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天志救國記-五十四章 間奏II
「男爵夫人想必知道，徐樹錚閣下最近已經在北京重新掌權了，不知您是否打算近期內返
回天津呢？」
在海因茲男爵夫人莊園宅邸的晚餐桌上，梁天志隨口說道。
「總督大人，您真是貼心。可是徐他……現在即使我回到天津，對他可能也沒有幫助了。
所以我還是想繼續留在這裡，至少直到大戰的戰火蔓延到世界的這一端以前。」
「男爵夫人為何認為歐洲的戰火，一定會蔓延到世界的這一端呢？」
「總督大人難道不認為嗎？中國維持中立的立場，是沒有辦法抵抗協約國的外交要求的。
只有選擇一邊加入，才能夠避免在談判桌上被重新分配。這點上中國的立場跟土耳其很像
呢，可是──」
「男爵夫人與我的國家，將來即使在外交上變成敵對的立場，也不會有什麼實質的衝突。
可是中國受到協約國四面包圍，所以中國也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對嗎。」
梁天志說道。
「嗯。」
海因茲男爵夫人有些沮喪的垂下了美麗的腦袋。
「很遺憾英國的外交政策，不論對近東或遠東都是失敗的。在近東保持土耳其的中立和完
整，對英國才是最大的利益。在遠東英國正在給自己製造將來的挑戰者，英國對日本讓步
越大，以後受到的威脅也就越大。」
梁天志邊喝著茶，邊用輕鬆的語氣說：
「就個人的立場來說，我也不想變成那樣，不過國家的利益還是必須優先考慮。我認為徐
樹錚閣下在這方面反而比較感情用事，他應該不會想承認加入協約國是必須的吧。」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不想回天津。」
海因茲男爵夫人突然有些生氣的說道。
「男爵夫人，您真的不考慮回去？」
「嗯。以前地中海上的巴巴利海盜，如果擄獲出身高貴的女子，就會把她們賣到土耳其的
宮廷裡。如果中國真的對德奧宣戰了，我就到總督大人那裡當女奴好了。」
「男爵夫人，您說笑了。」
「總督大人，請您叫我愛莉就好。」
「愛莉……中國不是一個蓄奴的國家，雖然人口買賣的問題很難完全禁止，可是──」
「因為總督大人沒有騙我，所以我寧願成為總督大人的俘虜。」
海因茲男爵夫人小聲道。
「愛莉，我知道妳在中國一定很孤單。我很樂意能夠幫妳，並不是因為──」
海因茲男爵夫人伸出優雅纖細的手，輕輕掩住了梁天志的嘴。
「總督大人，我確實承蒙您照顧了，可是我不是一個會因為這樣就把自己賣掉的女人喔。
如果您是把我當成珍奇的寵物來養的話，我一定不會認同您的。不過您對我卻非常坦率直
接，沒有把我當成『洋鬼子』……所以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我都想要繼續跟總督大人
在一起。」
「可是我已經……」
「不要緊的，總督大人。愛莉沒有想要佔有您，只是想被您佔有而已。」
等梁天志察覺到兩人間的氣氛出現微妙的偏差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後世歷史學者在研究梁天志這個人的時候，經常會指出一個革命者不需要是聖人，儘管在
他人想像中或者其自身試圖展現的往往是道德崇高的形像。而一個這樣的人物，擁有複數
的情人這點，通常是最被寬容的。
在常態的政治中足以成為醜聞的事件，對於英雄來說卻是不可或缺。從古到今的英雄，或
是保持獨身，或是擁有眾多令人羨慕的男女關係。能從一而終的不但少之又少，而且名氣
也不及那些花心者。沒有什麼比這更能體現出人類道德的多重標準，然而歷史學者並非道
德批評家，而是「人道」的探究者。
討論偉大的英雄並非道德崇高，常常會被一般人誤解為人格上的批判。然而實際上歷史要
顯示的，只不過是英雄也是具有七情六慾以及各種缺陷的人類，而非神話般的存在而已。
英雄是因其本質的平凡，才顯出其成就的偉大。
終梁天志一生，沒有試圖發起對自己的造神運動。儘管如此，他人加諸其身上的神話卻也
多不勝數。梁天志也明白自己的特殊之處，因此特別的忌諱這些過度的崇拜。
因為他想建立的，絕非一個期待領導者過人才能的國家。
梁天志醒來的時候，艾莉亞‧馮‧海因茲男爵夫人正毫無防備的睡在他身旁。兩人身上當
然都是一絲不掛，因為沒有喝酒，前一天晚上的記憶還非常清晰。其實梁天志就算喝了酒
，也不會失去記憶的。因此他現在很想要喝下傳說中的忘憂水──當然這種東西根本就不
存在。
也許是因為心中有著太多的寂寞，愛莉表現得簡直就是一匹野馬。她不但非常主動，而且
也毫不遮掩自己的感覺。儘管在這方面有過許多經驗，梁天志反而變成被壓制的一方。
真希望只是做夢就好了──心中還這樣想著。
愛莉的睡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跟在她姣好的臉蛋上以及枕頭上的淚痕形成強烈的對比
。看到這樣的景象，梁天志心中的一絲罪惡感也稍微減弱了。搖頭甩開那些想要自我正當
化的想法，梁天志再次接受自己絕非完人的現實。
怎樣都不能認為自己沒有錯，因此兩人可以說是微妙的共犯關係。
這個時代的社會道德，對於男性一方始終比較寬容。但梁天志心中卻有一種不協調感，靈
魂中來自後世的成分正在用批判的眼光審視自己。
自己心中真的沒有把愛莉當成珍稀的寵物嗎？當愛莉說出「女奴」之類的話的時候，心中
出現的那些不自然的衝動，又是怎麼回事？也許愛莉確實是心甘情願的把身體交給自己，
可是自己也能同樣坦然的面對這個關係嗎──腦中不停的用一百年後的道德標準檢討著自
己，然後又覺得想著這些問題的自己非常虛偽。
伸手輕輕撫摸著愛莉如絲般柔滑的背部肌膚，梁天志心中單純的慾火又再次被挑起。愧疚
感什麼的被丟到一邊，正當性的問題被簡單的男性衝動所取代。愛莉不設防的睡顏，正令
人聯想起沒有抵抗能力，任人為所欲為的女性俘虜。
順從自己慾望的同時，梁天志心中的一角，仍舊有個聲音說著：這女人真是可怕。雖然並
沒有惡意，但還真是可怕。
夏季的蒙古高原，炙熱的陽光直射在毫無遮蔭的大地上，溫度彷彿烤爐一般。巴布札布一
黨和達里岡厓守備團的人馬，正在外蒙的車臣汗部展開了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只是不知
誰是貓、誰是鼠。
得到川島浪速等日本投機活動家，以及一些低階退役軍官援助的巴布札布，正在全力擴張
其在滿蒙交界地區的勢力。由青柳勝敏大尉指揮三千馬賊、鬍匪組成的烏合之眾向遼北、
吉林佯動，巴布札布的精銳部眾卻全力進出於錫林郭勒盟北部和克魯倫河一帶。如此一來
，原本已經趨於安定的蒙地情勢，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巴布札布對外稱為「安國軍第三路」，內部則自稱「勤王軍」，奉金璧東為名義上的總指
揮。金璧東也就是肅親王善耆之子憲奎，不過年僅二十歲的他根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巴
布札布自命為「統帥蒙古軍司令大臣」，聲稱要「恢復社稷，扶立大清」。
論武器裝備，巴布札布根本不是達里岡厓守備團的對手。然而巴布札布一黨絕大多數都是
蒙古人，更適應草原、戈壁灘的環境。巴布札布為了奪取獨占外蒙商品貿易的地位，在日
本人的支持下傾盡全力向達里岡厓守備團開戰，迫使達里岡厓守備團將兵力逐步收縮回達
里岡厓牧場境內。
在得到蔣中正的報告之後，梁天志向達里岡厓守備團提供了增援。包括兩架新的陸基型「
玄鳥」偵查／轟炸機，如此一來達里岡厓守備團真正具備有效的空對地攻擊能力。以及由
飛船運來的大量彈藥和補給物資，至少確保守備團在後勤上不虞匱乏。
巴布札布的實力，並不足以攻下達里岡厓守備團的根據地阿郎呼都克堡。拚物資消耗，奉
軍也居於有利地位。然而因為各種現實條件限制，奉軍不可能大舉出動，至少不能在外蒙
境內與巴布札布決戰。這樣就給了巴布札布利用游擊戰的策略來擴大勢力範圍的空間，而
蔣中正暫時只能保持守勢。
在阿郎呼都克堡附近的牧場上，一群群可愛的羊駝正在悠閒的走來走去。當初梁天志只是
因為自己的惡趣味，委託黑水公司從南美引進。不過守備團很快就發現羊駝毛可紡織、皮
可製革、肉味鮮美可食用，還可以馱運貨物，在蒙古高原上這種動物簡直是寶貝。
儘管梁天志已經下令要避免影響到蒙古地方馬和綿羊的畜牧業，但在達里岡厓牧場的範圍
內，羊駝的數量還是不斷增加。
另一方面，為了軍事運輸的需要，中亞特有的雙峰駝也有專門飼養。雖然將來汽車運輸甚
至空運都可滿足一部分的運輸需要，但「沙漠之舟」的用場還是不少。畢竟以外蒙古的遼
闊，即使將來中國真正收復了外蒙，現代交通建設也不可能很快遍及外蒙的每個角落。
在夏天的時候，蔣中正每天都會趁著白天氣溫升高之前的清晨，帶著隨身馬弁騎馬巡視阿
郎呼都克堡周圍地區。有時到接近中午才返回堡內，以避開下午的酷熱。儘管蔣只受過最
基本的軍事教育，但也因此他心中並無太多日式軍事教育那些僵化的成見。梁天志的那一
套帶兵之道，蔣中正始終掌握得不錯，並且他對蒙古高原上的行事方式也用心的去理解。
蔣中正盡力奉行了梁天志「絕不被圍」的指示──達里岡厓守備團深入內外蒙古交界，孤
立無援。即使有阿郎呼都克堡這樣堅固、水源和物資充足的堡壘，一但被圍也只能失去主
動。
因此蔣中正致力保持守備團在「玄鳥」飛機航程半徑內的行動自由，首先以飛機偵查巴布
札布一黨的行動，然後集中優勢兵力打擊其小部隊，爭取達成陸空聯合殲敵的戰果。對於
接近達里岡厓地方的大股巴布札布武力，則首先用空中攻擊加以驅散，再以守備團的騎馬
步兵實施追擊，藉此消滅敵軍有生力量。
如此一來，巴布札布無法從根本上消除達里岡厓守備團的存在。長期的消耗戰對人力資源
有限、武器彈藥依靠外援的巴布札布不利，他就只能選擇轉移戰場，或者仍舊退回哈拉哈
河一帶保存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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