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非天Sigrun Valkyrja Chapter.SP8已刪文
「為什麼領悟真如心性的人，沒有揮動刀劍的可能性呢？」
深冬已去，初春方萌……庭園的一角土壤方才吐出一株綠芽。萬象將迎來換新的季節，走
道上的父女比鄰而坐，卻無一語相對地各自凝望庭園的大樹。
「……這不是妳需要明白的問題。」
嚴父臉上依舊退不去寒霜，短短的一句話，就足以使得鷜不得不吞下她所有想接著說的話
。
「我會繼續努力的，父親。」
「妳已經嘗試了很久，不是嗎……我說過，這是沒有用的。」
跪地不起的鷜以無言的肢體表達自己的祈求，但父親的話卻一而再地如冷水潑於自己的頭
上。
微顫的手緊緊抓皺自己裙角的鷜，脫口說道：「您難道是在期待著鶴嗎……父親大人。」
六道八重雲顯得衰老無力的手，發顫著持起滿盈杯的茶，在茶水飛濺下，微微沾了一口…
…咂嘴聲不知代表了苦或是澀。
「……最近，鶴與那名相田池一郎走得很近。」
「是。」
「……要防著他，作姊姊的妳，得提醒鶴才行。」
「我會的。」
六道八重雲拾起擺放身邊的冶世光，吃力地以劍為杖撐起身子……忽地身子一晃！
「父親大人！」
差點就因站身不穩要跌倒的八重雲舉手向匆忙起身的鶴示意，低頭對著平舉於胸的冶世光
苦笑。
「想當年……我是以這把冶世光‧神鳴從妳的母親菜菜子那繼承了修羅鬼氣，時至今日，
看來又是得把它封印回去的時刻將至……」
鶴耳聽著父親遲緩低沉的嗓音，盯視著父親手中的劍默不作聲。
八重雲一轉身向走道的另端拖步踏去，眼睜睜目送父親要離去的樣子，那蹣跚身影令鷜眼
角微酸。
「……對了。」八重雲佇足不前，繼續說道：「現在冶世光‧鬼作的持有者是妳，大可以
向我挑戰，為了將到的繼承儀式作好準備吧。」
「……父親大人。」
鷜的一時不明所以，卻馬上被八重雲接下來的言語刺中內心。
「……就如同妳當年對菜菜子做的事一樣。」
父親回過頭，那倦怠感滿面的微微一笑終讓鷜內心崩潰。
「父親大人！」
面對如流沙跪倒於地掩面而汔的鷜，只令八重雲內心更感懊悔。
「……我不會向鶴說出這件事的。」
八重雲想要離開，卻因鷜的一句話停步。
「這些年來直到現在……您還恨鷜嗎？」
面對女兒比劍更利的提問，八重雲就連接招都覺得沉重。
「鷜到現在……夢中還會浮現母親大人最後的表情。」
鷜啜泣的哭訴，又一次令八重雲回到大雪中的那一日。
「我沒有告訴過妳一件事。」離去的八重雲留下了最後一句：「……妳跟菜菜子……很像
。」
Chapter.SP8 唯吾修羅
冶世刀舉，一斬劈雪。
漫天白絮漫舞，修羅鬼力肆虐四野荒地……刀氣怒湧如狂濤襲向彼方！
「嗯？」
為修羅鬼附身的鷜方起遲疑……忽有一人，踏雪而來，不吝白雪掩身，長羽織隨著步伐節
奏的加快在逆風中張揚飛扯，以父親留下一襲繡有家紋的衣物披掛於身之少女，被羽織遮
掩難辨面容，以超乎過往之神速逼向鷜的所在！
「嗬。」
感應到對手的存在感，鷜體內修羅鬼力再度高漲，鷜的神情再度一變，眼中紅光綻放！
「在吾出刀之前就閃過這一擊嗎──好呀！」
鷜之周身再燃綠炎鬼火，冶世鋒芒綠光大張，抓緊少女近身的一瞬間再揮！
時機妙到毫髮不差，刀勢如大江東赴一去不返，然而宏大的刀氣再度落空，少女身形一轉
，以難思之神妙步伐來到鷜的身後。
「不差！」
前力未盡，修羅鬼早已後勁以待。刀勢順勢而為毫不拖泥帶水地迴刀再斬──然而少女又
是早一刻踏步後躍，間不毫髮的空隙閃過這一回馬之招。
徒留這曠野遭逢鬼力摧殘，在這一片雪地上留下刀之痕跡。白雪再度被炸飛半空，化為雪
雨飄降於兩人之間。
「不對。」
接收鷜所擁有之記憶與思維，修羅鬼沉吟間……鬼力內斂，紅光消退的鷜，意識再度甦醒
。
「妳終於來了……我唯一的妹妹呀。」
「父親大人將他不離身的長羽織贈予妳了嗎？」鷜眼角餘光注意到鶴的手邊──「看來，
妳也接收了冶世光‧神鳴。如何，妳打算再進行一次封印儀式嗎？」
對立面的鶴，始終不回應鷜的呼喚……對此毫不在意的鷜吃驚的是感知到鶴的呼吸換氣次
數頻率的降低。
「看來姊姊是小看了妳……明明才剛這樣的來回交手，但妳的呼吸次數卻越是稀少。」
「再怎樣的身體都無法不靠外氣的進出存活，更何況是這樣的激烈奔跑，為什麼短短的時
間內有這樣的變化……」
「鶴，妳做了什麼？」
對向的少女依舊捧刀握柄維持決鬥的就緒，被父親的長羽織覆身所遮掩的面容始終不見動
靜，然而一再地見到那襲父親長年隨身的衣著，更叫鷜為之揪心。
「父親大人又對妳偏心了嗎……他老是這個樣子，所以我才無法不恨他。」
始終不動的少女，動了。
「怎麼了，提到父親大人的事，這才終於讓妳有所反應呀。」
「……妳還是想問我一句為什麼要殺死父親大人嗎？這可是我對父親大人最後的慈悲呀。
」
「出生於六道家的孩子，其人生最初也是最後需要面對的繼承儀式……就是這麼一回事。
父親大人過去的耳提面命，還不能讓妳接受這個事實嗎？」
「……慈悲……這就是慈悲嗎……」
「嗯？」
「……為什麼，連池一郎哥也……他明明是……」
「就是現在！」
終於等到鶴的回應，在她露出猶疑之刻，鷜提刀上手當下提步奔馳，藉體內修羅鬼力的加
持，讓她突破自身之限，鬼作刀綠光一閃，鋒刃及身之奪命瞬間逼得鶴不得不連連急退─
─毫不留給鶴喘息之機，鷜跟上步伐快刀連斬。
雪地上兩道急竄的身影帶起一陣又一陣的雪花四濺，無聲之夜唯聞兵器交擊的悶響。
「為什麼領悟真如心性的人，沒有揮動刀劍的可能性呢？」
酷暑已離，冷秋隨至……庭園的一株大樹方才飄落一地枯葉。萬象將迎來休憩的季節，走
道上的父女靠肩而坐，在遠山楓紅如火的景色中相視含笑。
「……再讓我將六道家所保留的秘辛好好訴說一遍吧。」
打從鶴領悟了真如心性的那時間開始，八重雲就像同時獲得新生般，此時正姿端坐於鶴身
邊的父親再也不像過往那般苛刻地疾言厲色，邊說邊露出微笑的像是發現什麼似的一直注
視眼前大樹。
這樣具有生氣的父親已不知是何時曾有印象……然而一個念頭從鶴的腦袋瓜閃過，讓她的
笑容頓時暗淡下來。
池一郎哥說過，修氣的武者往往大限到來之前……他們臉上的神氣往往更為燦爛，宛如少
年。
「很久的時間之前……各地的諸侯大名為了名勢發動大大小小的無數爭戰，長年累月的征
殺使得這一片神治之國積染上深厚的殺業，造下滿身罪愆的人們，其惡心感召了修羅惡鬼
的降世。」
「……漸漸地，原本只是各諸候封國間鬥爭的情事波及了整片日出之國進而撼動了天皇陛
下治世的基業。聖賢的智者終究發現在此一亂世後面推波助瀾的那隻無形之黑手，操控這
一切發展……」
「於是，來自宮庭天皇陛下的代表──陰陽寮出身的安倍久遠，偕同天台宗的智光上人、
真言宗的空世阿闍黎。三人在共商議事後找上了當時於世間道聞名的大劍豪六道鎮天平。
」
「安倍久遠就是以前母親大人菜菜子說過「上京城抓犴妖」故事主角的安倍久遠大人嗎！
」
「……是的。鶴還記得母親對妳說過的故事嗎？」
「當然記得！」
「是嗎……」
八重雲唯發出一聲笑，鶴雖聽出笑中滿滿的苦瑟，卻不知該如何安慰父親。
「安倍久遠大人跟兩位大和尚一起找上先祖六道鎮天平，一定是很光榮的事吧。」
「所謂光榮的肯定背後是沉重的托付使然呀。」
凝望庭園之樹的八重雲以飽滿風霜的口吻如此回覆，隨便他又轉向鶴微笑慰藉她臉上的不
安。
「三位不世出的大德早已暗中與修羅鬼鬥法許久……然而終在無它法可降伏魔王的困局中
找上一心於世道追求劍術巔峰的先祖。不過即使久不涉世道的高僧出山之下，多番請託仍
是無法使先祖下定決心應允義舉，直至關原一戰──」
「關原之戰……」
「只有我們六道家才深知鄉野流傳的野史為真呀……在兩軍交戰的大平原上，修羅鬼以真
身現世，以無人可毀的修羅之軀、無人可敵的鬼之力屠殺交戰的兩軍。」
「酷好殺戮的修羅鬼在此一役後奠定了屬於它的霸業根據地登原城。以當時的霸者──羽
田龍治的身份面對世間，發起推翻天皇皇室的竊國大業。」
「事已至此，先祖深深明明自己不得不出面的時刻已來。此時三位高人又找來聞名於世的
刀匠手足千代世──集合了先聖遺留下之舍利、陽鐵與陰鐵、從修羅鬼真軀搶下的一段殘
骸……在高僧密術加持，佐以陰陽道調配天時，終在至要之辰時鑄成三口冶世光──神鳴
、鬼作、人業應世。」
「那麼，先祖大人是悟出真如心性，學會六道同體‧心王斬才答應三位高人的請求嗎？」
八重雲又是一聲笑，但笑聲中卻滿是雀躍之情。
「鶴也是不耐煩了。不過……還得聽我這父親繼續說下去才行。」
「妳要牢記於心呀，鶴。」
八重雲的語氣一轉。
「冶世光、六道同體‧心王斬、真如心性──此三者是斬鬼的先決要件，缺一不可。」
「在沒有領悟真如心性的情況下，就算冶世光在手，也無法揮動真正的六道同體‧心王斬
」
「然而領悟真如心性的人，沒有揮動刀劍的可能性……」
「刃先、刃……乃至刀身都發出耀眼的光芒，如同大日佛的聖光……授予吾此招的無名神
僧將之命名為六道同體‧心王斬。」
「先祖的手扎只留下這樣的紀錄……也是這位無名神僧讓先祖領悟了真如心性，進而成就
不世之劍，完成斬鬼大業。」
「我想，那一定是充滿慈悲心、悲天憫人的劍招吧，所以才會有無法揮動此劍這樣的訓示
留下。」
鶴還無法明瞭斬鬼之劍跟慈悲心的關連，八重雲再次說出讓鶴心頭沉重的叮囑。
只是當她見到父親面上滿是風霜的垂垂老樣，身為六道家的孩子，終也不得不接受這宿命
的安排。
「如果終有一天……需要六道同體‧心王斬的那一日，以大悲心揮下的覺悟之劍，鶴作得
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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