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茶] 祈願
咻！
伴隨著強勁的風勢，一道白光準確的命中前方的目標，一聲哀嚎隨之響起，白光霎時
化作一面網，將物體緊緊的包裹住。
「中。」
清脆的嗓音自遠方響起，聽見這聲音，原本逐漸放棄掙扎的生物突然又開始大動作的
扯著由光化為實體的白網……
「沒用的，你是逃不掉的。」
不知何時，一位身穿紫衣的少女已經蹲在網子旁看著網內的生物──一隻純白色的猴
子。
「我也不想抓你，但這是族長的命令，對不住了。」少女撇開了眼，選擇避開小猴狀
似乞求的赤紅色大眼，她將食指和中指併攏，朝網上點去，紫光一閃後，白網自地上飄起
……
望見了少女的動作，小猴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機會，牠絕望的放棄了掙扎，選擇接
受接下來的命運。
少女低低的唸了幾句咒語，飄浮在半空中的白網緩緩的旋轉了起來……
驀地，女孩向著空中一聲大喝，「歸！」
一陣紫光爆亮後，白網就這樣消失了……
女孩出神的望著白網消失的地方，她知道，那隻小猴之後的命運，但她不能阻止，也
無力去阻止……
「誰？」
女孩突然警覺性的向後方一轉，與此同時，手上的紫光已向後方的大樹疾射而去，沒
入濃密的樹葉中。
「唉呀唉呀，別這麼兇嘛！雖說來者是客，你是客人，但也別對主人那麼兇好嗎？」
一絲慵懶的聲音自枝葉頂端傳了下來，樹枝晃了晃後，一個輕巧的身影從樹上翻了下
來……
那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然，他那一頭柔金色頭髮和橙色的雙眸給人的第一印象實
在太過衝擊，至使少女一時間愣住了，完全忘記開口質問這回事。
「喂，你還好吧？」少年眨了眨漂亮的橙眸，在少女面前揮了揮手。
「呃……沒，沒事！」女孩回過了神，這才想起了眼前之人的可疑之處，「你是誰？
怎麼會在這？」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裡應該是禁止外人進入的！就算是族人，都不見得有那個權力
踏足此地的！
「為甚麼喔？這兒風景不錯，我來這賞風景啊！」男孩狀似無辜的聳了聳肩，來賞風
景有關係嗎？
「你是怎麼進來的？」女孩懷疑的挑了挑眉，她記得在外圍有設上結界才是阿！
「就這樣走進來的啊！不然要用飛的嗎？」男孩攤了攤手，一副「你很笨」的模樣盯
著女孩。
……好吧，或許是結界有所漏洞吧！
「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趕快出去吧！」女孩推了推男孩。
這個地方不是普通之處，一般人類是無法承受這裡過度的力量。
「那你就能來嗎？欸，我剛剛看到你抓了一隻小猴子耶，那法子挺有趣的，可以教教
我嗎？」少年的眼中閃著好奇的光芒，期望的抓著少女的袖子。
少女不知所措的愣了一下，旋即拉回自己的袖子，「那不是好玩的東西！」
每當自己使用一次這種法術，就是一條生命的殞落……
「甚麼嘛，真是小氣！不理你了！」少年將雙手枕在頭的後面，賭氣也似的轉過頭去
，刻意不看向少女……
「你這人怎麼……」女孩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少年，在族裡待久了，她都快適應那時
時刻刻充滿競爭的緊張氣氛了，現在突然被人耍了賴，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男孩偷偷覷了女孩一眼，發現女孩怪異的表情，他翻了翻白眼，無奈的開口：「你不
會連我開個玩笑都當真吧？唉呀，你這人還真無趣耶！」
他向女孩吐了吐舌後，直接在草地上坐了下來，並對女孩揮了揮手：「快來坐啊，很
舒服的！」
女孩遲疑了下，她知道，此時她該做的事情是將不相干的人趕離此地，然而，最後她
還是選擇聽從男孩的建議，在柔軟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或許是心中那個小小的聲音吧，悄悄的告訴著她，偶一為之也無不可……
「很漂亮吧？」男孩突然開了口。
「咦？」女孩疑惑的轉頭看向了他。
「頂端啊，沒有任何雜質，純粹的呀……」瞇起眼，男孩享受也似的看著無盡的蒼穹
……
「是呀……」學著男孩的動作，女孩也抬起了頭，與此同時，她對自己的舉動感到不
可思議，她竟對一個甫見面的陌生男孩放鬆了警戒，並向多年好友一樣的交談？這在以前
是不可能發生的……畢竟，她是生處在那種環境啊……
「有多久，我沒有看到這片天空了呢？」喃喃的聲音自男孩口中發出，女孩將詢問的
眼神拋向男孩。
「不，沒什麼，今天天氣還真好啊！」
伸了個懶腰，男孩轉移了話題，突地，他拍了少女的頭一下並迅速的站起了身，「吶
，我們來比賽看誰抓到的蚱蜢多吧！但不能用術法喔！」
女孩皺了皺眉，正待拒絕，男孩卻搶先開了口，「還是你不用術法就會輸我，所以不
敢比？」
「你，誰說我不敢的！來呀！」少女撩起了袖子霍地站起了身……
陽光，依舊耀眼，而灑上煦陽的笑靨，更加的燦爛……
Ｘ
「咦？你怎麼又在這？」
再次到來的少女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意外的挑了挑眉，她還以為兩人再無任何
見面的機會。
「起風了呢……」
風馬牛不相及，女孩無言的翻了翻眼。
「今日陪我玩紙鳶吧！」
「……」
「難道你怕……」
男孩的話尚未出口，女孩便一手奪走男孩手上的紙鳶，「成！玩就玩！但輸的人要答
應贏的人一件事……」
漸漸的，在此地見面成為了兩人之間的一種默契；當女孩必須來到此地執行任務時，
男孩總是會在那出現……
漸漸的，女孩不再排斥接到族長的命令，甚至，她的心中還會有些許的期待，期待她
和男孩放肆毫不拘束的玩鬧……就算只是一下下也好，她會以為她得到了嚮往已久的自由
……
雖然，他們仍舊不知道彼此的姓名，然兩人卻很有默契的不問對方，又或許，只有在
陌生人之間才能做自己而不受拘束……
時光荏苒，一晃眼，三年過去了，女孩成年了，她不再是一個處處受到管束的孩子，
然，在她成年的當天，少年卻不再出現了，她在那等了又等，一等再等，但，就是再也見
不著那曾經的身影，甚至連再見的話語都還來不及說，兩人就這樣，失去了聯繫……女孩
心中除了莫名的悵然外，還有著一種被拋棄的失落感……
「雨，進來。」
莊嚴的聲音自木屋裡傳了出來，原本跪在木屋前空地的紫衣少女站起了身，接受了身
旁同樣跪在地上一竿少女的妒羨目光，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後，面無表情的走上前去，推
開木門，輕輕的走了進去。
「族長。」少女向眼前面容嚴肅的長者行了一禮，並屈膝跪到了地上。
「起來吧！」
少女依言站起了身，目光放上了眼前握有大權的族長，她知道今天是甚麼日子，她也
知道被叫進來的意義是甚麼，她甚麼都知道，但就是不想面對。
「雨，今天是你與其他孩子的成年禮，依據傳統，我必須在你們之中挑一位孩子擔任
那延續至今的高貴象徵，我知道，你在族中的表現都相當優秀，不管是術法還是武術，你
都比其他孩子程度高上許多，選擇你相信其他人也絕無異議……」長者抬頭望了少女一眼
，並未發現任何興奮抑或是高興的情緒，她不解的挑起了眉，從古至今，還沒任何人拒絕
過這項神聖的任務，畢竟，能接下此任務，可是一生最大的光榮啊！
但為了表示尊重之意，她還是開口詢問雨，「所以你的意思是？」
「謹聽從您的吩咐。」名為雨的少女欠了欠，木然的說。不管任務有多神聖，對她而
言，都只是無限競爭循環後的戰利品……
雖然有點疑惑，但長者還是點了點頭，繼續道：「祝禱文我日後會派人送予你，而擔
任這項職位最重要的事情是───」
「雨大人，您準備好了嗎？祭典即將開始。」
掀開帳簾，來人恭謙的說，同時也喚回了雨走失的魂魄。
「咦？好，我知道了。」
對傳話者點了點頭後，雨站起了身子，這項工作，自己能夠勝任的吧？就算不能，她
也得能！畢竟，她們一族就是為了此項傳統而存續的……
從這扇門出去之後，她就不再是雨，而是神聖的那位，並會遵守那唯一也是最為重要
的戒律……
深吸一口氣後，雨掀開了厚厚的帳簾，踏出了帳篷外。
「恭請靈巫大人上祭祀臺！」響亮的聲音在雨踏出去的剎那傳了過來。
外頭的群眾看見了雨後，連忙跪到了地上，五體投地，同聲大喊，「恭請靈巫大人上
祭祀臺！」
雨只是淡漠的掃了群眾一眼後，便邁開腳步登上了祭祀臺……
她站上了最上方的平台，揮開了長長的衣袖，迎著吹來的陣陣大風，輕閉起眼，她放
出了微微的靈氣，感知著四周……
她似乎，感覺到了甚麼……那是一種奇妙而難以言喻的感覺，心中突然有一種莫名的
感覺充塞著，酸酸的，甜甜的，既滿足，卻又感到莫名的失落……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和男孩相處時……
驀地，雨睜開了眼，自然而然的吟唱出了那帶著空靈的詞句：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來，吹參差兮誰思？
駕飛龍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柏佤兮蕙綢，蓀橈兮蘭旌。
望涔陽兮極浦，橫大江兮揚靈。
揚靈兮未極，女嬋媛兮為余太息。
橫流涕兮潺湲，隱思君兮陫側。
桂櫂兮蘭枻，斫冰兮積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勞，恩不甚兮輕絕。
石瀨兮淺淺，飛龍兮翩翩。
交不忠兮怨長，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閒。
朝騁騖兮江皋，夕弭節兮北渚。
鳥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捐余玦兮江中，遺余佩兮澧浦。
采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
時不可兮再得，聊逍遙兮容與。」
楚辭 九歌＜湘君＞
最後一個「與」字的餘音飄散在微涼的空氣中，化作了陣陣不捨的餘韻……
雨眼神空洞的望著遠方，也許眾人看不見，但身為靈巫的她確實在那看到了她所崇拜
的對象……
一行清淚劃過她白皙的臉龐，儘管她並非湘夫人本人，但那期待，焦急，失望進而無
奈的心情她充分感受到了，但卻有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怎麼會……
「是真的嗎？」悠遠的聲音傳了過來，雨驀地抬起了頭。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真的是為了我嗎？」
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卻又是如此的陌生。
「是……你嗎？」雨小心的確認著，彷彿怕一個不小心，聲音就會消失般。
「是我。」悠遠的聲音再次從遠處傳來，壓抑的兩個字，卻包含著無比複雜的情感。
「為甚麼？你……」重逢的喜悅尚未退去，另一道粗厚的聲音便壓過了兩人的對話：
「大膽靈巫族！竟觸犯禁忌！死罪難逃！」
「等一下！她們並沒有錯……」焦急的聲音自遠方清楚的傳來。
「有無罪的認定非你！」
轟！
一道雷電閃下，擊中了祭祀臺，高大的祭祀臺登時被劈成了兩半，而雨也在同時像無
依的鳥兒般被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不───」在失去意識之前，雨聽到了那最後一聲，淒厲的喊叫聲。
不知昏睡了多久，雨睜開了眼睛，眼前雖然一片黑漆，但那濃郁的血腥味卻帶給了她
無垠的恐懼……
而族長講過的話在她耳邊迴旋起：
「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必須為了湘君動情，但他卻不能為了你動凡心，你們兩萬萬不
能有結果，這是紀律，也是禁忌，記好了……」
剎時，她的心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崩裂了，是她，是她害死了全族人！
儘管族人間時時刻刻存著競爭的氣氛，然，她還是無法忘記啊！當慶典的時候，大家
笑得有多麼開心……大家的笑靨有多麼的燦爛……
是她奪走了這一切啊……
無聲的淚水滑落她的臉頰，但她卻無法伸手將之擦去……
「你……還好吧？」一個聲音突然在黑暗中響起。
然，雨沒有恐懼，也沒有疑惑，她只是靜靜的，靜的像尊木偶一樣，毫無聲響。
「你別這樣……」那聲音聽起來有一絲的虛弱。
「你是要來殺了我的吧？」她意識到那聲音背後所帶著的悲傷與痛苦。
「……」
「我活著也只剩罪孽，殺了我吧，這樣你也好交差吧？」
「不，我並不想……」
「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吧，你當初為甚麼不告訴我你就是湘君呢？耍我好玩嗎？」
「……」那聲音選擇了沉默，他不打算為自己辯解。
「算了，你還是快點解決吧！」
「……我曾經，放紙鳶輸給了你，輸給了你一個願望，許吧，我可以在你轉生之後實
現你的願望。」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情感，聲音再次開了口。
「……我許好了，動手吧！」
無語的，他的手往雨的胸口輕輕一推，使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
輕輕的男孩抱住了女孩，就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陽光一樣，那麼的和煦，那麼的
溫柔……
「希望你來生永遠別再遇到為你帶來不幸的我……這是我最後送給你的祝福，這也是
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雨的身軀發起了陣陣的白光，這是身為靈巫一族，死後回歸大地的象徵，然，她的胸
口卻閃起了一簇金光……代表著湘君對女孩所給予的願望……
女孩許下的願望在湘君耳邊迴盪了起來，湘君吃驚的望著在白光中逐漸消失的女孩…
…
「我希望，來生，我們再相遇，然，但願這一次，我命非靈巫……」
女孩曾經綻露的燦爛笑容彷彿又在眼前浮現……
「我們約好囉！」
望著那在黑暗中消失的最後一抹白光，湘君的嘴角苦澀的勾了起來……
「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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