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 睡來誰共午甌茶

看板Letters作者gianfranco (一樣花開為底遲)時間12年前 (2011/09/12 12:39)推噓4(4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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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WANT TO DIE. Me too. It's something we share from the old days, a time sunk in the manic-depressive s dependence that prefigures memory. 迤邐石橋綿延的雨絲，在不遠處陰晦的天上搖盪著串串楊花，微波河水漣漪如舒卷的麥浪，有來人踏著殘水泥濘，從地飛濺的水聲漸近，一對愛侶共乘一把小傘揮渡雨簾而來。那時我忽然想起那座廟堂，那屋簷、石階和門廊，在霪雨靡靡水氣如霧的山頹上，廟院的幽靜與空荒，香縷細細地飄升，然後破碎。也許有幾位緇衣落髮的和尚，他們的目光淡遠，步履輕捷，顰笑間恍若周圍的一切皆空闊而虛擬，遼遠而清寂。兩者景象異之與同，旁觀的人影身形漸趨隱匿在模糊的輪廓，暈散在灰瑟瑟的街角盡頭。記憶是座牢籠，印象是牢籠外的天空。在無數的歷史蔓展，我們生來孤單，偶之有幸我們的時光交錯成破碎的片斷，彼己在不同的破碎處眺望，等待未知的重逢。然而上蒼已將最美好的結局賜予我們。我們無須奢侈貪求。也許愛是一種溫度，當年的我們過度發燒，眼睛不停地流汗散熱，用冰涼惡意的言語降低體溫，痊愈之後一同苦笑於這病毒如斯歹毒。親愛的Ｄ，我們並未感到任何的苦痛，也許心知這定是必然，在某個街頭轉角的短時相會，同意修繕那些扭曲的記憶，一同寬宥。如今，我已能夠平鋪直述的講敘那些關於你的，不帶絲毫情感，甚至疑惑於過去的費力與難於啟齒。然而，在你正試圖掩埋生存的脈絡時，關於我不經意的講述，一切不相關的千絲萬縷，便是我對你的惡趣味與報復。在鄉居的夜裡，我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友人將我瞬時搖醒，後院的犬狗烈吠，一時不止，便再難睡下。梳洗過後披著晨袍走進漸深的林野，蔓生的嫩草背負著沈重的露水，打溼雙足和褲管，我帶著一本書籍和手電筒，在晨曦未醒高昂鬱鬱蔥蘢的聳木林裡探尋史前石洞遺跡，林徑嶇崎，怪石嶙峋，踩踏尋著仍然新鮮未泯的腳印，在潮溼青苔蔓聚的林幹殘骸上步走，在淙淙荒生的細流上躍足而行。我想與世界初識時也許這般簡單而深刻。就著敗損不堪的斷垣落坐，襯著油翠林梢鑲嵌著碧金藍天，在四周靜靜的樹檐下暫息閱讀。那時有安閑明澈的陽光，荒徑微晃著錯落的樹影，我想起夢裡清晰而緩慢的動作，你死亡的臉孔，僵具的屍身如電影鏡頭逐漸放大，潮濕冰冷的觸感仍在，你於是沈睡不醒。我還記得夢中將死之前你在我耳邊的絮語：離他們遠一點吧。離人群遠一點。一個人獨活難道不好嗎？無須掙扎愛與被愛的問題，也無須丈量人與人相距的尺度。轉醒後才憶起，你也許還好好的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那段話如飛虻嗡嗡地在耳際作响，霎時想起某個星疏爽朗的夏夜，你如是諄諄告誨。臨丘傍海的小城如散落明媚的花跡。穿越過浮動的音樂，走過敘事般不斷然的崎路，在微風的洗劫下，群船隨波擺幅，桅杆瑯噹清脆如歌，旗幟如魚群躍踴。水光不動聲色的在我們腳下，海水的鹹味密度深沈地滲透呼息，密生的藻荇如內心般的不安定，乘著搖椅歇憩，輕輕做著搖晃起伏的夢。碧藍天水一色，光影終被攔截，雲雨變化還原，我們撐傘走過一場青春的暴雨，在細白的淺灘上留下歪斜的足痕。所有的島嶼皆非偶然，沿著未知的海濱弧線，也連繫不了一萬多英哩外我們共生的小島。也好，拘禁在某個有涯無涯的地方，將念想在日光充足的地方晾曬，乾燥並有陽光的味道，容易儲存置放，百年不毀。獨自吃著遲來數月的生日蛋糕，無奈地用湯匙撥著杏仁片，說不上喜怒哀樂，遑論感動或失落。對於他人如此惦記錯失的生日祝賀感到莫名所以; 尤以在Ｅ的忌日聞言生日快樂，我並未感覺到被冒犯，想起曾有些年他仍存在恣意地活著，彷彿是來自書中添構架造的想像，時光漾盪如水，淡褪薄醮的記憶，他的名字是生疏的字彙，書寫是難懂的象形，偶爾從嘴裡吐露他名字的呼喊，如墮入一個陌生的部落嘶聲呼救卻無人能懂。視覺是呈現一條直線，關於異路風景，總是無暇旁顧。我想也許當年未曾來的及看清Ｅ的模樣，以至於如今關於他的描述，卻顯得蒼白而陌生。也許你的漫漫長夏仍如火如荼著，此處的夏日已開始敗落，陽光曳曳翻越矮牆走進屋內，隨它移動的影子彷彿都陷入了回憶，似是不留神便是塌陷在往日的漩渦中。溫室裡的餐桌上靜靜擺放著早餐，麵包仍是騰騰散發著熱氣，咖啡的香味沾附在每個空間角落。葡萄藤架覆滿了溫室的天頂，成串累累的葡萄觸手可及，像是可以隨時摘取的星星，一手飽滿多汁的欲想。藤蔓還在蜿蜒伸展，命運的掌紋，無可奉告的前程。信札木架上，擺放著早報和兩封書信，而我並未拆閱。隨意夾層在某本書中，或是某個檔案文夾裡等待湮埋。也或許所真正等待的，是某個刻意的不小心，然後遺棄在垃圾桶裡。彷若未曾感受到巨大的飢餓，專心致志巨細彌遺的依序吃著葡萄柚汁、雜糧麵包、鬆餅、牛奶、牛角麵包、炒蛋、水果沙拉和一壺的咖啡，我想仍是飢餓的，連光影也逃脫不出的黑洞困境，一切終將被掩埋吞噬，連智慧與悟性都找尋不出的救贖之路。親愛的Ｄ，我想是飢餓領略了飽足，善忘造就了惦想，我想是執念襯照了超脫，又如其實是眾生度化了佛祖。那時我走了許久，路旁的石壁上羊蕨皆已萎頓，雜草匍匐野花零丁。夏日的暴雨來的及時，消弭了酷暑，也殲滅我柔弱的傘。徐徐的道路成了湍流水瀑，密雨如梭下，狼狽的全身透溼。友人弄丟了計程車的連絡號碼，十里荒湮難尋人煙，我想這上天也許給與一種成全。如是醍醐灌頂。親愛的Ｄ，許是一飲一啄皆圓其道，一瓢一渡亦為前定。我總未想掠衣涉水而過，獨佇岸觀浪浪濤江。然一場陰謀的戲劇裡，不能每個乏味的演員都認為與自己無關，每個倒楣的觀眾都抱怨坐的離舞台太近。這粉墨登場的劇本裡，總該是敬業地扮演自己的角色，不能依賴著尋找些牢靠的理由解釋安慰。親愛的Ｄ，雨季已漸漸止息，是否在乍暖還寒的秋日裡，還能用煦煦日光溫熱熨燙那份不平整的恐慌？我決定在此避雨，在屋簷下等待陣雨漸歇流雲天光初放的美景，讓簷角滴下水如思緒的路徑留下淺淺的蒸溶的漬跡。然後終於自由。 -- 西風破雁寒菰蒲湘雲盡處是平蕪菊短籬疏三更雨吳儂未識已情孤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86.26.189.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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