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恨] 窮人真的都該死嗎？
昨天我接到一通電話，是一個朋友打來的，
一開始還是嬉笑怒罵，但感覺得出來她心裡有點心事。
我一直都知道，他們家沒有很有錢的事實，
我深信比他們家沒錢的人還有很多很多，
但是她昨天說的話，卻讓我備感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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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電話一響，我看見是她的來電，
習慣性的按下忙線，接著我在撥回去，
這是之前交往的習慣，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改過來。
電話撥回去，她接了起來，只是說著一些生活瑣事，
說著說著，她說：「我明天就要回屏東了」。
經過一番詢問之後，她開始哭泣，聽得出來她相當相當的無助以及心煩，
我嚇得趕緊問清楚原由，才發現，究竟她們家現在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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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很乖很乖的學生，常常為了社團、報告忙到三更半夜，
當時，看她一個女生晚上還要來回打工處、社團、電算中心，
真的相當擔心，所以我跟我姊買了一台的電腦，搬去台北給她。
她直到那個時候才有了人生第一台自己的電腦。
常常跟她說，不要再參加社團了，但是她死都不願意放棄，
站在我的角度，那種社團對她來說真的是一個吸血的地方，
開會總是開很晚，預算總是給的很少，常常做東西做一做還要自己掏腰包，
她的社團是社會服務隊，寒、署假都會到偏遠山區帶給小朋友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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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有一次，我印象超級超級深刻的，
她們社團需要一台相機，但是社費下來的並不是買相機的，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刻意隱瞞還是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總之就是社團要她生出一台相機來。
天！你叫一個電腦是男朋友買的，衣服、物品、用具、生活用品，
都是男朋友自己出自意願幫忙出錢買的女孩子生一台數位相機來，
你他媽腦殘嗎？
我陪著她跑遍社團同學，沒有一個人願意借她，
一下子說相機社團要用很久所以不能借，
一下子說自己的相機不借人，
而我的相機當時則是被英國遊學的姊姊帶走，
在經過三、四天的奔走之下，所以社員包刮社長都沒辦法生出一台相機的情況之下，
她拿出了社團給她請她買美工用品的錢，以及面帶羞辱的跟我詢問是否能幫她出錢，
我陪她到黃色鬼屋買了一台當場最便宜的相機，而美工的錢，
則是她從她自己的微薄的生活費出。
縱使她沒有說話，我一樣會幫她出錢，
只是在那時候，他是不准我幫她的，
而到最後真的沒辦法，所以她才會求助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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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直到現在，關係雖然已經不是之前那樣，
但是她還是會偶爾打電話來聊天，而昨天的事件，
就是以下這種情況：
她的弟弟酒後騎車，出了車禍，自己骨折，而被他撞的人也骨折。
看到這邊，我相信您們一定跟我一樣憤怒，
家裡都快沒錢了，為什麼還要去喝酒，
家裡都快沒錢了，為什麼還要出這種事情。
但是，她跟我說了原因之後，我感受到的不是憤怒，
而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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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唸書的學費，是政府讓她預支的的貸款，
就是大家所謂的就學貸款，這讓她在畢業之後就必須負債五十萬，
而他唸的科系是法律系，這種畢業出來沒考到執照就幾乎沒有專長的科系，
所以她的壓力相當相當大，因為錢的關係讓她在補習與否之間考慮許久，
最後，還是在我的堅持之下，她才去補習的。
在校成績也不錯，可以領一點微薄的獎學金。
然而她的生活費，維持最低限度的生活費，
房租、吃飯的錢，以及一些基本開銷，
全部、全部，都是她的哥哥、弟弟國中畢業之後半工半讀替她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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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弟弟因為她，國中畢業之後直接找工作，
在魚市場裡面幫忙殺魚，早上天還沒亮就出門，晚上八點檔時間才下班，
開始念高職夜間部之後，上班到一半早退，時間不夠就直接去學校，
還被班上那些勾著有錢男生的女生嫌棄他身上的魚腥味很臭。
因為他只有那份工作，所以他格外珍惜，職場前輩邀約抽菸、喝酒，
他一一接受，因為他一不接受，前輩認為他不好相處，他怕會因此失去工作，
但是他也相當相當克制，絕大多數都以學校還要上課為由拒絕，
而昨天，他因為推不掉而去跟前輩喝酒，喝完回家之後沒有多餘的錢搭計程車，
其他前輩都去續攤，他只好自己騎車回家，所以發生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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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們可以說弟弟是錯的，是不應該的，是不能酒後駕車的，
您們可以說被弟弟撞的那個人，也有家庭、也有工作，
您們可以這樣說，真的可以。
因為錯的事情，再怎麼可憐，依然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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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昨天打給我就是因為要賠錢，而她今天回屏東則是因為雙親要工作，
家裡只有她一個是學生，只有她在放寒假，所以他必須中斷補習，
回家照顧弟弟。
她一直都很自責，她認為是她的關係讓弟弟、哥哥，必須放棄唸書，
而比其他人早一段時間進入社會，她很怕萬一，
她弟弟、哥哥，生命中的最大遺憾就是不能好好念書。
她很自責，是因為他唸書的關係而讓自己的弟弟出了意外，
開始抽菸、開始喝酒。
她、她的雙親，都很自責，因為自己的關係，
讓家裡面的兩個男孩子都必須放棄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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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您們是不是可以想像這樣子的生活方式，
她想要給弟弟一個「學生」的經驗，所以他想要弟弟去參加高職的畢業旅行，
但是弟弟以「要工作」為由拒絕了。
於是她開始省吃撿用，有時候一餐不吃，有時候兩餐，
為什麼他總是以不吃飯來省錢？
因為她的錢，就是夠吃飯而已！
她辛辛苦苦存了錢，其中還因為沒吃飯而生了胃病，
在上吐下瀉中，她還可以嘻笑著說他正好可以瘦腿。
幹拎娘，都沒有幾公斤了，是要瘦啥小。
辛辛苦苦存了一點錢，替他弟弟交了畢業旅行的費用，
在我一次上台北的旅遊中她約我去五分埔，
開開心心的挑著她要給他弟弟穿去畢業旅行的衣物。
您們知道，當她發現一件男裝很好看，
卻沒有足夠的錢買給弟弟穿的表情嗎？
她身上的衣服、鞋子，要麻不是我去kimo購物直接寄給台北的她，
要麻就是她的一位親戚故意買新的衣服騙她說「我已經穿膩了」給她的，
天知道那些衣服根本就還沒穿過。
因為我說「我要買衣服給妳」的她不要，
因為沒穿過的她不會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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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衣食無缺，生活費、學費沒有擔心過，
但是在跟她交往的過程裏面，我改變了好多，
當我拿到薪水的時候，我想的不再是Trippen、柏肯，
而是想把它存下來。
當我吃飯的時候，想得不是一份五十的雞排飯，而是四十的招牌便當。
當我喝水的時候，不是三公升三十五的泰山純水，
而是學校的免費水或是二十公升十元的外賣水。
在這個社會中，比我有錢的人很多，
在這個世界裡，比她窮困的不會少。
我不富裕，她也不窮困，
對她來說，她不是個悲慘的人，而是站在她身邊的我，給了她一個悲慘的枷鎖。
這樣，真的不好，對自己，對她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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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以不必放棄您動輒proter、gucci、LV的購物習慣，
您可以不必改變您的飲食習慣。
但是，我誠摯的希望，
當您們在下任何一個決定之前，
都可以想著，這世界上有很多人，是看不見明天就要生出來的學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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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很富裕，請您不要失志，
如果您很窮困，請您不要喪志。
不要去想自殺，不要去想偷、搶、取巧。
身為人，一定要有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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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我文中所提的女孩子，
也祝福看見這個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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