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茶]五月雨之夜

看板NCCU_Fantasy作者 (柴女T子)時間11年前 (2013/05/27 17:30),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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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巷道,兩旁牆壁上已有斑斑鏽蝕,在微弱的街燈下是脫去金屬光澤的褐紅色。   當鮮血從人體溢出接觸到空氣後,也會逐漸變成類似於那樣的深赭色,而在這一段過 程中,散發出來的血腥與潮濕的空氣會揉合成一種刺鼻難耐的氣味,比起死狀悽慘的屍體 ,此種氣味更令人作嘔,若再加上腐朽的臭味,就是驟降的暴雨也沖刷不淨。   在大雨迷濛中,微光變得更不清楚,巷子褪色得更為漆黑,但那點鏽色卻變得明顯… …   「該走了,雷伊。」褐紅色的,是閃過路易眸中的陰暗色彩。   對倒在地上逐漸失溫的男性屍體不屑一顧,雙眼總是遙望黑暗但不涉入,路易就是如 此冷漠而僵硬的存在。   即使在深沉的晦暗中也能準確地襲殺目標,無論是何種做法都不會玷汙自己的手,路 易就像貓一樣優雅而安靜。   我們前往襲擊今天的第二個目標,雨水的潮濕令我錯覺有一陣難聞的氣味。   路易一直對死亡的氣味不為所動,但這次路易的表情有了一絲不悅。   我們的刀插進了目標的心臟,但目標早已死去,只不過是藉由低劣汙濁的猩紅來弭平 心中的怒氣。   「被捷足先登了。」路易不屑地踹了一下地上的屍體,憤怒地咬牙切齒。   鮮血是無法平息憤怒的,暴力與殺戮只會增加人的暴戾之氣。   「路易,夠了,目標確定死亡。」我制止路易想多刺幾下屍體以宣洩怒氣的動作。   從路易背後可以清楚看見那被黑髮略掩蓋的後頸上,有一枚如火焰一般紅的十字型痕 跡,這個十字……   路易甩開我的手,用手指拭去刀上的血。   「回去了。」路易開啟漆成雪白的木窗,從窗櫺躍向夜晚的五月雨中,瞬息化作一瓣 黑色羽毛消失了蹤影。追著路易的步伐,我也離開了此處。   青筋賁起的手掐住了脆弱的脖頸,就在痛苦掙扎之時,左後頸感覺到燒燙的強烈痛楚 ,迴盪著的慘叫聲無法滅去。   「不要──」我按著自己的脖子,從床上坐起身,冷汗涔涔地落。   看見映在床邊掛鏡的自己,雙目迷茫是因含在眼眶中的淚,狼狽的模樣連我自己看了 都覺得可笑。   從鏡子之中我能看見脖子上帶有炭黑的焰紅印記其中一小部分,但我無法看清是什麼 模樣,也許是跟路易一樣的十字型。   天尚未完全亮,我已毫無睡意,這個令我渾身顫抖的夢,感覺十分深刻清晰,但醒來 時已完全記不得是誰掐著我,也憶不起是誰將印記烙在我身上。   掛鏡旁灰色的矮櫃上,放著一枚相框,那是母親留給我的,裡面現在放了一張我跟路 易的合照。照片中我跟路易都露出歡愉的笑容,但現在已無法看見那如火焰般溫暖的表情 ,路易變得寡言少語,我也愈來愈看不出路易的情緒。路易已經不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人 ,我也不是當初的我了。   換上制服後,房門一開卻見路易面無表情地佇立在門外。路易不可能無事前來,面對 那僵硬冰冷的臉,我回以靜默。   路易把一張紙塞到我手中,接著轉身離開。   我把紙攤開來看,上面用纖細的字體寫著:「把背叛者1291225及2521131解決掉,長 期任務。」這種密信不可能有署名,但能確定是正式任務,因為紙上有一個灑著金粉的紅 色封蠟。   步槍與獵刀交叉,兩旁則飾有橄欖枝,這個圖樣正是組織的標誌,我們都稱組織為 「Might」。這個組織圖樣代表了使用武器守護和平,槍械與刀劍的配合或共用代表力 量,橄欖枝則是象徵和平。   我把紙張小心地收進房間內的抽屜,這才揹起書包,出門前往學校。   「雷伊,早安。」   當我走在路上時,背後傳來一群男生的嘻笑聲,還有向我打招呼的聲音。   真有活力呢,我回頭望向那些同學們。   「雷伊,我跟你說,昨天我爸買了新的遊戲機……」家裡應該頗有錢的梅菲爾勾住我 的肩膀,開心地向我炫耀。   不論是他,還是其他人,都過著平凡而幸福的生活,跟這些同齡者相處,我只能擠出 笑容虛應故事,他們又豈會知道,假笑著附和「好棒喔」的我,前一天晚上才殺了兩個人 ,今晚還得執行長期任務呢!   隨便把書包往木椅上一扔,我迅速換上黑色緊身裝,它能幫助我在黑夜中不被發現。   路易一定在集合點等我了,我抽出早上收到的任務通知,匆匆地出發。   我們的集合點是一間招牌不太明顯的餐廳門口,由於位於市鎮外圍,縱使不受歡迎客 人稀少也不奇怪。每次集合我都會想進去看看,因為只有在此時我才會到此處,偏偏每次 我都會和路易一起走往餐廳旁邊的暗巷,摸黑走一段時間後規律地輕敲左側的壁面三下, 然後門就會開啟,裡面仍是一片漆黑。   通過無光的走廊往下走時,總會讓人有種往更深的黑暗前進的錯覺,也沒有差別了, 我早已投入罪惡的地獄。   明明陰暗得什麼都看不到,但腦中就是會重複播出我牽著「她」走過此處的場景。   走廊盡頭處是燈光昏晦的狹窄空間,地板上放著一架投影機,投影幕的螢光映照下, 可以模糊地看見一張側臉。那個人不會同我們交談,即使主動向他說話也得不到回應,因 此我們來到此處就會自動安靜下來,視線也只會聚焦在投影幕上。   投影內容視目標的資料,一行行數字文字陳列著。我們的目標名稱顯示為數字,而不 是使用其名字,我們被告知的最主要原因為「一旦呼喚了名字便會產生感情」,為了防止 那種狀況才定下這種規則。不過,效果如何或是否有意義,都跟我沒有關係,畢竟即使目 標是同學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射殺,何況不相干之人?   目標12091225是一名金髮女性,就照片看來頗年輕,慣用武器為雙槍;目標25211301 是一名黑髮男性,就照片看來和12091225年齡相近,慣用武器為太刀。   這次的兩個目標是原本組內頗受重用的成員,他們是搭檔關係,就跟我和路易一樣, 但任務完成率比我和路易更高,意即此次任務會十分困難。   聽見細微的風聲,知道路易要走了,我跟上路易的步伐。   帶走一切的五月雨,持續沖刷著黑夜。   在數個夜晚之後,我們找到了目標,這些夜晚我跟路易四處搜索,雖然分開行動效率 比較高,但基於安全考量一起行動比較妥當。   兩名目標在12091225家中待了十數分鐘後,撐傘走入大雨中,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走在 街上。   我跟路易小心翼翼地潛行跟蹤,在找最佳時機及場所動手。   「又來了啊……」12091225頓了一下腳步,接著一顆疾行的小石子撞入我腳前的地面 ,一看路易也猛然停步,吃驚地望向那名女性目標。   正當我要拔槍時,一陣疾風揚起,在街燈的微光下我似乎看見刀刃反映出寒光。   「勇馬,住手!」女性的嗓音響起瞬間,刀刃停在我頸前,只見25211301──又稱「 勇馬」──正以森凜的眼神看著我。   路易瞥了我一眼後,驟然舉刀向12091225──又名「百合」──斬去。   原本在我面前的25211301以人類難以達成的速度、像是弓箭一般直直射向路易。   這次阻止兩人動作的,仍是12091225的石子投擊。   「你們兩個還是放棄吧,任務失敗頂多完成率降低,如果硬是攻擊,賠上性命就得不 償失了。」12091225以悲傷而溫柔的語調這麼說,在大雨之中我誤以為她在哭泣。   路易眸中閃過肅殺的褐紅色光芒,但下一瞬便被25211301敲昏,接著刀一轉在路易肩 上烙下一道血色。12091225則欺近我,伴隨著一聲「對不起」,用槍托朝我後腦一敲,我 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尚未天明,除了後腦被重物撞擊的感覺外,左邊大腿外側也有一道看起來很深 很嚴重、但刻意避開骨頭的傷痕,血仍然在流但因沒有直接和硬石地上的冰冷雨水接觸, 疼痛感沒有加重。   稍微辨認一下後,我猜測自己是坐臥在集合點的餐廳外,身軀斜斜地靠著牆,路易則 坐臥在我旁邊,尚無清醒跡象,我們的位置恰好被遮雨篷擋住,不致淋到雨。   我的印象只到昏睡前,那時我們應該是在大街上,昏迷者是不可能自己走回來的。若 是其他組織成員看見倒地的我們,應該會直接送去治療而非放在室外。那麼唯一可能的推 測,就是那兩名目標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將我們送至此處。但為什麼呢?我無法理解。   比起思考這件事,現在更重要的應該是把路易送進室內以免著涼。   我試著站起,然而左腳傳來的劇痛逼得我跌倒在地。這個角度我正好能細看路易的臉 ,只有在睡著的時候,路易才可能露出這種毫無防備的表情。   正當我苦思該如何做的時候,路易發出了一聲夢囈;「哥哥……」   是這樣啊,路易所掛念、希望能尋求依靠的對象……   明明受傷處是大腿,為何胸口會像是中箭一般難受?我所掛念的對象……   我試著揹起路易,拖著受傷的腳爬向餐廳門口,做出了不知道是否正確但當下唯一能 做的事。   「有人在嗎?拜託快來人……」   餐廳內開著溫和的柔光,只佈置了幾張桌椅,還有一個點餐的櫃檯,都是木製的,雖 然簡陋卻像火焰一般溫暖。   餐廳老闆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跟老闆娘幫我們包紮後,就去準備東西給我們吃了。   「雷伊,走吧。」路易自醒來後臉色就不太好看,似乎並不想留在這裡。   一旦感受到光,就會產生依戀而不願回到黑暗中。   「來,請用。」老闆在我們面前各放下一碗熱湯。   我跟路易都沒有動作,我是因為不知道該不該接受,我猜路易是不相信老闆。   「不吃嗎?還是怕到吃不下?也是啦,那種父母啊……」老闆在我們這張桌子的另一 側坐下,逕自說著:「別怕喔,我幫你們找警察叔叔。」   他大概把我們當作家暴受害者,所以熱情地提供協助。不過,我們不能和警察打照面 。   路易像一隻優雅的燕子般騰地而起,雖然因肩膀受傷而動作有些僵硬,還是流暢地擊 中老闆要害,一擊打昏。   「雷伊,走了。」路易向我伸出手。   既然都把老闆打昏了,這邊就不能再留,因此我努力地站起來,跟路易一起往外走去 。下個不停的五月雨,沖刷著即將天明的夜,卻蝕不去Might的悲哀。   我沒有問要去哪裡,只是沉默地跟著路易。若是平常我絕不會忘記自己該前往何方, 但現在我的腦中一片渾沌,除了大腿的痛楚外,連思考都遲鈍了。昏昏沉沉走進不知何處 的建物內,感覺到熟悉的日光燈和充滿古風的玄關,我終於因為疲勞過度而再度失去意識 。   焰紅色的逆十字圖樣,烙印在路易白皙的後頸上,路易在哭泣,我想伸出手讓路易握 住,才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地倒在冰冷的平臺上。遙遠的窗戶之外,似乎能看見溫暖的焰光 ──   在白晝的室內坐起身,又是一場悲傷的夢,為什麼面頰上會有乾涸的水跡?   我顧盼了一下四周,這是一間簡樸的房間,除了我躺的床以外,右面牆上有窗,窗邊 有大書櫃,房間正中央有桌椅,再往左看則有扇門。   這裡是什麼地方?路易又在哪裡?   我看了一眼窗戶邊的時鐘,約十點二十分,我睡了多久?今天是不是要上課?突然浮 現的「正常人」思考,讓我自己啞然失笑,其實我明白,自己根本不會介意那種事情。   門被敲響,然後走進來一名戴了眼鏡的斯文男性。   這個人我應該認識才對,我記得距離上次看到他才不過兩年,是我小學畢業前最後一 任班導師基優特魯。   「小雷伊,早安。」老師走到床邊,傾身和我視線齊平。   「路易呢?」我不知道該如何和他應對,一直以來都不理解這人的思考模式。   「小路易很好,沒事。比起這個……」老師臉上依然維持著笑容:「為什麼把自己逼 成這樣?你只不過是個小鬼,竟然連笑都不會了。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雖然老師像是在微笑,但能感受到潛藏於表象下的怒火,那火卻像焰光一樣溫暖而且 充滿真切的關心。   「我們……」我想把一切都說出來。   「我們在做什麼,跟您沒有關係。」路易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哦?小路易,脖子上的刺青……」老師突然髯起我的頭髮,冰涼的掌心撫上我後頸 ,在極近的距離下,老師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果然,小雷伊也有呢!雖然有點不太一 樣……逆五芒星與逆十字,你們選擇了什麼?背棄了什麼?」老師收起笑容,嚴肅地望著 我和路易。   路易的刀,從後面架上了老師的頸部,像是被看穿了一切,既羞又怒,全化成冷冰冰 的一句話:「不關你的事。」   「小路易,把刀收起來,妳受傷了吧?」老師回頭望路易,迅速捉住路易的手腕,一 施力刀落於地。   「小雷伊,告訴我,你們脖子上的刺青是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雷伊,不能說!」   不只是脖子後面焰紅的烙痕,我的頭也開始痛了起來,該聽誰的話、該相信什麼,我 全都不知道。   「妳已經不再稱他為哥哥了嗎?小路易。」老師的語氣很悲傷,就跟前夜聽見的2521 1301的語調相似。   路易沉默了,眼眶中閃爍著淚光。   「老師,我們很感激您的關心。不過,為了我們雙方,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我爬下 床,發現原本的衣服被換掉了,有點困擾:「老師,衣服給您就算了,至少請把槍還我。 」我相信老師自從看到我的槍以後就推測出一些事了,但無論是我還是路易,都不願意殺 老師滅口。   老師打開了旁邊的櫃子,然後把槍拋給我。他似乎仍想說什麼,卻只是靜靜地凝望我 們。   「路易,我們回去吧。」我向正在拾刀的、我的妹妹路易伸出手。   我們必須持續這罪孽與殺戮的生活,這就是Might的悲哀。   我和路易都無法從黑暗之中脫身,因為從一開始我們就選擇了惡魔,背棄了信仰。   五月雨沖蝕著晝夜交替的世界,也沖蝕著我們的心。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9.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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