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法律系的日子
我在法律系的日子
不因為律師高考的結束而有了喘息的機會，反而又要為了司法官的考試再次
窩在圖書館中。讀書、考試、讀書、考試，而這就是法律人的日子。由於我是轉
系生，因此特別能感受到法律系的課業壓力，除了比別系更多的學分之外，也有
著許多的課輔要上，而當然，那偉大的國考怪物更是時時刻刻的活在法律人的心
中，隨時隨地的在扭曲法律人的心靈。
早在和一年級上課時，就覺得法律系的生活沒有品質可言。台上的老師總是
耳提面命的要新生趁早打好基礎，而台下的學長姊也總以國考為目標在引導的學
弟妹們。因此，新鮮人才剛逃離聯考的地獄，卻又一腳踏進了國考的魔獄之中。
此外，法律系的很多書籍都是德文與日文版，而教授也多留德、日兩國。因此，
除了英文之外，德、日文幾乎都是擇一必修。而雖然，多會一種語言是多了解一
種文化，但無疑對課業壓力已經夠大的法律人而言，又將背上的磚頭再疊上去。
而由於法律是人世間生活的縮影，也因此，法條有限而人事無窮也不停的困
擾著法律人。書怎麼唸都唸不完，就算考上了律師與司法官也一樣，法律人心中
一直納喊著！國考要考的是一定要唸的，國考不考的以後在實務上也一定要會，
而現在多元的社會，只會法律是不夠的，最好還要會點其它領域的東西。對法律
人而言，眼前的法律書都已經吃不完了，還要再去想那麼遠的事，實在是太殘忍
了。
由於現在台灣由法律人治國，再加上法律系是文組的第一志願，因此無論是
社會或法律人自己總會給予自己高度的期待，而相對的，自然也就是高度的壓
力。只是，國家考試的名額總究是粥少僧多，不論學生們再如何努力，依然還是
有九成多的考生註定要被刷下來。而若是要轉行又談何容易，畢竟，在努力K
完法律系的書與唸完德、日文後，早已經英文功力盡失，剩下的精力也所剩無多
了。而通常，最常發生的是，英文廢了，德、日文也不行。
從大一的民總、刑總與憲法開始，法律人就開始瞎子摸象的日子。要一個未
經人事的小毛頭去領略那廣闊無際的民事概念實在有點強求，除了少數為賦新詞
強說愁的高手之外，大部分的大一生都是在矇矓美中渡過的。既然法律是生活的
規範，既然民法是生活的處事方法，那未經人事的我們，又能如何去知曉其中的
奧妙之處。
而不像外系生的民法課一樣，法律系的教授有課程的壓力，因此不能在課堂
上只教一些比較實用有趣的生活法律。而通常，教授在台上教的很認真，台下筆
記也作的很勤勞，但卻通常沒有太多的互動。畢竟，法律系的學生也沒比外系的
好多少，都是剛接觸到法律，面對那些枯燥無味的法條與冗長而沈悶的解釋，沒
睡著就已經很好了，又誰能有什麼問題，或者是說問題太多了，所以無從問起。
而刑法又比民法離我們更為遙遠。那些深奧的犯罪理論對於我們這些搞不好
連蟑螂都不敢殺的膽小學生而言實在是外星來的東西。校園都還沒有跨出去一
步，很多人也都還沒有駕照，搞不好連女生的手都牽過，就要去談殺人、車禍肇
事逃逸、強姦，實在是隔靴搔癢。畢竟，連毛都還沒長齊就要去論人生死，實在
是只能紙上談兵，應付考試用罷了！
而在學過債總與刑分之後，法律人總算對民、刑事的體系有了較為深入的了
解。只是，新加入的行政法等大科目讓課業的壓力有增無減，法律人的生活並沒
有因為升上大二而比較輕鬆，反而又開啟了另一層魔獄。也因為法律系的科目有
其順序性，通常民總學不好的人，上債總會很累，而若是漏掉了某一段落，課程
也不容易接起來。因此，法律人並不太敢蹺課，因為漏掉的部分總是跑不掉的，
還是要找時間補回來，那倒不如好好的上課比較實在。而回家再聽兩三遍錄音帶
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除了上課的課程外，由於各家學說眾說紛紜，甚至還會牽扯到訴訟法甚至商
事法的概念。因此，同樣一道題目，程度不同的人寫出來的答案可說是天差地遠。
也因此，許多法律人除了不太敢蹺課之外，也會再去上一次一年級的課，甚至還
跑到台大去聽課。這種既平行又垂直的唸書法，實在是令無數法律人不停的奔波
勞累，其中的辛酸遠非其它系學生所能體會。
而因為法律人一入學就開始有沈重的課業壓力，所以不同於外系的學生也有
悠閒的大學生活，法律人的大學生活幾乎是高中生活的加強版。所不同的是對手
變成了法律系的學生，而聯考改成了國考。也因此，許多法律人只要幾天沒碰書
就會感到心虛，會有罪惡感。也因為在書堆中耗掉了大量的時間，法律人無心也
無力去參加課外的活動。由於書本佔據了法律人太多的人生，除了言必稱法條之
外，法律人通常也帶有一點孤獨的自傲，也因此法律人自然就離人群愈來愈遠了。
此外，由於法律系有三個班，再加上輔系與雙修的學生，法律系的課常常是
一兩百人一起上課，再加上系上的活動不多，所以同學間並沒有太多的機會交流
感情。而許多同學在大二或大三時就往高點、保成報到，出現在課堂上的機會自
然也不多。所以法律系的小圈圈特別多，特別是一人一圈最多。許多同學到畢業
時都只講過幾句話，而這通常又都發生在大一時。
法律人在課堂中是既合作又競爭的關係，再加上法律人所面對的都是人生較
為黑暗的問題，所以有極少數的人的個性會被扭曲，除了對考試看的很重之外，
也會作出一些較為激進的行為。不過，國考有過與沒過畢竟對法律人而言差太多
了，再加上法律是許多法律人的唯一，這些人誓死捍衛也就不足為奇了。只是，
有時候看到這種事或遇到這種人，總是感慨萬千就是了。
升上了大三，除了兩大主力民、刑訴訟法外，商事法的加入也讓戰局更現混
亂。程度不好的同學還在為了債與行政法苦戰，跑的快的人為了隔年的研究所與
國考，也都早已開始復習一、二年級的課程。大三這一年，對於法律系學生而言，
不論程度如何，都是一場浴血苦戰。通常，一到期末考，幾乎都是一科至少考一
本以上，連考十幾科，寫到手軟，至今想起來依然心悸猶存。
只是，法律人的這些努力終究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背了許久的法條，立委
諸公們大筆一揮，公司法就修了一半，民、刑訴訟更是年年大修，讓法律人無所
適從。法條背得愈熟愈難忘也就愈難過，實在令人哭笑不得。也由於法律系的考
試充滿了不確定性，不論是研究所還是國考，一切都還是取決於改卷老師的主觀
認知。也因此，就算準備的很充實了，法律人大概還是只有一半的機會有把握，
只能說沒實力的人一定不會上，有實力的人則不一定就是了。
也因為國考有沒有過對法律人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大家都是高分進來，也
都一樣的努力，但考上司法官的人開始吃國家、用國家，考上律師的人也開始了
職場生涯。而沒考上的人，除了不甘願之外，另一方面也因為手頭的武器只有法
律，出社會實在沒有競爭力可言，因此，也只能無奈的窩在圖書館。只是，第一
年的落榜並不代表著第二年會上，就算是只差一點也一樣。國考的出題變幻莫
測，改題的標準自由心證，考個五年十年的大有人在。
而通常，愈考壓力愈大。如果沒有在一兩次考不上時就放掉法律另投明路的
話，就只會陷入惡性循環而已。隨著年紀的增長與投入法律的更多不甘願，既沒
有時間與勇氣找尋其它方向，也沒有魄力去放掉手頭的法典，唯一能作的，就是
不停的考、考、考。只是，台灣的律師市場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就算真的考上
了律師，也只是另一個開始而已，並不代表著什麼。
很幸運的，88財法這一屆除了是號稱法律系二十年來品質最棒之外，同學
們的向心力也還算強，因此也還舉辦了不少的活動。而陳惠馨導師的強大魅力，
也讓敝班的導師聚很有水準，至少出席的人與相聚時的氣氛都很溫馨。而許多名
人如歐陽老哥與孫大俠也為敝班增添了許多熱鬧，無論是在課堂上或是私底下，
無論是好的或是壞的。當然本人的功力也不下於上面兩哥就是了，還請大家多多
包容。
而財法這次的畢旅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光。除了是第一次出國之外，在這
六天的行程中，也見識到了許多同學活潑生動的一面，在冰冷的法條之外，大家
還是藏有許多的熱情。當然，為了世界展望會的貧困小孩，大家踴躍捐款的合作
無間依然讓我銘記在心。也希望大家要謹記著六月二十六日這個神聖的日子，在
幾年後，我們的同學會別忘了要在這天辦哦！
對法律人而言，開同學會總是件尷尬的事情，考上的人總是會大方的請客，
讓大家一起分享多年來辛苦獲得的果實，而考不上的人則是多會選擇躲起來，別
說來同學會，平時要找人只怕也很難。沒辦法，法律系的學生從一進來，所有的
教授、學長姊、同學，甚至學弟妹走的路都是同一條。考不上或是轉行的人，除
了心裡的愧疚之外，也還有著話題打不進去的困擾。只能說，進法律系要有吃苦
的心理準備的。
法律人比大部分的學生都還努力，也都還要克勤克儉，只因為大部分的錢都
要拿來買書，大部分的時間都要拿來唸書，實在沒空去管其它的事，別說出去玩
了，只怕連要好好的睡個覺都不安穩。我的前室友就常常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
又走下床來唸書，累到睡著時，卻又常常驚醒，在睡夢中有時都還會背背幾條法
條，搬家時搬走的也都是一箱一箱的書，實在不是一個慘字能形容。
只是，法律人所學的終究離社會太遠，一脫離法律，幾乎就成了半個廢人。
偏偏這個社會又要求會電腦、英文，甚至是一些理財、保險、會計的概念。而法
律人在沒有過通國考之前，不敢也沒時間學這些東西，在考過了國考之後，光是
龐大的訴訟就已經加班加不完了，又怎麼有機會來碰這些東西？也因此，大多數
的法律人不管有沒有通過國考，都對電腦與英文感到陌生，有的更是怕商科如蛇
蠍一般。
很無奈卻也沒有辦法，課堂上的老師雖然不停的提醒我們要發展第二專長，
不要荒廢了英文，要多多接觸其它的領域。但可惜的是我們資質有限，連法律都
搞不定了，又怎麼又餘力去作其它的事？每天光睡都睡不夠了，又怎麼敢去看課
外書？國考這隻大匈努未滅，又有幾個人敢成家？面對未來，除了恐懼，除了緊
抱著手中的法典，又能如何？出國唸書？又有幾個人有錢有閒？又有誰能保證回
來就有教職？
而如果是女生也就算了，就算考不上研究所也不用當兵，還可以多考幾年。
而男生的日子可就苦了，大四上要考預官、大四下考研究所，八月國考，一沒上
就要報效國家去。跑步跑個兩年，法條至少還了一半回去，再加上年紀與家裡的
壓力，又有幾個有勇氣敢去跪家裡，叫家裡再讓他考個兩年。而若是又敗北，人
生可真是黑暗無比。而偏偏，法律系成績比較好的都是女生，不論是研究所考試
還是國考，絕大多數的男生也只能躲在暗處偷偷流淚。
在法律系的這幾年遇到了很多好老師，除了教學認真之外，他們也都相當有
度量。也因此，不才如我，上課總是有許多不懂的地方，也問了許多惷問題，但
老師們總能夠體貼細心的一一解決我的困惑之處。此外，許多教授豊富的學養更
是讓我如入寶山，獲益良多，雖然我的法律學的並不算好，但卻也建立了一套縝
密的分析思考模式與待人處事應對進退的技巧，相信這些都是我以後無形的資
產。
在系電值班的兩年中，除了賺取一點外快補貼生活費外，也很慶幸能為老師
們與同學們服務。除了讓我的電腦能力更加精進之外，也又多認識了很多人，尤
其是研究生們，從他們身上我吸取了許多寶貴的唸書方法，也覺得這些學長姊們
都非常謙虛有禮，實在是令人好生尊敬。同時也看到了許多教授辛苦的一面，除
了研究室滿滿都是書之外，為了跟上不停變動的法條與時事，他們更是全年無假。
在系電服務的日子裡，很感謝王藝蓁學姊的諸多包容與關懷，除了電腦技術
之外，我也從他身上學到了許多難得的人生經驗，實在是對她充滿感激。而許多
老師也常會來電腦教室修電腦，順便也會和我們聊聊天、打打屁。有別課堂上的
嚴肅臉孔，老師們私底下也都很放的開的，大家千萬別被他們上課時的表情給騙
了。其中楊芳賢老師、趙德樞老師、陳自強老師、郭明政老師與江玉琳老師都算
是常客呢！而在法老師過世的那一陣子裡，張新平老師更是天天來報到呢！也很
高興除了課堂之外，能有機會與這些老師們多相處。
另外，也因為系電值班的緣故，所以也常跑十四、十五樓。十五樓的秘書面
惡心善，雖然看起來很兇，但私底下還算好相處。法服的李怡芳學姊除了寂寞了
點外，其實對於學弟妹的事情還是很熱心的。系辦的趙姊有著媽媽般的溫暖。而
陳倩婷學姊除了選課時會有點情緒失調之外，平常是個可談心的大姊姊，而且也
是個慷慨的好學姊。
在繁重的課業壓力之外，我在法律系的日子過的還算快樂。除了有好朋友怡
成一起分享人生的苦與樂之外，也和幾個轉系與雙修的同學處的相當不錯。其中
的哲琪更是一位氣質與美貌兼具的用功好學生。除了上課時能一飽眼福之外，考
試時的諸多筆記更是拜她所賜。在嚴肅的課堂上，還能與佳人一同上課，共渡艱
難的日子，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也因為我和怡成都算是外向的人，因此在系上也建立了還算可以的人際關
係，某種程度我覺得還比班上的一些同學好。系上的同學中，我最感激與最欣賞
的就是彥希，她誠懇、待人客氣有禮、努力又多才多藝。除了常被我敲詐請吃飯
之外，也借我筆記幫我過了好幾次難關。而大三刑訴、大四訴訟實務與作畢冊的
那段日子更是快樂，很高興在法律系還能交到一個這樣知心的朋友。
另外，很榮幸的能跟少男殺手欣潔一起編緝畢冊。欣潔的天真可愛，也讓畢
冊的工作變的有趣許多。當然，也很感謝他平時不吝伸出援手，幫了我很多忙。
此外，另一個美女詩佳也很令人激賞，尤其是畢旅時對貧困小孩的大力相挺，更
是令我感動不已。總之，唸法律的日子雖然苦悶，但因為有了這些人，日子也變
的令人期待。
林勳發老師開啟了我對法律的興趣，陳惠馨老師引導也改變了我對於法律的
看法。陳洸岳老師與楊芳賢老師建立了我的民事概念。而上許玉秀老師課的震撼
至今猶存，尤其是有關於刑法221條的部分。法治斌的老師離去讓我感到遺憾，
他那豊富的學養與談笑風生的上課內容，也讓人嘆息不已。郭明政老師的社會正
義、何賴傑老師獨特的激情、吳瑾瑜老師與沈冠伶老師像大姊姊般的上課方式，
楊媽充滿家庭味的溫馨上課內容，董保城老師與馮振宇老師的自信與霸氣、黃源
盛老師的諄諄教誨。這些都將是我最寶貴的回憶。
能夠轉到法律系，是一件能讓我高興一輩子的事。
-
小弟的個人網頁：http://home.pchome.com.tw/happy/td096610/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3.70.20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