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真善美化身原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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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ndersheit (參加文藝社) 看板: CLUB_KABA
標題: 真善美化身原節子
時間: Sat May 24 17:27:10 2003
■我愛男明星．我愛女明星
真善美化身原節子
◎李永熾 (2003.05.24)
日本女性看似柔弱，其實內在非常強韌，戰後日本女性更是如此。在原節子身上，
我也看到了這種徵象。小津安二郎映像中的原節子，無論從舉止或言辭，看不到跋扈，
看不到陰謀，看不到損人利己之事，只看到善意親切在深深的底流中流動。哀傷也含蘊
在深層的內部。有人說，小津電影，表面無物，卻流得很深。原節子確實表現了小津的
此一底層。
最近，重新觀覽戰後以來的老電影。也許年紀大了，對目前以動作為主的電影，看
了很少有來自內心的感動；看過去的老電影，不僅可以勾引起歷史的片段，也常在心中
引起陣陣漣漪。這兩三年，到光華商場，除了從電腦的商情觀看台灣的景氣起伏之外，最
重要的目的就是尋覓西方與日本的老電影。在日本電影方面，三大導演中，黑澤明電影
最多，溝口健二最少，小津安二郎居中。三大導演各有特色。初看，最具震撼力的可能
是黑澤明；細細咀嚼，越咀嚼越有味的，對我來說，可能是小津安二郎。法國導演托流
佛（Francois Truffaut，一九三二﹣）一九七五年訪日時曾說：「十七、八年前，只看
過一部小津電影，根本搞不懂他要表達什麼。人物只坐著吃東西，一副沒氣力的模樣。
最近連續看《秋日和》、《東京物語》、《茶泡飯的滋味》等作品，我立刻變成了他那
無比魅力的俘虜。」
托流佛這席話為我表達了心中的話語。小津安二郎崇拜日本「小說之神」志賀直
哉。志賀作品以簡潔明晰的表層配上深層的流動為擅場，表面看來沒什麼，卻含有無比
的深意。小津認為，這才是文學的境界，電影勢難臻於此境，但他一心一意要往這崇高
的境界爬升。他的確達到了這個境界。為此，他常為自己而選演員。據說，他常先確定
選誰當主角，再寫腳本。有一次，他為當紅明星原節子寫了腳本。公司說，原節子的演
員費太貴，請他換人。小津說，如果換人，腳本就作廢。原節子知道後說，她非常想在
小津電影中演出，如果嫌貴，她願減半。
在影片中都是外柔內剛的角色
原節子在小津電影以「紀子」角色出現於《晚春》、《麥秋》、《東京物語》和《秋日
和》。《晚春》中，她以待嫁的女兒出場，與單親的父親發生婚姻意見上的糾葛。可
惜，這部電影迄今我還沒看過。《麥秋》片中，原節子依然是待嫁的女兒，父母哥嫂都
為她的婚事焦急，到處打探，她卻不以為意，不為婚事煩惱。不料，在一個意外中，她發
現二哥的朋友、帶著兒子的鰥夫比較可靠，願意嫁給他，搞得全家大亂。《東京物語》
中，原節子飾演一個戰爭寡婦。《秋日和》，原節子已四十歲，飾演司葉子的母親。原
節子在這些影片中，從待嫁女兒經戰爭寡婦到了有待嫁女兒的母親。
小津安二郎以潔淨不贅為電影文學的標準。原節子在影片中無論是待嫁女兒、戰爭寡婦
或母親，都是表面溫柔、帶著笑容的可愛女性，但內心卻含蘊著堅強的意志。《麥秋》
中，大家為她的婚事忙得團團轉，她卻無事人般上下班，最後她決心要嫁給帶著兒子的
鰥夫時，她認為可靠勝過世家、學歷與財富。《東京物語》中，公公婆婆遠從中國地方
的尾道（志賀直哉《暗夜行路》的尾道）到東京遊玩，大伯大姑兩家人都以工作繁忙，
把自己的父母推給死了丈夫已如外人的原節子，原節子同樣要上班，同樣忙，她卻請假
引導公婆做東京一日遊。她沒有一絲勉強，反而帶著懷念丈夫的深層思念導遊，讓公婆
有了真正快樂的一天。《秋日和》，原節子變成了母親，一個漂亮的母親。丈夫已死，
丈夫的朋友都想替她的女兒司葉子尋找歸宿。司葉子說她不要嫁，她要跟母親過一輩子
。丈夫朋友擅自得出一個結論，母親先嫁，女兒就會願意嫁。朋友無意間把這訊息透露
給司葉子。女兒認為這種觀念很髒，因此起了衝突。
開朗中常帶著哀緒
原節子在片中都非常節制，有信心，能替他人著想。待嫁女兒時，是個開朗的女性，一
舉一動都讓人覺得舒服、可愛。日本房子的結構大都兩層，從玄關脫鞋，旋身上到一
樓，寬寬的裙子一閃，微露著襪的腳踝，很容易讓人想起谷崎潤一郎對女性腳踝的形
容。最迷人的還是原節子轉身上樓梯、裙子擺動的模樣，可用美極來形容。《麥秋》的
原節子是開朗的，《東京物語》的原節子是開朗中帶些哀緒，很適合戰爭寡婦的角色，
哀緒象徵她與丈夫的過往那些幸福日子。原節子容貌，輪廓很深，笑中常含著哀感。《
東京物語》在這方面表現得最為明晰。公婆非常稱讚她，請她不必再思念已逝的兒子，
找過好歸宿。她說，她很壞，近來想念丈夫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話語中的顫動與不動
的身軀所形成的內在張力，既感人，又具震撼力。《秋日和》最後的場景──女兒出嫁
後的場景，非常簡潔，沒有一句話一個字，只見原節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呆坐著流下淚
水，跟前一剎那女兒的朋友岡田茉莉子來看她時所呈露的笑容相連齊觀，那淚水的張力
更是無與倫比。
以前，我曾在一篇文章中指出，日本女性看似柔弱，其實內在非常強韌，戰後日本
女性更是如此。在原節子身上，我也看到了這種徵象。小津安二郎映像中的原節子，無
論從舉止或言辭，看不到跋扈，看不到陰謀，看不到損人利己之事，只看到善意親切在
深深的底流中流動。哀傷也含蘊在深層的內部。有人說，小津電影，表面無物，卻流得
很深。原節子確實表現了小津的此一底層。難怪小津要說再有四、五位像原節子這樣的
演員就好了。我也常不由得被原節子的一舉一動所震撼。
小津安二郎非常愛原節子，卻不敢碰她一下；原節子也非常敬愛小津，一切遵從小
津的指導。原節子演完小津的《秋日和》，即不再出現於任何影片。小津一九六二年完
成《秋刀魚的滋味》，一九六三年就在他生日那天病逝，享年六十。小津去世消息傳
開，原節子和杉村春子聽聞後大哭失聲，原節子從此隱跡人間，不再出現影壇，時年四
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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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那樣，怎樣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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