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 記得那一夜
晚上接到老媽的電話,送老妹回台中後要順便
回去南投外婆家。我想,集集彎向路面生長的大樹,
飽納所有陽光的陳有蘭溪溪谷,也許不動聲色,但卻
堅定的向著老媽招呼。
像我這種年紀的人,總是不喜歡待在家裡。大學
在花蓮半年也難得回家一次,研究所近多了在中壢,
回家的頻率也沒提高多少。自由自在勝過了夜歸門禁
,細細叮嚀總會變質成嘈雜的嘮叨。板橋?只不過是
座陌生的城市。但詭異的是,活到現在竟然有那麼一
次對著板橋車站有著萬般的不捨與依戀。
那是在前年九月的某個下著大雨的半夜。當時剛
剛結束新兵訓練的一堆中華民國最菜新兵,背著黃埔
大背包,穿著散發濃厚汗臭的迷彩裝,帶著七上八下
的不確定心情,坐上了從宜蘭開往岡山的平快夜車。
整個車廂坐滿了曬得烏七麻黑的阿兵哥,不知道等著
自己的是什麼,只知道自己還有一年半的未知數得碰
;掌握不到一丁點命運的跡象脈動,只擁有吱呀作響
的電風扇送出的陣陣熱風;沒有人看的見未來有多麼
光明,只能迎向車廂中昏黃微弱的照明。
搖搖擺擺中,大家都睡了。但是總是保持那麼一
絲清醒,深怕自己睡得太沉,錯過了和自己唯一的聯
繫。不時可以看見某個新兵驟然醒來,驚惶的望向漆
黑的窗外,然後再一臉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望向還醒著
的同梯。搖搖擺擺中,台北站到了。台北的兵揉揉眼
,默默的看著人煙稀少的月台,用力的把平常忽略過
度的月台景緻盡量收進腦海。甚至還有的兵偷溜下車
打電話被押車的排長抓回來。我們板橋兵看著,笑著
,也羨慕著。不久後終於板橋站到了。不知怎麼的眼
睛有點濕濕的,趕快閉眼裝睡。沒想到旁邊的同梯推了
推我,輕聲說道:「板橋站到啦。」於是我揉了揉眼,
打了個哈欠,假裝剛睡醒。窗外空無一人的月台,冷清
卻又格外溫暖,陌生卻又異常親切。回過頭來,發現大
家都盯著那幾具電話,而我正想著電話那頭的人哪。搖
搖擺擺中,電話褪去了,月台褪去了,明亮的月台燈光
褪去了,但是大家腦海中的人想必鮮明的很。
大家揉了揉眼,重新面對未知,擁抱微風,躲進昏
黃,閉上眼裝睡。我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才又睡著,只
知道在心裡對著板橋車站,說了許久的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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