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天志救國記-四十五章鴕鳥心態

看板DummyHistory作者ThomasJP (筆劍春秋梁父吟)時間14年前 (2011/11/26 10:31)推噓12(12推 0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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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日本政府裡也不都是笨蛋，只不過派閥勢力在被政黨壓制了許多年以後，又遇上第一次世界大戰這個「黃金時機」，一時利慾薰心想要自我證明而已。像清末吉林發生「間島問題」，這次邊境糾紛交涉的結果中國就沒有吃虧。奉軍「特別大演習」的消息傳出後，軍方倒是有幾個人跳出來嚷著要動用武力，不過卻被山縣有朋給壓下去了。山縣說以前甲午戰爭跟日俄戰爭，都是花了十年的時間準備，蒐集情報、整頓武力，在財政上外交上完成戰前一切的預備工作。現在日本什麼準備都沒做，就想要對奉天軍開戰，這完全是亂搞。山縣認為至少也需要五年的準備時間，才有辦法發起一場完全征服滿洲的戰役。而加藤高明等人也認為，日本藉由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能夠獲得國際地位的提升，取得德國在西太平洋的勢力範圍，以及搶佔原本被歐洲國家佔領的東亞市場就夠了。這個時候發動一場真正的戰爭，日本的財政肯定無法負擔，擴軍什麼的也就不用談了。就算把梁天志給滅了，也得不到賠款的。結果雖然關東軍那些人在跳腳，日本政府卻根本沒上當。反正既然奉天軍跟袁世凱不是一體，要施壓自然是朝袁世凱施壓，沒事去招惹梁天志幹什麼？加藤高明跟小池張造還主張，對付奉天方面，使用財政手段說不定會更為有效。這個時候日本正金銀行在滿洲已經發行了正金銀行鈔票五千多萬圓、日金票四百萬圓；朝鮮銀行在滿洲發行日金票六百萬圓；滿鐵公司也發行帝國銀行日金票三百多萬。而同時俄華道勝銀行也在北滿發行盧布票四千多萬，在牛莊發行英洋票百餘萬。這個時候中國境內並沒有統一的鈔票，透過操縱不同種類鈔票的兌換匯率來打擊奉天的財政是有可能的。舉例來說，如果先在市場上大肆買入奉天發行的興業銀行券，然後一次性拋售、人為製造擠兌風潮的話，就可以讓奉天的財政儲備元氣大傷。還可以配合印製偽鈔等手段，至少也可以讓奉天的金融陷入混亂狀態。而山縣的看法則是日本應該加速控制吉林，努力將勢力伸入黑龍江，並且拉攏當地的軍事實力派。反正要論地廣人稀資源多，奉天也未必就比吉林跟黑龍江好。等到把這些地方都消化吸收了，日本也差不多可以跟梁天志決戰了。這個想法正好應了犬養毅的預測，只不過山縣似乎沒有想到日本人準備的同時，奉天的實力也會繼續上升這個問題。當然如果梁天志只是一個普通的軍閥的話，日本的確是不需要太擔心這個問題的。哈拉哈河在呼倫貝爾與外蒙古的車臣汗部之間，從冰面下靜靜流過。現在巴布札布一夥人，正在一個名叫諾門罕的地方安營。因為恩琴男爵的出面，駐海拉爾的俄國領事「說服」了呼倫貝爾「自治政府」的勝福一黨。事實上自從外蒙軍隊在內蒙戰場大敗，庫倫當局的軍隊就撤出了呼倫貝爾以加強自身防禦。現在呼倫貝爾「自治政府」的武力連重要的河港吉拉林都無法保住，只能據守在從海拉爾到滿洲里之間的一塊地方。因此事實上勝福這派人馬，也無法拒絕巴布札布手下這些內外蒙軍隊殘部拼湊成的雜牌軍進入。反正諾門罕一帶本來就是所謂的三不管地帶，巴布札布窩藏在此也不算有侵犯到他們的利益。外蒙現在的經濟情況，可以說是非常悲慘。在外蒙獨立之後，庫倫、烏里雅蘇台和科布多的華商不是受到肉體消滅，就是被驅逐。然而在一戰爆發之後，西伯利亞鐵路實施了軍管，能夠運到外蒙的俄國商品頓時大減。不但供應不足市場所需的三成，而且物價也急速上漲。像是茶和布料等必需品，俄國幾乎完全無法提供。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呼倫貝爾境內。雖然還有中東鐵路可以從哈爾濱運來一些商品，價格仍然是節節上漲。當地的蒙古牧民除了畜牧業以外，別無其他生計，也沒有手工生產可言。蒙古人連蓋座喇嘛廟都要找漢人工匠，木材也要由別處運來，自然毫無建設可言。當年成吉思汗的子孫征服了大半個歐亞大陸，然而在廣大的中亞內陸，卻沒有留下幾座城市。俄國的哥薩克在西伯利亞和中亞一路往東擴張，靠的只有兩種優勢：一是沙皇提供的火器；二是這些哥薩克雖然也被歐洲人當作野蠻游牧民族，但他們至少會建築堡壘。換句話說就是，這些地方的蒙古人連自己蓋座城堡都不會。蒙古人信仰的喇嘛教是西藏的，蒙古文字也是喇嘛創造的。連蒙古牧民喝馬奶用的木碗，以前都要從山西運去。華商從蒙古買進牛皮，製成皮靴再賣到蒙古。蒙古人身上穿的、平常用的，也許除了住的蒙古包之外，沒有那一樣是自己製作的。這樣的民族，以西方「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標準，究竟有何資格成為獨立國家呢？日本一些二流種族主義學者，往往吹噓日本人與蒙古人在種族上相近，因此有征服中亞的天命。其實要成為成吉思汗再世很簡單，把東京、京都、大坂、長崎、博多等城市都夷為平地，所有日本人都住在陣幕裡即可。以文明先進民族去攀附文明落後民族，這種心態大概就跟後來納粹非要到西藏去找「雅利安人」差不多吧。偏偏這樣的心態，卻常常跟「社會達爾文主義」同時共存。在呼倫貝爾地區的主要城市裡，至今仍有不少華人在。這是因為中東鐵路如果不依賴華人勞工，根本就無法運作。貨棧和煤棧都需要不少華人苦力，這些人平時的吃住也需要有人來負責。不只是中東鐵路，連西伯利亞鐵路也是一樣。沒有華人勞工，這條鐵路甚至根本就無法建成。在另一個時空，蘇聯解體後西伯利亞迅速成為一片無人之境，到處都是鬼城和廢鎮，只有西伯利亞大鐵路沿線的幾個城市仍然勉強存續。然而俄羅斯民族主義者卻仍然振振有辭說這塊地方是他們民族的歷史固有領土，俄國是「首先開發」西伯利亞的國家。相較於後世美國終於承認華工對美國西部鐵路建設有重大貢獻，俄國完全應該被打入不正義國家的行列。如果「社會達爾文主義」真的有效的話，這些地方根本沒有留在俄國人手中的道理。由此可以得知，種族主義跟「社會達爾文主義」也不過就是一種自我標榜而已。各種優越感在現實的面前，都是輕易就會破滅的虛幻。德國人的特務活動，不僅在中東鐵路的華工中取得了發展，還經由滿洲里向西伯利亞大鐵路的華工滲透。各種縱火事件、蓄意破壞事件，鐵路信號設備和轉轍器的「故障」等，包括苦力的怠工都給俄國人帶來困擾。雖然遠東地區出現的問題，並不會真正妨礙到俄國在歐洲進行戰爭，然而反抗意識卻像傳染似的蔓延了開來。民國四年二月二十日，袁世凱下令派陳宧會辦四川軍務，並在北洋軍中抽調李炳之、伍祥禎和馮玉祥三個混成旅隨陳入川。馮玉祥本來在張紹曾的手下，因為他舅舅是陸建章，老袁就讓陸建章設法把他給拉攏過來。這樣一方面抽走了張紹曾的幹部，另一方面有陸建章做保，袁也不怕馮玉祥造反。袁世凱的智囊團中，對全國軍事採取分工研究，指定一人負責一組。陳宧就是負責西南組，凡與川滇黔三省有關的軍事問題，都由陳負責研究，並提出意見和辦法以供袁採納。同時陳宧與蔡鍔的交情不錯，清末兩人先後在西南擔任軍事建設工作，又是湖南湖北的「小同鄉」。蔡鍔的西南軍事計劃如要實施，由陳宧來執行似乎是最理想的。陳宧動身前謁袁請示機宜，袁摒退了左右，然後用很親密的口吻對陳說：「你是很聰明的人，應該怎樣做法你都知道，用不著我多說了。只是有一點我想讓你了解，四川是天府之土，明朝藩王的殿址仍然存在。你去了之後，可以好好把它修建一下，也許將來我叫芝台(袁克定)到四川來。你去找芝台談談，你們從今後要當作弟兄看待，也許將來我會付你更重大的責任。」陳宧在為人處世上，很有一點師爺性格。他從清末一路過來都是擔任別人的幕僚、參謀，對於上意也很善於揣摩。他去見袁克定時，袁克定本來非常踞傲，忽然一個侍從飛跑過來，對著袁克定說：「大總統叫小的來傳話，請大爺和陳大人換帖拜把子。」袁克定聽了這個傳話，立刻變了態度，對陳宧說：「二哥，在我這邊用飯吧。」陳宧由京動身時，北京文武長官紛紛到車站送行，汽車排成一字長蛇陣。沿途軍警密布，鐵路兩旁和月台上都是人山人海。一個軍務會辦，在北京城裡並不算是一個夠威風的人，可是陳宧卻身價不同。三月十二日，陳宧乘火車抵達漢口大智門，湖北文武官吏都排隊到車站歡迎，場面盛大。十八日彰武上將軍段芝貴、幫辦王占元特備大紅帖把陳和他的隨員都接過江來，宴以極豐盛的筵席。陳宧一行浩浩蕩蕩於廿四日抵沙市、廿六日到宜昌，沿途禮炮震耳欲聾。陳宧到四川後，立刻做了兩件事：一為清鄉剿匪，一為督修皇城。皇城仿北京宮殿式，朱樑畫棟，奪目壯觀。川人奇怪，以陳的長才，不見有經世大策，卻致力於此不急之務。問之於陳，陳說：「我是替老大當差的，將來他也許會封為蜀王，我不能不替他准備好府邸。」別人說：「他是太子，太子應該留在京裡，為何出就藩封？」陳答：「依我看，儲位不一定輪得到他。老頭子有立愛不立長的意思，可能老五克權有希望。」這時袁世凱年長的兒子有三個，除了袁克定還有老二袁克文、老五袁克權。袁克文不喜歡接觸政事，反而喜歡吟詩票戲，很不討老袁的歡心。至於老五袁克權，卻是朝鮮姨太太生的。因此按照中國傳統的禮法，一般還是認為袁克定較有希望，袁克定自己也是這麼想。這個時候小站舊人早已恢復了跪拜禮，段祺瑞獨不肯。他對於其他問題倒無所謂，就反對在民國時代還要曲膝。民國四年春節馮國璋拉了段一齊到袁那兒去拜年，自己先跪下去。段見馮下跪，沒有辦法，只得依樣畫葫蘆了。袁見了這兩員大將跪在自己面前，倒有點不好意思，慌忙站起身來，呵著腰說：「不敢當，不敢當！」馮、段坐了一會，再至袁克定處，也行跪拜大禮，心中當然是十二萬分委曲。怎知這位大少爺卻端坐不動，受之泰然。段一肚子冤氣，怒沖沖地跑出來，埋怨馮說：「你看，老頭子倒還謙遜不遑，大少爺卻架子十足，哪裡拿我們當人！我們做了上一輩子的狗，還要做下一輩子的狗！」馮亦連連搖頭說：「芝泉，莫說你發怒，我亦忍耐不住。今後我跟著你走，我們不能再當一輩子狗了！」段祺瑞又道：「這樣的曹丕將來如何伺候得了！」馮、段的不滿後來有人傳給克定，埋怨他不該擺架子激怒了北洋的兩大將，怎知克定卻淡淡地說：「這正是我的安排，這兩個人都是老頭子養大的，現在他們都有點尾大不掉。我若不折折他們的驕氣，將來他們更不得了，難免不爬到我的頭上呢！」北洋軍人那一年都向袁行跪拜禮，袁在接受他們大禮時，總是喊著自己兒子的名字說：「你們快來還禮呀！」袁克定從不答應，儼然以未來儲君自任。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8.35.233.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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