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 良才文-枷鎖1
夏天的蟬鳴聲,為炎熱的午後更增添幾分燥亂。窗戶外的樹林無半點涼風,傳入屋內的,
除了陣陣悶熱,還有喧囂震天的鑼鼓聲。
坐在書桌前,改著一大堆字跡潦草的作業本,良才忍不住開始喃喃抱怨「這個村子的人,
真是不會想。大人一辦廟會,小孩子就只顧著玩,哪有心思唸書?瞧這什麼鬼畫符的字…
」
斜躺在疊席上吹著電風扇,無聊發呆的承淵聽到良才這麼說,便笑嘻嘻起身「唉呦,你不
說,我都沒發現今天村子有廟會。走,我們去看看熱鬧吧!」
良才一聽,不由得皺起眉頭「不去。我作業還沒改完呢!」
「擔心什麼?走!晚上我再幫你改。」不由分說,承淵拉著他便往外走。他瞪了他一眼,
卻又無可奈何。
從小到大,哪兒有熱鬧的玩意,承淵都是衝第一個的。他大少爺樂天逍遙,自由自在的性
子,即使離鄉背景到千里之外的台灣,也沒改變。
承淵可以橫衝直撞,他卻不能不瞻前顧後。兩人初在此地落腳,他才剛當上老師,他必須
在工作職務上有更多好表現,才能為兩人的未來籌謀更多。
他永遠忘不了,七歲那年,他被父親牽著手,帶到承淵跟前。「良才,以後照顧承淵少爺
,就是你的責任了。你要記得,你時時刻刻都要把他擺在自己的第一位。天氣冷了,你要
替他添炭火,蓋外套;天氣熱了,你要替他開窗戶,搧涼風。你要陪著他玩,也陪著他讀
書寫字;只要你專心服侍他,你的未來就不用發愁了。」
李氏在當地是富族大戶,誠如父親所言,當上承淵少爺的伴讀後,他果然開始過著豐衣足
食的生活。幾乎日日夜夜,他都陪伴著承淵;承淵背不出書來挨先生罵,他偷偷提示;承
淵偷溜去古寺的後林抓蟋蟀,他緊張的幫把風。
承淵從小做事便大搖大擺,漫不經心,所以良才很小便養成謹慎觀察,小心翼翼的個性;
畢竟『照顧少爺』,是他自小便信奉至上的宗旨。
有時候,這個宗旨其實讓他很累。承淵闖過無數大大小小的糊塗帳,他總是忙著替他收拾
,替他善後,替他道歉。不過內心深藏的埋怨,總在承淵笑嘻嘻的遞過來一塊糕點後,再
度被他推到腦後。承淵一直待他很好,有如親手足,他是感激他的。所以,他總是強迫自
己放下不滿,繼續當個樂天知命的好夥伴。
年復一年,世事更迭,兩人輾轉來到台灣,失去了跟李姓家族的聯繫。承淵不再是養尊處
優的大少爺,他也不再是地位低微的伴讀。承淵一向樂觀,即使放下少爺身段當個碼頭工
也怡然自得,他則是考上老師,並思索著兩人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沒了家族依靠,承淵的未來勢必得靠自己。承淵學識雖然沒他那般深厚,頭腦卻很好,又
擅交際;只要多存點錢做生意,以後一定沒問題的。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督促承淵要養成責任心,專心工作,好好存錢。承淵常跟他說,
現在兩人身份已經平等,他不需再這樣事事打點。可是他知道,他必須這麼做。
唯有等承淵自成氣候的那一天來臨,不再需要他看顧,不再需要他費心,他才能從『照顧
少爺』這個枷鎖中真正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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