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拉] 從卡車撞總統府夢到募兵制招不到人
從卡車司機衝撞總統府，夢到募兵制為何招不到人
發表在「關鍵評論網」的文章
談憲兵站哨、談做業務
其實每個業務都能寫出超多精彩故事啊！！
網頁版
http://www.thenewslens.com/post/24193/
前言 （主要講卡車司機、跳針北檢 這裡就省略了）
本文開始
總統府遭撞，我看到新聞的第一反應是：啊！憲兵弟兄們慘了！
看看第一時間發布的新聞，「卡車連闖府前4道阻絕：白鐵欄杆
、地柱、地爪與階梯。府前有3道固定衛哨，皆由憲兵負責，第
一道2位便衣哨，第2道左右各1位武裝哨，第3道在門口。」
在軍中只要一出事情，一定就是一堆人要禁假、延後放假，然
後各級長官會來「督導」，永無安寧。更何況是這麼大的事情
啊！還好隨後看到新聞說警察局長和憲兵司令一同褒獎衛兵反
應快，即時按下開關升起阻擋門。所以，基層官兵被檢討的力
道應該不會這麼重。
沒想到，1月27日蘋果壹電視立刻又拍到一個守衛疑似體力不
濟而打瞌睡的畫面。憲兵211營的營長解釋，是因為前一天發
生事故後「持續訓練，加上晚間還要加強維護，阿兵哥才會出
現體力不濟現象。」
被媒體拍到重大缺失，這下不得了，全營都要「飛天」了。
連同撞門事件，可以預想的是，接下來幾週內，除了211營會
被督導「督」到爆炸之外，全台各地營區守衛營/連/排，都
會收到「軍紀檢討報告」，一定要做電話紀錄存參，一定要全
營宣教，然後要求所有人簽名（所有表格與文件都是參一文書
的工作）。
負責情報的參二可能要開始檢討各營區安全，還必須蒐集國外
資料提供參考，並且寫成小論文交上級；參三要開始準備各式
各樣的訓練（或說把之前的訓練任務都翻出來重製），以防止
類似事件發生；負責後勤補給的參四則要開始想辦法生出裝備
，以及應付各種相關的督導和抽檢。
下一週之後就會有人開始抽點，么凍三xxx號軍紀檢討的內容
是什麼，總統府前面發生什麼事、我們要如何預防云云，被抽
查不會的就準備被罵到飛起來。然後各個部隊工作日誌一定就
要開始寫說各部隊針對重大軍紀事件如何處置、如何訓練等等。
首當其衝的就是直接要負責的憲兵211營，人稱「天下第一營」
。我永遠記得當兵分單位抽籤的那天，有人抽到這支籤的時候，
所有同梯對中籤者的同情、讚賞、以及「慶幸不是自己」的那個
畫面（同梯憲兵預官就只有這麼一支籤）。
其實這篇的重點是想要談談為什麼募兵制招不到人。
就從憲兵最基本的站哨勤務開始吧。在蘋果動新聞的訪問中，
營長提到盡量利用「站兩歇六」（一班哨是兩小時）的固定機
制讓官兵調節體力。
站兩歇六有沒有辦法回復體力？答案是完全沒辦法。
先不提總統府前的許多「不動哨」（站著不能動）是多麼地累、
多麼地違反人體工學、阻絕血液循環。光是上哨前的準備（把衣
服弄挺，所有裝備擦亮尤其是鞋子），還有上下哨的交接時間，
填寫設備表與簽名等小事情，以及下哨後的換裝時間，至少就要
花上超過半小時。
再加上，站兩歇六常常是違反生理時鐘。只要有熬夜的人就知道
，一天熬夜通常需要很多天睡眠補回來，但是在軍中是永遠睡不
飽。每兩天就要站一次半夜的艱苦哨（晚上十二點到兩點、兩點
到四點），即使是沒有輪到艱苦哨，也有可能要站早上四點到六
點（也就是最慢三點半就要起床），下哨後的補休時間只有一個
小時。
其實站哨是軍人的職責，每天照輪也是理所當然，也是有人把站
哨視為榮譽。可是我認為最不合理的地方在於下哨後的時間運用。
下哨後真的就能好好休息嗎？答案是否定的。
各種公差勤務，保養裝備，檢車任務（在營區門口上下班時間的
檢查），額外的交通管制任務，有些單位還有「便衣哨」，這些
都不算在排哨時間；更不用提各種正常的操課和訓練計劃。這些
訓練很多根本都沒有系統性的執行，例如常常連上的人都去站哨
、出公差，但每天時間一到還是要把教材教具擺出來做樣子，這
根本就是浪費時間（排課表也很花時間）。在體能訓練方面，馬
總統上台後最大的成就是逼國軍加強體能，這的確是必須的。可
是執行面上面沒有專業的人來教，負責訓練的參三還得製作各種
表格來紀錄大家的體能狀態。有多沒系統？舉個例子，參三還要
在表格上解釋說某甲兩週前測驗伏地挺身40下，這週只有35下，
發生什麼事怎麼會退步呢？一定要好好檢討一下。（昨天晚上站
兩四哨很累，而且測驗完待會六點又要上哨所以少做五下不行嗎
？敢寫這種理由試試看就知道了）
還有大家最痛恨的「跑戰備」（模擬突發狀況，要大家迅速整裝
成可以作戰的狀態）。跑一次戰備，光是事前排班表、把人「喬」
出來就不知道要花多少心力，跑戰備的時候要背一大堆不知道能
不能用的裝備，而且一定不可能只跑一次，還有事後的各種整理
與保養。至於跑戰備之後真的就能進入作戰狀態嗎？天知地知你
知我知。「機動班表」這東西也是很神奇，明明每個單位人都不
夠，還一定要隨時玩這種以人名排列組合的遊戲，製作出精美的
排班表。
擔任警衛任務的軍人特殊技能就是罰站，除此之外，各軍種都要
面對的可怕大魔王：做業務。
以我自己為例，我負責的文書工作，每天「例行公事」就包括弄
出以下的表格：各種點名單（出操用的、早晚點名用的，還必須
隨時掌握連上有多少人）、隨時不斷變動的休假表、哨表、機動
班表、外出單、每個時刻的全連在營人數、每個人的體溫紀錄、
飲水紀錄、應付督導用的每人資料表（士官長要對班長，以及各
排長、班長都要對自己所屬的阿兵哥保持談話與輔導紀錄），兵
藉表、識別證、軍訓折抵，各種演訓名單、新兵名單、緊急召回
名單及資料，各種名條，各種簽呈……光念完就飽了。
我不懂為什麼一直在變動的休假表，每次有人任務調動就要重新
印出來並且往上呈，難道不能月底一次統整？為什麼人員不足還
一定要求一定人數的「機動班」？為什麼體溫和飲水量都要記錄
？（如果這些表格有用的話，就不會一再發生有人訓練過度而中
暑的狀況了。例如，若真的可以查到洪仲丘的體溫紀錄和飲水紀
錄，我敢打包票上面絕對每個時刻都是正常值）
還有一個最大的疑問是，為什麼這麼多的表格不能數位化？很多
東西弄一個excel表格就搞定了，要加減乘除、排列組合也都超
方便，不懂為什麼上級長官們這麼迷戀白紙黑字。是因為龐大的
卷宗才能顯示一個人有在做事情嗎？（不能數位化的原因之一：
要使用電子用品之前，會需要填寫更多的表格。另外的原因就要
等夢更深一點再說了。）
平常耗費這麼多紙，每年植樹節全國上下各軍種各單位應該都要
去植樹，以對地球負責才對。又，美軍早已開放使用智慧型手機
，還大量使用平版電腦用以定位、協助打靶等等，現在早已是高
科技時代了。
除了例行公事的表格們，參一文書還要負責「做」人評會的資
料。是的沒錯，幾乎所有「懲處紀錄」、「檢討報告」都是參
一做出來的，常常還要杜撰誰參加人評會，以及大家的發言和
投票紀錄。
眼看馬總統全面募兵制的政見即將大跳票，各軍種各營區都將
面臨沒有兵的冏境。其實，真正關鍵不在於給的錢多少、能不
能帶智慧型手機（畢竟大家早就都在帶了，只有上頭的人不知
道或不願意承認，例如虐待洪仲丘的軍官士官們，敢不敢接受
測謊說自己沒帶？），更不是在於營舍有多麼的好。這幾天又
有新聞說要讓官兵宿舍自行布置寢室，營造溫馨感（拚募兵
女寢「鬆綁」可布置 ）。這些因素跟募不募得到兵一丁點關
係都沒有。
重點在於，進去後做的事情有沒有意義。
到底什麼時候國防部高官們才能認清楚這一點？或者說，高官
們都是經歷這些事情才能當上高官，所以明白這些結構性耍笨
的事情是根深柢固的？
什麼時候才能不要再交付這麼多無用的檢討、無用的督導？
什麼時候才能不要再為難負責招募新兵的弟兄們？
什麼時候才能讓各幹部專才專用？
什麼時候當將帥的才能不要對這些龐大的、結構性的浪費資
源問題視而不見？
依我看來，有幾個選擇。最簡單也最可行的選擇，是全面檢
討有哪些「表格」是可以廢除的。我敢說，每個部隊的各種
表格至少有三分之二是無用的，只要把其中不到一半給廢掉
（或者不要廢掉，全面數位化也好），各部隊的人力資源就
會爆增，而且戰力也會大增。若能再減少個十分之一無用的
「督導」以及督導後的各種缺失檢討，戰力再大增一倍。
另一個選擇是把「不必要的」地面部隊裁掉（燒毀），反正
作用不大。尤其是許多的守衛單位，礙於設備、人力、各式
雜務以及種種規定，通常也擋不住任何人。省下來的錢，最
基本的就是把「該有的」裝備補足（我想許多人應該都聽說
過國軍「高裝檢」是怎麼個準備法的傳說。或者，舉例來說
，既然有這麼多「業務」需要，那個基層連隊配一台小型雷
射印表機總不是誇張的要求吧！不要讓印表機三天兩頭就壞
掉，大家要跑到各種地方去借、去凹紙和列印。當年基地內
的空軍單位惠我良多，在此致謝，我每次都跑去一次印半個
月份的表格）；進一步的話可以拿經費去研發更多高效能的
裝備，或者投入訓練更多特種部隊、發展我們小國的軍事實
力，也可以請警衛或武裝保全公司去執行部份守衛任務；甚
至是把更多錢投入教育經費、社福經費（不談補助多少錢的
問題了，目前我們連社工人數都嚴重短缺），豈不是讓資源
更有效率配置？
至於國軍人員失業問題，不用擔心，經過國軍的歷練，所有
人的「抗壓性」都很高，能屈能伸，意志堅強，而且很懂得
吃苦耐勞、應付各種任務，企業絕對愛用。
當然，講到這裡還是要仿照「鄉民體」文章，強調一下「以
上都是我夢到的」。就算不是夢境，這些事情應該沒有透露
國家機密之虞，隨便一個當過兵的人都會夢到過，而且PTT
的「軍旅版」上也有很多更「精彩」的文章。如果回家跟自
己老爸或更長一輩的人談談，你應該會很吃驚地發現原來不
同世代間的共同記憶是如此多。（看看公民1985行動聯盟號
召了多少人，應該不難理解當兵以及其中許多不合理的事情
，是多麼深刻的一種共同記憶。有趣的插圖可以參考「幹幹
叫」fb專頁）
軍中有很多很有理想、很有才幹的志願役弟兄們，我們也很
需要這樣的人才來保家衛國。但是，只要一兩個耍笨的上司
、耍笨的例行公事就能埋沒掉許許多多的人力。
記得剛入伍的時候，營輔導長跟大家說：「軍隊是一部龐大
的機器，不要想著去改變它，而是要去適應它。」就看有沒
有哪一位有種的領導人敢去改變它。我相信，即使是一點點
小的改變，都會帶來很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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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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