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塔之中之姬君-14（完）
作者：Faith
【14】
高聳的天空雲層浮現出溫暖似春的淡金色陽光。
昨夜才剛度過一陣雷雨，今早還是看不到太陽，但有一股令人心安的夏風夾雜
著鹹味海水──像在補償船上受驚失眠一夜的船客們──柔和地自四方迎面撲
來。
鈴深吸一口氣，滿足地伸了個懶腰。「一大清早在沒人的甲板上吹風，果然是
最極上的享受啊…」
「真希望我也能說同樣的話…」站在鈴旁邊的祥瓊，整個人都無力地掛在船甲
木板上，簡直像是經過昨夜後還未被擰乾的布。「…好難受啊…」
鈴憂心地看著她的友人，注意到祥瓊總是白淨的臉龐因為暈船而顯得更加蒼白
。海風略微吹亂了那頭藍髮，從鈴這個角度來看，映照著點點金光的藍色長髮
，就跟底下這片大海無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不害怕深不達底的大海。
「祥瓊…真的很不習慣搭船呢。」鈴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看妳昨夜那個樣子
，我都好怕如果不抓緊妳，妳是不是就會這樣衝動地跑出來跳船。」
「妳不能怪我太不中用，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搭船嘛…」祥瓊深深地吸了好幾口
氣，想要讓跟海浪一同翻攪不停的胃至少能平靜點。「昨天晚上我還以為我會
就這麼死掉了呢…然後我在想，早知道會這樣就死了，一開始真該跟陽子要幾
甕慶釀葡萄酒來。」
「妳就是因為想著這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才會更暈船的吧。」
「不，我真的覺得用葡萄酒來重建慶是可行的方──呀！」
鈴的手突然摸著祥瓊的腰際，像在找什麼被藏起來的東西似地。祥瓊一面因為
驚訝，一邊因為鈴的手實在太過搔癢了，使她整個臉都變得像喝過酒般的通紅。
「小鈴！妳在做什麼啊？！住、住手──好癢的！」
「祥瓊，不要亂動，這樣子我找不到妳的穴位。」
「什麼穴──啊！」
腰際接近背部的地方，被鈴給用力地點了一下。祥瓊因為一時的刺痛而閉上了
眼睛，但等到睜開眼後…
「如何？」鈴偏著頭，一臉笑意地瞇起眼睛。
今早沐浴過後而更加柔軟的黑髮，使祥瓊都覺得，這名嬌小的蓬萊友人似乎全
身正閃爍著夜晚星辰的光芒。
「小鈴──」有些忘記該說什麼，祥瓊頓了一下。「──妳剛剛做了什麼？我
好像…好像…」
「好像舒服了一些？」
啊。祥瓊點點頭，摸摸已經舒適不少的肚子。
鈴笑著解釋：「這是梨耀大人教我的，說是能暫時小小地麻痺一個人的感覺。」
「有這麼好的技巧應該早點用的啊。」祥瓊皺起了眉，想到昨夜的折磨。
「聽說有些副作用，所以梨耀大人警告我非到萬一不要使用比較好。」
「什麼副作用？」
鈴聳聳肩。「我從未使用過，所以也不知道。」
穿著黑白相間的布衣，將頭髮整齊地結在腦後的鈴，從外表看來跟個小孩子沒
兩樣。可是祥瓊總覺得，現在的鈴已經不是當時位於明郭的那名起義之士，也
並非是稍早之前在才國再次相處的朋友了。
與其說是成熟，不如說已經沉穩地讓人不由得感到睿智吧。祥瓊淡淡地笑了，
轉過頭看著一直沒有閒情雅致好好欣賞的海上風景。
除了漆黑污濁的虛海，祥瓊見過的也僅是波濤洶湧的黃海，彷彿下一秒就會捲
起能吞噬萬物的狂浪，無論何者都是令人感到害怕恐懼的景象。如今這樣起伏
著規律海浪，閃耀著柔和金光的蒼綠色海面，是她離開芳國後就從未見過的景
色。
芳本來就是個乾涸蒼茫的大地，雖然與戴、舜、漣同為四大島國，但境內卻不
可思議地充滿著嚴厲的氣候，如同芳國前任失道之王的政策一樣苛刻而難受的
環境。
如何解決水源不豐的現況，一直都是讓國家頭疼的問題。
「小鈴…」祥瓊注視著已經再也看不到建築物的前方，回憶著才國現在的模樣
。「真的好嗎？這個樣子…」
「嗯。」鈴笑了，雖然依舊是充滿稚氣的臉蛋，笑容卻顯得堅定而了然。
祥瓊抿了一下嘴唇，斟酌著自己想問的話。「可是…離開的時候，妳沒有去跟
她告別吧？」
「我去了。但是梨耀大人正跟采王陛下談話，所以我想…」鈴不好意思地搔搔
臉頰。「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所以我請人在梨耀大人結束談話後通知她
，我想應該也可以。」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啊？」祥瓊細細地重複著這句話，然後苦惱地吐
出一口氣。「我不知道，小鈴，如果是我的話，一定希望能在朋友離開前看她
最後一面──當然，我不知道梨耀是否也這樣想。不過，我總覺得她不是會輕
易讓自己被不告而別的女人。」
「嗯…但是，並不會是最後一面啊。」鈴的雙肘撐著船板，下巴悠閒地枕在手
掌上。「我們將來，一定還有很長很長一段路要走。只要我們走的都是同樣一
條路，總有一天會再見面的…不管是在路途中，或是在路的盡頭。」
逐漸浮現出太陽的天際，渲染出耀眼的深藍與輝煌的金紅色，鋪上了屬於海洋
那乾淨沉靜的暗綠光芒，乍看之下，就像會永遠停留的光潔瞬間。
那是才國的光明，也是將來慶國會展現的榮光吧。因為，有一名叫做陽子的少
女，將會像所有明君一般，用自身的光輝帶給慶國人民沐浴陽光的未來。
鈴的心裡充滿各式各樣的情緒，卻不太知道該怎麼跟祥瓊說明。
「有時候我會想，這個世界的仙人其實就像說書人一樣，用自己的記憶和眼睛
，傳承著一朝接一朝的故事。在那些故事裡，有著許多人的笑容與悲傷…」
祥瓊安靜地注視著鈴的側臉，只看到略帶苦澀的淺笑，還有一雙明亮堅定、直
視前方的黑色眼瞳。
「…在那份累積了百年、永遠不死的生命中，持續下來的一定是種種的遺憾和
寂寞吧？然後，終有一天，當仙人們回過頭後，當他們評量著支撐起自己永生
的，究竟是哪些東西佔了大部分的時候──我的話，一定會這樣想──」
鈴偏過頭，使祥瓊那雙湛藍的美麗眼睛裡清晰地映照出自己微笑的臉。「能夠
遇到改變自己的人，度過所有苦樂相融的日子，真的太好了。這樣。」
祥瓊揚起理解的淺笑。「能夠改變自己重要的人，也真的太好了，是嗎？」
是啊。鈴輕輕地笑著，臉頰因為喜悅而泛著紽紅。
「如果說──我是指如果──」祥瓊小心翼翼地問：「如果留在才國的話，小
鈴會覺得更開心嗎？」
「不知道耶，這種事情我從未想過。」鈴尷尬地笑了笑，她真的沒想過這麼多
的“如果”和“要是”。「我沒辦法考慮可能或是可以辦到什麼的過去，因為
我實在不怎麼聰明，所以…我唯一知道的只是，現在我應該做些什麼，還有現
在我將要走的路，這樣而已。」
誒。祥瓊認同地點頭了，她的個性就是容易鑽牛角尖地想很多事。
思索著什麼是明明過去就可以辦到的成就，卻因為種種的缺憾而失敗──像這
種想法，常常會使自己忘記現在到底該做些什麼，以及什麼責任是正需要現在
的她來擔負。
想要成為回顧過去而能說出太好了的仙人，祥瓊這麼想，如果不好好努力“現
在”可是不行的。
或許真像青辛說的，自己真是個麻煩的女人呢。祥瓊安靜地笑著，已經非常迫
不及待想回去金波宮跟認識的所有人見面了。
突然，她發現不知道為何沉默下來的鈴，正高高地仰頭望著天空，嘴巴像能吞
下一顆雞蛋似地，不自覺地大大張開。
藍空中，一頭純白色、似虎的妖獸，像把箭地穿破雲層，上頭騎乘著一名身穿
淺麻色長袍的人影。
當祥瓊能確定騎獸的主人是誰後，她也對自己無奈地聳聳肩。「──早說過不
是個會讓自己被輕易不告而別的女人了吧？」
「梨耀大人…」鈴盯著降落在甲板上、一副風塵僕僕的飛仙，完全沒想到能在
短時間內又見到對方。
雖然一臉驚訝的樣子，但雙眼卻散發出單純的喜悅。真受不了，祥瓊有點吃味
地想。
鈴這樣簡直像見了離別許久的老情人似地。
「我從沒想過妳居然比我想像中還要沒禮節，不告而別豈不是把我當笨蛋一樣
嗎？」梨耀都還未跳下芻虞，嘴巴就開始訓斥抱怨著。
「不道德的飛仙居然也敢責備別人沒有禮節，這大概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
祥瓊，還是一點都不喜歡離開才國前所看到的光景。
「要笑可以退下一邊笑，這裡沒有人攔妳。」
梨耀，果然一絲都無法喜歡這個無禮的慶國女史。
「除了慶東國王以外，妳還沒有能命令我的資格。」嬌柔卻冷徹的嗓音，藍眼
的前芳國公主全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
梨耀倒是毫不在意。「我也沒命令妳的興趣，想要被調教回去找景王就夠了。」
「妳──」
「啊啊，妳們兩個別吵了──」鈴站到兩人的中間，努力地想要擋下一副要拿
刀出來砍人的祥瓊。「──祥瓊、祥瓊！冷靜點嘛，都說過是一場誤會了…！」
「小鈴！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妳才好，一般人見到那等陣仗可不是一句誤會
就可以擺平的啊。」
「可是…可是，真的只是誤會嘛。不然祥瓊妳說，我跟梨耀大人又能夠做些什
麼嘛！」
「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啊！祥瓊的嘴巴差點煞車不住。
要是不小心把一些不該說的話給說出口，到時鐵定又要解釋一番，不管從哪方
面來看，都不是祥瓊想要讓自己陷入的處境。「──能做的，妳要問那女人才
對吧？」
祥瓊的食指指了過去，原本像在看好戲的梨耀終於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我一直想問，妳到底以為我想對她做什麼。」
祥瓊朝天空轉了下白眼。她快要受不了身旁一群遲鈍透頂的人了，再這樣下去
，有一天她真的會認為自己是想的太多的瘋子。
「我要進去船艙休息了…昨夜折騰了一晚根本就沒睡。」
鈴關心地看著那道突然像洩氣般的背影，喃喃地自問著：「祥瓊…不要緊嗎？」
「她看起來一副暈船的樣子──也不是說她平時看起來就很正常，不過…」梨
耀並沒有把話說完，只是馬上將話題接到她的目的。「好了，我是來問妳為什
麼離開也不說一聲的？」
黑髮的少女，睜著一雙純真的黑瞳看著那名飛仙，過了一會兒，鈴不好意思地
稍微低下了頭。「我去找過梨耀大人的，可是…宮女說妳正在跟采王陛下商談
事情，所以就不敢打擾了。」
「不是說過，我跟采王的談話也不會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梨耀有些無奈地
嘆了口氣，說話的口吻變得柔和許多。「算了，反正告別不告別的並不是一定
要做的程序，我只是剛好有話要跟妳說罷了。」
鈴站到了梨耀的面前，因為比較喜歡說話時能看到對方的眼睛，再說──她愉
快地笑了──再說，她好不容易發現有人的眼睛顏色也能跟聖獸麒麟一樣，是
如此美麗乾淨的紫色瞳孔。
「什麼話？還讓梨耀大人特別騎芻虞趕來…」
梨耀開口，但是又閉了起來。她將雙手別在身後，也順勢地跟鈴拉開了些距離。
…總覺得，好像有點害羞的樣子。
鈴疑惑地偏著頭，等待對方的回答。
「之前，采王…」梨耀停頓了一下子，才接著說：「主上，提議要我留在長閑
宮擔任官職的事情，我已經接受了。所以──」
話還未說完，鈴就興奮地抓著梨耀的手臂，又叫又跳地大聲恭賀著：「太好了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太好的消息了，梨耀大人！」
啊。梨耀雖然表情有些不自然，但還是隨著鈴抓著她的手臂。「總之就是，琶
山洞這個地方大概會封閉起來吧…」
再過不久，那個充滿許多痛苦回憶的過去，就會不見了。鈴用力地點點頭，一
句話也說不出來。
再過不久，梨耀大人將不會再是孤單一個人。想到這裡，鈴就覺得胸口塞滿了
許多許多洶湧的情緒。
不需要等待好幾個百年之後，即使要她現在回頭看，鈴也已經能夠說出“太好
了”這句話。
「所以，一切都已經不要緊了。」
鈴聽到梨耀的聲音，低柔平靜地這麼說。視線雖然因為淚水而有些模糊，但她
能感受到臉頰的肌膚正被某人的修長手指給溫柔地擦拭著。
所以鈴也相信，一切事情都不要緊了。從現在開始，她跟梨耀大人的未來，伴
隨著仙人的不死生命，一定一定，都會漸漸地不要緊。
“慢慢來，鈴。”
陽子離開才國前所說的話，一直在鈴心中響徹著。
用這個改變的自己，讓過去一切不好的事情都變得更好吧。
「梨耀大人，我…我一定會盡自己所能幫助陽子──幫助景王陛下，讓慶的未
來能更好更好。」
鈴帶淚的臉上，揚著令人讚嘆的笑容。在那雙晶瑩的黑眸內，反射出梨耀同樣
帶著淺笑的容顏。
「就像梨耀大人將來會輔佐采王陛下一樣。到那個時候，當慶和才都邁向更好
的將來時，我們一定會在同一條路上再見吧？」
梨耀彎下腰，專注地正視著鈴的雙眼。她唇邊的微笑像是認同，又像承諾。
「到那個時候，我們會再見。」自豪地開著玩笑，梨耀這麼回應：「然後跟彼
此說，做的很好。」
「嗯！」
鈴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
只要繞過天氣陰暗的巧國，就可以來到曙光乍現的慶國土地。睡過一覺後的祥
瓊，出來甲板上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色。
略紅帶金，彷彿王登極時才有的祥瑞之雲籠罩著慶的天空。鑲著金邊的黑龍旗
幟，就在這份燦爛光芒的擁抱下，不受拘束地飄揚回盪著東方赤朝的光景。
「我們終於到了…慶。」
鈴的聲音自背後輕柔地響起，祥瓊卻沒有回過頭，只有清麗柔媚的臉蛋浮現了
孩子氣的雀躍笑容，因為前方憧憬踏實的目標而興奮不已。
「不…是終於回來了。」祥瓊輕聲說：「回到慶。」
海風帶來刺鼻的鹹味，卻吹起了熟悉的芳芳，那是鄰近海岸的農民種植的葡萄
園所傳來的味道。
那是慶的味道，不會有錯。
鈴和祥瓊，就在甲板上耐心地等待著船舶駛進港口。黎明時候的慶，充滿著赤
紅色的耀眼光輝。
她們兩人旅行千里的路途，於此才算是真正地開始。
與，此時一定正埋首於政事中的少女君王一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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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黨主席身分申明：我愛陽子 我愛樂俊 我愛赤樂 我愛樂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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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唯一的宗旨目標確立──赤樂樂陽推進！
赤樂惡人黨部萬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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