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惡魔少年(二)使魔的日常
深夜的森林裡有棟西式的洋宅，那是魔女世家夜家的屋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
洋宅木門上有個奇特的圖騰。那圖騰是隻站在宵待草上栩栩如生的夜鷺，夜鷺的眼睛鑲嵌
了一顆紅寶石。說實在的，整棟洋宅的樣式設計相當地古老。就算是近代的仿作，會有這
種類似貴族才有的家徽也不奇怪。
再往門裡看進洋宅內部，右側是用餐的餐廳，這裡有張可以讓五六個人一起用餐的圓
形餐桌。左側是客廳，除了沒有火的暖爐跟披著熊皮的沙發外還有幾座堆滿書的書櫃。內
部裝飾十分氣派豪華，一看就知道建造這棟洋宅的主人不是貴族就是富商。
接著走上黑檀木製的樓梯來到二樓，這裡是夜家三姐妹的臥房。不過她們三人並不在
各自的臥房裡，而是全都擠到另一間只有一張雙人床的客房去睡了。
原因就是最近才剛來到夜家的使魔－魯魯。在大姐牡丹跟小妹百合都想要抱著他睡覺
的情況下，召喚出他的主人薔薇也只好跟著睡在客房，因為就怕她們三人夜裡鬧出什麼事
來。
結果就變成魯魯每晚都得在三個女人環抱下，過著所有男人都會羨慕的幸福快樂美後
宮生活－不過遺憾的是，他根本就快樂不起來。
畢竟他原本是地獄中最強大的惡魔之一，但現在卻只是一介使魔。不久前才被夜家二
女薔薇召喚出來的他無法反抗主人的暴力，所以只能乖乖地聽從命令做了許多不人道的工
作。
因此早就無法忍受虐待的魯魯決定在今晚開始他第四次的逃亡行動，好逃離這棟陰森
的洋宅。對他來說這裡簡直比地獄還要可怕，就連睡覺也不得安穩。
「還差一點…好了！」
在經過幾天的磨練後，魯魯總算能從三女的拑制中擺脫。他躡手躡腳地下床往客房門
外走去，非常小心地不發出任何聲響，只怕一個大意就前功盡棄。
三步…兩步…一步…只差半步就可以離開這個房間，再來的逃脫行動就能輕鬆很多。
只是天不從人願，就在魯魯要踏出房門的瞬間他突然感到脖子一緊。結果害他一個腳滑重
心不穩，當場往後倒下還發出巨大聲響。
「喝！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被吵醒的薔薇突然起身睜大眼睛，開始左右張望。片刻後她發現床的中間空了一塊，
隨即了解是怎麼回事。
「魯魯…你又想跑去哪啦…」薔薇用力拉了綁在手上的繩子一下「給我回來！」
「嗚啊！」魯魯不受控制地往後狂退「放…放開我！」
「誰要放啊，一放開你不就跑了？」薔薇開始收繩「真是的，你幹麻老是想逃跑啊？
住在這有得吃有得睡，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仔細一看，魯魯的脖子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色的項圈。項圈上還綁一條繩子，而那條
繩子的另一頭就薔薇手上。
「成天被妳們這樣指使來指使去的，晚上還得陪睡，誰受得了啊！」魯魯拼了命地想
把項圈給掙脫「可惡！要不是這個東西！我早逃跑了！」
「死心吧，這可是以鏡象比喻法下了禁咒的魔術道具，就連終末狂狼芬利爾也掙脫不
了的縛狼索『葛雷普拿』，拿來綁你這隻笨狗還真是剛好…」
薔薇邊說邊打了個大呵欠，手上還毫不留情地把魯魯給拉回來。對她來說這個連半點
戰鬥能力都沒有的廢物使魔頂多只跟自己之前養的狗差不多，她絲毫沒把魯魯放在眼裡。
「少囉唆！放開我！我不想再聽妳的命令了！」
「你可是我的使魔耶！既然無法戰鬥，那幫我做點事應該不過份吧？」薔薇沒好氣地
把繩子捲在手上。
「做點事！？」魯魯氣得張口大喊：「老子我除了戰鬥以外什麼都不想做！」
「你這笨狗！」薔薇一把將魯魯拉到腳邊一腳踩住「要知道我肯收留你就該偷笑了，
還是你想被我遣返回地獄去？」
「咕嗚嗚嗚嗚嗚…」
受盡恥辱的魯魯選擇忍氣吞聲，他心想只要逃出去就能找到恢復魔力的方法，到時就
能給這個死丫頭好看了。所以他告訴自己現在一定要忍耐，就算被操得半死也總比被送回
地獄丟臉丟到家還好。
「唔…好冷呀…」這時牡丹醒了，因為身邊少了魯魯這個暖爐，睡迷糊的她竟然毫不
猶豫地把薔薇給抱到懷裡「儂別亂跑嘛…」
「啊…姊姊妳…啊嗚…等…嗚嗯…討厭啦…」
被色女牡丹抓住並上下其手的薔薇忍不住發出呻吟，連手上的繩子都不小心放開了。
失去束縛的魯魯眼見機不可失，立刻起身拔腿就跑。
「哇哈哈哈自由…嗚咕！」
令人感到無言的是連勝利宣言都還沒說完他就又被勒住，原來剛剛才醒來的百合抓到
繩子的末端，當場就斷絕他的生路。
「百…百合小姐…」魯魯回過頭來一臉苦笑「拜託你行行好放我走吧…」
穿著連帽睡衣的小女孩百合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慢慢把魯魯給拖過來。
「別這樣…我求求妳…」魯魯一邊哀求一邊努力掙扎著。
百合完全沒有理會魯魯的哀求，逕自不停地收繩，直到眼前這名被她當作巨大抱枕的
少年再度被拖回床上，她才一把抱住他的腰，閉上眼繼續睡覺。
「可…可恨啊…喔！」
緊接著魯魯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又被牡丹從背後伸出雙手抱住脖子，耳邊還聽得到
她那輕微的呼聲。最後薔薇也靠到魯魯胸前，跟他一起大眼瞪小眼一陣後才偷偷低下頭。
「快點睡啦…」或許是剛才被牡丹玩弄過的關係，薔薇臉上有點泛紅「明天還有一堆
事要做呢…」
說完後薔薇就緊閉雙眼扭扭捏捏地窩在魯魯懷中，沒多久也安心地睡著了。
「唉……」
魯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今天的脫逃計畫再度宣告失敗。但他並沒有因此放棄
，他可不是那種不過失敗個幾次就垂頭喪氣無法振作的沒用傢伙。
明晚再努力看看吧，魯魯這樣想著，慢慢地闔上深邃的紅眼。
等魯魯再次張開眼時，天還沒亮。但對他來說，一天已經開始了。一旁的牡丹跟百合
還在呼呼大睡，但薔薇已經醒來，他自然也沒得睡。
「起來！」薔薇一拳打在魯魯頭上「快去做事！」
對主人有意無意的暴力行為，無能的使魔只得乖乖聽話。爬出溫暖的床後四周的冷空
氣侵入肌膚，讓他忍不住雙手抱胸顫抖了一下。還在床上的薔薇看不下去，又罵道：
「你給我把衣服穿上，每次睡覺睡一睡就脫光光是怎樣？」
「惡魔沒在穿衣服的好嗎？」魯魯回頭看著薔薇「我就是搞不懂妳們人類幹麻愛穿這
種東西，光溜溜的來不就要光溜溜的去？」
「給我閉嘴。」薔薇用力地把衣服丟到魯魯臉上「我借你運動服穿你就該偷笑了，還
嫌什麼嫌啊？」
「哼！」魯魯喃喃道：「穿就穿…」
因為從沒穿過衣服，剛開始時魯魯真的很不習慣。即使是樣式簡單只要拉個拉鍊就能
穿上的運動夾克和長褲，他也可以拖個老半天。最後還是薔薇看不下去主動下床幫他穿好
，他才能早點出門。
「哈－－－」魯魯打了個大呵欠。
之所以要那麼早起，是因為夜家的用水要採的是尚未日出前的井水。穿著粉紅色運動
服的魯魯得在太陽尚未出現前，趕到庭院後方的的井中取水。雖然這個時候他在屋外，逃
走的機會大增。但他脖子上這條可恨的繩子已經被薔薇綁牢在門邊了，就算他想逃出去也
沒辦法。
因為只要跨出洋宅庭院的矮牆就會覺得脖子一緊，緊接著就會被拉倒在地上。要是想
解開繩子那就更不用說了，因為他根本碰不到下了禁咒的縛狼索。這條繩子只有晚上才會
被薔薇解開，要逃走的唯一機會就只有晚上。
知道這點的魯魯只能無奈地打水，把薔薇交代的事情給好好做完。他得重複好幾次把
桶子丟進井裡再拉起來倒到水桶的動作把水桶倒滿，然後還得扛著這兩桶水走回洋宅，再
爬上外緣的木梯到頂端的水塔把水倒入。
在太陽出現前大多只有一小時的時間可以取水，魯魯並沒有多餘的時間休息。被禁錮
在這個人類的肉體中，光是二十公升的負重就能讓他滿頭大汗。不過這是最累的工作，只
要作完接下來的工作就輕鬆許多。
打完水後薔薇就會放他進來，一起幫忙準備早餐。但是魯魯實在無法理解人類為什麼
要定時吃飯，因為惡魔來說維持生命的必要元素是魔力。在地獄時魔力散佈在空中，只要
呼吸就能吸收到。可是在人界的空氣並沒有魔力存在，得透過召喚者提供的魔力來維生。
當然在人界得靠召喚者提供魔力這事他自然是不懂的，要是懂的話就不會想逃了。
「你這傢伙笨手笨腳的！蛋都焦了啦！」薔薇沒好氣地雙手插腰道：「到底要教幾次
你才懂啊？」
「我只有兩隻手，現在正在切菜，哪有空去給蛋翻面！？」
「管你的，給我認真學！以後家裡的三餐都要你負責的耶！」
「還三餐哩！妳到底把老子我當成什麼啦！？」
「不就是使魔嗎？」薔薇指了指魯魯的鼻子「供我使喚的僕人、奴隸，忠心的狗！」
「…唉……」
魯魯嘆了口氣，無奈地繼續準備早餐。平底鍋上的荷包蛋正吱吱作響，旁邊的茶壺也
發出告知水以滾開的汽笛聲。魯魯手忙腳亂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把這些東西都弄完。
「真慢…」已經坐在餐桌前的薔薇不耐煩地說：「快點啦，我吃完就得出門了。」
「拿去。」魯魯把放了荷包蛋跟沙拉的盤子端到薔薇面前的桌上，再幫她倒一杯熱騰
騰的紅茶「請慢用。」
「你也吃吧。」薔薇指了指對面「自己準備一份，坐在我對面陪我吃。」
「惡魔又不用吃東西。」
「少囉唆，我就是要你陪我吃，不行嗎？」薔薇頓了一下，又說：「況且自己做的爛
料理要自己吃過才會進步。」
「老子我肯幫妳做早餐就該偷笑了，還想要我進步勒…」
「快啦！」
「是是是…」
拿著自己煮的煎蛋和生菜沙拉到薔薇對面坐著，魯魯用手抓了一把生菜塞進嘴裡。一
旁的薔薇看到他的舉止如此不雅，又碎碎唸道：
「喂，昨天不是跟你說過吃飯要用筷子湯匙或刀叉嗎？這樣拿起來吃很野蠻耶，給我
改掉。我可不想養個沒教養的使魔，這樣會讓我在別人面前丟臉的。」
「拜託，我可是惡魔耶！妳看過哪隻惡魔有教養的啊！？」
「反正你給我改掉啦，不然我就送你回地獄去喔！」
「哼！我知道啦！」魯魯乖乖去廚房拿了刀叉再回來坐好「我用這個吃總行了吧。」
「這就對了。」薔薇總算露出笑容「乖乖聽話你才能少吃點苦頭，知道嗎？」
「我知道啦。」魯魯一臉傷腦筋地用叉子去插怎麼插也插不起來荷包蛋「可惡，這還
真難用…」
薔薇一直是早上最早醒來的人，因為她總是一大早就要出去。這夜家的二女也不會等
她的兩姐妹醒來，通常是自己先準備好早餐然後自己用餐。
獨自一個人吃早餐感覺並不是很好，現在有了魯魯，她自然是希望身邊能多個人陪她
吃飯。但這還是不代表她把魯魯當人看，魯魯對她來說依然跟之前死去的那隻狗差不多，
因為魯魯現在坐的位置就是那隻狗生前坐的位置。
「喂，怎麼那麼笨啊你。」看著魯魯在那跟荷包蛋奮鬥半天，薔薇笑嘻嘻地走過去握
住他的手教他用叉子「你要這樣握才對。」
「喔，這樣啊？」頭一次學到怎麼正確使用叉子的魯魯一臉傷腦筋地說：「你們人類
還真奇怪，吃東西用手不就好了嗎？幹麻弄些有的沒的多餘東西？」
「這是衛生問題。」
「衛生？那是什麼？」
對於魯魯這種不時就會突然冒出來的白痴問題連鎖，薔薇常常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心想這個使魔欠缺太多關於人界的知識了，回答一個問題就會冒出更多問題。所以她索性
採用更直接的方法來教育她的使魔，便說：
「別問了，總之你給我記著，大部分的人不喜歡看到人在餐桌上用餐時是用手在抓飯
菜來吃。如果你不想被我討厭到想把你遣返回地獄，就乖乖學起來，知道嗎？」
「喔…」
「來，自己試試看。」
「真是有夠麻煩的…」
這次有了正確的指導，魯魯終於能夠正確地用叉子把荷包蛋插起送進嘴裡。這時薔薇
才回到自己位置上，繼續享用自己的早餐。
用餐完畢後薔薇就披上黑色的披風準備出門，離開洋宅前她還吩咐魯魯一些事情。
「我會在月亮升起時回來，在這之前把二樓書房跟浴室打掃乾淨。還有別忘了把庭院
的雜草全拔掉。」
「好啦。」魯魯一臉不耐煩地答應著。
「你可別打混，要是我回來發現你沒做完，就有得你好受的！」
說完後薔薇就踏出庭院的鐵門，消失在密林之中。看著薔薇離去的身影，魯魯絲毫沒
有半點高興的感覺。他回頭看著這廣大的庭院裡長到大腿的雜草，心想這不拔個半天絕對
清不完。
「拔就拔！哼！」
魯魯心不甘情不願地彎下腰開始拔草，雖然沒有之前打水時那麼費力，但還是會拔到
腰酸背痛。漸漸地太陽升起，四周的溫度開始狂升，魯魯身上的運動夾克反而成了累贅。
「熱死了…」
脫掉夾克露出赤裸上半身的魯魯想到要是全脫光又要被薔薇罵，只好把脫到一半的運
動褲拉回腰部。拔草的工作十分費時，魯魯努力了半天才把庭院裡的雜草全都拔完。
就在結束庭院的工作，準備回洋宅裡的時候，魯魯察覺到一股異樣的氣息。他猛然轉
身往森林的暗處看去，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他的野性直覺卻告訴他那裡的確有某種非人
的東西存在。
他靈魂裡的深處正告訴他那東西擁有魔力，並不是什麼泛泛之輩。雖然說自被召喚來
這裡後，他一直隱約有感覺到那東西的存在。但這樣大剌剌地在他面前散發魔力的情況，
今天還是頭一次遇到。
「………」
魯魯散發出殺氣狠狠地瞪著那東西所在的方向好一會兒，最後決定不理它。他心想反
正這裏有結界那東西也進不來，就算進來了，只要不惹到他的話他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
眼。
「還有地方要清掃呢…」魯魯抓了抓後腦走進洋宅大門「我可不想沒事找事做。」
才剛走進大門，魯魯就遇到穿著薄紗睡衣走下樓的夜家大姐牡丹。她一看到只穿著運
動褲赤裸上身的魯魯便飛撲過來，嬌聲道：
「討厭…一大早就這樣誘惑咱，儂這沒良心的小壞蛋…」
阻撓魯魯做家事的障礙之一牡丹絲毫不肯放過眼前這塊美味的肥肉，迫不及待地把魯
魯給壓倒在地上，作勢要脫掉他的運動褲。這幾天她總是一逮到機會就想把魯魯推倒，讓
魯魯感到不勝其煩。
「牡丹姊，你快放手！」魯魯拼命地掙扎著「不然等薔薇主人回來看到我被妳脫光光
的話，肯定會抓狂的！」
「嗚呼呼呼…儂別擔心，妹子他只要出門一時半刻回不來的。在這之前讓咱好好嚐嚐
味道吧。」
如果此時沒人出來阻止的話，魯魯的貞操肯定不保。但夜家小妹百合早就一臉陰沉地
站在一旁，冷冷地俯視想要侵犯魯魯的牡丹。
「小…小妹…」牡丹趕忙放開抓住魯魯褲子的手「好…好啦…咱不碰他就是，儂可別
開口呀，啊哈哈哈…」
說完牡丹便一溜煙地跑上樓去，只留下百合一個人站在原地。獲救的魯魯起身坐在百
合面前不停地喘氣，半晌後才有辦法開口，訕訕地說：「謝謝。」
因為之前薔薇要把魯魯送回去時是百合出手解救，而且每次被牡丹偷襲也都是百合來
解圍。再加上她的氣質舉止都比她的姊姊們來得成熟許多，所以魯魯非常尊敬她。只是夜
家三姐妹的任性可是不分軒輊，魯魯對上百合還是毫無招架之力。
看到百合舉起手，魯魯就知道她要自己做什麼。這是要他抱她起來的命令，所以他走
到嬌小的她身邊抱起了她。
百合一向是不開口說話的，因為她的語言天生就有可以強制命令別人的能力。剛開始
的時候魯魯真的搞不懂她是要自己做什麼，直到薔薇提醒後才知道該怎麼做。
本來照顧百合是薔薇的工作，現在薔薇把家事都丟給魯魯做自己卻往外跑。百合自然
就把魯魯當作家裡的僕人任意指使，不管自己到哪都要魯魯跟著。結果就是魯魯只好一邊
抱著百合四處跑，一邊想辦法把主人交代的工作做完。
抱著百合來到餐廳把她安置在餐桌前，魯魯便回頭去準備百合的早餐。不一會他就把
生菜沙拉跟荷包蛋送到百合面前，還附上一壺熱呼呼的紅茶。然後趁著百合在吃飯的時候
開始整理廚房，順便把垃圾拿到外面去放。
百合吃得很慢也很少，所以魯魯有足夠的時間把他和薔薇吃完早餐後遺留下來的餐盤
洗乾淨。對於洗餐盤這件事魯魯也感到很納悶，為什麼要把每次吃飯就一定會弄髒的盤子
用水洗乾淨呢？身為惡魔的魯魯實在想不透，但怕薔薇責難的他也不敢多問就是。
洗完餐盤把廚房都整理好後，魯魯便走到百合身邊靜靜地等她吃完。這個小女孩不喜
歡太吵鬧的傢伙，所以魯魯也不敢多話。他很清楚如果不是百合求情的話他早就被送回地
獄去了，這點恩情他還是記得的。
半晌後吃飽的百合把剩下來的菜和盤子挪開，一旁的魯魯隨即出手整理。比起不管做
什麼都會罵他的主人薔薇，鮮少說話的百合的確比較好服侍。所以魯魯被她指使時雖然嘴
裡還是會小聲地碎碎念，但至少不會怒氣沖沖大呼小叫。
把剩菜丟到廚房門外的廚餘桶，並把餐盤洗乾淨掛回架子上後，魯魯便抱起百合往二
樓的書房走去。他將百合丟在童書櫃旁讓她自己找書看，接著開始整理其他堆在地上的書
。因為魯魯並不識字，所以他的作法是不管什麼書都先拿到走廊上放著，等裡面掃乾淨再
一股腦兒全放回書架上。
不過等他打掃完要把書放回去的時候，百合卻突然伸出手阻止了他。
「怎麼？這樣不可以嗎？」魯魯一臉不解地問著。
「………」百合點了點頭。
「那要放哪？」
為了幫魯魯把書放回該放的地方，百合開始用手指指示魯魯放書的位置。有了百合的
幫助魯魯整理書的工作也輕鬆多了，不一會堆在走廊外的書就越來越少。
終於在歷經一個多小時的清掃後，魯魯只剩下一本就能把書房裡的書整理好。但是當
魯魯伸出手想拿起那本書時，竟然被書給電了一下。
突然的電擊讓魯魯下意識地收回了手並往後一退，卻不小心撞到跟在身後的百合。結
果他一個重心不穩就摔了一跤，不偏不倚地壓在百合身上。
兩人就這樣倒臥在書房裡，落地時產生的震動還讓書櫃裡的幾本厚重的書掉下來。為
了保護百合不被書本砸到，魯魯趕忙抱住百合用自己的背承受書本的撞擊。
「好…好痛…」
劇烈的疼痛讓魯魯一時間無法起身，這時兩人的姿勢可以說是非常地糟糕。看那凌亂
的書堆，躺在地板上的兩人，還有百合在跌倒時連帽睡衣不小心被撩到大腿的情況，簡直
就像是魯魯把百合給推倒一樣。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撞見了，肯定會以為魯魯是個連小女孩
都要的禽獸。
這姿勢實在是太難為情了，可是他們兩人根本沒有感到害羞的機會。因為在這一瞬間
，魯魯感受到一股挾帶著強烈殺氣的魔力波動從庭院外密林深處傳來。他趕忙起身轉頭看
向波動的源頭，把集中力全放在那裡警戒著。
半晌後他回頭看了百合一眼，此時她也在看著那個魔力波動的源頭，眼裡似乎失去了
以往的冷靜。說不定她也感受到這股異樣的氣氛，才會感到不知所措。
因為不想連累到身邊的百合，魯魯只好低聲道：「百合小姐…請妳先回房間去，這裡
我來就行了。」
百合怔怔地看向魯魯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乖乖地離開書房。在她走後波動只持續個
幾秒就消失了，感覺上警告意味相當濃厚。
魯魯臉色凝重地看著還放在書房外地上的那本書，書上黑色的書皮似乎是用某種動物
的皮製成的，上頭還有一個純金的鎖。他心想難道對方是不希望自己碰到這本書才會這樣
威嚇？雖然不識字的他對這本書還是興趣缺缺，但要是他記沒錯的話，這書應該是薔薇召
喚自己時手上拿的那本。
「啊…」
突然有隻手把這本書拿了起來，魯魯抬頭一看，才發現拿起書的人是牡丹。她站在魯
魯面前，身上的穿著已經不是平常在穿的薄紗睡衣，而是樸素的黑色迷你裙與白色襯衫，
外面還搭上一件淺紫色的醫袍。
「啊啦啊啦…妹子也真是的，竟然把那麼重要的書丟在書房裡。」牡丹笑著把書放回
書櫃上「要是被人偷走的話那該怎辦？」
看著牡丹把書放回去，魯魯愣了一下。牡丹轉頭回望他一眼，微笑道：
「怎麼了？」
「啊…沒什麼…」魯魯猶豫片刻後才又說：「只是覺得那本書很眼熟。」
「那當然，這本可是薔薇妹子拿來召喚儂時用的儀式之書呢。」牡丹看著魯魯的眼中
閃過一陣奇特的光芒「儂想不想知道這本書裡寫了些什麼？」
「不了，我對書沒興趣。」
魯魯那乾脆的回答讓牡丹覺得很意外，她伸出手把頭髮往後輕輕一撥，有點疑惑地看
著魯魯，小聲地問道：「真的沒興趣？」
「當然啦，我又不識字。」魯魯滿臉不耐地發起牢騷「我來這是為了尋找高手好大戰
一場的，可不是來學什麼煮飯洗衣識字讀書的。」
牡丹聽到魯魯的話後先是微傾著頭看著他老半天，沒多久她就雙手抱著肚子，忍不住
笑出聲來。
「噗…噗哈哈哈…」
「笑…笑什麼啦！」魯魯有點不高興地瞪了牡丹一眼。
「也對啦，儂這小子不這樣就不可愛了。」牡丹突然把身子整個欺向魯魯身上「說到
識字呀，咱可是會很多特殊的技巧，絕對能讓儂好好地用『身體』記住，儂就學學看嘛…
」
「我才不要，學那個幹麻？能用語言溝通就好啦。」
魯魯伸出手想推開牡丹，卻反而被牡丹給推倒了。兩人就倒在剛剛魯魯倒下的地方，
不過這次男女立場對調，氣氛也比剛剛還要糟糕許多。
「嗚呼呼呼…文字可是很奧妙的，有些字得用看的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像這個…」
牡丹用他的玉指在魯魯赤裸的胸口輕輕畫了幾劃「這個古文的意思是情慾的燃燒…與解放
…最適合用在無法克制佔有對方慾望的戀人之間…」
「喂…」魯魯完全搞不懂什麼叫慾望什麼叫戀人的，但他已經連說都懶得說了。
「在這充滿文字的書房裡…只有咱跟儂兩個人乾柴烈火…儂不覺得此刻正值千金？」
眼中已經慾火大放的牡丹極盡所能地挑逗被她壓倒的魯魯「來…讓咱們兩人一起昇華到快
樂的天堂吧…」
「我可是惡魔耶！誰想跟妳去天堂啊！」魯魯把手擋在自己的嘴巴與牡丹的朱唇之間
。
「儂別口是心非嘛…」牡丹轉而往魯魯的耳朵進攻，咬得魯魯忍不住發出呻吟。
「可…可惡，別鬧了…」
「叮鈴鈴鈴鈴…」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門鈴聲。
「………」牡丹頓了一下，又繼續把魔爪伸向魯魯的運動褲。
「叮鈴鈴鈴鈴…」門鈴聲再度傳來。
「………」牡丹的動作再度停止，這次她的額頭上微微浮起了青筋。
「叮鈴鈴鈴鈴…」門鈴聲又響了。
「討厭！」牡丹起身急急忙忙地走出書房，氣呼呼地說：「到底是哪個巴子那麼不解
風情呀！？」
「得…得救了…」雖然不知道按門鈴的人是誰，但魯魯打從心底感謝他。
把剛剛掉落的那幾本書放回書櫃後書房裡就都打掃完畢，魯魯隨即下樓準備打掃其他
地方。不過當他走下樓梯時，卻看到牡丹帶了一個老先生走進來，兩人似乎正在談些什麼
。
「如果儂真的不打算帶她來這的話，麻煩帶咱去一趟。」牡丹難得露出嚴肅的表情「
咱可沒厲害到連看都不看就能診斷病情。」
「好吧，那麼今天出發可以嗎？如果再拖下去的話，我家主人恐怕…」
「傷腦筋呢，咱今天也有事要忙…」牡丹雙手插腰眉心微皺道：「不過看在高額禮金
的份上，咱就先把事情擱著好了。」
「妳要出去嗎？牡丹姐。」魯魯邊說邊走下樓。
「是呀，咱得出個遠門，後天回來。」牡丹回頭對他笑了笑「這幾天咱的妹妹們就拜
託儂了，可別惹出啥麻煩事呀。」
因為牡丹的笑容看起來跟平常的輕浮不一樣，讓魯魯感到有點奇怪，但他還是答應牡
丹的請求。
「好的，我知道了。」
「那咱走啦。」牡丹跟著老先生走出大門「再見。」
「請慢走。」
在牡丹離開後，洋宅裡只剩下魯魯和百合兩人。魯魯把大門關上，轉身回到客廳繼續
打掃的工作。客廳裡主要是薔薇亂放的書跟魔術道具，百合亂丟的玩具要清理。不過有時
也會掃到些奇怪的東西，比如說牡丹的黑色蕾絲內褲。
「為什麼連這東西都丟在這…」魯魯用手指把那件內褲夾起來「真是的…」
他把內褲拿到浴室的洗衣籃丟著，卻發現洗衣籃已經滿了。這時魯魯想起薔薇這幾天
的叮嚀，知道洗衣服也是他的工作之一。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乖乖地提著洗衣
籃到屋外的井邊。
他把水從井底打上來，倒進平常就放在井邊的木盆中。然後坐在木盆旁的石頭，從洗
衣籃中隨便拿出一件衣服就開始搓洗，一邊洗他還一邊碎碎念發牢騷。
「可惡…這群人就只知道指使我做這做那的，要是有機會我一定要逃走。」
突然間有個聽起來會讓人毛骨悚然的陰沉聲音自他身後響起，那聲音毫無抑揚頓挫，
聽起來就像是個死靈在說話。
「逃走？你想逃走是嗎？」沒有溫度的聲音冷冷地傳入魯魯的耳中。
魯魯停下洗衣的動作，但他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因為他很清楚在他背後說話的是
哪個混蛋傢伙。
「哼…」魯魯冷笑一聲，問道：「是你對吧？這幾天來一直躲在外面的傢伙。」
「沒錯，看來你比我想像中還要機靈許多。」
「那麼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魯魯一邊問，一邊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
「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交易？你要跟惡魔做交易？」魯魯的嘴角彎起猙獰的笑「很好，我就給你個機會說
說看吧。」
「我可以幫你逃出這裡，但你要幫我做一件事。」
「如果是這件事就不用了，老子我要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因為接受這種援助對他來說是種屈辱，魯魯連對方的要求是什麼都沒聽就斷然拒絕。
可是那聲音好像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還繼續說下去。
「力量？你有什麼力量？你的魔力不都消失了嗎？」那聲音的語調中聽得出濃厚的嘲
諷意味。
「那又怎樣？我一定會找到恢復的方法！」魯魯不服氣地反嗆回去：「不用你雞婆！
」
「所以說…你不想跟我交易是吧？」
「當然。」
「那好吧，就當我是多管閒事。我告訴你，恢復魔力的方法就在那本書裡。」黑暗中
的聲音越來越小「希望你能找到恢復的方法，早日逃出去…」
聲音消失後魯魯就再也感受不到那東西的存在，大概是離開了吧。魯魯站在原地不敢
輕舉妄動，半晌後才坐下來繼續洗他的衣服。雖然他還是很不情願地洗著，但只要是他已
經決定要做的事他還是會做到底。
等到衣服洗完後天色也漸漸晚了，魯魯抱著一大籃洗好的衣服到洋宅後方，把衣服一
一披上曬衣架。披到一半時他看到百合從屋子裡走到庭院，像是在尋找什麼似地四處張望
。
「百合小姐，我在這裡！」
魯魯朝百合所在的方向大喊，百合轉頭過來發現了他，便踏著小碎步走到他身旁。
「怎麼？有事情要找我嗎？」
百合點了點頭。
「那等一下，我先把衣服披好再說。」
說完魯魯就繼續處理手邊的工作，而百合則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等他。因為衣服的數量
不少，兩人在外面還是待了好一陣子。等到魯魯把最後一件衣服披上衣架才看向百合，說
：
「好啦，我們進屋子裡吧。」
聽魯魯這麼說，百合又抬起了手。早就習慣被她指使的魯魯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隨即把百合抱起來走進屋裡。進屋後百合又指了指餐廳，要魯魯帶他過去。
「啊，對喔。薔薇說過妳有喝下午茶的習慣，請你等一下。」
魯魯帶著百合走進餐廳，把她放在餐桌前的椅子上讓她坐著。然後自己走進廚房，從
櫃子中找出餅乾和茶葉罐。
「對了，得煮開水才行。」
魯魯走到爐邊想要煮開水，可是他不知道怎麼用這個爐子。只見爐上有個旋鈕，不過
他轉了幾次還是點不起火。因為平時都是百合或薔薇在操縱，所以他根本就不了解使用方
法。
「真麻煩…」魯魯又轉了幾次旋鈕「有夠麻煩的…」
就在魯魯試著要打開爐子時，百合從餐廳走了進來。她來到魯魯身邊，順手一轉就讓
爐子燃起火焰。
「啊…謝謝…」
對於魯魯的道謝百合並沒有表示什麼，她只是指了指茶壺，要魯魯趕快把茶壺放上。
等到壺裡的水煮開後她又關上火爐，然後自己走回餐廳去。
「餅乾…茶葉…開水…還需要什麼哩…」魯魯努力地回想薔薇的教導，「啊，還有盤
子跟茶具組。」
一切準備就緒，魯魯拿著盤子跟茶具組到餐桌上，再倒一些餅乾到盤子上，倒一些紅
茶茶葉到泡茶用的茶壺中再加入熱水沖泡。濃郁的紅茶香散播在室內，餐廳裡的氣氛好像
變得暖和了一點。
倒了一杯紅茶到百合面前的杯子後，魯魯就站在一旁待命。不過百合似乎不希望只有
她一個人吃，她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要魯魯坐下一起享用下午茶。
「不用了，惡魔不用吃東西，吃了也不會吸收吧。」
雖然魯魯拒絕了，但是百合看著他的眼睛，依然堅持要他坐下。最後他還是拗不過百
合的央求，只好坐在百合指定的位置上。
「妳們人類一定要有人陪著吃才吃得下去嗎？」魯魯隨手拿了一個餅乾丟進嘴裡。
百合點了點頭回答魯魯的疑問，但身為惡魔的魯魯依然不能理解。他從以前就是獨自
在地獄中拼命活過來的，從沒想過什麼叫孤單或寂寞。只是當他看到百合臉上的冰冷稍微
融化時，不知為何他開始覺得或許這樣也不錯。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啊…」
魯魯一邊咀嚼一邊喃喃自語，後來就沒再說什麼了。他們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默
默地享用餅乾和紅茶，度過悠閒的下午茶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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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最古老而強烈的情緒，便是恐懼；
而最古老最強烈的恐懼，便是對未知的恐懼。
摘自～洛夫克拉夫特《文學中的超自然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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