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為了逃離這場戰爭，我的同袍寧可開槍打自己的四肢」俄軍傷兵寫下141頁控訴，
標題: 「為了逃離這場戰爭，我的同袍寧可開槍打自己的四肢」俄軍傷兵寫下141頁控訴，
揭露烏克蘭戰爭黑暗真相
新聞來源: 風傳媒 https://www.storm.mg/article/4486077
記者：李忠謙
報導日期：2022-08-23
現年33歲的帕維爾‧菲拉蒂耶夫，是俄羅斯空降軍第56空中突擊團的一員。由於普京今年
2月下令在烏克蘭執行「特別軍事行動」，他隨軍從克里米亞駐地攻入烏克蘭南部、攻佔
黑爾孫港。不過他的部隊在尼古拉耶夫遭到烏軍頑抗，雙方激戰近月，他的眼睛在一次戰
鬥中被砲彈炸起的塵土弄傷，五天後輾轉被送回克里米亞的塞凡堡軍醫院治療。
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如同菲拉蒂耶夫（Pavel Filatyev）遭遇的俄軍可說成千上萬，
但菲拉蒂耶夫卻成了俄軍傷兵中最特殊的那一個。因為這名俄國空降軍的戰士，在傷癒後
並未回到戰場，而是花了45天完成他對烏克蘭戰爭的回憶錄《ZOV》（這正是俄軍裝甲車
上的戰術標記）。菲拉蒂耶夫先寫信給克里姆林宮抱怨這場戰爭的不公義，隨後更將長達
141頁的回憶錄內容全部張貼在俄國的社群媒體「VK」（VKontakte）上，成了迄今最為詳
盡的俄軍第一手戰爭紀實。
菲拉蒂耶夫8月1日貼出全文後，他也擔心自己會被政府逮捕，因此每天晚上都在不同的旅
館過夜，以免被警方找到。菲拉蒂耶夫這段時間在莫斯科東躲西藏、甚至一度考慮自首，
他也聽說自己的部隊打算以逃兵罪將其起訴。在反政府人士的建議、母親的催促與人權組
織的幫忙之下，他日前還是從秘密管道離開了俄羅斯，目前沒人知道他的去處。菲拉蒂耶
夫在離開俄羅斯之前，則接受《衛報》、《華郵》、CNN等西方媒體專訪，批判這場「不
正義的戰爭」。
「我在尼古拉耶夫時覺得，我們根本只是在這裡胡鬧，我們他媽的為什麼需要這場戰
爭？我那時的想法是：天啊，如果我能活下來，我會盡我所能阻止這一切」、「我不能再
保持沈默，儘管我知道我可能無法改變任何事，也許我的行為很愚蠢，讓自己陷入了這麼
多麻煩」。
菲拉蒂耶夫
空降軍是俄羅斯陸海空軍以外的兩個獨立軍種之一（另一個則是火箭戰略軍），第56空中
突擊團則是駐紮克里米亞的獨立部隊。在普京下令「特別軍事行動」後，第56空中突擊團
便從烏克蘭南方一路挺進尼古拉耶夫。按照菲拉蒂耶夫在《ZOV》的記載，俄軍在尼古拉
耶夫遭遇頑抗，非但久攻不下，菲拉蒂耶夫4月也在這裡弄傷了眼睛。雖然飛進眼睛的只
是砲彈炸起的塵土而非砲彈碎片，但因為發炎而且有失明之虞，他仍在軍醫的要求下離開
前線。
回到後方後，菲拉蒂耶夫開始了戰場回憶錄的寫作，並在一開頭宣稱「現在我將告訴你我
如何看待這場戰爭，以及我是如何捲入這場戰爭的，我知道我有傳播我所知道事實的責任
」。其實光是用「戰爭」（菲拉蒂耶夫在文章中自承「這個詞已成禁語」）稱呼這場侵略
行動，就已經顯露出自己的反政府立場，他也揭露了許多俄軍在前綫的種種慘狀—因為資
源匱乏而飢寒交迫，甚至感到幻滅。
「軍隊中大多數人對這一切都感到不滿，他們對政府與他們的指揮官不滿，對普京與
他的政治不滿，對從未服役的國防部長感到不滿」、「他們只是想用我們的屍體淹沒烏克
蘭」。
菲拉蒂耶夫
菲拉蒂耶夫將自己的長篇回憶錄被貼上俄版臉書VK後，迅速引起各方注意（但他也搞不清
楚，為何俄國政府沒有馬上把他抓走），除了《華郵》透過通訊軟體進行採訪，美國有線
電視新聞網（CNN）與《衛報》的駐莫斯科記者更乾脆找上門，以面對面的方式秘密採訪
了菲拉蒂耶夫，這也證明《ZOV》的作者確實是一名在莫斯科的俄國人。
菲拉蒂耶夫並非單純的反政府人士，他在《ZOV》中承認自己的良知、常識與愛國主義思
想仍在自己的內心持續對話：他一方面清楚自己是一名服從命令的軍人、沒有資格在戰爭
開始後畏縮不前、更有義務保護俄羅斯的利益與人民。然而在遭遇種種不尋常與不公義的
情況後，「我的常識與良知也開始爭論與提問」；他也對自己成為一個放下武器、拋棄同
袍的「懦夫」感到傷感。
CNN與《衛報》將菲拉蒂耶夫稱為「第一位公開批評侵略烏克蘭、並且因此流亡他國的俄
軍」，菲拉蒂耶夫則對CNN直言：俄國入侵烏克蘭的理由「全是謊言」，他也對《衛報》
表示「我看不到這場戰爭中的正義，我在這裡看不到真相」。菲拉蒂耶夫說，俄軍的士兵
們其實心裡都清楚，他們根本沒有解放任何一個烏克蘭人，而是在激烈的戰鬥中單純破壞
了這個國家的城鎮與和平的生活。這個事實對於俄軍的道德信念造成巨大衝擊，「因為我
們做的完全是一件錯事」。
除了在烏克蘭倒行逆施，俄國的貪腐橫行也讓俄國部隊吃盡苦頭。比方說俄軍若有機會換
穿烏克蘭的軍服，大家都不會猶豫—因為烏克蘭的制服料子更軟、也更保暖；而且俄軍的
武器更是普遍老舊，甚至是當年打阿富汗留下來的裝備。菲拉蒂耶夫出征前拿到的就是一
把生鏽的步槍、背帶也已經斷裂，他在《ZOV》中說，自己花了很多時間才把槍管的生鏽
擦乾淨。
菲拉蒂耶夫還說，俄軍上到指揮官、下到小兵，其實都搞不清楚他們在烏克蘭到底要做什
麼。尤其在部隊推進黑爾孫之後，當地軍民的激烈抵抗讓克里姆林宮「他們都期待俄軍解
放」的說詞徹底破產。俄軍雖然對黑爾孫形成包圍態勢，但俄軍自己卻也缺水缺糧、甚至
連睡袋都缺。打黑爾孫時夜裡天冷，睡在冰冷地面的俄軍只能把能找的東西都往身上蓋，
攻進烏克蘭城鎮後則是忙著在民宅搶東西吃，甚至洗劫任何有價值的物品。「我花了幾周
時間才弄明白，在俄羅斯的領土上根本沒有戰爭，我們只是單純襲擊了烏克蘭」。
「如果不考慮人們需要睡覺、吃飯和洗澡的事實，你可以把他們（俄軍官兵）逼到多
麼瘋狂的境地」，「我們所遭遇的一切讓我們覺得，我們只是想活下去的可憐蟲」。
菲拉蒂耶夫
攻佔黑爾孫雖然是烏克蘭戰爭早期的重要戰果，但如今烏克蘭又準備發起反攻，使得俄軍
陷入無盡的拉鋸戰。這也讓菲拉蒂耶夫質疑普京的決策與願景：「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走？
難道要打一場核戰嗎？」當俄軍士兵只能面臨飢餓、混亂與無盡的破壞，菲拉蒂耶夫甚至
在《ZOV》中指出，他的同袍為了脫離這個地獄，甚至有人開槍射擊自己的手腳，以求離
開前線、還能領到補貼傷兵的300萬盧布（約合新台幣150萬元）。
菲拉蒂耶夫對CNN說：「當我見到俄羅斯當下發生的一切，我真的嚇壞了。所有事物都失
序腐敗，唯一還運作良好的法律就是壓迫人民。」雖然菲拉蒂耶夫已在20日深夜逃離俄羅
斯，但是他也認為克里姆林宮不會放過他，自己的命運最終不是被丟進監牢，就是遭到殺
害而徹底噤聲。因為過去已經有太多例子，「我看不到其他可能性，如果發生了，那就是
遇到了」。
菲拉蒂耶夫雖然對西方媒體提出包括軍人證、戰場照片在內的許多證據，證明他的俄軍身
份，不過《衛報》依舊強調「無法獨立核實菲拉蒂耶夫回憶錄的所有細節為真」。協助菲
拉蒂耶夫逃離俄國的人權網站Gulagu. net負責人弗拉基米爾 · 奧謝金（Vladimir
Osechkin）則對《衛報》表示：「有人站出來說話，這一點非常重要」、「潘朵拉的盒子
正被我們打開」。
「我反對這場戰爭，但我不是將軍、不是國防部長、也不是普京—我其實不知道該如
何阻止這場戰爭」、「如果我去了美國，我在那裡又是誰呢？」、「如果我自己的國家都
不需要我，那誰還需要我呢?」
菲拉蒂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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