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春光乍洩雜感及影評
我一向不寫影評，因為覺得自己寫出來的太不專業，但因為兩片春光DVD都要轉讓，重溫
經典後，忽然想說點什麼。邊聽著著電影中的音樂我寫下這些，作為初次影評嘗試。
(一)前言
在接觸哥哥之前，被好萊塢電影寵壞的我，對電影的運鏡、分鏡、光線
、導演風格、演員的演技等可說是沒什麼鑑別力。
「演員哪有演技好壞的分別？不是個個都很自然嗎？」
在接觸哥哥之前，從來沒想過看藝術片。如台灣有名的侯孝賢、楊德
昌、蔡明亮等人因為據說走藝術路線，所以我就一次想借來看的慾望也無。李安的斷背山
獲獎無數，且已算偏商業的藝術片了。我看完后仍感到平淡乏味，不如我想像中好看。
王家衛，這個名字更是從來沒聽過。
但因為哥哥，王家衛成了我唯一一個全部作品都看完的導演。（從旺角卡門到一代
宗師）也是我看過電影分析最多的導演。（圖書館的王家衛介紹都被我借光了）；因為哥
哥，我開始留意歐洲與台灣的藝術電影，以及侯孝賢、王家衛的作品；也因為哥哥，我懂
了電影除了主觀的按讚，還可以客觀的分析。
(二) 關於王家衛
春光乍洩是我接觸墨鏡王的第一部作品，也是我開始想了解哥哥時看的第一部作品
。當時因為聽說王家衛作品無劇情，深恐自己無力看完，所以先選了部有我聽過的演員參
演的片子（梁朝偉大名鼎鼎，當時我卻連它一部片都沒看過）。
孰料這部片卻出乎我意外的引人。引人，但我無法純粹的說喜歡。
引人處在於其自然的生活對話、演員的演技、獨特的畫面風格、醉人的拉丁美洲音樂。
無法純粹說喜歡的理由是，哥哥的角色太不討喜。何寶榮太頹廢、浪擲青春、傷人傷己。
反而是張震加入后，片子走向清新希望。而且哥哥的戲份真的不及梁朝偉。對我一個為看
張國榮而看電影的人來說，實在難以毫無保留的稱讚。
說個題外話，我害怕虛無頹廢的故事，偏偏王家衛的電影大多數都是這個調性。阿飛正傳
張國榮部分、重慶森林前半、墮落天使、東邪西毒林青霞
部分、春光乍洩張國榮部分、花樣年華、2046皆如此，劇中人物大都不積極的面對自己的
人生，活在一種嗑迷幻藥般頹廢、自憐自毀的情緒中。
不過王導最近開始走向積極而商業，我的藍莓夜有種公路電影的成長味道、 2009東邪西
毒色調變得清晰，主線變得明顯、愛神─手的張震工作認真，結尾感傷中帶著感激與祝福
、一代宗師更是描寫民國不同武學家的人生之路，無論是章子怡為父復仇、梁朝偉窮達不
變的宗師氣度、馬三的功名追尋、宮寶森對武林與國家的關心，個個都積極的生活著，和
他以往陷於自我世界的頹廢相當不同。這部片的時代氛圍也一改老上海老香港的氛圍,將民
國的時代感表現得很好。現在推薦王家衛，我會推這部片。
但我會想去看一代宗師，是因為錯過在電影院看哥哥，只好拿和哥哥合作過的人來代替。
(三)關於視覺
從春光乍洩之後，我才了解電影不只有一種語言。
這部片濃重的藍綠色調、粗糙晃動的影像，讓人想忽視它和一般美國商業片的差異都不行
這部片子的手搖和遠近景取的很有意思，連我這個外行都看的出來。例如
一、一開始兩人在公路分開，就是取遠景，讓我們先猜他們再說什麼，最後才公布答案、
二、梁朝偉問起小張的家人，鏡頭瞬間拉進，讓我們瞬間感到這個問題對小張的意義不同
三、一開始拍攝酒吧內部，先拍手風琴的人和格子地板，接著男女舞者的腳滑入鏡頭，慢
慢拍攝舞者全身。
四、梁朝偉去張國榮約見的hotel 後氣憤分開，一路上的手搖讓看的人和他一樣感到混亂
雖然這部片子的質感或許要配合片子調性，處理的很陳舊，和東邪西毒重修版、一代宗師
那種高質感畫面完全不同，但反而格外有味道。倘若這部片的畫面像好萊塢喜劇一樣精緻
，反而不合那種混亂頹廢的氣氛。
(四)關於聽覺
這部片我最欣賞的就是音樂。音樂好，音樂的節拍和畫面也配合的非常好。以下音樂根據
原聲帶順序，王家衛說法引自原聲帶內：王家衛談春光乍洩之電影音樂
一、 waterfall: Cucurrucucu Paloma: 梁朝偉進入布宜諾斯艾利斯前拍攝的大瀑布三百
六十度轉，民謠大師Caetano Veloso唱到咕咕咕時，讓人毛孔為之一開，因為這首音樂的
氛圍，沖淡一開始的悲傷，也為中段兩人重逢的美好打了底。
二、bar sur: 這段手風琴演奏和兩位舞者的節奏感真的很搭，不過我欣賞的是音樂忽大
忽小呼應在室內室外的兩人。（我覺得哥哥的吻實在倏忽即逝，據說被王家衛剪去很多？
）
三、Chunga's revenge：這是哥哥在計程車上回望梁朝偉的那段音樂。單純聽，我不太喜
歡這首歌，太多電子感。但是配合梁朝偉慢動作由左方走入視野，拉到車內哥哥點煙後回
頭隨即露出無謂表情真的很合。
四、bar sur II：這次兩人在酒吧廁所不期而遇，（或是哥哥的精心設計?）他出來和老
外要煙的那段和這首音樂一樣非常輕快又帶著促狹
五、prologue: Tango Apasionado：這首歌因為被當成選單時的音樂、且在片中一再出現
而非常熟悉，曲調輕快。據王家衛的說法是他從Piazzolla 中聽到探戈音樂以外的東西：
這部城市的節奏、這部電影的節奏。
六、3 Amigos：這首歌據王家衛說法有個坑錢的故事，和這首無賴氛圍很像。這是我全片
最喜歡的段落之一，哥哥在窗前等梁朝偉回去拿錶
七、3 AimgosIII：這段接前段音樂，哥哥向梁朝偉要煙來點，眼神姿勢和語氣的勾引一
望而知。雖然最後哥哥的引誘失敗了，但這首歌有一種無賴強盜在冓火邊唱跳的生命力，
果然不久兩人又在一起了。
八、Milonga For Three：這段音樂前面很悲傷。當時哥哥再度出走，梁朝偉在船上浮游
。畫面配合著慢慢波動的水面，搖到梁朝偉、搖到飄移的小船，週而復始。四周的水天像
沒有盡頭，梁朝偉趴伏的姿勢和這首歌都充滿灰暗甚至帶點恐怖的氛圍。如果之後要承接
王家衛本來讓梁朝偉自殺的構想也非常合適。
九、I Have Been in You： 這是梁朝偉和張震在酒吧的音樂，非常清快，和小張那種大
男孩的清新很像。
十、Finale: Tango Apasionado：這首歌就是兩人在廚房跳探戈的音樂。這段音樂的情緒
起伏很明顯，當聲音越發高亢響亮時，兩人的擁抱和撫慰也變得激烈，這是全場我最喜歡
的段落之二，但悲傷的曲調似在訴說這是兩人關係由盛轉衰的開始。後面接的音樂是張國
榮獨自一人在酒吧找人跳舞時的音樂。
十一、Happy Together：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海尼根的廣告，當時就非常喜歡。想不到
春光會拿它來用。這首昂揚的氣氛和梁朝偉搭木柵線飛速前進的振奮感很合。因為版權，
這是香港人唱的，但我完全感覺不出來和歐美人有何不同，可惜沒有請哥哥唱。
十二、Goal: Boardcasting Football：這不是音樂，不過可以見證蒐集音效的苦心吧。
(五)關於角色
第一次看何寶榮這個角色，我感到非常不舒服。因為我老是擔心這個人之後會變成什麼樣
子呢？失去青春美貌的他下半生會否相當潦倒，最後生個怪病痛苦的死去、死前無人聞問
、死後被當成麻煩垃圾處理掉？他為何要自毀至此，不斷傷害愛他的人呢。他比阿飛還
沒道理，起碼阿飛衣食無憂。相較下梁朝偉和張震的角色就討喜的多。兩個人都有份工作
、對人比較圓滑。梁朝偉最後拼命存錢總算回到故鄉，企圖和家人和解、在夜市遇到小張
家人後的省思在在讓人感到他的人生較正面。
雖然我討厭何寶榮這個角色，不過不得不說哥哥演的真好，我實在看不出什麼表演痕跡。
梁朝偉的表演也讓我感到相當自然，他的粗魯以及憤怒和花樣年華以降的斯文憂鬱頗
不相同，讓我耳目一新。相較之下張震演技就比較青澀，但是非台灣人可能沒感覺。我猜
是我太熟悉台灣口音，一聽他的聲音就讓我感到演技頓時掉了一層（即便在最近的一代宗
師也是如此）。張震和很多知名導演合作過，光是王家衛就有四次，也在李安的臥虎藏龍
演羅小虎，但是我始終不能習慣他的口音。
(據說本來玉嬌龍要找舒淇，羅小虎要找哥哥，我多希望哥哥和李安合作啊! )
雖然哥哥演的好，但我看他演這個角色總是感到不安。一樣是同志劇情，他演程蝶衣獲得
的肯定一定更大，因為他和程蝶衣的相異一望即知。但何寶榮就和他本人任性的一面頗相
似，難免會被說本色演出。一樣是同志角色，他演黎耀輝肯定獲得更多肯定，理由同上。
我相信黎耀輝他也可以演的很好，但不知梁朝偉有無能耐演何寶榮？
（六）關於格局
這部片的開頭今日來看還是讓我驚訝，歐洲這樣拍很正常、在美國和台灣就有點罕見，在
比台灣性別意識更保守的香港？不管王家衛有無剝削張國榮，他能這樣拍一場不美化也不
閃躲的床戲就夠令人佩服的。我想這部片的格局超越很多同志片，走向下一階段。
因為在片中，這些角色遇到的問題和性傾向無關、劇中人根本也沒為同志身分掙扎或和社
會價值辯證。同志身分在這部片裡失去悲情或獵奇的定位，純粹就像一個人的身高一樣擺
在那裏，沒什麼值得注意。
(七) 兩個版本的比較與攝氏零度
我手上有兩個版本的春光，我發現遠景取的角度不同、色調也略有差異，例如6 in 1 的
紅色更偏向正紅，原本的比較偏暗紅。但整體來說沒有像東邪西毒終極版和原版差那麼多
，氛圍是很接近的。
攝氏零度讓我比較哀怨的是，哥哥的部份太少了，我相信王家衛留下來的影片絕不只這些
，希望能再多兩三部這種遺珠。
(八)和春光的邂逅
我在誠品和餐廳各聽到三次Cucurrucucu Paloma, 一次女聲，兩次男聲，還是Veloso 的
我最喜歡。據王家衛說這首歌在60 年代香港很紅。我聽著這首歌，我想著哥哥和他的時
代。
一個璀璨的時代，一切都蒸蒸日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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