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天志救國記-四十七章買賣是大學問III

看板DummyHistory作者ThomasJP (筆劍春秋梁父吟)時間12年前 (2011/12/06 15:37)推噓21(21推 0噓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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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哩啪啦的爆竹聲在空中迴盪不絕，中國人愛放鞭炮的習慣一直沒什麼改變。其實梁天志覺得所謂的熱鬧，多半只不過是一種心理需要。以他自己來說，寧可什麼典禮儀式都搞得莊嚴肅穆，所謂的民國新式禮儀至少要避免鋪張浪費才是。不過今天他只是一個來賓，真正的主人是總商會的那些大老闆們。「奉天第一商場」在瀋陽開張，這座商場與上海那些百貨公司不同，倒是有點類似後世的購物中心。除了販賣各種各樣的商品外，還設有電影院、戲院、健身運動場等。之前在辛亥革命時幫了梁天志不少忙的李雲叡，也是出資的老闆之一。在典禮中梁天志的致詞相當簡短，近兩年來他越來越少公開發表演說了，這主要是顧忌到日本人和袁世凱的目光。尤其是日本人，七月這一個月來與奉天當局始終是小衝突不斷。七月初瀋陽城內日商盛京書局倉庫公然掛出「日本領事館警察派出所」的牌子，隨後日本警察陸續進駐滿鐵沿線各地。奉天當局與日方交涉還沒結束，下旬卻又發生日軍各兩個小隊試圖前往洮南、通遼，分別被張宗昌部馬隊和當地國民衛隊阻攔的事件。雙方雖然沒有開火，但氣氛卻已是劍拔弩張。除此之外，日人石本貫太郎也與北洋政府任命的奉天交涉員于沖漢合作，在本溪成立「中日合辦」的采合公司，開採當地無煙煤。同時滿鐵公司還聘請于沖漢為公司顧問。這個石本貫太郎不但是關東州租借地的第一任大連市長，同時也是南滿有名的鴉片王。至於于沖漢，「歷史」上他將來是要當漢奸的。只不過對於還沒發生的事情，總不能拿來入人於罪。因此梁天志雖然對此事絕對不感到高興，不過為了維持「中日親善」的表面還是派人向采合公司致賀。另一方面，他立刻著手與俄國住奉天領事交涉，要求收回之前由俄人租借的復州煤礦礦權，轉由鳳凰基金會投資的華商「大業公司」來經營。梁天志開出幾十萬盧布的價錢其實不太有說服力，不過俄國領事銀行帳戶裡的一萬美金卻相當有力的說服了他。除此之外的就是一項必要之惡了──根據北京政府財政部的指示，奉天政府開始籌備設立「煙酒公賣局」。其實酒什麼的只是陪襯，鴉片專賣才是真正的重點。並且這種機構表面上是財政部管，實際上地方往往都各行其是，根本達不到「以專賣漸禁鴉片」的效果，反而變成撈錢的肥缺。在奉天因為日本人不斷從關東州租借地輸入鴉片，實際上專賣根本不可能。於是寶昆被任命為煙酒公賣局籌備處長，這個籌備處主要的任務是調查奉天地下市場的鴉片買賣，並且設法對流通渠道中的關鍵節點加以控制。現在立刻就禁絕鴉片，或者完全由官府控制是不可能的，梁天志要確保的是奉天當局隨時有干涉這些交易的能力。「大人，您要我放的風聲，我已經私下處理好了。」致詞完畢之後，李雲叡悄悄對梁天志說道。「這樣就好，王永江的興利公司到時候一定算你李老闆一份。」尤里‧奧洛夫坐在小火輪的船樓上，懶洋洋的盯著後面拖著的一串木駁船。這艘小火輪有個偉大的名字叫「萬年清」號，中國人在命名上的想像力似乎也不比俄國人高明。這次根據地的貿易船隊趁著夏季開闢了新航線，從混同江口進入松花江，到哈爾濱購買中國內地出產的茶磚和布匹，然後運送到吉拉林河港。在吉拉林這批貨會由馬幫接手，販運到呼倫貝爾還有外蒙古各部，換取那些王公喇嘛手裡的黃金白銀。居中倒貨的熙洽和巴布札布都可以從中賺到一筆，而尤里‧奧洛夫也可以分享這條貿易路線的利潤。不過回程的時候就沒有這麼好了，現在吉拉林的外貿產品，不過是些收來的山貨、乾貨還有皮貨，還只能裝半船。幸好漠河的伏特加酒廠已經上了軌道，用這些山野土產去掩護伏特加走私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1915年六月七日，北京政府代表與俄國、外蒙代表在恰克圖簽訂了「中俄蒙協議」。規定外蒙古承認中國宗主權，中俄承認外蒙自治、為中國領土的一部份。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活佛取消帝號及「共戴」年號，接受中華民國大總統冊封。中俄不不干涉外蒙古內政自治，外蒙無權與俄國等外國簽訂涉及政治與領土方面的國際條約。中國有權在庫倫、烏里雅蘇台、科布多、恰克圖等地派駐官員，以監督外蒙舉動。雖然外蒙暫時回歸了中國版圖，然而通往外蒙的商路卻並未得到恢復。巴布札布等內蒙叛軍殘黨，利用恩琴的俄國人身分為靠山，組織馬幫居中販運，就成了外蒙地區取得茶布等商品的唯一管道。這樣獲利豐厚的貿易路線也並非無人覬覦，在大興安嶺西側活動的馬匪頭子富升阿就曾經試圖聚眾洗劫吉拉林。結果反而被實力堅強的熙洽打敗，富升阿乾脆投靠了熙洽。現在熙洽手下兵力近萬，少部分是漢人墾民，其他多半都是本地山裡的鄂溫克人。這些山民雖然不太適應得了排隊操練，但分散開來打伏擊卻極擅長。而且只要在營裡吃好用好，甚至都不需要給他們發餉銀。要不是顧忌著俄國人，熙洽認為自己手裡的實力，完全足以拿下整個呼倫貝爾。儘管這些鄂溫克人不怎麼善於耕種，不過要種些洋芋、甜菜、蕪菁之類自給自足也還沒問題。在吉拉林城周圍設立的各處軍屯，也能起到拱衛城池、外圍警戒的功能。所以當初富升阿率領大股馬賊，連吉拉林的城牆都還沒看到，就給熙洽的部隊設伏捉住了。而巴布札布一幫人在賺得真金白銀之餘，也在招徠亡命之徒，重新擴充自身實力。鑒於巴布札布一黨與興安根據地的合作關係，尤里‧奧洛夫現在也幫他們張羅武器。這些人對武器的要求不高，幾枝老舊的日製村田步槍也願意付出很高的價錢。不過他認為巴布札布根本是分不清好壞，其實他們只要靠著馬幫販運茶磚和布匹，輕易就能在外蒙各部弄到俄國水連珠。槍枝在那些外蒙牧民手中，還不如套馬索好用。除了嚴寒的冬天和起風沙的春天之外，達里岡厓守備團的騎馬步兵十分頻繁地在外蒙古戈壁和草原上活動，有的時候最遠一直到接近克魯倫河或者車臣王府才折返。梁天志當初對蔣中正說過，所謂「守備團」只是個名目，實際上是要培養一支適應將來外蒙作戰環境的特殊部隊。每次運輸補給時，纘泰號飛船總會送來一些茶、布、紙菸等什物。守備團用一些小刀片之類就能收買普通的蒙古牧人，因為外蒙甚至連鐵器都無法自製。茶和布則被拿來跟那些蒙古台吉、小貴族交易，換取的不見得是金銀，也包括友誼和情報。這些小貴族與庫倫的那些蒙古王公、大貴族不同，蒙古獨立後，他們的部民被掌握大權的喇嘛剝奪，成為寺院的沙比(佛寺屬民)，草場也被佔用。二十世紀初的外蒙有兩千五百多所寺院，十萬五千多名喇嘛以及十萬戶以上的沙比。而對普通蒙古牧民來說，這些人都是特權階層。因為商品緊缺，茶跟布這樣的生活必需品連台吉都很難得到，只有高級喇嘛跟大貴族獨享。之前外蒙軍隊在內蒙戰場的大敗，對外蒙各部來說可謂傷筋動骨。整個外蒙壯年男子也不過二十多萬，還要扣掉喇嘛跟寺院屬民。外蒙獨立後，寺院前後又將七萬人劃為沙比，同時在戰場上損失近萬，兩者相加幾乎要將蒙古各部的血放乾。因此在車臣汗部，與達里岡厓守備團暗通聲氣的外蒙部落日漸增加。偶爾也有些動歪腦筋想要搶劫的，但甚至不需要守備團出手，周圍部落就自己收拾了。畢竟要是沒了守備團，這些部落現在的日子都不知道要怎麼過下去。就算真有哪個部落臨時起意，守備團具有的武力也不是他們能搶得下手的。現在已經有些張家口或者多倫的商號，派人來到達里岡厓探路，打算重開蒙古商路。蔣中正原本出身於商人之家，對此並不反對。不過梁天志指示過，重開商路必須謹慎，注意不能引起蒙漢衝突。因此目前內地貨物都是在達里岡厓由官方買下，再轉賣到外蒙各部。事實上要不是因為顧忌俄國，如今的外蒙幾乎是不設防狀態。庫倫當局的主力軍在察北大捷一役全軍覆沒，現在庫倫城守軍也只有數百名，車臣王府只有一些私兵守衛。不過守備團就算能進兵庫倫，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去防衛外蒙這片廣大的領土，因此暫時只好保持克制。當然巴布札布一黨的動向，這邊也掌握了若干情報，同樣因為俄國人而沒有出手。阿郎呼都克堡現在還有一架「玄鳥」飛機，這架飛機拆掉了原本的浮筒，裝上了輪式和滑橇式的起落架。並且上面還有武裝──朝向前方的7.92口徑迷你機砲，以及朝向後方的一挺「馬鈴薯挖掘機」機槍。因為省去了浮筒的重量，在機腹下方增設了炸彈架，可以掛載二十五公斤或五十公斤的炸彈。為了避免引起庫倫當局還有俄國人的注意，這架飛機平時並不飛往外蒙方向，而是在察哈爾北部錫林郭勒盟上空巡邏。對於達里岡厓守備團來說，那些之前反叛的內蒙王公同樣是個威脅。而飛機則是吊在他們頭上的劍，至少能確保他們不致於來扯守備團的後腿。八月初奉天境內的遼河、渾河、太子河河水暴漲，昌圖、開原、瀋陽、遼陽和新民等地發生水災，新民縣境的災情尤其慘重。在梁天志的命令下，各地國民衛隊紛紛投入救災。本來因為春季融雪的原因，奉天在春夏之交也不時會有部分地區淹水。但如今已近夏秋之交，人命和房屋倒不見得會有多大損害，田裡的農作卻必定損失慘重。在這個關頭，奉天總商會和各主要城市商會、各縣鄉農會都被動員起來，提供災民收容所、賑濟物資還有醫藥等。在奉天的英美等國基督教會也積極參與救災活動，想要藉此在本地人心目中打響招牌、留下好印象。不論理由為何，伸出援手總比袖手旁觀要好得多。日本方面也不得不停止一些太過咄咄逼人的做法，當然本地的愛國憤青也暫時沒辦法去搞些反日遊行之類的活動了。奉天政府本來也在規劃關於河堤與排水設施的建設，然而天災不會等人，眼前更重要的除了救濟災民，就是衛生防疫措施。其實中國傳統上一直都有一套由士紳主導的災害救濟機制，而從清末以來這些機構更是帶有「自治」的色彩。不過如果災害規模過大，就會超過地方仕紳的應付能力，這個時候就需要政府力量來提供支援。而後來「歷史」上，後清卻消滅了一切「會道門」組織，把社會上的善堂還有鄉村大戶等能夠救災救難的民間自發力量全部翦除殆盡。所以且不說著名的三年大飢荒，就是後來只要每遇旱澇，也都必成大災。而政府卻每每反應遲鈍，未能在第一時間展開救濟。可以說資源和權力過度集中的結果，就是多數人的切身權益必然會受到有意無意的損害。也許這樣的政府表面看來很好很強大，實際上卻是以損害社會自身為代價的。秦始皇一朝，法度不可謂不嚴、官吏不可謂不勤謹。然而秦朝不但是二世而亡，甚至秦始皇還在世時就出現了「假大虛空」的徐福求仙，也培養出了宦官趙高這個弄權小人。等秦始皇一死，秦朝在函谷關以東的統治幾乎是立刻瓦解。以明太祖這樣勤政又高標準的皇帝，也照樣無法用刑罰去解決民間疾苦的問題。而他自己不懂經濟亂搞的結果，就是濫發紙幣，導致百姓陷入更大的痛苦。更不用說隋煬帝，當時權力盛極一時，天下戶口比唐朝開元年間都要多。結果煬帝修運河、征高麗、下江南，龍船才到揚州就已經天下大亂了。如果當時有奧運的話，只怕他一定也會辦一場長安奧運，還要把長安城修得再大一倍才行。至於後清的官方歷史書上，把歷朝歷代災荒都歸咎於大地主的自私自利、豪門富戶的見死不救等等，那完全是很大程度的扭曲了真相。尤其是到了宋朝以後，門第幾乎被科舉制度所消解，士紳重視的就是宗族還有鄉里。要對鄉親宗親的生死袖手旁觀，拒不伸出援手，那至少要極度無恥。並且這樣的人是再也無法進入愛拿私德互相攻訐、檢驗標準極其嚴苛的官場的。至於所謂的奸商囤積居奇造成糧荒的現象確實存在，但多半是因為隔壁省份缺糧缺得更嚴重，商人逐利而把糧食賣到鄰省。這跟門外倒滿了死人卻還是一毛不拔的那種形象，實在是差得十萬八千里遠。更何況以商人的社會地位，若真有人敢這麼幹，肯定會被地方官抄家治罪以平民憤的。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6.230.1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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