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 【尼泊爾健行】山城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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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行的最後一天，我們坐在民宿前的寬闊草坪上，慢條斯理吃著嚮導S為我們準備的早餐
，橫亙在眼前的雪山羅列展開，光線被山巒屏蔽斜照在剛剛清醒的大地上，S也明暸此刻
無聲勝有聲，靜靜的坐在我旁邊閱讀手中的書，我當真是一點都不想離開了，有意無意的
咀嚼著嘴裡的食物，全然的放鬆每吋皮膚的毛孔和神經，讓這片祥和美好與自己悠悠交融
。
雖然美景令人流連忘返，但我們終歸是要下山的，在民宿前大伙與主人合影後，便繼續前
方的路程，不多久S問我，要不要體驗一下當地的傳統服飾，這有什麼理由好拒絕的呢，
我自然是興奮的躍躍欲試，S帶我們走到一間夯土民房，屋外的小前庭還曬著玉米粒和擺
放些乾的薪材堆，只見S入內與女屋主交談一番後，我和F就被請進屋內「著裝」了。
當地的傳統服飾穿著式樣繁複，我們自然是無法自己完成的，只能呆站原地看屋主一會兒
替我倆穿襯衣、一下取一塊黑色長布在我們腰際間圍綑成一片長裙，還不斷拿亮閃閃的長
項鍊和綴滿金銅的飾品往我們脖子上掛，最後在眉間貼上代表祝福的紅色圓點，才總算大
功告成，我和F像個洋娃娃般被牽著轉來轉去，手腕被箍上色彩鮮豔精緻的雕花鐲子。
原來這是當地婦女在節慶時才會有的打扮，若不然每天打理起來真是挺累人的事，拍完照
磨蹭了許久仍舊需趕路下山，山區白天的溫度越來越高，一群當地年輕女孩迎面而來，她
們彼此間說笑嬉鬧，夾雜著我們聽不懂的語言開心交談，是聊什麼聊得如此開懷呢？被她
們之間的愉悅氛圍感染，我克制住拿起相機拍照的衝動，試著不用科技文明打破此刻洋溢
溫暖的和諧。
接近正午時分，S擔心以我們的腳程走到山下恐怕時間已晚，於是提議搭巴士下山，距離
村落巴士的發車時刻還有餘裕，我們得以在一旁的小店用午餐，S照例端上他親手烹煮的
菜餚讓我們享用，吃飯時，不時把他自己盤中的番茄放到我的碟子裡，原以為是他不愛番
茄的味道，想不到他卻回答是因為他發現我這幾日的飲食愛好，才特意把東西都夾給我，
尼泊爾的登山嚮導都是如此細心體貼，觀察入微到這麼令人感動的地步嗎？
車子一發動，路上就揚起漫天的塵土，幸好我們上車的早，車上仍有空位，我和F一起坐
在第二排的座位，S則隔著走道坐在我右側，搖啊晃得來到了下個村落，司機在此停留比
較久的時間，陸陸續續上來許多來自不同國家的健行者，車上原本所剩的空位也都被坐滿
，等到車子終於再度啟動時，走道上已站了不少乘客。
車子在狹窄的山徑上前行，顛簸加上擁擠又悶熱，任誰都無法說這樣的搭車經驗是舒服的
，每當車子在轉彎處有巨大晃動時，就會引起後座幾個亞洲和歐美乘客驚叫連連。確實，
從車窗外望出去就緊臨著陡峭的山壁，也怪不得大家受不了這種心臟刺激了，司機沿途又
載了一些山中的村民上車，其中一位婦女上來時手上抱著一個女娃，手裡還牽著一個，好
不容易擠上了車，S見狀馬上起身讓位給她們，小女孩睜著圓圓的大眼縮在媽媽的懷裡，
在陌生的環境中，她的表情透露出些許不安。
不一會兒，又上來了一對母子三人，較大的那女孩看起來不過五歲，這回換我起身讓座，
為了保持平衡，我把手撐在座位上方置物架的邊緣，一手扶著前方的椅背，所有站在車道
上的乘客如同風中飄搖的紙片，身體只有被這崎嶇山路擺布的份。被媽媽抱著的小女娃對
掛在我胸前晃來晃去的相機產生了興趣，伸出手想抓，我於是打開先前拍的照片讓她看，
但小女娃不領情，她壓根不想看什麼風景照，只是對相機的構照好奇，不斷試圖想掰開我
的鏡頭蓋，姐姐的注意力也因為妹妹的舉動而投射到相機上，我索性拿相機暫時充當姐妹
倆的玩具，孩子就是孩子，小小的好奇心很容易得到滿足，她們把玩著相機笑得好燦爛。
小妹妹睏了，睡覺前她細細的呻吟了幾聲，母親知道孩子的需求，把手伸進衣領內一撥，
將飽滿的乳房托到女孩的小臉前，餵起奶來，小妹妹在吸吮中安心的陷入夢鄉，母親輕輕
的用圍巾遮住裸露的胸脯，那股自若，那份神情，是一個女人作為母親最原始動人的生命
姿態。
正當兩個女孩都要迷曚入睡之際，F向我要了一張面紙，這才發現姐姐的手心淌著血漬，F
鬆開她小小的拳頭，掌心裡竟藏著一道不淺的傷口，F替女孩把血跡擦去後，拿出OK繃幫
她貼上，然而傷口實在太大，OK繃貼了不消多久就掉落，我們試著換一個方向，在晃動的
厲害的車上很難不碰觸到女孩的傷口，姐姐痛的把手縮回去，看著媽媽發出委屈微弱的哭
泣。S此時彎下腰去打開背包的拉鍊，從裡面翻出一個暗橘色的小包包，他在小包包裡拿
了棉球，又取出一綑透氣膠帶，用剪刀把透氣膠帶剪成好幾小段，我伸手過去接遞他滿手
的物品，車子一振一晃的前進，我必需穩住自己和S的身體以免我們都被甩得失去重心。
F和S合力把棉球輕放在姐姐的傷口上，再用透氣膠帶固定，S的動作很柔很緩，我很少見
過一個大男生作這種細活卻不顯得突兀，即便是在這麼擁簇的環境下，S都能從容的打理
好一切，他身上帶有一種氣質，好像一個流落民間的王室貴族，溫文有禮卻又不帶距離感
，他的質樸善良，是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早上我見過他曾試圖要替身體不適的背夫分攤
行李，那種對人發自真心的關懷，是沒有分別的。S剪下一段彈性繃帶，套在姐姐包紮過
的小手上，這會兒她終於可以擺脫我們三人的騷擾，安心的靠著母親睡覺了。
下車時，S對那母親說了一些話，猜測是要她帶女孩去醫院處理傷口吧，不一會兒，S跑到
前方去找來第一天送我們上山的司機，當我們所有人把身上的背包卸下，關上車門的那一
刻，窗外飛揚的塵土和山裡的一切，轉瞬間成了另一個遙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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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9 20:12, , 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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