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 1070梯 [29]當兵雜記二

看板Militarylife作者robertshen (robertshen)時間13年前 (2011/04/30 11:58)推噓41(41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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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雖沒po文，但每天還是習慣到版上看看，從許多大大的文中，勾起了一些回憶，強加整理真的是有點雜亂。還有寫了蠻多的，好像沒什麼交待以前的軍中生活條件，試著在此多著墨些。更謝謝大家的鼓勵，只要想得起來的，會繼續寫的。 -------------------------------------------------------------------- 1971年大學聯招放榜，上了三專的淡水工商，自已和家人都不滿意，選擇了當高四重考生。就在那一年兵役體檢，抽兵種的。那時三年陸一特兵還蠻多的，記得我是抽到陸軍第二特種兵。那年頭海軍、空軍、海軍陸戰隊都是三年。隔年上了大學，滿以為在成功嶺接受了六周的軍事訓練，全身晒得烏黑油亮的，可以好好的吹噓一番，那知道綽號老牛的班代表，是從金門前線退伍下來的，在宿舍裡，談起了水鬼、雷霆演習、移防外島、師對抗、、、，大家都就只有一愣一愣的份了。其中最讓人記憶深刻的是，談到金門經常雷霆演習，全島動員搜尋逃兵或凶犯，隨後就是執行槍決，而且一定會要各部隊派代表觀刑，那些頑劣不馴的兵就是理所當然的代表，目的是在殺雞儆猴。他們連上幾位常客，歷練久了反而不以為意，回來還繪聲繪影的轉播血腥畫面，甚至還妄加批判　「傳說○○○多猛，上了法場，還不是軟趴趴的，還灑了一褲子的屎尿！」但有一回所有觀刑的人，回來後全都臉色發白，幾天吃不下飯。後來聽說，這次是一個老芋仔上士，據說是有著江湖豪傑的背景，老來還是經不住思鄉情切，抱著自製浮具，泅往對岸，沒想到又被潮水打了回來。陣前逃亡唯一死刑，臨刑前在法場昂首怒視，完全不讓憲兵攙扶。不讓蒙眼睛，也不下跪，挨了幾個槍托才蹲下來。執刑的槍手被他的氣勢所震懾，第一槍竟打偏了，更想不到他竟回頭大聲怒斥「幹什麼，打準一點！」嚇得行刑槍手全身發軟癱在地上，帶隊的老芋仔班長衝上前，接著開槍，還是屢次扑地屢次掙扎而起，四、五槍過後才含憤閉目，飛濺了滿地的鮮血。時代的悲劇！漫漫歸鄉的路竟然是血跡斑斑。這件事後，幾個頑兵收斂了許多，變得乖多了。這位老牛同學算是我是知交之一，大一之後搬出宿舍，還一同在學校旁租屋。只可惜英年早逝，退休後的隔年就參加他的告別式。大學畢業前，再次體檢才42公斤多，沒達到44公斤的服役標準，必需複檢，規定要連續幾年都42公斤以下，才能免役，若這麼耗下來，工作也不用找了。另一方面自已身高才160，體型上算是弱勢，若沒當兵，往後可能要一直向人解釋，身體零件沒短少，多累！幾經考慮，在陸軍802醫院複檢前，吞下一大串香蕉。接著抽中陸軍，就這樣盡了我當兵的義務。當年大專兵扣除六周的大專集訓，一律是一年十個月半的役期。陸軍籤佔半數以上，如果抽中海軍或空軍，那是祖上很有德了。新訓在台南的新中新訓中心，第一件事還是體檢，有一位驗出不滿158公分的，還在遲疑著要不要退訓時，在醫官在旁一再的暗示，就這突然長高高一公分，從軍報國了，大概和我有同樣的顧慮吧。整連都是大專兵，年紀比班長都略大，之前都上過成功嶺，一些動作還有印象，學起來快多，幹部沒什麼刁難，六周的新訓不覺得太難過。雖是如此大家還是搶著出公差，有一次班長問有沒有會殺豬的，嘩啦啦的一大堆人舉手，班長照例隨便挑了八個，當中竟然沒一個懂的，豬大爺當然不肯從容就義，八條好漢就在豬圈裡打起肉博戰，搞了老半天終於綁上來了，大家瞪著殺豬刀不知道從那裡下手，逼得養豬老兵只好自己動手，一邊殺一邊罵人。他們也沒好過，全身屎尿豬血，更是鼻青眼腫的，準是豬大爺下的手腳！對面連是一般兵，新訓要三個月，聽班長說他們操多了，真的是有點感覺到，班長還把我們當人看，而對面的班長好像是在對待畜生一樣。相對輕鬆中，兩岸還是處在單打雙不打，相互砲擊交戰狀態，雖都是宣傳彈，但也經常砸死人，然後媒體就萬惡共匪、殘害同胞、、、大肆的宣傳，好像非把敵人生吞活剝不可，接下又會要我們宣誓，要為國家效死命的、、、等等一大堆；前線水鬼摸哨廢哨的傳說，更老是粘在耳邊流傳．．．．．．．．．．．中共的乒乓外交，美國挺華的態度已漸在鬆動．．．．．．．．．．．．這一切的一切滙集成一股不安和不確定性，老是揮之不去，時時的梗在心頭，感覺實在不是很好。家人也是擔心，只是都沒表現出來而已。結訓抽到野戰333師999旅的步九營步一連，那時旅長是上校階，部隊在台北六張黎，營房在山腳下。除了旅部地勢略高是水泥建築之外，其他都是木造簡陋營房。營開伙，山丘上的林木就是柴火的來源，炊煙不斷，營區就這樣長年籠罩著，令人不快的阿兵哥味道。各連有的自己的澡堂，就是一個方水池，周圍砌了磚牆而已。只是為了省水費，管制用水，一臉盆讓你洗澡兼洗衣服。還有更奇怪的招式，把進水的開關旋到最小，慢慢的滴慢慢的蓄水，說這樣水錶比較不會跳？所以水池常見底，就是想偷勺點水用也沒辦法。下部隊到被送士官隊那一段最菜的十多天裡，可能沒洗幾次澡吧。後來連長親自帶公差在山上找到水源，沒經費買水管，用最原始的方法，劈開竹子打通竹節，一根一根的接到水池，這下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可以大大方方的用水了。只是山上多的是無主荒墳，偶有異味就會找公差沿管巡查，挑開了腐臭的死蛇死老鼠，就甭再計較了。我們第一連的廁所也蓋在山腳下，是一排直通式的，用一片片矮木板隔開，人多時還可以看到上頭一列黑黑的短平頭，下面一排白花花的屁股。旅部的參謀也是用這個廁所，有時站起來，就看到隔間的肩上的三條槓或一顆砲，那時雙手還拎著褲頭，真不知道要不要敬禮呢！就沒碰過旅長，可能是有自己的套房吧，真想看看這麼凶悍，後來升了中將的屁股是不是也是白花花的。那時嚴格實施節約能源燈火管制，半夜上廁所，要自己扭開懸掛在門裡的電燈泡，人頭人影就映射在泛白的牆面、暗綠的樑桁屋頂間，來回伸縮搖晃飄盪著，遙遙相對著窗外那一座一座墓碑，一片片灰灰濛濛的。還一個特色就是山區蚊子超多的，上個廁所大概幾家的蚊子傳宗接代的本錢都有了。那時沒有志願役的兵，只要是職業軍人，階級一定比兵大。連上沒學長制，老兵還蠻照顧新兵的，就是已破百頂天，尖酸刻薄的老兵阿虛，也不會找新兵麻煩，記得確定要到士官隊時，他還對我說「撫通去啦，ㄟ操死！」只有一個老芋仔是士官長，已是淡出部隊，只見過一面是在營測驗時，他當然不會管誰是誰的，後來甚至不知道是那裡去了。四年前成功嶺大專集訓時就較多，出操時東一堆西一堆，穿草綠色汗杉的老芋仔，在樹蔭下、在屋簷下，喝著茶聊著天。說真的，也不能怪他們，他們大多數是從頭到腳的不願意，為時勢所逼，陰錯陽差的變成職業軍人，算幸運的是沒戰死。現在老了，操不動了，當然不能一聲令下統統轟出營房，只有任由他們擺老了。更扯的是，他們當中有的是在路上走著走著，沒躲過抓伕的，就這樣子一輩子幹了軍人。大我三十多歲的堂哥就是新婚沒幾天，下田時被抓來當兵的，幾經轉戰就是作夢也想不到會來到台灣，但是又能如何，只能對國軍充滿了綿綿無期的恨。老了雖然沒什麼一技之長，還是謊報年齡急急切切退伍，寧願台北拉三輪車，寧願沿街叫賣豆花，寧願淡水河裡撈魚苗，就是餓死也不願和軍隊有所瓜葛。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27.3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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