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茶] 重返榮耀
潮濕的地板閃爍著火焰的光芒，於凹壁口佇立的火柱將地下河所帶來的水氣區隔在窟
窿外。兩個以蝙蝠毛皮所縫製的睡袋安穩的在地上起伏著。
蝙蝠的毛比少得可憐的人類毛髮還要單薄，因此這兩個睡袋顯得格外奢靡。然而孑遺
者們卻不因為仰賴蝙蝠排泄物作為火源，而捨不得殺戮上百隻的蝙蝠。
原因不無其他，若說蝙蝠糞提供孑遺者們生理上的溫暖，那麼他們所尊敬的這兩人就
是帶給他們精神溫暖的泉源──一位是女巫，外加她的妹妹。
只是現在所看見的又是？
即使在永無光明的地下，由靜謐的氣氛判斷也知道當下是萬物棲息的時辰，然而其中
一個睡袋看似頻率固定地起伏著，一個身子卻在不留神間從中蠕動鑽出。
「悄悄地……」
桃樂蒂近乎氣音，看著另一個依然沒有太大動靜的睡袋一眼之後，躡手躡腳地往這個
天然窟窿的出口走去。
「悄悄地……」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選在這時機，只是在意那位探險家男子對她說的話──這
不能給姊姊知道，因為桃樂蒂是偷偷去找他的！
探險家明天就要被處決，她只能在那之前……
「啊啊──啊嗚……」
才剛踏過洞口，就因為青苔滑了一跤。只是她先想到的不是搓揉摔傷的臀部，而是連
忙摀住嘴，哀嚎聲因此從指縫間擠出。
她也不管赭紅色的髮絲以及深色袍沾上了苔蘚，連忙爬起來要前往跟著河道延伸到遠
處的道路。
「妳在做什麼？」
如果桃樂蒂現在回頭，就會發現姊姊正站在火柱旁，而那雙比她還要艷麗的藍瞳正醞
釀著可以吞噬火柱的蒼炎。
「伊芙姊姊，我只是水喝得──」
「妳以為我不知道妳有偷偷指過那個探險家嗎？說吧，姊姊都會聽妳的。」
「我、我只是覺得姊姊不應該處死他……」
「我答應妳。」
桃樂蒂沒想到姊姊會答應的這麼乾脆，喜出望外全寫在臉上。人才剛轉回身去──
「所以妳還是不乖乖回來嗎？」
伊芙早就知道她在打什麼算盤。假使桃樂蒂是為了放走他，那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行
動──因此她的目的不單純如此。
看著啞口無言的妹妹，伊芙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的妹妹也被那傢伙的妖言惑眾給迷住了嗎？」
桃樂蒂無法反駁，探險家確實對她用過不存在這幽深地底的詞彙──七彩的橋、望不
到盡頭的花之海洋，還有光輝盈滿的女王的城堡。
她相信探險家的話，也許原因正是探險家到來之前就已經出現在她的夢境中，而且顯
然姊姊並沒有作這個夢。
可是真讓她無法反駁的是，當探險家對她訴說女王的國度時的慷慨激昂。更在他隔著
牢房握住她的手時，發燒般的暈眩衝擊她的腦門，伴隨著莫名加速的心跳還有發燙的臉頰
。
「姊姊，我想要去。」
女巫很清楚桃樂蒂要去的是哪。
「姊姊知道妳一定會這麼說。可是，我們孑遺者需要女巫的存在，而姊姊現在只有妳
一個繼承者，妳狠心拋下姊姊嗎？而且妳還只是小女生，我怎麼可以讓妳跟一個居心不良
的男人旅行，太荒謬了！」
「才不對！不……不是，姊姊，我只是──」
桃樂蒂發現自己的失態，她從未對姊姊這樣頂撞過，因此從姊姊吃驚的神情中深感愧
疚。儘管如此，桃樂蒂還是得把她想說的說清楚，就跟平常一樣……
「說吧，妹妹，畢竟妳也算個女巫。」
桃樂蒂下了決心，吞了口水後開口：
「姊姊，我們孑遺者真的需要女巫嗎？我是說，女巫訴說著的璀璨過往，跟探險家提
到的光明世界究竟有什麼差別呢？我想了一個晚上，想出了這兩者的不同。」
「……」
「那也是女巫跟探險家最大的不同──探險家知道該向前邁進，而我們卻只懂得回顧
昔日的耀眼。當機會在我們面前呈現時，卻因為遲疑而錯失了原本應該取回的……姊姊，
一味緬懷過去是無法真正回到光明的世界中的！」
伊芙依然沒有回應，但桃樂蒂知道有這種反應的姊姊是代表她正在衡量桃樂蒂的話。
而她自己，也是費盡了全力才將想說的吐洩出來。
「所以，姊姊……因為妳是女巫，必須給予大家希望而留在這裡，那麼就讓我以女巫
繼承者的身分去見女王好嗎？到了那時，我會回來再將孑遺者們重新回到繁榮的世界的，
所以──」
姊姊在靠近桃樂蒂後，突然將她抱住。比伊芙矮一截的桃樂蒂差點喘不過氣，她正想
將頭離遠一點時卻感覺到液體流過她的額頭。
「嗚……傻瓜，姊姊知道妳說得很對，女巫不是只懂得回首過往的人，所有孑遺者們
也是。但是我怎麼可能讓妳獨自去冒這麼大的險呢？」
連桃樂蒂也忍不住開始啜泣，她知道自己講的話有幾分說服力，但再怎麼樣姊姊也確
實會擔心她啊，自己怎麼這麼不要命呢？
「桃樂蒂，我問妳，妳還是想要去嗎？」
「我想要去。」
桃樂蒂卻沒有遲疑，她的手彷彿到現在都可以感受到探險家的熱情，而對方的手將在
今夜過後牽著她走過地上世界的光景也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桃樂蒂發現姊姊鬆脫了緊抱住她的雙手，這意味著──
「那就去吧，姊姊明天會找一些適合陪著妳上路的夥伴們──這點是姊姊的最大限度
。但是我的確不應該將妳束縛在我手中，我是女巫，但妳也是女巫，所以將替孑遺者們帶
領回榮耀的任務就交給妳，好嗎？」
桃樂蒂抬頭看著姊姊，擦拭混雜著兩者眼淚的眼角，微笑且以堅定的口吻開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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