中閃過一種轉瞬即逝的驚訝。最終他還是看著我笑了。   戰爭就這樣簡單地結束。   我看見黃帝的軍隊在陣陣如天雷的鼓聲中大喊著,像割麥子一樣砍倒蚩尤的軍隊。   我看見青衣的魃和白衣的應龍遠遠地卻是天衣無縫地配合著,將他們的火與水鋪遍大 地。   我看見上千被俘的苗兵被黃帝一個一個地處死,不留活口,屍橫遍野。   我看見活著的苗人婦儒被驅逐向北。天帝將世界分為南北兩半,他說好人應該在被讚 美的南方,壞人應該在被詛咒的赤水以北。   我看見天帝在魃和應龍面前關上了天宮的大門,從此他們只能流落凡間,他們的悲傷 成為我心頭隱隱的快樂。   我看見蚩尤被俘死去。天帝的大刀將他的頭和身體分為兩半。死的時候他沒有說話, 只有一種悲傷的聲音從他胸膛深處迸出,比那戰鼓更響亮。   他死的地方叫解,那裡的土地從此呈血色的紅,那裡的桃花開得比別處都燦爛許多。 他們說,那樣美的桃花,只能是因為愛情。   而我叫祝融,四方的火神。與最尊貴的中央天帝一起,管理著整個世界。   在天宮裡我的寶座緊挨著天帝的寶座,當我沒事時我經常坐在那裡摸著夜明珠鑲嵌的 把手沉默不語,人們都說我看起來一副很聰明的樣子。   (四)雷神   《太平御覽七八引詩含神霧》:「大跡出雷澤,華胥履之,生宓羲。」   《山海經海內東經》:「雷澤中有雷神,龍頭人身,鼓其腹。」   《山海經大荒東經》:「東海中有流波山,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 出入水則必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雨,其名為夔,黃帝得之,以其皮為鼓,撅之以雷 獸之骨,聲聞五百里。」   總是在我抬起頭來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荒涼。   我住在雷澤。住了多久我已經不記得了,彷彿是自天荒起我便在這兒。他們叫我雷神 ,更多時候,他們叫我雷獸。   說我是獸或許更貼切一點。作為神的任何特點在我龐大而懶戾的身上都很難找到。我 不知道在我身體中,是否還殘存了上天給我的一點點神力。   我很懶。大多數時候我只是蜷在這雷澤的某處,閉著眼睛,似睡非睡。周圍的人都不 怕我,有時候當我閉著眼睛蜷著的時候,他們會好奇上來拽拽我的龍鬚。   我很少走動,因為我不願意再留下腳印。   唯一讓附近的人害怕是當我捶肚子的時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學會了這樣一個 動作,我只知道當我捶著我的肚皮時,天地在轟轟的聲音中搖動震撼,小小的人們在轟轟 的聲音中驚叫著四散奔走。   但我通常不會捶很久,當巨響消失後,那些人們又會輕手輕腳來到我身邊,十分不滿 地看著我。他們說這樣不好,這樣真的不好。   我何嘗不知道這樣不好。可是每當我睜開眼睛時我便忍不住要抬頭,抬起頭後我便忍 不住要悲傷,悲傷時我便忍不住要發出巨大的聲響,我是神不能哭我是獸也不能哭,我只 能讓巨聲來替代我的悲傷。   所以我很少抬頭。抬起頭來看不到我所要看的,我便覺得世界是如此荒涼。   我沒有朋友,曾經有一個人頭龍身的神來這裡與我住了一段時間。當時我是那樣開心 ,我放棄了我的懶惰,把我能想到的一切待客之道用來招待他。但我最終沒有留住他,他 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然後又猝然離去。那段短短的日子彷彿消耗掉我的所有精力,我變得 比以前更懶。   儘管人們寧願我永遠這樣懶懶地閉著眼寐下去。但當雷聲伴隨著恐懼消失後,他們還 是會毫不留情地笑話我的懶惰。他們說你這個懶東西啊你為什麼要整天閉著眼蜷成一團呢 。你好像從來不曾想過什麼你是神怎能什麼都不想呢?你知道什麼叫快樂什麼叫愛情什麼 叫慾望嗎?你這可憐的瞌睡蟲。   其實我從來不曾睡著過。儘管我閉著眼我的腦海中卻不停浮現出一個畫面,我的心裡 溢滿了的都是思念。而這一切,他們並不知道。   所以我不願意睜開眼睛,因為我知道我睜開眼睛便忍不住要抬頭,我抬頭了,便忍不 住要悲傷。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永無止境,直到有一天,雷澤中來了兩個神。   兩個很引人注目的神,周圍環繞的神暈顯示出他們不同凡響的力量。   他們來到我面前。我正猶豫著要不要睜開眼來和他們打招呼,然後便看見其中一個抽 出一把長劍,筆直插入我心臟。   巨大的痛楚襲來,我的眼來不及睜開便永遠失去了睜開的機會。   我的心裂開了一個口子,溢滿的思念順著傷口流出來,淌得滿地都是。   我始終沒有發出聲音。如果我發出聲音那只是因為悲傷。死亡於我不是悲傷,不過是 結束。   他們剝開了我的皮又從我身體裡抽出最大的一根骨頭。他們抬著那根骨頭滿意地向涿 鹿方向走去。他們得意地說這戰爭該結束了,黃帝的軍隊會在巨大的鼓聲中所向披靡。而 這慵懶的無知的神,活著和死了也是一樣,應該作點貢獻。   他們的話對了一半又錯了一半,我活著和死了是一樣,但並不是因為我什麼都不想, 而是因為我想得太多。   多少年了,滄海桑田,星移斗換,我心裡長長久久的,都是這樣一個畫面--   一個年輕女子,新鮮得如同清晨草葉上的露水,在雷澤潮濕茂密的林中,她好奇地把 她白蓮花般的小腳踩進我龐大的腳印中,她的臉頰上,有著最嬌嫩的玫瑰花瓣的顏色。   她來了又走了,然後我再沒見過她。但我的心中一直想著她的樣子,我一直無望地等 她回來。   我的靈魂在消散前緩慢地升上天空,我還來得及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這世界依舊荒 涼,我依舊什麼也看不到。只有那兩個神抬著我的骨頭,邁著堅定的步子走在北方的荒原 。   她叫華胥氏。她踩了我的腳印後懷了孕,生了伏羲。伏羲是我的兒子,是這世界的一 切的創造者。   誰曾想到過這一點,連我自己都不曾想到。   (五)女娃   《山海經北次三經》:「又北二百里曰發鴆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 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詨。是炎帝之女名曰女娃。女娃游於東海,溺而不 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湮於東海。」   飛吧,我的世界裡只有東西兩個方向。   從霧深林茂的發鴆山,到煙波浩瀚的東海,五千里我展翅,穿過層層的雲,穿過起伏 連綿的山脈,穿過橫亙無涯的荒原,穿過日出日落,穿過晴天雨天,穿過最初的痛,最後 的荒涼。   西山密雲層林,我只取一棵小枝;東海浩瀚無涯,我只投一塊小石。   石頭快速跌入海面,帶出一個小小的水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後我轉身向西飛,巨大的飢渴灼燒著我,但我不會飲這東海的任何一滴水,永不。   我的翅膀痛到麻木,我的身體疲倦到麻木,我只是不停飛。   我的身體麻木我的神智麻木,但我的心依舊清醒。裡面裝滿的,都是憤怒。   如果這讓人詛咒的世界有結束的那一天,那就讓我的憤怒和回憶隨著這世界一同死去 。   如果這世界永遠存在,那麼我相信我的小石塊總有一天會填滿這不通人性的海。   --天,你高高在上,俯視這一切卻不發一言,你何以為天?   --地,你溫和寬廣,承擔這一切卻縱容這一切,你何以為地?   --而那最深廣的海洋,我已不願和你多說。你隨手的不經意的戲謔毀掉了多少東西。 但你從來不在乎。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多久了?一百年?一千年?還是更久?   山從大地的震動中崛起又漸漸夷為平原,河流奔騰著又乾涸,周圍的桑田成為一望無 際的黃沙。人們生了死死了生,悲了喜喜了悲。這世界多麼喧鬧又多麼荒涼,我在瞬息的 永恆的變化中,不停地飛。   有時候我會哀號,我的哀號在這廣袤的天地中消散而不留痕跡。一切都那樣安靜,只 有大片大片的雲,以永恆的寂寞的姿態在天空蔓延。從一個天荒,到另一個天荒。   「爹,你看,很漂亮的鳥!」   有小孩拉著父親的手,指著我叫道。   她的父親停下來看了看我,然後摸著她的頭說道:   「孩子,那是精衛鳥。傳說是炎帝的女兒死後變成的。」   「她是怎麼死的呢?」   「在東海裡淹死的。」   「那她死了為什麼要變成鳥呢?」   「因為她恨東海淹死了她,所以變成鳥兒,銜了石塊樹枝要把東海填平。」   「可是東海能填平嗎?」   「……或許吧。」   「爹,她死的時候一定很年輕很漂亮吧?」   「為什麼呢?」   「因為這樣她才會恨啊。我見奶奶死的時候很高興,她說終於結束了。」   他們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我身後。下雨了,有大滴的雨水,劃過我的臉。   前面傳來海濤的聲音,投下嘴中叼的這根小樹枝,我又要開始一段新的旅程。   灰濛濛的海漸漸出現。白色的沙灘上,荒涼而空無一人。   恍惚間看見一個年輕女子在海邊佇立。她的神情美麗而悲傷。她愛一個叫祝融的男子 愛了許久,而那個男子將要和別的女子成親。   海風拂過她絲綢般的長髮,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冷。抱緊了自己,她突然想起另一個男 子的笑臉。那是一張醜陋但溫暖的臉,默默地注視她,讓她的心漸漸平和下來。   然後她作了一個決定,她要回去找那個叫蚩尤的男子。告訴他她在天涯海角的寂寞, 和他的笑給她帶來的溫暖。   海面平靜溫和,她俯身拾了一塊石子,連同對那個叫祝融的男子的思念,一起拋進海 中。然後她回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她的嘴角有隱隱的笑。   她以為她終於找到她遺失以久的幸福。可當她回頭時,她並沒有發現,平靜的海面上 突然升起一排高大凶險的巨浪,快速向她接近。 -- -- ▆▍ ▄▆█.\◣ ██ ◥██◤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 ◥█◣ ◤◢█▔▔▔ ̄ ̄ ̄ ̄ ̄ ̄ ̄ ̄ ̄ ̄ ̄ ̄ ̄ ̄ ̄ ̄ ̄ ̄ ◢▆▄◤ψ◣◥█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moon0430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30.170.29

05/10 09:47,
好看好看 有下集嗎
05/10 09:47

05/10 10:49,
好看
05/10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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