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今敏訪談：以電影導演為職業 Studio Voi …
※ [本文轉錄自 movie 看板 #1EampzLt ]
作者: ohwell (冷感少女) 站內: movie
標題: [訪談]今敏訪談：以電影導演為職業 Studio Voice 2008年7月號
時間: Mon Oct 10 23:19:19 2011
網誌好讀版
http://blossomear.blogspot.com/2011/10/2008.html
「夢的耕耘者」今敏自去年逝世至今才剛過一周年沒多久。前陣子，
我在自己的舊書堆中發現一本2008年的Studio Voice，意外在裡頭翻
到一篇今導演的跨頁訪談。因為內容頗具啟發性，所以信手翻成中文
，希望分享給今敏的影迷，以及志在影像工作和創作的人們。
以下是訪談全文，有任何問題歡迎指教！
【以電影導演為職業】今敏訪談 原刊於Studio Voice Vol.391 2008年7月號
文／Studio Voice編輯部
攝影／藤田二朗
娛樂電影創造者今敏的作品同時具備了細緻的論述力和眩目的躍動感
，這樣的今敏現正於武藏野美術大學教授影像課程。以下訪談將讓讀
者一窺：課堂上究竟談及哪些內容？又是以什麼方式傳達？
創作不可或缺的，是必須要有「想做的事」。具體而言，這是否就意
指：人們為了「實踐夢想」，所以必須思考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事實
上並非如此。創作最重要的首要條件，是能將構想用更好的方式實踐
出來的具體技術論。再來是反覆無窮盡地自問自答：構想本身是否有
意思？又該如何將它變得更加有趣？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非得抱有「想做的事」不可，這種東西也不過就
是隨著現有創作條件的刺激而出現罷了。而且，「想做的事」也未必
就一定只能是創作。話雖如此，就算不是為了行銷常說的「自我實現
」，這世界上仍確實存在著許多試探性地著手「創作」的人。今敏在
武藏野美術大學電影科的授課內容，想必是為了能給這類人更有助益
的意見吧！
——我們知道武藏野美術大學的課程素以非常具體的技術論聞名。
我認為教育機構基本上都是如此，除了具備長時間累積傳達的內容之
外，還有短時間內必須面對面親自傳授的內容這兩大類。我自己有時
候也深感大學時期學到的東西真的是惠我良多，但當時倒是沒有這種
自覺。這大概是因為在學期間，面對眼前的問題，腦袋裡只知道想著
「為什麼不再多教我一些有用的技術性知識呢」的關係吧！
自己摸索嘗試，遇上問題再想辦法解決，這當然是學習的基本。但就
影像而言，既沒有規則可循，也沒有什麼工具可供人學習類似文法的
東西。影像這東西，是藉由非語言性的連接，來傳達非語言性的訊息
，儘管如此，仍有很多人以國語教育為基礎的思考方式來看待影像，
譬如說像是「這部電影想要說什麼呢」這種句型。這根本就是國語教
育嘛（笑）！這跟「讀完這篇文章請以30字寫出作者意旨」之類的考
試題目根本沒兩樣。
——您自身是否也是在不斷嘗試錯誤的過程當中，一面學習影像文法
呢？
沒錯。蒐集撿拾而來的片段，下意識地覺得「應該可以這麼做吧」，
是有以這種方式完成的嘗試作品，只是我對大多數作品是否具備足夠
的普遍性欠缺信心。但是，我怎麼想都覺得，若光憑常識來判斷，認
為「應該是這樣吧」然後就一刀剪下去，這到底算什麼？剪接的目的
又是什麼？當我思考到這個問題時，我認為是必須將自己的喜好和品
味放一邊，好好地呈現給他人看「可以作成這樣的作品喔」。在「剪
接」這件事當中，「剪」即是「接」。因此如果要說明剪接是怎麼一
回事，光是說明「把影像素材排進軟體然後連起來」是不能讓人明白
的（笑）。身為一個10年經驗的商業電影導演，每當進行到腳本、分
鏡、剪接等階段，都愈來愈覺得這些程序很重要，因此我想將自己獲
得的東西分享給大家。
——學生時代所學到的事物當中，有哪些是至今仍有幫助的？
廣泛地來說，大學時代接觸各種事物，可以讓自己在不得已面對討厭
事物時會浮現的困擾逐漸消失，或許也可說是讓自己漸漸去習慣這種
感覺。畢竟導演這個位置和各個部門都得打交道，因此能夠一點一點
地接觸各種事物的經驗，會很有機會派上用場。另外，為了能順利向
他人提出企劃或是傳達想法，常常也覺得幸好有接受過將各種事物語
言化的訓練。當然，有些事情是上了年紀後自己重新學習的，然而回
想起學生時代被逼著做這些討厭的事，現在卻覺得感激不盡。
舉例來說，以前有過交完作業之後讓老師來講評的課程，當時覺得有
夠麻煩。「如果創作者想傳達的是這樣，那麼這邊應該就是這樣吧？
」像這樣的討論，現在回想起來似乎自己對作品的觀點就是從這裡培
養出來的。假如原本掌握不到鑑賞方法，就算看了100部電影也頂多
只能用一句「好好看」就講完了。但若要更進一步深入探討的話，自
己不親身試試看是不會知道的。自己試著親自創作影像，唯有和其他
人排在一起比較過，進行類似「我不懂的部分是這個，不知道其他人
又是怎麼做的」的思考，才能夠真正抱有自己的觀點、切入角度，和
疑問，去重新試著「看」。說到最後，學習「學習的方法」似乎才是
最重要的。只要學會讀書方法、學習方法，想必離開學校之後，也一
定可以憑著一己之力繼續成長吧。然而，在學校可以接收大量的資訊
，出了學校，資訊就停止更新，因此我希望學校也可以教教大家，如
何替自己找出未知事物，並且加以解決。
——綜合以上，這樣的訓練似乎也能使學生更加客觀地檢視自己？
只取其精華的話，這種解讀確實是如此沒錯。一般說來，自閉的傾向
被認為是比較好的，人們心中普遍存在一種神話，認為只要不斷往內
挖掘，總能夠找出獨屬於自己的某樣東西（笑）。開玩笑的。我想說
的是，一個人與外在的關係永遠只能往自身內部去汲取，因此，最好
能學習如何從外準確地捕捉自己。
——您曾提過「世上不存在所謂『想做的事』，而是必須從當下的工
作之中，將它建立出來」，對嗎？
是的，沒錯。像是在某個框架裡頭思考如何讓手上事物變得更有趣一
般。又像是運用眼前的條件，思考怎麼樣做會變得更好玩。我所指的
是像這樣的事情。該說是從對象物的角度來思考嗎？換句話說，就是
思考怎麼樣讓對象物更接近它自身。再換句話說，這就會成立了「不
存在想做的事」的事實。所以，其實最困難的限制是「只要做出有意
思的東西就行了」這樣的要求。事先知道條件，換句話說就是事先確
定有哪些東西根本連想都不用想。製作電影這件事，本來就是朝著愈
來愈瑣碎的細節一步步地聚焦。假如一開始就說想做科幻類電影，那
麼科幻以外的東西，譬如說歷史劇就立刻被排除。如果想做科幻愛情
類的話，那麼就要減少動作場面。像這樣，不斷提出新的侷限，將範
圍縮小，才能逐漸走向作品最後的樣貌。給自己設下一些法則和限制
，畫出框架，這本身就是一種創作。而且，如果這個限制的設定方式
本身是有趣的，觀眾也必能體會到箇中趣味。
——若是如此，當需要考慮限制的種類，以及設定的方式等條件時，
就得看這個idea本身的體力如何，對嗎？
是的。譬如設想到某個地方假如自由發展就會太過無聊，所以設下限
制試試看。廣泛地說來，像是預算、製作時程，或是工作人員等也是
相當重要的條件。在我看來，不同的工作團隊想當然耳做出來的作品
也會不同，因此根據合作的夥伴，作品也會不斷地變化。這一點非常
有趣，而且我也不太想和那些嘴上老是嚷著「不管跟誰合作都一樣，
老子就是這樣」的頑固分子合作。
——在學生們試著掌握技術論的同時，是否如同剛剛所談到，他們也
能間接學習到這些更大格局的思考方式？
我想應該會吧！這種學習並不是要勤作筆記，而是在說話的同時也一
面培養思考能力。我自己以前也會把自己正在構思的劇本告訴別人，
因此有機會聽到許多建議和批判。而直到現在，我在創作當中還是會
在腦中自己想像模擬「某某人看到這個應該會說○○○吧」的情況。
這已經和我所想到的某某人無關了，完全是我個人腦中的模擬而已。
我會在腦中自己進行著以下對話「這話是沒錯啦但是這時候得這樣做
才行」，然後「可是這樣的話……」，接著可能又有另一個人插嘴「
喔！原來是這樣！」像這樣的對話還滿常在我思考時出現的。這些在
校生未來還不知道將會從事什麼行業，但我希望自己能讓未來的他們
，在做事的過程中，腦海忽然迸出「如果是今敏的話可能會這麼說…
…」之類的模擬對話。因為過去也有很多人對我發揮了像這樣的作用
。
今敏
生於1963年，1985年於週刊Young Magazine（講談社）以漫畫家
身分出道。1987年畢業於武藏野美術大學視覺傳達設計科
（視覚伝達デザイン学科）。1990年初次踏入動畫界，擔任《老人Z》
美術設定。歷經1991年《跑吧！美樂斯》（走れメロス）、1992年
《Memories 彼女の想いで》、1993年《機動警察劇場版2》
（機動警察パトレイバー2）等團隊經驗，1997年初執導演筒拍攝長
片動畫《藍色恐懼》（パフェクト·ブルー）。
*譯文至此結束。有任何問題歡迎指教！原文部落格附上Paprika精彩
片頭。
*剛剛在維基發現：過兩天10/12即是今敏冥誕，真巧！僅以此篇譯文
感謝他為人類澆灌乾枯夢境的辛勞不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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