萵苣
瑪莉靠在窗邊，雙眼直勾勾盯著遠處一畦萵苣菜園，眼神中透著濃濁且深切的渴望。
「在看什麼啊？老婆。」傑克走到瑪莉身邊。
「親愛的，」瑪莉遙指萵苣田。「我想要吃萵苣。」
「可是，我們家沒有種萵苣啊！」傑克抓抓頭。
「我當然知道！」瑪莉為丈夫的笨腦筋感到憤怒。「你看那邊，那邊可不是一大堆？」
「可是，那不是我們種的啊！」
「我知道！」瑪莉已瀕臨崩潰邊緣。「我知道我們沒有種萵苣！但是我就是想吃！我就
是想吃！」
「所以，你要我…去偷嗎？」
也難怪傑克會如此遲疑，因為那萵苣田是一位巫婆所有，傳聞中的巫婆神秘又恐怖，且
法力無邊。誰知道偷了巫婆的東西會有什麼下場？
「誰叫你偷啦？看要拿雞蛋還是木柴去換。蠢腦袋一點也不知變通！」
傑克揀了三個雞蛋和一條麵包，裝在籃子裡，往巫婆家走去。
走到巫婆家門口，傑克舉起手正想敲門，門突然就被打了開來，門裡站著一位胖大的老
婦，身穿七彩長袍，滿臉慈祥和藹：「有什麼事嗎？」
「巫…巫婆妳好，我想用這些雞蛋和麵包跟妳換幾棵萵苣。」害羞的傑克結巴說道。
「可是，我不缺雞蛋跟麵包耶！」巫婆笑咪咪的，一點也沒有因為傑克直呼她巫婆而不
悅。
「那…那妳要不要…」
「我也不缺木柴。」
「妳…妳…妳怎麼知道…」傑克驚訝得連嘴都合不攏。
「因為我是巫婆呀！」巫婆眼睛都笑成一條線了。
「那…那妳缺什麼？」
「嗯，這樣好了，我先送你一棵萵苣，如果以後你還想跟我要的話，我再告訴你我要什
麼。」
傑克不敢相信傳說中的巫婆竟如此大方，隨著巫婆至菜園中拔了一棵萵苣，謝過巫婆後
，歡天喜地回家了。
瑪莉興奮地一把搶過萵苣，直奔廚房，拿起菜刀將萵苣一剖兩半。萵苣質地緊實，紋理
綿密，青綠素白，嬌嫩欲滴。瑪莉用清水洗淨後，以鹽巴調味，佐以莎拉醬，三兩下便將
一整盤萵苣掃盡。
「太好吃了！」瑪莉差點留下感動的淚水。
第二天，瑪莉猶未饜足，又嚷著要萵苣吃，傑克只好再度拜訪巫婆。
「萵苣味道還不錯吧！」巫婆笑容依舊。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老婆叫我再來要。」
「沒問題，只要你能將我想要的東西給我，你愛拿多少萵苣都行。」
「那妳要木柴嗎？」傑克傻呼呼地問。
「我說過了，我不缺木柴。」巫婆並未感到不耐。「我缺一個孩子，你得將你妻子第一
胎生下的孩子送給我。」
「開什麼玩笑？」即使蠢笨如傑克，也知道這筆買賣太不合算。
「你不願意嗎？」巫婆笑得更燦爛了。「也行，把我昨天給你的萵苣還我。」
「可是…已經吃掉了啊！要我怎麼還妳？」傑克急得滿頭大汗。
「無法還我的話，就得依我的意思。你應該知道，言而無信，惹得巫婆生氣的話，可是
不會有好下場的喲！」
雖然巫婆笑意不減，但傑克卻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襲上心頭。他知道他無法拒絕這個要
求，姑且答應了，反正跟瑪莉結婚已將近兩個年頭，也不見有喜，說不定瑪莉根本生不出
來。
「會的，你們會有孩子的。」這句祝福的話聽在傑克耳裡，不啻惡毒的詛咒。
就這樣，只要瑪莉想吃萵苣，巫婆無不大方的供應，但傑克向瑪莉隱瞞了巫婆的要求，
含糊其詞瞞混過去。過了不久，經過隔壁村醫師的診斷，證實瑪莉的確懷孕了。肚腹日漸
隆起的瑪莉對萵苣的索求更加貪婪，更加熱切。
奇怪的是，無論傑克拿了多少，菜園裡的萵苣還是不見減少，且不分四季，常保豐足青
綠。隨著產期日漸逼近，傑克也更加緊張。他曾打著與瑪莉連夜逃離此處的主意，但隔天
到巫婆家拿萵苣時，巫婆只是笑著說︰「你應該知道逃走的下場，何況你是跑不了的。」
孩子終於生下了！是個可愛的小女嬰，初為人母的瑪莉欣喜異常，心裡有鬼的傑克卻是
繃緊著神經，但臨盆這日，巫婆並沒有出現。
好日子持續不了多久，七天後的夜裡，傑克的家門無風自開，巫婆提著個鐵製的獸籠，
站在門外祥和笑道︰「我來拿約定的東西囉！」
抱著孩子的瑪莉疑惑地望著巫婆，又看看直發抖的傑克︰「這是怎麼一回事？」
傑克這時再也無法隱瞞︰「她…她要拿走我們的孩子！」
「還不快把她給我！」巫婆提起手上的鐵籠搖了幾下。
「妳作夢！」
「可是…我之前已經答應她了啊！」
「你說什麼？這種事情你怎麼能答應？再笨也有個限度吧…啊－」
瑪莉突然放聲尖叫，原來她感到懷裡嬰兒的動作，低頭觀看，只見嬰兒的皮膚不住顫動
，臉皮嚴重扭曲，猛地從中裂成兩半，一股綠影子自裂口中竄出，速度快得看不清長什麼
樣子，瑪莉只見這顏色像極了萵苣的綠影直竄到她面前，接著眼前一黑，雙眼感到劇痛難
當，使她發出第二聲頻率更高的驚叫。
傑克見到一道綠影子從嬰兒體內閃出，嬰兒隨即萎頓在瑪莉胸前，像一隻皮手套似的掉
落在地面。再抬起頭來，瑪莉的臉上就多了兩個血淋淋的深洞。
巫婆的速度更快，趕在綠影子行進的路徑上，打開鐵籠的蓋子，綠影子收勢不及，直衝
入鐵籠裡，巫婆飛快地將蓋子關上，那綠色物事兀自在鐵籠裡衝撞不休。
「早叫你們快交給我了。」巫婆只留下這句話，便拎著鐵籠掉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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