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情報] 清水大山相關文學分享
分享一篇關於立霧這一塊地區的散文，寫的不錯，
看我們上去一趟回來ＰＯＮＹ會不會寫一篇英文的尬一下！
登山也要很文學喔!!(咪啾~~)
----
花蓮文學選: 夢土(作者:潘琇瑩)
夢土(作者:潘琇瑩)
2008花蓮文學獎「想像花蓮」散文類菁英組佳作
夢土
青春，是一行寫意的詩，暢懷的笑與感動的淚，自成句讀，浪漫迆邐。青春，是夢的季節
，我們拾掇行囊，攀山越海，逐雲追月，浪遊於這座城。而所有的美，一般媚惑，特別，
在鬼斧神工打造的——花蓮。
盤古睡去之後，劈開的天窗，張掛起星星點點的燈火，熱鬧的俯瞰預言著人世；
而那夜，我們抬頭仰望，天窗外的冷寒與輝煌，在鬼魅的山樹間高唱，「天上的星星，為
何，像地上人們的擁擠？地上的人們，為何，又像星星一般的疏遠？」H，你說，夢寐天
涯，不羈的狂飆是宿命，而你，將於靈魂永恆的牧遊中，安頓自我。這麼多年過去，珍藏
著的記憶，未曾稍離，你好嗎？
那年，你領著我，走在海拔2000米以上的清水山和三角錐山之間，討論著你的族
人曾經往來的這座伊亞(iyax)。我幾次喁喁重複練習著，你教給我的那彷彿噎在喉間久久
，倏爾張嘴舒放的字音，想像著你的族人，如何藉由音聲言語的斂轉開合，模擬並表述，
這方山高千重間，逼仄又復奔放的地形與地勢。H，我後來發現，你的族人將峽谷稱做「
伊亞」，竟是這般貼切。砂卡噹溪(Skadang)流經這座伊亞，在太魯閣遇見了立霧溪，便
情投意合的雙雙依暱著奔赴太平洋了。據聞，早先你之族人們於此開鑿建社時，嘗發現有
動物之臼齒，故以Skadang (泰雅族語「臼齒」之意)一詞，命名這座溪谷以資紀念。啊﹗
H，歷史從來都是無心插柳，不是？
站在這頭，往嶙峋山壁間開鑿的步道望去，兩兩三三疏落的人影晃動其間，於滄
桑廣大的映照之下，渾似可憐巴巴的微塵、草屑，甚至螞蟻。你說，這道朝自然母體深深
鑿去，且切劃開來的傷口，是日據時期，日人為了修建立霧電廠所築的步道，然日後又成
為住居深山林區的你之族人們，對外往來的主要道路。我不禁揣想，那些八圖(Batto)、
赫赫斯(Huhus)、或者宿莫渴(Semog)…等等你的族人們，頭頂著親自耕種採摘，猶掛著霧
露晶瑩的生鮮果蔬，或肩扛著狩獵自莽荒森林，仍淌著赭紅豔異鮮血的獸類，一路談笑燕
燕，歡歌碎語，往來山林道路之間，那該是一幅多麼活潑燦麗的景象？
沿著時光的小徑，探訪這條迂迴於大理石岩壁間的步道，我幾乎懷疑，這裡是愛麗絲夢境
的入口。所有現實世界裏的滾滾塵煙與滔滔風浪，皆凝凍於天外，滿眼幽碧蒼翠裡，但聞
不知名物類的輕嘶與蟲鳴，和那彷如金屬般脆囀的鳥啼，間關斷續，疊擊著左右岩壁。驀
地，憶起詩人云：「在砂卡噹溪，彷彿可以聽見野鹿奔走…從百千年前太魯閣族部落傳來
，吆喝與樁杵共同擣出的天空…跟隨紅嘴黑鵯在山黃麻枝頭，呼喚整個山谷」遂蔥蘢綠蔭
中，癡癡翹望，屏息聆聽，唯光影寂寂，鹿跡湮渺，吆喝沈靜，樁杵聲絕，杳然一片而已
。H，當年的我們真傻，不是？不見奔走的群鹿，倒是幾次巧遇頑皮笑鬧的獼猴，高枝低
椏間，奔舞晃蕩且漫天歡快的呼嘯。傳說砂卡噹溪，一度曾是採金道路必經之區，想鎏金
夢正濃的歲月，這處深山幽谷，當充溢著川流不息的往來人潮吧？大自然無心造化之功，
沒想竟招惹人們如多妄念狂想，貪、嗔、痴、怨猶然不能免俗的染指了這片，彷如化外仙
鄉般幽翠美麗的溪谷。然山河大地，自有其如如不動之廣大清靜與莊嚴；從來人間多少美
景良辰、舞榭歌台，一任無情雨打風吹之後，終究繁華散盡而復歸寂寂。於是，H，當我
們循著歷史荒蕪腳步到來之時，目波中的沙卡噹溪谷地，又復一片鴻蒙初闢的冷峭幽深，
榛莽蒼鬱景象。
一片蔥翠蓊葧中，砂卡噹溪逶迆流淌；那看似春柳濯濯，又復濛濛如玉的清潤碧波，總美
得讓我們怔然如醉，不禁幾度癡想：會否是瑤池仙界，那個酣然醉倒的仙人，不小心打翻
而流落人間的紫府佳釀，玉液瓊漿？而錯落遍布於溪谷河床，與兩岸巃嵸翠林間的大理岩
石，那層疊褶皺的屈曲線條，又彷彿天地間隨意成章，款題山水的詩句，靜候著人們的沈
吟與琢磨。書上說，這些美麗的山石紋理，係當初呈水平排列之累累疊石，因埋藏於魆黑
高熱的地深十公里處，故質地變得如麥芽糖般柔軟可塑，復受無數高壓推擠而致岩層移轉
彎曲所成就。多少回，我們天真的嘗試解讀，亙古以來那密藏在山石岩壁間，纏繞千轉的
曲線柔波中，大地滄桑幽微的心事？然粗礪渾然的大塊山水，究竟以浩落天成的氣魄，棒
喝著我們不堪言詮的徹悟。
H，我醉了，那夜，當我們在溪谷星月下高歌的時刻，我真的嚐到了醉酒的滋味——為眼
前孤高清寂如化外之山水，為漆黑中彷彿漫灑碎鑽之璀璨天幕，為我們琉璃般絕美易碎而
不斷東流逝去的奢華青春。你總說，我像候鳥，隨季節來去於你生命的天空；你總說，將
為我栽植一片潔白的海芋田；你總說，在下一個轉彎處，我們將遇見一株夢中的橄欖樹；
你總說…。Dear H，青春是一行寫意的詩，歡笑和淚水，自成句讀，織錦裁章。你好嗎？
還記得我們共同都好喜歡的那首詩嗎？
每夜 星子們都來我的屋瓦上汲水
我在井底仰臥看 好深的井啊
自從有了天窗
就像親手揭開覆身的冰雪
——我是北地忍不住的春天
H，今夜，當我於井底仰臥，你會否前來我的屋瓦上汲水呢？你是我如詩青春中
，最美而雋永的篇章，我早已終止了候鳥般的蕩遊，棲止於這片我們曾經共擁的夢土，並
夜夜於深深的井底仰望，於星群與星群之間辨認，你。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4.11.136.98
→
03/23 02:03, , 1F
03/23 02:03, 1F
推
04/01 15:48, , 2F
04/01 15:48, 2F
→
04/01 15:49, , 3F
04/01 15:49,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