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學驚悚小說--壞種子(一)

看板NCCU_SEED作者 (天生小妹命)時間17年前 (2007/02/03 00:27),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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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iraq1986 信箱] 作者 bluesky0226 (生如夏花 死如秋葉) 看板 marvel 標題 【轉貼】壞種子(一) 時間 Thu Jan 25 01:53:08 2007 ─────────────────────────────────────── 壞種子 作者:那多   傳說中的「外星人遺址」等待專家考證 新華網德令哈6月16日電(記者王軍、錢玲) 頗有爭議的青海「外星人遺址」將迎來 首批專家學者對它進行深入研究。 記者從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政府瞭解到,由北京UFO研究會等單位組織的由 航天、氣象、天文學等領域的9位專家學者計劃在月內前往柴達木盆地的「外星人遺址」 進行考察,探討外星人是否真的光臨過這裡。這座傳說中的「外星人遺址」位於柴達木首 府德令哈市西南40多公里的白公山。白公山北鄰克魯克湖和托素湖,這是當地著名的一對 孿生湖,一淡一鹹,被稱為「情人湖」,留有美麗動人的傳說。「外星人遺址」就坐落在 鹹水的托素湖南岸。遠遠望去,高出地面五六十米的黃灰色的山崖有如一座金字塔。在山 的正面有三個明顯的三角形巖洞,中間一個最大,離地面2米多高,洞深約6米,最高處近 8米。 洞內有一根直徑約40厘米的管狀物的半邊管壁從頂部斜通到底。另一根相同口徑的管 狀物從底壁通到地下,只露出管口。在洞口之上,還有10餘根直徑大小不一的管子穿入山 體之中,管壁與岩石完全吻合,好像是直接將管道插入岩石之中一般。這些管狀物無論粗 細長短,都呈現出鐵銹般的褐紅色。而東西兩洞由於岩石坍塌,已無法入內。 在湖邊和巖洞周圍,散落著大量類似銹鐵般的渣片、各種粗細不一的管道和奇形怪狀 的石塊。有些管道甚至延伸到煙波浩淼的托素湖中。 在柴達木盆地生活了數十年的德令哈市市委宣傳部部長秦建文告訴記者,這裡的一切 管片曾被送到距這裡不遠的中國第二大有色金屬冶煉集團——西部礦業下屬的錫鐵山冶煉 廠進行化驗。冶煉廠化驗室工程師劉少華化驗後懧為,管片樣品成分中氧化鐵占30%以上 ,二氧化硅和氧化鈣含量較大,這與砂岩,沙子與鐵長期銹蝕融合有關,說明管道的時間 已久遠。此外,樣品中還有8%的元素無法化驗出其成分。 秦建文說,這一化驗結果更增加了管道的神秘程度。加上柴達木盆地自然條件差、人 煙稀少,除了白公山北面草灘上的流動牧民外,這一帶從沒有任何居民定居過,更談不上 有什麼工業開發了。他說,有人猜測這裡是外星人發射塔建築的遺址。因為柴達木盆地地 勢高,空氣稀薄,透明度極好,是觀測天體宇宙極理想的地方。中國科學院紫金山天文臺 就在距此僅70多公里的德令哈野馬灘草原安裝了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13.7米直徑的大型射 電望遠鏡,建立了國內惟一的毫米波觀測站,每年都有許多國內外專家來這裡做天文觀測 ,這裡被認為是亞洲最理想的天文觀測點。這個站點的主要研究課題之一就是探索星際生 命的起源。 記者為此採訪了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臺台長助理、紫金山天文臺首席研究員楊戟。曾 到過「外星人遺址」的楊戟懧為,從天文學的角度看,包括白公山在內的青海很多地方都 是科學研究和實驗的理想場所。   引子   我面前的檯子上堆著一台舊得如同發霉麵包般得舊電腦,硬盤中塞滿了一些看過之後 隨時可以忘記的文字。相對來說,我還是覺得佔據了桌面其餘部分的過期報紙雜誌更討人 喜歡一些,它們是充當泡麵蓋子的好工具。   然而我必須很坦白地說,儘管我有著每天一到單位就上網查看新聞的好習慣,但是以 上這條新聞,在當時我並沒有看過。或許應該這樣說,我可能在新浪網或其它什麼網上看 到過這樣的標題,但我一定沒有打開來詳細看,因為我在網上看新聞,和其他千千萬萬每 天看網上新聞的人有所不同。由於我的職業——記者,所以我完全抱著一種功利的心態, 而非原來求知的心態去看新聞——這點很重要,因為這樣的原因,所以和我工作無關的新 聞一概不看,換言之,我只有覺得某條新聞既有更充分的挖掘可能,又不會踩別人的條線 ,才會打開看一看。   嗯,我想,「踩別人的條線」這句話,應該算是記者界的專用術語,所以有必要解釋 一下。   通常來說,每個記者都有被劃分好的領域,比方說教育,或者科技,或者經濟,有些 大報甚至會劃分得更細緻,每一個領域裡每天都會不停地誕生出新聞來,專屬這個領域的 記者,只要關心自己「地盤」裡的新聞就可以了,如果手伸得太長「撈過界」,別說被「 撈」了一把的記者會不高興,長此以往,連領導都會找你談話,這就是行規。   當然也有不通常的時候,像我就屬於這種特例。我剛進報社的時候,剛好所有的條線 上都滿員了,天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為什麼還要招新人,我是進來之後才感到被騙了的 ,沒有條線是一件很苦的事,不單單是跑突發新聞非常累這個原因,更重要的是,沒有了 跑條線的重中好處。中國的記者可不比國外,向來地位頗高,各條線上的相關部門,對記 者多半都像供佛一樣供起來,至於記者會受到怎樣的供奉,如果在這裡明說出來,恐怕回 頭立刻就再也別想在圈子裡混下去了。無論如何,沒有條線就沒有供奉,沒有供奉心裡當 然不會舒服。那時我資歷尚淺,拼了命地跑新聞,每逢重大事件必衝在第一位,一定要向 領導展示我的實力,以便盡快爭取到一個屬於我的條線。這樣做的結果,就是由於我作為 一個自由條線的記者太過優秀,報社認為原本的安排非常正確,以至於後來有條線空出來 ,都再與我無緣。   不說這些傷心事了。由於我可跑的新聞其實很少,所以要在各大新聞網站上關注的新 聞就更少,像「白公山外星人遺址」這樣的新聞,我一看標題就認為是無聊的炒作。儘管 我是一個好奇心很強的人,但在這件事發生前不久,一場極為離奇怪異的事件,幾乎已經 耗盡我所有的心力,所以一時半刻之間,對這種所謂的「外星人」提不起半點興趣。況且 ,到現在為止,我也經歷了不少對正常人來說足可稱得上是「不可思議」的事件,而這些 事件,往往起自非常普通看似一點也不出奇的地方,而明著打出諸如「外星人」招牌的, 多半到最後什麼都不是。   我當時一定是把「白公山外星人遺址」當成一般的無聊新聞,而我們報社又通常不會 派記者去上海以外的地區採訪,除非遇到非常重大的題材,所以對於我來說,一點價值也 沒有,就忽略了過去,在腦海裡連一片記憶都沒留下。   可是,現在我開始寫這篇名為《壞種子》的手記,卻把這樣一個新聞放在最前面,所 代表的意思再明確也沒有,那就是承認當初我錯了。   一個我從來沒有關注過的新聞,在種種因素的推動下,讓我不由自主地身陷其中,這 在當時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而這個新聞,雖然不似我想像中的那般無聊,但背後的真相 ,卻又離其新聞本身所說的那些非常遙遠,遠不是什麼「外星人遺址」那麼簡單,這又讓 我確認了自己的一貫想法:你永遠無法從新聞中得知真相。   儘管後來事態的發展遠遠偏離了這則新聞,而我對於整個事件的介入,也與這則新聞 無關,但我還是決定用這則新聞來開始我的手記。我的理由非常充分,因為深藏在這則新 聞背後的東西,並不能用簡單的離奇、詭異來形容,其牽扯之廣,種種厲害關係,甚至延 展到了整個地球,乃至我們生存在這地球上的每個人頭上。既然真的有切身關係,又會在 後文中切實地提到,那麼一開始就放出來,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接下去我要真正地開始這個故事了。在這之前,我想奉勸你們,先暫時丟開關於前面 這則新聞的種種猜想,因為你們絕不可能猜到真相。所以,還是聽我慢慢地說。 第一章 遺址之謎 這一天的下午,由於我前一天晚上玩遊戲玩到凌晨四點的緣故,雖然早上十點起床, 精神還是很不好。好在沒什麼採訪,在單位上了會兒網,就趴在桌子上休息一會兒。在這 樣的記者辦公室,就算是打打遊戲也沒什麼不可以的,睡睡覺更是小意思,就這點而言, 比尋常的公司可要舒服多了。         腦子裡迷迷糊糊正一片混沌的時候,被人拍醒了。 「喂,那多。」   我勉強睜開眼,心裡咬牙切齒,最恨的就是睡覺的時候有人吵我。可映入眼簾的,是 副主編張克的一張老臉。         雖然其實沒什麼要緊,不過睡覺時被大領導叫醒,總有些尷尬。我連忙努力睜大眼睛 ,堆起笑臉。         「張老師啊,有事嗎?」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有個採訪,你來一下。」張克倒很客氣。         我跟著張克走進他的辦公室,心裡明白,一定又有重大採訪了,張克出馬,說不定還 要出上海。因為出差的費用,新聞部的主任還沒權批。    半個小時之後,我從張克的辦公室裡出來,精神抖擻,直奔航空售票處。   之所以前後的精神狀態有這樣的改變,除了碰到重大採訪我都自然會有良好的狀態外 ,另一個原因,是這一次的新聞不但重大,而且奇怪,非常奇怪。   之前我已經說了,通常我們報社的採訪,都不出上海,因為我們的主要發行地區在上 海,全國各地的新聞,由新華社提供就可以了,沒有必要花費人力物力。可是近一段時間 來,為了提升所謂的「報格」,報社裡新出台一條規定,就是如果國內發生了新聞領域內 非常重要,並且讀者極其關注的事件,再遠也要派記者採訪。而這一次的領域,是考古, 事件,是一個古村落遺址的發掘。   這個考古的重要性,不但震動了整個中國的考古界,而且聽說,許多國外的媒體也聞 風而動,正派出專人,往當地——中國青海省德令哈市急趕。因為這個發現,很可能將改 寫整個新石器時代的人類文明史。更或許,連「新石器時代」這樣一個被寫進考古史,就 算是小學生都耳熟能詳的名詞,也可能要改變。   因為,在新石器時代的一個村落,竟然被證實已經在使用鐵器。而且,這個村落,在 當地,即青海德令哈地區,存在的時間,很可能遠早於新石器時代。   使用鐵器,儘管那些被挖出來的鐵器非常簡單,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原始之極,可 是相對於同時期的全地球其他人類而言,這一支的人類,不知道要先進了多少,其間的差 距,用時間來衡量的話,至少數千年。你可以想像一下,5003年時的人類,和2003年時的 人類,會有多大差距。   現在,全國只要是稍微大一點的媒體,都派出了記者往那裡趕。只是上海,東方電視 台、上海電視台、東廣、上廣、解放日報、新民晚報、文匯報、勞動報、新聞晨報、晨星 報及其他十幾家媒體,現在都已經派出記者。相信我在明天的飛機上可以碰到許多熟人。   晚上,我很早就上床睡覺,明天的飛機是一早的,睡著前,我想起曾有個生於青海的 朋友對我說,她出生的地方經常會地震,所有的動物都從森林中逃竄到平原上,恰是狩獵 的好時機,有時會下碗口大的冰雹,這時千萬不可以出門,被砸到的話連命都會送掉…… 如果我在這個時候曾經看過那個關於白公山的新聞的話,我一定會想起來,原來白公山, 也是在德令哈地區的。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飛行後,我於上午10時20分到達了西寧機場。不出我所料,我在機 上碰到了新聞晨報的記者張路,還有幾個不太熟的小報記者,不過意外的是沒見到兩家電 視台和三大報社的記者,看來他們大概是因為這一班飛機太早,所以坐了下一班中午到的 過來。   我的目的地德令哈尚在四百公里之外。   西寧比我想像中更繁華一些,然而我無暇顧及這裡的音像店是否能讓我在睡著之前的 生活不至於那麼無所事事,也沒有初次踏上青海這片原本遙遠得似乎僅存在於電視頻道中 的地方的激動,我和張路他們拿著烙餅與地圖穿越這個城市,必須去買最快的去德令哈的 火車票。   時間相當緊迫,要知道作為一個記者,就絕不能比其他記者晚發回去報導。晚一天的 報導,哪怕你寫得再好,再文情並茂再有藝術價值,也一樣什麼都不是。這是新聞的鐵律 :時間!   一小時後,我們坐上了開往柴達木盆地腹地的火車,我要在這個綠色的鐵皮傢伙中待 上差不多五個小時。   當列車進入戈壁灘的時候,晚霞將這個世界鑲上一圈紅邊,令這裡形狀奇怪,疏密有 秩的山丘看上去像某種食草獸的牙齒。   到達德令哈市的時候,已經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我們在這裡發生了分歧。除了張路 外,其他的記者都想在德令哈好好吃一頓有當地風味的盛餐,再往我們的目的地——克魯 克湖旁的古村落考古現場趕。但我和張路堅持立刻趕去。雙方都沒有必要一定讓對方同意 自己的立場,所以立刻就分成了兩隊。   我知道張路這麼急著趕去的原因一定和我一樣,那就是希望在今天能先寫一篇簡單的 報導發回去。既然已經到了這兒,那麼就像我前面所說的,對新聞記者來說,時間就是一 切。當然,許多毫無職業操守的小報記者可以不顧這些。   我們叫了一輛當地的出租車,雖然車況不太好,但居然是上海產的桑塔納。據說桑塔 納的底盤高,走起顛簸的路不容易開壞。   在我們把乾硬的烙餅啃完後的一個多小時,我們終於顛到了考古現場。由於平時沒人 會來這裡,所以我們的司機,一個三十多歲的當地漢子還走錯了路,不過最後他很爽快地 只收了我們一半的車錢。其實這對我們無所謂,反正回去有的報銷。   竟然已經有很多記者到了,我大概看了一下,多數是北京的媒體,看來靠近中央就是 不一樣。照這樣看來,他們今天一定已經把稿子發回去了,我慶幸之前的決策,現在補工 還趕得及,否則明天被報社質問起來,就糗了。我倒是暗暗擔心坐下一班飛機來的記者們 ,不知道他們要怎樣交差,多半會被領導在電話裡罵得狗血噴頭吧。   考古隊原本沒想到會來這麼多的記者,臨時準備的帳篷,眼看就快不夠了,就還剩最 後幾個,再往後來的記者,最後沒辦法,那就只好住回德令哈去,來回三四個小時,時間 都得耽誤在路上。可是我很快就發現在這方面其實沒什麼區別,因為這裡沒有合適的通信 工具寫完了文章拍完了照,還得再坐考古隊的車回德令哈去上網發回報社,看來一天顛三 四個小時是逃不掉的了。   只要是記者,無論是哪一路的,都不是安分守己的傢伙。當天晚上,考古隊的營地裡 就變得人頭攢動,令這裡看上去有些像個集市。大隊的記者除了互相打招呼和彼此介紹之 外,都無一例外地準備起了「功課」。考古隊負責人辦公的帳篷雖然比別的帳篷要大一半 有餘,還是擁擠得像下班高峰時的公共汽車一般,而此次新聞的「焦點」——那些仍舊處 於禁入狀態,要到次日記者招待會時才解禁的發掘現場周圍,也不斷有人晃來晃去,鎂光 燈猛閃,那些想提前入內的記者,令負責保衛的保安與考古隊員應接不暇。   我和張路都不算是會鑽營的人,而人擠人的地方也恰是我最厭惡的地方之一。我們兩 個只是簡單地記述了現場的情形,採訪了幾個無關緊要的考古隊員,搜集了一些情報,寫 了篇兩百字的簡要報道之外,其餘就只是窩在自己的帳篷裡認真地準備明天要問的問題。   這一夜整個營地都沒有安寧過。   翌日。   鑒於昨夜所見到的情形,我和張路凌晨4點不到就跑去招待會現場佔位子,而當手錶 的指針越過5點時,整個現場已經人滿為患了。招待會的時間是上午9點——盤腿在沙地上 坐等四個小時並不是件令人愉快的經歷,然而沒有人隨意走動——大家都生怕一走開,自 己辛苦佔據的有利地形就被同僚搶去了。像我和張路這樣的「搭檔」還算是幸運的,我們 其中一人想去方便時可以有人幫你看著位子。   40平方米左右的現場坐了一大堆人等天亮,若是少了那些昂貴的專業採訪設備,這裡 倒像是個靜坐示威的現場。   沒人像昨晚那樣大聲喧嘩,大家都只是小聲地交談,越臨近招待會開始的時間,氣氛 就越緊張,當氣溫足以令我的汗水浸濕汗衫的時候,招待會終於開始了。   發佈消息和接受採訪的是考古隊的負責人吳人傑教授——一個曬得黑黑的、其貌不揚 的老頭——說他是個「老頭」其實並不確切,我的「課前作業」中所搜集的資料顯示,他 只是五十出頭而已,不過任何一個人要是從事考古工作30年,那他看上去必定會比實際年 齡要老一些。   「……這裡的泥地沙化現象相當嚴重,給考古發掘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往往我們第一 天挖出的坑,第二天就又給風沙埋住了。你們一定想不到,在八千多年前,這裡是魚草肥 美的地方。」老吳手裡拿著一塊陶器的殘片,我坐得比較靠前,借助眼鏡可以依稀看見陶 片上所繪的魚紋。   「……如果你們的中學歷史課還沒全忘光的話,那應該知道,八千多年前,那應該是 新石器時代。但如你們所知,我們在這個應該處於新石器時代的部落有一些驚人的發現, 那也是你們大家不遠千里到這裡來的目的——」說到這裡,他的語調開始變得有些興奮, 「我們在這裡,發現了一些被懷疑在當時被當做工具使用的,鐵器……」   人群在這時開始了第一次騷動。   ……   作為一個序曲,考古發掘的總體情況介紹很快就結束了,接下去是自由提問時間,忍 受了四個多小時靜坐的記者們立即就像暴動的群眾一般像前面湧去,我也在第一時間竄到 了教授面前。   這個典型的考古學者——身穿藍布工作服,戴著麻線手套,皮膚黝黑,臉上皺紋縱 橫,頭髮蓬亂,沾滿灰塵,由於長年與挖掘打交道,他皮膚中滲出的泥土味令他聞上去像 個農民——在他近30年默默無聞的考古生涯中,怕是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混亂場面,雖然 身前有保安人員竭力維持秩序,他還是有些驚惶失措,不過一個上了年紀的學者的素養在 此時發揮了作用,他很快就從這種失措中恢復了過來,伸出雙手示意大家安靜:   「請安靜一下,不要激動,大家的問題我都會一一回答的。」   「請問這個遺跡是怎樣被發現的?」   「請問是誰首先發現了這個遺跡,又是誰首先發現了鐵器?」   「請問在這樣一個遺跡中發現鐵器的意義是什麼?人類的歷史會被改寫嗎?」   「世界考古界有沒有類似的先例,這會不會只是人類進化史中的一個旁支?」   「這是否意味著中國的柴達木盆地是人類文明的發源地?」   ……   一連串的問題絲毫不給教授以喘息的機會,甚至連「請介紹一下當時人類的性狀況與 道德狀況」這樣離譜的問題都有人問,其間,教授順便介紹了新石器時代人類的生活狀況 ——那時的人類才剛剛開始群居生活並建造極其簡陋的屋舍,至於冶金,如我前文所提的 ,那是幾千年後的事兒——然而真正不可思議的是,這個部落除了使用鐵器之外,生活狀 態與其他的石器時代的部落毫無二致,在發掘現場也只是找到少量燧石,而冶金用的火窯 根本就不見蹤影——這些鐵器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他們大部分時間還是使用石器,並用燧石引火、鑽木取火等原始的手段來取得火, 這與製造鐵器的技術有很大的矛盾,目前我們在這方面的研究還沒有什麼進展。」教授道 。   「您認為這裡的地質環境是否有可能天然生成大塊的鐵呢?」   「我們也咨詢過地質專家,他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最高富集度的鐵礦也不可 能達到這樣的純度。」   「那您認為這是否是一種超自然現象呢?它是否是地外文明的傑作呢?」——問題終 於被引到這個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上來了。   「我不這樣認為,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有地外文明的存在,我們要以科學的態度來 探究這一切的原由,而不是遇到無法解釋的現象就歸於『地外文明』了事——那是不負責 任的態度。」   「那您認為離這裡不遠的白公山上的『外星人基地』是怎麼回事?遺跡和『外星人基 地』是否會有聯繫?」   「抱歉,我從沒聽說過您所說的『外星人基地』。」   ……   在熱烈的氣氛中三個半小時很快就過去了,不斷有新的記者趕來,現場被擠得水洩不 通,誰都沒有要去吃飯的意思。而吳教授的興致也變得相當高,他只是隨便啃了幾口麵包 ,喝了點白開水,就帶著記者們參觀他們的發掘現場——他大概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了 吧。   「一號坑與二號坑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大概每一個新石器時代的遺址都會有類似的發 現,關鍵在於三號和四號坑。」教授一邊小心地繞過遺址的發掘坑,一邊說道。記者們在 他身後排成二到三人並列的長龍。   在編號為三號的坑的邊上,我見到了一堆黑乎乎的東西,表面看上去除了像一堆骯髒 的垃圾之外並沒有什麼特異。吳教授示意大家可以觸摸一下那堆東西,我蹲下身,碰了碰 ,然後捻了撚手上沾上的黑色微粒,又放到鼻子前聞了聞,果然是鐵銹的味道。   由於我在隊伍最前面,拍照、提問都很方便。   「這就是他們當時使用的鐵器?它們能派什麼用場呢?」   「根據它們的形狀,我們初步判斷大概是類似犁和鏟的東西。」   我對著這些銹蝕、糾結的黑鐵塊不斷地按動快門,將這些醜陋卻足以引起轟動的東西 一一記錄在我的數碼相機裡,一邊拍攝,一邊問:   「就只有這些嗎?」   「這些都是從這個遺跡中發掘出來的,其他幾個坑還有一些,經過多次斷代測定,它 們,」他說到這裡,頓了頓,特別加重了語氣,「與這個古村落遺跡,是同一時代的產物 。」   「不可思議!鐵器出現在石器時代!真不可思議!」我由衷地讚歎道。   「然而事實無情。」他似乎早料到我的反應,我猜想當初他在面對這一結果的時候曾 有過與我相似的反應——如果這不是一場騙局的話。   「如果這些鐵器與地外文明無關的話,那以您的猜測,您認為最大的可能性是什麼呢 ?」我旁邊的一個記者問道。   「到目前為止,我還不能做出任何猜測,相關的證據太少了。如果當時氣候、環境適 宜,在這裡出現一個農耕部落還是可以令人接受的。然而迄今還無法解釋的是,」吳教授 回答,「一個月來,我們一直在遺跡中尋找煉製金屬的火窯,但始終沒有找到,連一絲痕 跡都沒有,好像他們從來都沒有建過這樣一座窯,然而當時的人類是如何獲得高到足以煉 鐵的溫度,都還是難解之謎。」——他一再強調了那個火窯的存在,似乎那就是問題的關 鍵。   在走過五號坑的時候,吳教授又向我們展示了其他一些不尋常的東西。   「其實除了鐵器之外,還有一些奇異之處,比如陶器上的紋樣……」他蹲下身,從挖 出的眾多陶片中揀出三片,「與同一時期其他的文明大不相同。」   我立即拿出數碼相機,拍攝了陶片的照片——對上面的圖案,我只是匆匆掃過一眼— —在我這樣一個外行人看來,那些似乎是人形和一些我無法判別是什麼的幾何線條,除了 繪圖的手法相當簡約之外,並沒有什麼特異——然而任何東西,只要和這個神秘的遺址扯 上了關係,就似乎都變得有魔力了。   對於像我這樣一個好奇心強烈的人來說,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它似乎正朝著我所 期待的方向發展。   然而誰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一直到下午近3點,我們幾乎搜遍現場除了正在發掘、禁止進入的區域之外的每一寸 土地,當我的數碼相機也不得不換上了備用的電池與記憶卡時,大家才漸漸散去,各自到 帳篷中填飽肚子。而那些坐晚班飛機的與在德令哈大快朵頤的記者們姍姍來遲,似乎他們 路上也不太順利,錯過了上午的採訪令他們後悔不迭,這時只有忙著擁到吳教授的辦公室 去惡補。   落日西沉時,白色的沙地上迅速地鋪上了大塊的黑色陰影,遺跡坑很快也被陰影所覆 蓋。記者們大部分已搭車回德令哈,我的採訪也接近了尾聲。   就在我走上前去要和吳教授告別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年輕人急匆匆地向我們跑來,一 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   「吳老師,你最好來看看這個!」   「什麼?是火窯嗎?」吳教授急急地追問。   「不,不是,是比那更重要的東西!」   ——我要說,巧合在事件的進程中往往起到一個關鍵性的作用——如果那個年輕人再 晚來一步,如果我並沒有硬生生將告別的話語止在嘴邊,如果吳教授不允許我同他一起前 往——這次偶然使數天之後我與葉瞳一同經歷的瘋狂的事沒有因為某個難解的謎題而不了 了之,令我現在得以坐在這一成不變的辦公室中向您描述一個駭人聽聞的事件——當然, 為此我們二人付出了相當的代價。   幾分鐘之後。   吳教授帶領著整個考古隊以及僅餘的十幾名記者站在這個剛剛挖掘了一半的地下建築 的中央,我們的身後架起了兩架大功率的白熾燈,仍有考古隊員在對著另一半尚未挖掘出 的部分忙碌著。   這個埋於地下的石頭房間僅已挖掘出的部分就足有兩個籃球場那麼大,令人難以置信 的是,在遠古的石器時代,人類剛剛開始群居的階段,就可以造出如此規模的建築。   「這是什麼地方?是族長的府邸麼?」我一邊打量著四周的巖壁,一邊問。   「以我的經驗,這裡應該是古人祭神的地方。」吳教授道。   「看這個!」年輕人道。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塊約有3米乘5米見方的石板,看上去是堅 硬的花崗岩質地,石板仍有一半埋在沙礫中,也不知有多厚。   這裡明亮的白熾燈光足以令我們分辨石板上雕刻有帶著些神秘的、類似於圖騰的紋樣 。   「這些是他們的圖騰?」有人問道。   吳教授並沒有回答,他已經完全沉浸於對於這塊石板的思索之中。他蹲下身子,輕輕 地撫摩著這塊稀世奇珍,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並透著些古怪。   當大家都圍成一圈蹲下仔細打量這塊石板的時候,連我這個外行也開始看出其中的蹊 蹺了。   石板上的刻痕相當的深,經歷了八千多年的風沙卻依然清晰。壁刻有著令人讚歎的精 湛工藝。其風格與我想像中的遠古壁畫應有的粗獷風格相去甚遠,而呈現一種盡量運用規 則的幾何線條的、簡約的畫風,與那些日常用品的陶片上發現的紋樣相當類似,只是工藝 要精湛許多,看來陶片上的紋樣正是以這塊石板作為臨摹的範本。   在石板的左上方刻有六個姿態各異的人像、亦或是神像,他們的面貌均以簡單的線條 勾勒,十分相似。我想他們主要靠各人右下角所鐫刻的不同的符號來區分各人的身份,那 可能是各路神明的名字或別的什麼稱呼,至於佔了畫面巨大部分的橢圓形卻伸出幾條觸手 的圖案,我就完全不明白那會是什麼東西了。在我看來,那像是一個壓扁了的、被截去了 大部分觸手的海膽——如果那出現在米羅的抽像作品中,我絲毫不會感到驚奇,然而在一 幅八千年前的壁刻中看到卻著實匪夷所思。   石板的左下部那六個神明的形象再次出現,當然我不能肯定他們是否與上面的是同樣 六個人,因為他們的周圍沒有刻任何符號。這次他們改換成了同一種姿態,如果在現代禮 儀中那應該是道別,大海膽——我暫且這樣稱呼它——的形象與他們重疊在一起。   而佔了這幅壁刻的大部分畫面的、鐫刻在右側的圖案就好懂得多了。我想我看到的是 一條張開嘴的蛇,一個人走進去用某種尖利的物體刺向它的心臟。沒錯,那的確是條蛇, 一條巨大的蛇。   而令我驚異不已的是,畫面中出現的圓、方形以及三角形的圖案——很難想像在沒有 輔助集合工具的情況下能徒手畫出如此規整的圖案——如果要我相信新石器時代的人會幾 何畫法,那還是要我相信鄰居家養的狗會三角函數更容易些。   我一邊仔細觀察著這塊透著些詭異氣息的花崗岩石板,一邊努力在人群中鑽來鑽去, 由各個角度拍攝石板的照片,包括全景和局部,尤其是那六個帶有古怪符號的人形。   就在我沉浸於其中的時候,吳教授忽然驚醒過來,騰地一下站起來對身旁的年輕人喊 道:   「立即取樣作碳-14放射性同位素測定,我要立即知道結果!」   然後對所有尾隨的記者道:「今天的採訪就到此為止吧,我們還有工作要做,一旦有 更新、更重大的發現我們會召開新聞發佈會的。」——這是送客令。   當我們從地下的聖堂走出來的時候,發現整個發掘現場架起的燈不知什麼時候已全亮 了,天邊還剩下最後一絲光——雖然不怎麼情願,但在考古隊的一再要求下,我們所有的 記者都不得不頂著夜色踏上了回德令哈的路。   第二章 雙生湖畔的秘密   回到德令哈之後,我終於可以在我下榻的賓館吃到一頓像樣的晚餐,而不必再用壓縮 餅乾和開水來折磨我的胃,這令我暫時將古村落遺跡的事拋在了腦後。   賓館的餐廳很寬敞,應該說,這裡的每一個地方都很寬敞,不像上海那般惜地如金。 雖然裝修在我這個大城市來的人看來有些簡陋,然而我的心情很快舒暢起來,上來的都是 些平常的菜,新鮮的羊肉、牛肉、豬肉,以及各式新鮮的蔬菜,我肯定那些都是新鮮的, 絕不是凍了許久的存貨。也正因為新鮮,令我覺得格外美味——這頓晚餐是我到青海以來 又一樣令我印象深刻的東西。   服務生向我介紹,在德令哈的近郊有不少農場,據說在解放初就建立了,因為毗鄰克 魯克湖,淡水供應很充足,所以德令哈雖然地處戈壁灘,但總是能有充裕的農產品供應。 我注意到他的普通話有些彆扭,看他的長相,也接近於維吾爾族或是蒙古族,至少是有些 血緣相親的少數民族——我對少數民族瞭解不多,但在來之前我就已經被告知這裡是多個 少數民族的聚居地,並被提醒要注意當地的風俗習慣啦等等,但看來他們除了經濟不夠發 達之外,早已接受了現代人的生活方式,那些特殊的風俗習慣的痕跡早已經很淡了。   我從服務生口中聽聞了一些有趣的地理狀況:古村落遺跡所毗鄰的克魯克湖並不是附 近惟一的湖,與它僅相隔數公里,就有一個湖——托素湖,與它形成了一對雙生湖。附近 的重要水源巴音河從雙生湖——克魯克湖與托素湖中間流過,並都有支流注入兩湖,然而 奇異的是,比克魯克湖面積稍大些的托素湖,竟然是個鹹水湖。   「你不是本地人吧,你不是本地人我才和你說這些的。你要去克魯克湖沒關係,但托 素湖那一帶,你最好別去。」   「為什麼?」   「因為托素湖旁的白公山,那不是個好地方,它會給你帶來厄運的!」服務生的神情 顯得有些緊張。   「那兒有什麼古怪嗎?」我一臉的不以為然。   服務生開始變得有些神秘兮兮的樣子:「白公山是妖山,據說那裡面有一些古怪的 鐵,是妖物。」   「……鐵?」   有時候沒見過世面的小地方的人總會有一些令我們這些久居大城市的人難以理解的迷 信,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然而……鐵?古村落的鐵器……   那一瞬間,我忽然對他那種諱莫如深的態度產生了興趣。   第二天將是無聊的一天。   我將照片與報道通過E-mail發回報社後,躺在旅館的床上這樣想著,返程機票訂在再 後一天的中午。   我從包中拿出筆記本電腦,接駁上數碼相機,仔細研究著鐵器和那塊神秘的石板壁刻 的圖片。或許在八千多年前,這六個形象所代表的神明每一個都有或驚心動魄或感人至深 的傳說,然而時光流逝,舊的傳說在歷史中湮滅了,新的傳說正在興起。   比如那個侍應生神秘兮兮地對我說的有關「妖山」的事。   我忽然想到了明天的節目。   與克魯克湖如孿生姐妹般鑲嵌在戈壁中,卻又與之截然不同的托素湖,那個鹹水湖, 還有那個神秘兮兮的白公山——在記者提問的時候不也有人提到那座山嗎?不如明天去拜 訪一下。   翌日一早,我就背上些必需品上了路,向當地人打聽後,我知道我還是必須先到達克 魯克湖附近然後徒步走過去,對於步行,這是段相當長的路程。   途中路經巴音河,10月份正是枯水期,巴音河僅有涓涓細流。   在午飯時間,我到達了托素湖。   托素湖看上去比克魯克湖更寬闊壯美,碧波萬頃,陽光倒映於其上,白得刺眼。我捧 起一小捧湖水,用舌頭舔了一下,果然鹹得發澀。   看來這真是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美人。   吃過午飯之後,我開始向湖南面的白公山進發。   白公山與托素湖毗鄰,近到甚至山角就成為了湖岸的一部分。   再走近一些,我開始發現有些不對勁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繞著山圍了一圈的,那 應該是鐵柵欄。   那些鐵柵欄足有兩人高,隔一段距離就有人站崗,而白公山周圍也搭起了四五個帳篷 ,眾多軍人模樣的與一些由衣著看不出身份的人在帳篷之間穿梭忙碌著,令這裡看上去像 個游擊隊指揮部——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在繞著山走了半圈之後,我到了一個類似入口的地方,那裡同樣有衛兵把守,不讓我 通過。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說他也不知道,只是奉命執行任務。我向他表明了自己的 記者身份,但無濟於事,反而讓他對我越加警惕起來。我知道我已經不可能在這裡得到更 多的信息,於是我決定走完剩下的那半圈,然後原路返回德令哈去。   我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這座已經沙化成黃色的小山丘,那些黑紅色的痕跡,似乎的確有 些鐵銹的痕跡留在山的表面。   此行惟一有意思的一件事,就是我在白公山的東北角發現了一塊倒伏的水泥碑,碑的 一小半已經埋進了沙裡,然而我依然可以分辨上面所刻的刷紅漆的陰文魏體字。   那上面寫著:   「德令哈市外星人遺址」。   我們曾將「北外(北京外國語學院)」戲稱為「北半球外星人遺址」——然而沒想到 的是,真的會有人正正經經地將後五個字刻在碑上豎起來。   在回到上海之後,我將此事當做笑話講給同事們聽。   「你說你真的見到那塊碑了?」我們的文藝記者張瑩問道。   「千真萬確!」   「那你來看這個。」   ——「新華網德令哈6月16日電(記者王軍、錢玲) 頗有爭議的青海『外星人遺址』將 迎來首批專家學者對它進行深入研究。   記者從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政府瞭解到,由北京UFO研究會等單位組織的航 天、氣象、天文學等領域的9位專家學者計劃在月內前往柴達木盆地的『外星人遺址』進 行考察,探討外星人是否真的光臨過這裡。這座傳說中的『外星人遺址』位於柴達木首府 德令哈市西南40多公里的白公山。白公山北鄰克魯克湖和托素湖,這是當地著名的一對孿 生湖,一淡一鹹,被稱為『情人湖』,留有美麗動人的傳說。『外星人遺址』就坐落在鹹 水的托素湖南岸。遠遠望去,高出地面五六十米的黃灰色的山崖有如一座金字塔。在山的 正面有三個明顯的三角形巖洞,中間一個最大,離地面2米多高,洞深約6米,最高處近8 米。」   我快速查閱著相關的鏈接,就在我去青海的這一個星期中,幾乎所有的有影響的網絡 媒體都爭相報道了關於這個近乎荒謬的「外星人遺址」的消息,像新浪這樣的門戶網站更 是辟出大塊版面作相關的深度報導,而在某一時刻,又有各大權威的平面媒體開始一致討 伐有關「外星人遺址」的「謠言」。老實說,一時誰也分不清青紅皂白。然而,雖然關於 「外星人遺址」的證據都顯得相當可疑,而「闢謠」中說山中鑲嵌有鐵管是西北地區常見 的自然現象的說辭就未免近於無賴了,若是如此,那戈壁上早已鐵管橫陳,寶鋼也不必從 澳大利亞進口鐵礦石了。      「呵呵,德令哈想開發旅遊資源想瘋了吧?竟然搞出這麼離譜的東西。」   「如果這只不過是空穴來風的話,那幹嗎要封鎖白公山呢?」   我並沒有回答張瑩的這個問題,因為我心中存在著同樣的問題,我的笑容依然掛在臉 上,然而我想我的內心已經發生了某種程度的動搖。   接下來數天緊張而乏味的工作日令這個疑問漸漸蒙上灰塵,我寫的有關克魯克湖古村 落遺跡發掘的新聞稿也沒有收到預期的轟動性效果——不單是在上海,似乎其他地方的媒 體對這一事件的態度也很冷淡——這多少出乎我的意外,大概是最近爆炸性新聞太多了。 當我幾乎要將這事拋在腦後的時候,事情出現了一個轉折。   這個轉折來源於我的一個朋友出乎意料之外的來訪。   我和葉瞳大約是在三四個月之前在一次無聊的記者招待會上認識的。   我們的結識是因為我們的坐位離得很近,我是說,就緊挨著,當然更重要的是我們都 在看同樣的書——《魔戒》。   我們都是好奇心強烈的人,出於同樣的志趣,我與她很快就熟識了。她對於奇異事件 的癡迷程度,沒有比用「怪力亂神」來形容更貼切的詞語了。而令我驚異的是,她竟然供 職於一家乏味的機關媒體,那家機關媒體至今我仍記不住它的刊名。   葉瞳應該算是個漂亮的女孩子,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她的漂亮並不是那種精緻的美麗,她的臉廓的分明的線條令她看上去柔中帶剛。   她出生於青海,是的,如果你還記得我向你提到過的那個出生於常常地震、冰雹能砸 死人的地方的朋友,那就是她。據說她並不是漢族人,而是屬於一個早已被歷史所遺忘的 小部落,對於這一點她本人諱莫如深,我們誰也說不清楚她到底是哪個民族的。這多少令 她披上了傳奇色彩的薄紗。   然而如果你在上海街頭遇見這樣一個女孩子,你一定不會想到這些——她在很小的時 候就離開了家鄉,獨自到上海來闖蕩,老實說,對於這一點我心底是十分欽佩的。   正如你所預料的,她的來訪就此改變了我的生活。   「那多!」她在辦公室放肆地叫喊我的名字,好像大家的目光並不是投向她而是穿過 她的身體直接投射到背後的牆壁上去了。   「別這麼大聲,能聽見!什麼事?」我從角落中的方格探出腦袋。   「你出來,有急事找你!」她的音量絲毫沒有減弱。   可能是由於辦公室常年籠罩的煙霧阻礙了我們彼此的視線,我的音量也提高了八度: 「有什麼事過來說!」   葉瞳徑直穿越我的辦公室,抓住我的胳膊就向外拖,將大家的笑聲與議論拋在身後。   「你搞什麼鬼?」我多少有些火大。   「最近有空嗎?」   「不忙。」   「聽說你最近去過德令哈?」   「一星期以前。」   「恐怕你還得再去一次。」   「為什麼?」   「我邀請你和我一起去。」   「你瘋了嗎?你去那裡幹嗎?」   「我正常得很!」她揮揮手中的紙,「剛接到家族裡的緊急通知,要我回去一趟。現 在我的部落就在德令哈附近的一個小村莊裡。」   「那關我什麼事?」   「換個地方我再給你解釋,」她拽住我的胳膊就向外拖。   「等等,讓我先收拾東西啊……」   然而我還是沒有能夠施施然地收拾好東西再下班。在我被硬拽出辦公室後,可以聽見 身後同事們爆發出的哄笑聲。   在報社附近的一家茶坊中。   大廳裡充斥的打牌的吆五喝六聲令我不得不和葉瞳湊得很近才能聽清彼此在說什麼, 這令我和葉瞳看上去像對情侶,不過我們所談論的事,卻和談情說愛完全無關,這種狀態 令我感覺有些滑稽。   葉瞳一邊啜著珍珠奶茶,一邊向我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三天前,我收到了一封從家鄉,不,準確地講是從我的家族裡寄來的加急掛號信, 信中要我火速趕回德令哈的族裡去,這可是稀罕的事。   「我們的部落雖然人丁單薄,卻行蹤神秘,至今都在四處遊蕩,連我找我的族人都不 是件容易事。在古時候,我們的部落被稱為『德米爾希』,你知道在我們而言這個詞代表 什麼意思麼?」   「不知道。」   葉瞳伸出舌頭,擺了個鬼臉,陰森森地道:「地獄看門人。」   這五個字清晰地鑽入我的耳膜,它彷彿具有一種屏蔽我們所處的嘈雜環境的神奇力 量,我忽然感覺進入了另一種安靜而僵硬的狀態,我想我可能是被這個詞震懾住了。   「我想我們是趕上了幾百年才有一次的大祭祀了!」葉瞳的語調因激動而提高了半個 音。我忽然驚醒過來,啜了口面前的珍珠奶茶以掩飾我的失措。   「自古相傳,我們族裡有一個上古傳下來的神盒,隱含著神諭,每過數百年,神盒有 異動,神諭降臨,族裡就要從天南地北集齊所有的族人,進行一次大祭祀!據說那個神盒 ,已經傳了幾千年了!」葉瞳忽然也把臉湊近,面帶微笑,以一種低沉的語調道:「這個 傳說我們族裡自古相傳,我小時候就已不知聽過幾百遍了。神盒中所禁錮的,是我們上古 的先知降伏惡魔時所斬下的惡魔的手指,當手指有異動時,惡魔將再次降臨!」   看著她說話的神情,我就知道她非去不可了,而我卻微微感到有些不安,可能是由於 「地獄看門人」這個詞語的緣故,或許是因為葉瞳——這個女孩子對於神秘世界的嚮往足 以令她做出瘋狂的舉動。   「這麼邪?」我笑笑道,「我憑什麼相信你,你當我是小孩子啊?」   「信不信隨你。」葉瞳忽然把身子向後仰去,蹺起二郎腿,恢復了她滿不在乎的語 調,「如果你不想看三四百年一次的降魔祭祀的話,也隨你,我又不是非要你去不可!」   然而我最終還是答應和葉瞳同赴德令哈。   好奇心,又是該死的好奇心。   我想我又再次落入了好奇心的陷阱中了。   第三章 降魔祭   我向領導申請休了一星期的年假,與葉瞳一道第二次踏上了去青海德令哈的路。   湊巧的是,在包頭上車的人中,葉瞳遇到了她的堂兄。   據說他們有相當一部分族人分散在全國各地,互相甚至都素未謀面,只剩餘一百多個 人仍依照著傳統在柴達木的深處過著遊牧的生活,而奇妙的是族人與族人之間似乎有一種 特別的辨認方式,葉瞳與十數年沒見的堂兄很快認出了對方是誰。   他的堂兄是個並不怎麼健談的傢伙,只是偶爾和我搭搭腔,大部分時間,他要麼一個 人發呆,要麼和葉瞳聊幾句,看上去似乎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他們時而用一種我聽不懂的方言交流,顯然是不想讓我這個外人接觸到他們族內太多 的秘密。似乎堂兄所知道的,比葉瞳要多一些。他們談話時,葉瞳時而會露出驚異的,或 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也會將他們談話中的一些關鍵的部分翻譯給我聽,那是有關他們族 中傳說的主宰者——神盒。似乎這次祭祀相當重要,重要到關乎命運似的,還有一場盛大 而嚴謹的儀式——所有這一切令我感覺越來越聳人聽聞。   我對此有些不以為然,相對於這個沒頭沒尾的傳說,我對被封鎖的白公山和那個神秘 的新石器時代的遺址的興趣更濃厚些。   經過了兩天半的勞頓旅途,我又再次踏上了德令哈沙化嚴重的土地,而葉瞳也回到了 她闊別十幾年的故鄉。   葉瞳聯繫了當地的遠親,得知族人暫時落腳的地方在德令哈西面的郊區。   我們一行三人一直往西走,一路上不斷地有人和我們打招呼,寒暄幾句,然而更多的 人卻是避之惟恐不及,我們順路向街邊的攤販買東西時也受到了極不禮貌的待遇,他們顯 出畏懼的神情,不肯將東西賣給我們,也不肯碰我們的錢,甚至好像連與我們多說一句話 都是令他們厭惡的事,他們只是不斷地用土語轟我們走。當地的族人們也都用布蒙著臉, 顯然不願被人認出來。   街上形成了一種奇特的景象,我與葉瞳的族人們就如同欺行霸市的惡霸匪幫一般從街 上揚長而過,路人紛紛走避,好奇的孩子們被大人強行拉進屋子裡,只剩下一些外地人好 奇地看著我們這一幫人,卻也不敢靠得太近。   我忽然明白了「德米爾希」的恐怖傳說在當地民間的影響力有多大,葉瞳與她的堂兄 在火車上諱莫如深的交談也並非是為了刻意向我渲染恐怖的氣氛,以致這種恐怖感都已經 漸漸侵染到了我的身上。   越接近郊區,同行的人越多,看來的確如葉瞳所說,所有接到通知的族人都在向那裡 彙集。   在一間古舊但卻打掃得很乾淨的屋子裡,我見到了「德米爾希」的族長,一位上了年 紀的老婆婆。葉瞳與她的堂兄都叫她「奶奶」。   奶奶似乎並沒有因孫子孫女的歸來而顯得特別高興,她只是淡然地招呼我們坐下,並 著人端來一些水和乾果,她似乎心裡也擔著件極重的心事。   照理說,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婆婆沒有理由讓我覺得害怕,雖然她佈滿皺紋與斑點的臉 上面色嚴峻。我總有種受到威脅的感覺,尤其是當她用隱藏在無力的、下垂的眼瞼後的眼 睛 注視我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奶奶全身上下戴滿的古怪飾品令她看上去有點像個巫婆。   「他不是我們的族人,他是誰?」奶奶問葉瞳。   「他是和我一起來的。」葉瞳道。   「你知道規矩的,我們不歡迎不相干的人。」   「他是我非常好的朋友,」葉瞳的這句話說得有些曖昧,於是我也向她擺出一個有些 曖昧的笑容,她朝我擠擠眼睛。   奶奶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我想我和葉瞳都利用了一個老年人對某種事情的誤會。   「那好吧,他可以旁觀我們的祭祀,但你要對他說清楚規矩。你們跑了那麼遠的路, 都累了,去休息一下吧,傍晚在天井中集合。」   傍晚。   當我們目力所及的最後一絲紅霞褪盡的時候。   在空地的中央燃起了篝火,在靠近屋子的那一側架起了巨大的神台,然而奇怪的是神 台上沒有擺放任何祭品,只是在中央有一個奇怪的小盒子,那可能就是傳說中禁錮惡魔手 指的神盒了,我想走近一些看看,然而葉瞳示意我坐在一邊。   我午睡醒來之後葉瞳就不見蹤影,直到現在才在人群中再次發現了她。她已經換上了 本族的服裝,同樣的,也佩帶著一些我從沒見過的飾品,那與普通的花紋繁複的民族飾品 不同,而是一種線條簡約的首飾。她的民族服飾與她的容貌很相配,令她更顯嫵媚。   要是穿這一身去上班,不知要迷倒多少人。我站在一旁,看著近百人圍成裡外三層, 然而令我奇怪的是,族裡的長輩似乎只有奶奶一個人,來參加聚會的似乎都是些不超過30 歲的青年男女。   難道是集體婚禮或是比武招親什麼的?我在一旁胡思亂想。   忽然有個洪亮的聲音響起——你很難想像那竟然是一個年逾古稀、看上去氣息奄奄的 老人在講話。   「族人們!」她用的是略帶生硬的普通話,那可能是因為族裡的年輕一代並不全都通 曉族裡的方言——葉瞳曾對我提過這一點。   「惡魔的手指蠢蠢欲動,神盒的徵兆再次降臨,擊退藏於冥冥之中的惡魔,令它無法 吞噬世上的任何東西,這是神賦予我們的使命,你們心中都應該有這樣的信念,我們是神 的僕人,這一使命從數千年前流傳至今,而新一代的英雄,將從你們當中產生!」   人群靜默無聲。   坐在一旁的我微微感到有些涼意,不知是因為中秋十月戈壁上的蕭索還是因為這奇異 而肅殺的場面。   一個族人端出一個巨大的、幾乎可以盛一升水的玻璃杯子放到神台的中央,杯中盛了 大半杯水。   「我們依舊沿用古老的規則,每人在地上抓一把沙子,投入杯中,當杯中的水溢出 時,那個人就是神選出的勇士!」   人們開始排著隊向杯中投沙子,杯中的水位越升越高,接近葉瞳的時候,杯子已經差 不多滿了,排在葉瞳前幾位的年輕人開始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沙子一點點投入杯中。   在人影攢動的儀式隊列中,我隱約看到了葉瞳半瞇著眼睛微笑的神情。   到了葉瞳,她忽然將一大把沙子一下子都撒在杯中,杯中的水立即就溢了出來。   奶奶捧著神盒走在前面,一言不發。   我與葉瞳跟在奶奶後面步入老屋子昏暗的地下室,葉瞳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每次 我看見這笑容時,她都會做出一些有悖常理的瘋狂的事。   當杯子裡的水溢出來的一瞬間,人群歡呼起來,而我瞥見奶奶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在遠離文明的戈壁,神秘的部落裡,去做擊退惡魔的勇者,沒有什麼比這更瘋狂的 了。任誰都能聽出奶奶話中危險的預兆,天知道是有什麼在等著我們。   然而葉瞳卻得意非凡。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這可能很危險?」我有些激動。   「這才是真正的冒險!」葉瞳看上去真的像個躊躇滿志的勇士。   「你真行!」她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令我有些火大。   「你要是珍惜自己的性命,那你一個人回上海好了,我自己去!」葉瞳輕描淡寫地 說。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道。   地下室。   這裡沒有電燈,只靠四支蠟燭照明。   奶奶將神盒放進嵌在牆壁中的神龕中,這令我得以近距離地觀察這只盒子。   這的確是只奇妙的盒子。   盒子的下半部分沒有任何光澤,在這昏暗的環境中無法判別是用什麼材料做的,而上 半部分卻似乎是透明的玻璃,令我可以看清楚他們所謂的「惡魔的手指」就是一段銹跡斑 斑的鐵管子,沉於透明的液體之中。   「別去動那個神盒,它不會給你帶來好運的。」奶奶的聲音又變回了我初次見到她時 的那般蒼老,她正在擦拭著牆角木箱上的灰。   「我們該怎麼做?」葉瞳問道。   奶奶打開木箱子,拿出一個布包,打開布包,裡面是兩卷羊皮,她取出其中的一卷, 有些痛惜地道:   「即使你是我的孫女,也不能壞了祖宗的規矩,你們成為神挑選的降魔者後,就要永 遠離開部落,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再回到族裡,族裡的人也不會再見你,所以從明兒起 ,奶奶就再也見不到你啦。」   「為什麼?」葉瞳被這突如其來的回答驚呆了。   「這是祖宗的規矩。」   「奶奶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這也是祖宗的規矩。」   「奶奶……」葉瞳忽然撲倒在老人懷裡,像個孩子那樣泣不成聲,「對不起,奶奶… …」   「這一切,都是天意啊!」   「拿好這卷羊皮卷,它將指引你擊敗惡魔的道路。」奶奶將羊皮卷塞在葉瞳的手中, 「這次有人幫助你降魔,我就放心多了。」老人看了我一眼,「希望你們二人能夠安然度 過這一劫。」說到此,她那張表情總是深藏不露的臉上,忽然老淚縱橫。   這一晚,葉瞳的心情很糟糕,在床上輾轉反側,不斷地流淚,又變回了一個脆弱的女 孩子——即使在幾小時之前她還儼然是一個降魔勇士。我也不知該怎麼勸她,這是在青海 時格外壓抑的一晚,我在昏暗的燈光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很早我們就都醒了,青色的陽光沒有什麼阻礙地照進屋子裡。出了這個村子, 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戈壁。   葉瞳忽然對我道:「那多,這次是我錯了,從一開始我把你一起拖來就錯了。我想過 了,這是我們族裡自己的事,與你無關,你還是一個人回上海吧。」   在經歷了一夜的心情的多次跌宕之後,我已經變得相當平靜了,甚至連原先的恐懼在 我心中都已經成為微不足道的灰塵:「從一開始被你拖下水的那一刻,我就沒想過要一個 人回去。」我平靜地望著她道。   「可這是我族裡的事,而且可能很危險!」   「呵呵,你也知道危險嗎?你一個人去豈不是更危險?」我微笑一下,盡量令自己臉 上的笑容顯得輕鬆一點,「還記得奶奶說過的話麼?我早已經被捲進去了。」   葉瞳望了我三秒,微微一笑。她還未換下那套民族服裝,在晨光中,信心與意志力仿 佛又回到了她身上,她又成為了那個神秘的遊牧民族的女兒、降魔的鬥士。   「那好吧。」她聳聳肩,揉著她的黑眼圈,「我需要去換套衣服,吃點東西,然後休 息一下,我們下午出發。」   在出發之前,我們仔細研究了那卷羊皮卷。   羊皮卷共有五張,已經變得相當乾燥,發黃發脆,必須極小心才不至於損壞,看上 去,這是幾百前年流傳下來的古物了。   第一張上用潦草的字跡寫著一篇「神諭」:   「吾懷聖心自天降於大地焉,但見鬼樹猖肆而托素泛血,沃土敗蝕而素民垂淚,欲授 汝輩後人重得百年安居之法。」   ……   「汝乃勇士,當持吾圖而取聖石,投入妖山以治鬼樹。汝所履乃天責也,汝必大義, 投畢聖石即遠遁他鄉,終生不見族人,若不其然,大難臨於族中,汝之罪也。」   「汝輩後人,當尊此諭,若有違者,土則非土,家則亡家,從此顛沛漂泊,再無棲息 安居之地。」   文章若是放在數百年前,算是相當直白的了,我和葉瞳理解起來都沒有什麼困難。   而第二張羊皮上所繪的圖形則完全令人一頭霧水。   羊皮的左上方畫著一個圓圈,圓圈旁邊有一個圓點,以圓點為起點,向圓圈的圓心的 反方向拖出一條線;右上角的一個圓圈上不規則地遍佈著長長短短的線段;而下半部分的 圓圈上的線段比右上角的稀疏了些,卻有許多小圓點圍在圓圈周圍,並且每一個圓點都拖 出一條指向圓心的線。   我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跳過這一張。   第三張羊皮的圖案有著關鍵性的啟示。   圖案上下分別畫著兩個不規則的圖形,在兩個圖形之間有六個呈梅花狀排列的圓點, 正中的一個旁邊畫有一個小而精緻的蜘蛛圖案,還特別標注了一行文字:   「尋入聖室,須照此圖。」   這顯然是一張地圖。   然而這張地圖卻連任何的方向與參照地點都沒有標注,也不知該到哪裡去找這「聖 室」的所在。   而當我們鋪開青海省地圖相對照的時候,一切都豁然開朗,那兩個不規則的圖形,竟 就是那對一淡一鹹的雙生湖——克魯克湖與托素湖的輪廓,分毫不差。   第四張羊皮,滿幅地畫著一條巨大的蛇,一個人手執寶劍,步入蛇的口中,剖開它的 心臟——我還清晰地記得一個多星期之前在克魯克湖畔發現的新石器時代的遺跡,這幅圖 竟然就與當時所發現的石刻上的部分圖案如出一轍,那遺跡在那之後再沒有傳出過什麼消 息——新石器時代的農耕村落,不合常理的鐵器,神秘而古老的遊牧民族,神盒、惡魔的 傳說,我一時也無法理出這之中所暗藏的微妙的、紛繁的頭緒。   而這件古怪的事,我也沒有向葉瞳提起。   最後一張羊皮,又是一張地圖,其內容雖然如迷宮般紛繁,但入口與目的地都以圓圈 標示得很清晰,相比上一張地圖就要易懂得多了,只是這張地圖上並沒有文字標注,也不 知在哪裡會用得到。   五張羊皮中,我們惟一弄明白的是第三張上所標示的「聖室」之所在,在吃過午飯之 後,我們動身趕往克魯克湖,這個我拜訪多次的小湖泊,就像一個上古的妖精,變得越來 越神秘。   當我和葉瞳離開這個德令哈近郊的小村莊時,我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裡來了 。 ※ 編輯: bluesky0226 來自: 61.230.191.4 (01/25 01:52) ※ 編輯: bluesky0226 來自: 61.230.191.4 (01/25 01:54)

01/25 02:00,
頭推!
01/25 02:00

01/25 14:48,
推,好好看,書都不用唸了... @_@
01/25 14:48

02/01 19:36,
02/01 19:36
-- 一條發光的公路,兩邊都是梧桐樹。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5.232.193.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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