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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黨「中間偏左」 只是仿冒A貨？
2008-07-08 今日晚報 【中時電子報楊舒媚／專題報導】
政黨再次輪替後，不少新聞讓人看得不知所以。蘇花高速公路說不蓋
又要蓋的反覆決策、考監院人事讓國民黨始終沒變的宮廷鬥爭嘴臉再現形
、遲遲脫離不了高峰的腸病毒肆虐、股市下跌、綠卡事件、油價上漲、釣
魚台風波、……，哪裡有「馬上好」？回過頭來，過去自家人砍得刀刀見
骨的民進黨，在野後把鋒口對向國民黨，倒是有模有樣地殺得馬政府刀刀
見血。
民進黨在野後的火力，由立院黨團攻擊發起，不過，台灣智庫董事長
、前經建會主委陳博志整合退休政務官組成的智庫，扮演了供輸火力的彈
藥庫角色。藉由退休政務官的經驗，陳博志評估出當今政府可能出的差錯
、最有機會提出的解釋版本、其中的漏洞破綻……，成為立院黨團的戰鬥
後勤單位。立院黨團拿到教戰守則後，由熟悉立法院議事運作的立院黨團
三長，依照當天情勢與現場狀況研擬劇本，近期幾次作戰常逼得國民黨措
手不及、無法招架，只能運用人數優勢強勢決議。
呆若木雞的國民黨vs.攻勢凌厲的民進黨，是人民做錯選擇？或是錯估
國民黨、錯怪了民進黨？
被打趴的民進黨 曾尋關懷
民進黨主席特助、清大社會所助理教授姚人多曾經希望，媒體是否能夠
關注努力反省、亟欲重建信念再獲人民肯定的民進黨，而不是在他們失去政
權之際，就一味地批評、幾乎要把民進黨「打趴下去」。這場政治人物與媒
體的對話，後來暫時取得的共識是，當前民進黨的努力確實還不夠讓人感動
，但媒體基於強大在野黨才能嚴厲監督執政黨的期待，絕對願意多給「努力
中」的民進黨多一些關注。
重建中的民進黨到底在幹嘛？他們真痛徹心扉地反省了？在野後的炮火
精確，是洗心革面後的貼近民意脈動？或只是擅長作在野黨的敲膝蓋式反應？
鬥爭中 不忘探詢中間偏左
近日一個訊息點撥出民進黨試圖蛻變的方向，蔡英文在一個公開場合表
示，民進黨已經到了民主轉折的時候，應重新啟動新的社會運動。她並指，
新的社會運動等同宣告民進黨進入第三階段任務，因此有人建議民主進步黨
應改名為「社會民主黨」，蔡英文間接證實民進黨正在摸索的一條路----左
派社會運動。
另一方面，民進黨的新世代也確實正思考一些問題，他們之間甚至進行
某些分工。例如，前立委羅文嘉負責研究中間偏左路線；即將上任的副秘書
長兼組織部主任洪耀福專攻各國政黨的權力組織；民調中心主任陳俊麟要去
搞清楚政黨怎麼跟社會與黨員溝通、政黨形象如何建立，就像美國前副總統
高爾藉著傳達全球暖化再造政治前途的作法，究竟怎麼辦到的？
不論是黨主席蔡英文宣示的民進黨轉型，亦或新世代正在做的功課，甚
至是前民進黨主席謝長廷下台後一直在推的「傾聽土地的聲音」--帶著年輕
人下鄉與本土實務接觸，都顯示民進黨隱藏在當前老少、黨內鬥爭下的路線
調整，仍有一個共同默契，亦即都在探索遠在歐陸，讓體質跟民進黨「較接
近」的左派政黨翻身、甚至是長期執政的「中間偏左」路線。
他們研究出眉目了嗎？
力推稅制改革、反軍購、調整最低工資……等各項中間偏左政策多年的
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執行長簡錫?坦承，民進黨確實有一批人找他談過「中
間偏左」，不過他說：「我認為他們只是想利用，不是真想『學』。」
簡錫?指出，他們談中間偏左，但是不瞭解中間偏左，以為把英國工黨的
第三條路拿來抄一抄就是「左」，簡錫?認為，「他們其實有很多無知與誤解
」，他表示，真的想要中間偏左，應該是「一整套的」，甚至蔡英文應該把
所有幹部找來一起「修煉」，並大刀闊斧地調整民進黨的核心價值、組織、
政策走向……。
只學皮毛 仍未求精隨
民進黨尋求「中間偏左」的解方，甚至思考改為「社會民主黨」因應，
但當前不少政策批判，卻是背離「中間偏左」路線的。例如國安會秘書長蘇
起提出「外交休兵，暫停軍購」時，民進黨國際部主任林成蔚卻質疑：「這
樣的戰略關係是不是符合台灣利益」；此外，前民進黨主席謝長廷主張減稅
來抗通膨，但偏向馬爾薩斯的「減稅」於經濟學理論中，其實被視為「富人
的朋友」；再瞧瞧民進黨反對的學費漲價，青年部主任趙天麟從教育是國家
發展與社會階級流動的管道概念，抨擊大學不該一味「使用者付費」地調漲。
如果改造中的民進黨當真「信仰」中間偏左，那麼中間偏左應該是和平
、反戰的，為何反倒質疑起蘇起的「暫停軍購」？若真搞懂中間偏左，蔡英
文為何同意民進黨提倡「富人的愛人」--減稅？又，僅管反對高學費，民進
黨沒講清楚相對的支應財源，是跟富人開口、還是又拿窮人的稅收去因應？
簡單來說，民進黨只喊了讓窮人較「爽」的口號，但他們從未敢直接向「有
錢人」揮刀，只宣揚了前一半的價值，恐怕離「中間偏左」還有很大距離。
再加上，民進黨執政時並未反對高學費政策，在野後如何調整定位？還
有，蔡英文擔任立委時雖宣稱支持最低稅負制，簡錫?卻指出，蔡英文曾派前
經建會主委陳博志向他遊說，「阻擋」他的行動。換言之，民進黨並未針對
前後立場轉變，提出足以令人信服的解釋，並且宣示中間偏左最重要的「實
踐方法」--挖資本家的荷包（例如改變目前不公平的稅制，向富人課重稅，
而不是只有受薪階級一毛錢都跑不掉），因此，曾與他們深談的簡錫?認為：
「他們只是想利用中間偏左，作為擴張政權的口號。」
民進黨新世代中負責研究「中間偏左」的羅文嘉，倒不承認這種市儈的角
度。他表示，台灣的政治發展脈絡，從「民主化」進行到「本土化」，再走到
如今的「社會階級」議題，在以兩黨政治為主發展的國家，一定要有一個政黨
為當中某一個階級發言；雖有這樣的概念，但羅文嘉也坦承，實際該怎麼做，
還沒到具體可談的地步。
兩大黨都是無頭蒼蠅
先別提民進黨還在摸索與人民相處的位置，執政的國民黨又何嘗定位清晰？
馬英九競選過程下鄉long-stay；上台後急著關冷氣、脫西裝、節能減碳先
……，其實都在隱隱張揚，他的路線朝「左」微調、要「與人民站在一起」。
可是，看看蘇花高的決策，他選前站在環保立場，就只差沒親口承諾、卻
讓環保團體相信他「不蓋蘇花高了」，他的閣揆劉兆玄卻又換湯不換藥地要蓋
一條「替代道路」；但擴大內需的救經濟，其實是先拿老百姓的錢去救資本家
，資本家「也許、說不定、可能」被救活，雨露才會均霑小老百姓；他一邊要
少穿西裝、檢查官員手帕、搭小車象徵節約能源，為了「拚經濟」，卻遲遲未
講清楚，何時實踐京都議定書的精神：恢復到一九九○年的二氧化碳減碳標準。
兩大黨都故意、或有意無意要表現偏左，但簡錫?認為，「兩黨的本性都是
右派政黨」。民進黨有財務危機，得募款，哪敢向富人開刀？有一次，馬英九
與簡錫?對談，馬英九甚至當面承認，相較於革命的孫文之左派主張，「國民黨
變質了」。
想要與左派接近的這兩大右派政黨，以簡錫?的說法，卻偏偏「腦袋空空」，沒
有認真去研究什麼是左派、什麼是右派、什麼是中間偏左、什麼是目前實施成
功的北歐式的中間偏左……，簡錫?說，問題在他們根本沒有「與人民一起生活
、一起鬥爭」的左派血液，這種情況下，民進黨找再多進步學者談，「也不可
能把中間偏左變成中心思想。」也因此會發生，馬英九於執政後視察水患下鄉
時，馬上被農民反嗆，「不要把農民視為乞討者。」簡錫?說，這正是因為從民
間生長出來的中間邊左，不是施捨、亦非同情，人們視生存權為尊嚴，因此會
對過去那種自以為「苦民所苦」就很了不起的大官，本能性地感到不以為然。
李登輝 也曾想用左派回火
其實，早在民進黨失去政權、國民黨野心勃勃地想拿回政權前，台灣已有
另一個政黨試圖施行中間偏左，亦即前總統李登輝帶領的台聯黨。
陸委會主委賴幸媛當時是台聯不分區立委，她力主北高市長選舉的數據已
經顯示，台聯非脫胎換骨不可。李登輝前總統與幕僚深談後抓出主調，認為台
灣最重要的是民主化，在立委實施「單一選區兩票制」後，更確立了「票票等
值」，這麼一來，弱勢族群反而才是選票多數族群。
當時他們精算，弱勢族群總共有四塊，一是在WTO全球化下的受害者，如傳
統產業與受薪階級；二是八年前被民進黨一腳踢開的社會運動；三是第一次要
出來投票的年輕人；四是老社區的李登輝情結者。
找出了目標對象的臉孔後，他們進一步去搜尋每一區塊人民的生活樣貌，
例如「第一次要出來投票的年輕人」，最常做的活動是上網，而且多集中在晚
上九點以後，台聯就在那時派出網軍與之溝通。台聯於二○○七年的立委選舉
以此大綱略擬定選舉作戰策略，雖引發幾近「清黨」的家變，但最後兩個月下
猛藥，內部測得的政黨支持率，從0.2﹪急速上升到選舉得票的3.5﹪。
後來前台聯立委賴幸媛分析，沒過5﹪政黨得票率門檻的原因，是「轉太
慢」，而非轉錯方向，因此李登輝在台聯敗選後，仍囑咐台聯依「做對了」的
方向前進。
檢驗蔡英文擔任黨主席後積極接觸年輕人、社運團體、弱勢基層的作為；
以及謝長廷「傾聽土地的聲音」……，在在都與他們接觸密切的「老師傅」李
登輝「心意相通」。只是，追隨了李登輝轉型路線的民進黨，是否等於吞下了
大復活的仙丹妙藥？
人民會質疑政客的動機
簡錫?認為，他們的想法，太過「算計」，最重要的是，長久以來，「人
民並不覺得這些人是跟他們站在一起的。」
例如，為毛巾業者爭取權益的台聯，簡錫?說，那些也是資本家，只不過
是「弱勢的資本家」，並不是從左派、勞工的階級出發，他指，中間偏左是
連自己台商在中國是否以便宜價格剝削勞工都要追究的，但台聯敢嗎？
簡錫?又問，當時他組「九五聯盟」，為爭取調漲最低工資至時薪九十五
元，帶著群眾去時薪只有七十五元的麥當勞前抗議時，民進黨沒有一個人敢幫
他提案；更久以前，為了勞動階級的休息、健康而爭取周休二日時，「民進黨
也沒支持啊！」
簡錫?表示，不管是過去的扁、現在的馬，或是曾為毛巾業者發聲的賴幸媛
、台聯，以及聲稱反高學費的民進黨，或許都具備「看到別人燒炭自殺會流淚」
的「素樸的正義感」，但「素樸的正義感」並不等於中間偏左。簡錫?指出，從
這些人過去所學及後來的作為分析，不論國民黨、民進黨、台聯，其實都屬自
由主義，是右派政黨，所謂號稱「偏左」，頂多到羅爾斯( Rawls)的「正義論
」，即「自由主義仍有足夠的理論資源，回應時代的挑戰，建構一個較其他政
治理論更為公正的社會」的程度。
改革 不能僅憑素樸的正義
一群不懂左的人喊要中間偏左，結果就只看到目前成功的瑞典模式--「環
境優美、社福完備、國家不放棄每一個人」的表面，簡錫?說「哪有這麼簡單！」
比方說，這些國家所有的手機號碼、家中電話、帳單都是公開的，對他們
而言，這些資料不是隱私，當然也沒有詐騙集團的問題；也因此，瑞典副首相
薩林被上網查出，他用公務信用卡購買六千元巧克力在內的私人用品，就被要
求下台。瑞典可以做到這般地步，反觀台灣，民進黨敢不敢公開從過去到現在
的募款金額？國民黨能不能攤出黨產流向明細？馬英九國務機要費的運用能不
能上網公告？
簡錫?解釋，瑞典的中間偏左可以實踐成功，是因為基礎理念深在骨子裡
。他們相信，國家必須提供優秀的勞力與創意供資本家賺錢，所以瑞典會培養
出宜家（IKEA）、易利信（Ericsson）、富豪汽車（Volvo）等知名品牌，但
政府又不讓資本家「掠奪」，於是對他們課徵很高的稅，然後拿來做免費的社
會福利。瑞典並在高度民主參與和民主背書下，使得政府力量介入分配，卻與
民主之道「並不打架」，但為了防止擁有分配大權的政府貪腐，連國家領導人
的家裡電話都要攤開受檢驗，迫使政治人物沒有一個敢貪汙。
因為「深在骨子裡」，所以即使是執政長達七十四年的社會黨下台，當前
執政的中間偏右聯盟也沒人敢把國民年金拿掉、或將醫療商品化，簡錫?說：
「不可能的，因為那是所有人的觀念。」
過去左派共產主義給人「鐵幕」的迷思，加上國民黨來台後壓制馬克思主
義，「台大政治系、社會系的馬克思主義居然是選修」，簡錫?認為，這使得
左派的辯論、論述基礎都沒有，因此碰到挫折就以為，「咦，右派怎麼又對了！」
不敢對資本家開刀的革新 只是A貨
簡錫?指，真正的左派，其實是從「平等」、「民主」出發，等修正到了中
間偏左，則再加上「自由」，且生存權絕對高於財產權。簡錫?進一步解釋，目
前對岸實施所謂「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就絕對不是左派，因為不民主、不自
由，跟當前實施成功的北歐模式完全背道而馳。
由於對過去左派的恐懼，又幾乎不瞭解現代左派，簡錫?給了目前正在探尋
中間偏左路線的民進黨一個忠告：「不要臉孔模糊地和國民黨在一起。」他說
，那些國民黨不敢做的，例如課徵資本利得、證所稅、境外所得、土地交易所
得……，民進黨去做就對了，但「民進黨敢嗎？敢就做，國民黨絕對不敢！」
可是，以簡錫?的標準，兩大黨根本就「不求上進」。國民黨拚經濟的作法
，只是想辦法解除40﹪的台商赴大陸投資上限、讓大陸觀光客來台；民進黨要
不是當「富人的愛人」減稅，就是自己也對不漲學費下的財源說不出所以然……。
蔡英文曾引用前總統府秘書長陳師孟的話，表示：「民進黨的理念、目標
，對手經常在仿冒」，她因此希望民進黨用大家聽得懂的話、共享的方法，讓
大家認同民進黨的理念。
問題是，對手何以能輕易搶走民進黨的「品牌」，那是因為民進黨的「品
牌」也是抄來的，抄完「新中間路線」，現在想要抄「中間偏左」，偏偏都只
抄半套，把產品做得「超像」名牌，卻缺乏品牌背後的精神價值，以及強大的
售後服務，如此一來，以精品市場的術語形容，那只是「A貨」。不具品牌精
神的A貨，當然很快就被仿冒技術更精良的政黨替代掉，這也是為何簡錫?一再
強調：「無頭蒼蠅是不會令人感動的！」
與其期待兩黨 不如寄望人民
簡錫?說，瑞典走中間偏左路線成功，台灣確實也能的，因為兩者有很相似
的個性與文化基礎。
簡錫?分析，瑞典人過去是威京人，屬海盜國家，個性強悍；台灣在「唐山
過台灣」那一波移民時，要度過台灣海峽這「黑水溝」，也絕對具有強韌的性格。
此外，瑞典的宗教屬路德教派，重視家庭、照顧貧窮；這與台灣受薰染的
中華文化，所在意的「人飢己飢、人溺己溺」是一模一樣的。
還有，曾出現過的「紅衫軍」，更證實台灣有走中間偏左路線的能量存在。
簡錫?說，「紅衫軍」後來被操作成扁、施（紅衫軍領導人施明德）對抗，又未
對反貪腐提出一套制度性作法，「太可惜了！」
一路走來，與其期望「天縱英明」的領導者，簡錫?說：「人民絕對比政客
更進步」，他認為：「人民不要再『期望』兩大黨，而是要起來『挑戰』兩大
黨。」簡錫?表示：「政客是不求上進的。」即便是民進黨目前看起來火力四射
，「那也是我們以前通通講過的。」
台灣一直有人民作主的土壤，這就是為什麼看到民進黨好像「復活」，卻
因不信任他們過去的作為，於是仍然有所質疑；這也是為什麼，馬英九下鄉「
救苦救難」，卻被人民反批不要把群眾視為乞討者。
「公民社會」的確存在，只是不夠強壯，但簡錫?認為，公民社會絕對有能
力回頭刺激、挑戰兩大黨。不僅告訴他們只想要選票的「偽裝的正義」不可能
被相信，若只有「素樸的正義」也會被淘汰。
不是只要「素樸的正義」的中間偏左；李登輝、蔡英文、馬英九都想接觸的
中間偏左究竟是什麼？讓躲在冷氣房的菁英去研究、立院黨團去開火，足夠嗎？
簡錫?說：「下鄉吧！去和人民一起生活、一起鬥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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