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w: [心得] 蒙古大夫的腦補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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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omic ((Nomis)) 看板: Warfare
標題: [心得] 蒙古大夫的腦補手術
時間: Tue Oct 16 01:52:42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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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大夫的腦補手術
後金/清朝在明末崛起於遼東,除了女真人驍勇善戰、滿萬不可敵的因素之外,還有
一部分是得力於擅長戰場急救、外科手術、「治跌打損傷有神效」 的蒙古大夫。即便在
滿清入關以後,朝廷還是相當信任蒙古醫士而委以重任。「定制,選上三旗士卒之明正骨
法者,每旗十人,隸上駟院,名『蒙古醫士』。凡禁廷執事人有跌損者,咸命其醫治,限
以日期報愈,逾期則懲治焉」 。蒙古大夫的醫術甚至精湛到了完全取代太醫院正骨科的
地步──清代繼承明代的制度,太醫院當中的醫術分門別類為十一科,但在嘉慶六年完全
取消了正骨科而歸併到上駟院去了 。
那麼蒙古大夫的神術究竟有多神?先舉急救的例子。蒙古醫術中向來有一種將牛腹剖
開、將傷患塞入牛腹的急救療法,《元史》當中便記載有四個成功案例,到清代也仍有應
用。汪師韓《韓門綴學》這樣寫道:
「《元史》布智兒從太祖(鐵木真)征斡羅思國疑即今俄羅斯,又名額勒蘇,布智兒奮
身力戰,中數矢,太祖令人拔其矢,血流遍體,悶仆幾絕。太祖命取一牛,剖其腹,納之
於牛腹,浸熱血中,移時遂甦。又郭寶玉從帝討契丹遺族,胸中流矢。帝命剖牛腹置其中
,少頃乃甦。今蒙古醫猶傳此法,剖牛納人,線縫其剖處;逮剖線出人,而人已活矣。」
這種急救法究竟是依據甚麼醫理道理,現在人看來難以索解,委實匪夷所思,只能說
他在臨床實證上確實有療效,而且看來不一定要用牛──魏之琇的《續名醫類案》當中記
載了有名的蒙古大夫墨爾根綽爾濟的事蹟,而他就與其他人不一樣,剖的用的是駱駝腹:
「都統吳拜交戰時,身被三十餘矢,已昏絶。濟(墨爾根綽爾濟)令剖白槖駝腹,置拜
其中,遂甦。」
剖腹塞人或許令人瞠目結舌,不過蒙古大夫的急救法並不只這一種。黃宗羲在《南雷
文定》中就記錄了另一宗急救醫案:
「吳三桂反,(袁時中)副親王(勒爾錦)南伐。…一日赴王急召,山程積雪,劣容馬足
,公投空數十仞峭壁之下,垂梯而出,則已折脅死矣,軍中號慟。以奇方藥之,復甦。…
公之墮崖也,有蒙古醫人振動其肢體,以燒酒灌之,自口以外悉糊其竅,使壯夫接氣;久
之,氣從傷處出,脅之內陷者還故所,而後纏之以藥,始不死。」
同樣的,我們不是很能理解灌燒酒與振動肢體的療效何在;不過看來蒙古大夫運用了
類似人工呼吸的辦法,把傷者的五官六竅通通封住,然後朝嘴裡吹氣直吹到胸腔鼓脹,施
行了急救。
除了急救之外,擅長「正骨科」的蒙古醫士當然還要處理各種傷筋斷骨的內外傷。上
面提到的墨爾根綽爾濟,就曾經「以熱鑊熏蒸,次用斧椎其骨,手揑有聲,使骨穴對好即
愈」 ,治好了手臂無法伸直的患者。昭槤的《嘯亭雜錄》中則提及另一位蒙古名醫覺羅
伊桑阿,記載了他教授徒弟練習接骨的方法:
「近最著名有覺羅伊桑阿者,以正骨起家,至於鉅富。其授徒法,先將筆管戕削數段
,令徒包紙摩挲,皆使其節合接如未破者,然後如法接骨,皆奏效焉。」
祁寯藻的《[谷曼][谷九]亭集》當中則提到了張照隨同清帝木蘭行獵時曾「墮馬傷臂
」,當時也是「詔蒙古醫以冰羊奇術愈之」 。這所謂的「冰羊奇術」,據張祥河《關隴
輿中偶憶編》的記載,其實是:
「公(張照)供奉行營時,墮馬斷臂,上命蒙古醫急治。其法先裹以冰,初不知痛楚,
割開敷藥,旋以熱羊裹暖,三日不寐,則氣血流而不滯,碎骨復完。數十日後復能作書」
。
看起來是冰敷麻醉後再動刀。張照的術後復原很不錯,他自己有詩一首〈正答南華〉
,稱許蒙古醫術令他「骨碎徐徐完,筋攣旋旋融。月餘可畫諾,百日竟彎弓」。用羊皮肉
來包裹傷處似乎是蒙古醫士常用的醫療法,昭槤《嘯亭雜錄》中記載塔爾岱在和通泊之役
受傷時,「中槍穿脛,血殷征衫」,當時也是靠著「蒙古醫以羊皮蒙之,三日始甦」 。
不但是碎骨能復完,蒙古大夫甚至嘗試過以動物骨頭代替人骨的醫治法。毛祥麟《對
山醫話》卷四記載,「乾隆時越東俞孝廉澄北上墮車,折斷肋骨四根,蒙古醫生取驢骨易
之,束以帛,半年而愈,惟戒終身弗食驢肉」,令人難以置信。而袁枚《續子不語》卷九
甚至有一條目〈狗熊寫字〉,說「京師某官奸僕婦,被婦咬去舌尖,蒙古醫來,命殺狗取
舌,帶熱血鑲上,戒百日不出門,後引見奏對如初」,竟然連舌頭也能續得上,恐怕道聽
塗說了。
除了上文提到的羊皮肉之外,蒙古大夫也用草藥來作術後復元,蒙古人把這種藥稱作
「綽爾海」,其實與漢醫所用的「續斷」是一樣的:
「續斷一名屬折,一名接骨,皆以功命名。蒙古人謂之綽爾海。謹按:聖祖(康熙)《庭訓
格言》曰:『藥品不同,古人有用新苗者,有用曝乾者,或以手折口咬,撮合一處。如今
皆用曝乾者,以分量稱合,此豈古制耶?如蒙古有傷損骨節者,則以青色草名綽爾海之根
,不令人見,採取食之,甚有益。朕令人試之,誠然。驗之,即內地之續斷。由此觀之,
蒙古猶有古制。…』」
除了這些治療四肢手腳的接骨法與手術之外,蒙古大夫對付起軀幹上的重傷害時似乎
也難他不倒。震鈞《天咫偶聞》卷三記錄了嘉慶八年發生的一起傷人案件,蒙古貝勒丹巴
多爾濟被膳房人挾刃突刺,「刃剚其腹,腸出留於地」,嘉慶帝「亟命蒙古醫納其腸,舁
歸第。賜上方珍藥,日遣視疾」。丹巴多爾濟所受到的術後照顧與復原似乎也不錯,甚至
還在「腸尚未全入」的狀態下與其他人吟詩作對。不過清代最驚人的外科成就,還屬齊召
南的腦補手術,相關的公私記載相當多,可見當時如何轟動一時、事後猶有繞樑餘音:
「齊息園侍郎墜馬傷首,腦涔涔然, 蒙古醫士嘗以牛脬蒙其首以治之,其創立愈。
故時有秘方能立奏效,非岐黃家所能及者。」
「齊次風侍郎趨直圓明園,墜馬破腦,腦漿流溢,僅存一息。延蒙古傷科治之,刲羊
腦以補之,調藥末敷其外。一日夜,少蘇,然視物皆倒懸。以鼓於腦後敲數十捶,視物始
正。閱八月而平復。今中外醫人恐未必有此神技。」
「(齊召南)性強記,讀書一過,即終身不忘。…久之,墜馬傷腦,髓出垂死。上命蒙
古醫往視,醫殺牛取腦髓合之,敷以珍藥,數月始痊。自是神智頓衰,讀書越日即忘矣。
」
「侍郎(齊召南)才敏慧,博學多聞,自詞林以大考前列,即登卿貳,入上書房。退直
,歸澄懷園,上馬;守門兵舉赤棒驅之,馬驚墜地,傷於額,腦髓盡流。皇子聞之,亟遣
蒙古醫生往視,殺牛取其胃,絲繩包裹,舁回館舍,至半夜乃得蘇。又傅以密藥,閱六七
月始痊。然于平生所讀已不能記憶矣。其所著撰皆未能成編。」
「(雍正)十四年四月,(齊召南)從上書房歸澄懷園,日[口失]馬驚,觸大石上,腦涔
涔流,昏懵不起。上大驚,命蒙古醫速治,醫刳生牛腹,臥公其中;又取牛腦,乘熱納公
顙,左右搖,公始蘇。當是時,上方嚮用公,遣皇子及中使問病者不絕於道。又數月,公
病稍痊,步猶蹣跚,頗忘所記書,不能握筆。」
「天台齊次風宗伯墜馬,古醫愈之,晨則能記,午後則否。」
「(齊召南)少穎敏,讀書十行俱下。…後因上書房退直歸,馬驚墜地破腦,目睛眩轉
,神魂飛越。蒙古醫生以牛腦實之,即用生牛皮冒首,使真氣聚而不泄,且遍體椎扑,使
十二經脈復具本初,三百六十五骨節各還部位。三日而知痛,五日而知飢,不三月而能起
立。然生平所讀書不能記憶隻字,前後如兩人云。」
上引文可謂言人人殊,各有說法;就包裹傷口所用的活體組織而言,有說用牛胃的,
有說用牛脬(膀胱)的,有說用生牛皮的。就補回去的腦而言,有說用羊腦的,有說用牛腦
的。就後遺症而言,有說看東西全變成顛倒的,有說記憶力衰退的──但這也令華人想明
白了一件事,原來大腦主記憶,流失腦髓會健忘的!清末醫家如王清任之流,就依此事件
推導出這樣結論。儘管記性在腦的說法,其實早在明末就已隨著西方傳教士的傳播而部分
流行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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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錄者: hgt (123.192.88.238), 10/17/2018 23: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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