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 閑僧著處即經年

看板Letters作者 (一樣花開為底遲)時間13年前 (2011/01/15 09:20), 編輯推噓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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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gg spake: "Of the deeds ye two of old have done Ye should make no speech among men; Whate'er ye have done in days gone by, Old tales should ne'er be told." 火車靜駛橫過大橋,在漸沈的子夜裡河水如墨於路軌下粼 粼浮動,和著高樓的燈盞,與整片夜色的火樹銀花,砰薄 巨大的爆裂聲,坐在清寂的車廂里,低聲與陌生的旅客歡 慶著剎那永恆的煙花,於此我覺得無限安詳; 彷若隨時便 可以任由一個陌生的異地,一個世界的彼岸,一個不知名 的目的承載著我們到達人生的盡頭。 我便是在那時想起你的。那日清泠泠殘雪遍地的午後,二 手書店的櫥窗裡,看見那本比我還要年老的舊書,深綠精 裝的書線仍在,金漆輕刻著Jules Verne 的 Vingt mille lieues sous les mers。我想起年少的你,對世界仍充滿 憧憬和希冀,想像與尼默船長的冷靜與智慧,你願帶著一 生孤獨冒險犯難,即使客死異鄉也在所不惜。那時的你眼 裡的星子如盛夏日光般地奪目閃耀,再也沒能將你濤湧的 熱情滅熄。畢竟,誰的青春不無書寫的狂放?後來的幾些 年你再度歸來,歲月在你的眼裡留下足痕。斂起昂揚的姿 態,你如沈鬱未果的書生哀哀顯顯地匍蹜在案,一曲高山 流水再不復你的高張。越漸低垂的語調滲漏著不安定,你 決定獨坐而飲,空瓶窮杯之後依舊不顯醉態,仍不急不徐 翻閱著書頁,若是乏了,就這麼隻手而寐。這便是最末關 於你的單薄印象了。 玻璃碎片著插在手腕上,彷彿多麼現代的裝置藝術,良久 憶及這也許是個傷口,捻移開兇器後,發現傷口多麼完整 無暇,白骨露顯,膚肉的橫斷面讓我想起顯微鏡下油畫的 斷面塗層,清楚明瞭。血珠如紅花般燦爛嬌豔地相繼綻放 ,也許無須等到夏日,我便可將一整束薔薇獻寄給你。友 人提聲說道:也許你該包紮傷口。望著地毯上如暈一漬血 窪,我心忖該如何有效地清洗這骯髒的地毯。親愛的D, 我並未感受任何痛覺,事實證明,割腕自殺的電影情節是 不切實際的。 那時你只帶著一本詩集便走了。你留下一只古琴,與半瓶 來不及喝完的威士忌。而我正莫名所以地踏著你相同的步 伐邁進; 離去前,空盪略微清顯的舊宅裡為你獻曲漁舟唱 晚,在撫觸桃花心木牆架的書列後才憶及原來是重疊覆列 的相同書目。我想你應該是歡愉得意的,在我拒絕歸依前 ,在你譜寫下未來數近幾十年的劇本,脈動仍殘喘猶存在 你的掌間,誰都不得不選角扮演。如是甚好,安然於我的 粉墨登場,想想這過往的十幾年如車窗外的風景兀自變換 ,這些來來去去囊縛欲行無終點的旅程,也只能學習去習 慣,嫻熟於一種安然的陌生描述。恍然發覺那些穿越過的 黑夜,荒蕪的麥田在機翼的萬里下漫延,海平面曲線的彼 端如深陷的虎口吞噬著我們勃發的恐懼,猶如螻蟻在二維 的空間裡無知地游移走動。這四方之宇原是如此狹小,在 陌生的靠岸裡仍有來自往昔的夢魘。 親愛的D,我們總在人生的邊緣裡行走, 一個晃眼便是這 麼多年歲, 如履薄冰翼翼小心著, 想著世界這樣半大不小 , 兜兜轉轉也會有那萬分的可能相見。若是相見又能如何 呢?我想起多年前日光如媚的正午,那人與我就這麼站在 喧騰的大馬路上, 微弱的樹影萎靡著, 那人站在身後細細 地為我的衣帶繫著蝴蝶結, 於末背光而立在眼前笑地如風 中揮擺的旗幟忒是瀟灑:不說再見了, 應當沒有那麼一天 。我點了點頭, 一條路便是展向兩頭了。親愛的D,我想 日子也總會是這樣寫意輕鬆的,以至於那些關於情感苦痛 的,除了結局,其他我們也只能選擇去漠視,去遺忘。而 我們的付出也僅能是不再回頭望, 你當然並不會孤單, 因 為我同那些人也一併善忘。而那時的我站在你的空宅裡, 某人嶙峋寬大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也只是歎息一聲說道: 遲早的事。拉著我便一逕離去, 記憶的抹煞也只消幾個黃 昏。是阿!這本就是遲早的事, 一切都與心意與情感無關 。我們被安排在此相見,誰的消失與離去都是自然而然的 ,不論是在何人心底的天秤裡孰輕孰重,那都不重要, 緣 鏗二字便可平平淡淡了述一切。 而對於日子也是越趨熟悉了, 行走於同一條大街, 橫越於 數十座平行的大橋, 瞭望著多少穿越繁榮的大河, 我想像 有多少精彩可期的故事不斷被傳頌, 但卻沒有一個是關於 你的。那些老廢的城廓仍孤獨的存在, 我走過, 偶爾也停 留, 看著頹圮的牆圍沈默隱身人群之後; 而風景是一個個 單獨的角度, 絕無僅有。而那些獨一無二記寫著發生的往 日, 隨著前行的渡舟於陽春三月, 漸漸融於翻騰而又散去 的浪花, 任一添寫都似顯多餘。 也好, 也好。踏步於潮濕的月台上,歸避於抱著候車露天 長椅嘔吐酒醉的人們, 望向煙火的視野被推擠的行人晃動 地快要瞧不清了, 那個瞬間列車疾駛而過, 我彷彿聽到有 人正哼著一八一二序曲, 那樣的悠閒與不經意。我想新年 的起始在城市鄉攘的穿梭裡也許是值得期待的, 銀花照夜 開正好, 金粟凝空堆不盡; 灑落一天星子惑眼如花的騰空 燦爛一眨眼便棄千里之後, 而車廂仍是搖搖晃晃地投身在 鋪張晦澀的黑暗中。 那麼, 也無須贅言, 一瓶Nobile di Montepulciano 是我 對於流年與你往日的側寫:他日相期哪可定, 清鬱一飲共 悠然。哪, 親愛的D, 新年快樂阿。 -- 西風破雁寒菰蒲 湘雲盡處是平蕪 菊短籬疏三更雨 吳儂未識已情孤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2.252.11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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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代碼(AID): #1DCFPvBX (Lett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