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騎士武鬥傳續集56
第五十六章
（一）
統治柯斐藩的竹田清源如果要發兵攻打小割藩的首府青雀城，勢必通過美川藩。在竹
田家的軍勢瓦解掉得川軍的迎擊之後，竹田軍接下來所要通過的地方，叫做龜野。
竹田軍進抵龜野之時，是夜颱風大起，竹田清源十分緊張的去巡視軍營，擔心這陣大
風颳走了老虎，或這場暴雨淋壞了老虎。當然紀律嚴明的竹田軍都已經及時幫老虎搭
好了帳篷，然後他帶著隨從們去探視明日的戰場。
「龜野是小割藩內少見的大平原，」竹田清源說：「要不是因為趕著時間上洛，而老
虎能用的時間並不算長的話，我也不想在此跟小田那延珂進行正面交鋒。你們看，他
準備的有多好！他已經挖了五六條壕溝，而且每條壕溝前面還豎立的防馬柵──雖然
我們並沒有馬。」
竹田清源的兒子竹田萬典說：「竹田軍雖然沒有馬，卻有四十隻老虎在這裡。這種程
度的防禦工事，明天早上把老虎一字排開，用流星轟個稀爛，戰爭就差不多要結束了
。」
竹田清源道：「萬典，小田並不是笨蛋，他是我所見過最陰險的對手，如果他不是有
了什麼王牌在手的話，應該不會在這種地方設置陣地進行合戰。相對的，他應該是據
險固守才對，至少換成是我的話，我會這麼幹的。而小割藩內除了青雀城之外，我可
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抵擋這四十隻老虎？而他居然沒有這樣做，並傾其主力大軍
來迎擊我，光是這一點，如果我明天就進攻他們的陣地，恐怕會走入小田的陷阱裡面
。」
「所以父親大人的打算是？」
「老虎必須走近路，這是沒辦法的選擇。」竹田清源說：「天皇事先跟我約定好了，
如果我不能消滅小田家，她不會讓老虎能動的時間變得更長。要知道，老虎如果要動
，必須有天皇所賦予的法力才行。如果不是天皇的許可，我怎麼能夠一次就帶走那麼
多的老虎？結果沒想到我還沒消滅小田，就先被小田所請來的北洋妖道打壞了兩隻老
虎。現在我擔心的就是明天說不定那個北洋妖道會用上什麼妖術呢！」
「父親大人所言甚是，」竹田萬典說：「但那個北洋妖道怎麼說也只有一個人，不是
嗎？假設此刻他就在對面那個陣地內等著，那麼兒臣率領一支別動部隊繞道攻打青雀
城，不就能夠逼退小田軍了嗎？」
「逼退？」竹田清源笑了一下。「趁虛拿下青雀城不是更好？」
（二）
橋場英兆滿臉的皺紋此刻都已經糾成了一團，但無論他怎麼用力，手上的鐵片跟打火
石也都沒辦法點燃旱煙管裡面的煙絲。
颱風之夜，濕氣凝重，所有的人都覺得自己的心情比滂沱大雨中的水氣還要沉重，也
讓坐在宿營中的小田那延珂感到十分地煩躁。
「不用再打了！」小田說：「點不著就算了，啪啪啪啪的有夠煩的。」
橋場連忙點頭，停止打火的動作後，便拿著煙管準備離開。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
狒狒說：「卑職準備去用灶火來點煙。」他剛一說完，頭上就中了一木屐。
「點煙就應該用打火石！」小田生氣的說：「不要改變風雅的原則！」
橋場忍著臉上的疼痛，努力露出微笑，並心想：「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我真想了解
主公所說的那種『風雅』是什麼東西！」
就在此時，一名老者頂著雨笠走入營帳，來者正是古泉夜雲。
小田說：「古泉先生請坐！事情都辦得怎麼樣了？」
「北洋人的援軍已經到了，但我只有跟座頭藤有接觸，並沒有跟那些武士講過一句話
。所以我掌握的戰況有限。」
「沒關係，儘管說你知道的便是。」
古泉夜雲說：「主公的騾隊跟北洋武士的馬隊果然抓到了竹田軍的別動部隊，他們一
個人都跑不了，而且還活抓了帶隊的人，他是竹田萬典，清源的兒子。」
小田大喜：「幹得好啊！」
「不過座頭藤大人認為應該用萬典當人質，命令竹田家交還所有從天皇那裡偷來的老
虎，儘快地結束這場戰爭。」
小田聽了以後，只是冷笑。
「主公，您的答覆是？」
「古泉先生，您應該知道明日一戰，我可不是純粹為了擊敗竹田家，或者是幫天皇討
回那些老虎，這你應該明白吧？」
「草民當然明白，」古泉點了點頭，說：「可是座頭藤大人恐怕不會明白。」
「他不需要明白，幫我帶著北洋武士守住山路，別讓竹田家又派了一支別動部隊前來
偷襲我就好了。」小田說：「你去跟他講：『竹田清源拒絕付出贖金。』這樣就可以
了。」
「你是要我騙他囉？」
「我想，說謊這種事情，對你來講並不難做到吧？」小田冷笑道：「老實說，我想你
也很清楚地明白一件事：我只是不想說出來我所知道的事情而已。你曾經好幾次都說
你『忘記』了你的過去，但可沒說你是否『想起』你自己的過去。或許你曾經真的失
憶過，但你想起來了以後卻沒有告訴別人。如果你真的連自己的名字都徹底地遺忘了
，為什麼你還能如此流利的書寫、閱讀、與講出你原本的母語？再說，你也有很多行
為讓我覺得很不合理的地方。比如說雖然你在山大住了好幾十年，自己也很清楚自己
來自北洋，難道從來不會有點想家的念頭，去尋找自己的親友嗎？沒錯，來這裡走私
的北洋商人雖然是鳳毛鱗爪，但並不是完全沒有接觸到他們的機會，而你卻從來不肯
主動接觸任何一個北洋人，直到我下令你去跟座頭藤接觸為止。即使是如此，我都已
經開始跟北洋人結盟了，你卻連馬陶和尚都要躲開不見面。就算你並不想要成為北洋
人好了，但你這樣做卻很明顯的只是單純的躲避而已。我說，古泉先生，你是在躲避
什麼人嗎？」
「正如你所見，」古泉夜雲的表情跟語氣完全沒有一絲變化。「我的確是在躲他們。」
「罷了，我對你的私事沒有太多的興趣。」小田說：「總之，明日這一仗，勢在必戰
，和平也要等打完了再說。這你要去跟座頭藤怎麼說，隨便什麼內容都可以，但絕對
不能讓那個滿腦子北洋武士道的迂腐笨蛋自作主張壞了我的大事就行。」
「如果草民做不到呢？」
「抱歉，老師，我必須殺了你，因為誰叫我現在還不能殺了他。」
「主公，為什麼您動不動就想要殺人呢？」
「如果你買了一隻夜鶯，就是想要聽牠唱歌不是？不會唱歌的夜鶯，只不過是白白浪
費飼料而已，本質上跟吃米的害蟲沒有分別。」小田解釋道：「如果哪一天連我自己
都對自己沒有用處了的話，我連自己都會殺。」
（三）
風雨過去之後不久，東方業已翻魚肚白，此時應是破曉時分，但天上仍滿佈鉛黑的雲
朵。
「大雨過後，滿地泥濘，山路更是顛簸，不知道萬典是否平安？」竹田清源抬頭望天
，心中仍然掛念率領別動部隊出擊的兒子。「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中午過後就能聽到
萬典的消息，但按照他的個性，應該是在拿下青雀城之後才會跟我聯繫。不過我並沒
有真的想要用這個方法拿下青雀城，只是想要逼迫小田軍離開這個陣地而已，希望萬
典千萬不要急求表現就好。不過，現在擔心這個有什麼用？天下事豈能盡如人意？但
求無愧我心。」
竹田清源走上指揮台，轉身面對戰場，眼前是四十隻待勢欲進的老虎，而每隻老虎的
身邊都圍著一千五百名全身穿著竹田家血紅色盔甲的精壯武士。此時南風強勁，不但
扯平了陣伍中每一面竹田家的大旗，還發出霹靂啪啦的響聲，讓眾人都不由自主的望
向旗面上的兩行大字：
疾如風侵掠如火動如雷霆
徐如林不動如山難知如陰
這些字脫胎自南洋兵書上的句子，也是他最喜歡的一段話，更是他畢生行軍打仗最想
要追求的原則。現在他有了這麼多的老虎，雖然沒辦法完全合乎他理想中的一百隻，
因為天皇告訴他最多只能一個戰場上擺上四十隻，但光是這樣的陣勢跟場面，就已經
讓他覺得別說統一天下了，連帶地征服南北兩洋都不是問題了。
感覺上是如此沒錯，但他並沒有打算真的要這樣幹，因為他已經是個老人，現在只想
要留下一個強固的基業讓子孫永享榮華富貴，那樣就夠了。而現在竹田家未來最可怕
的敵手就是小田家，如果不把小田家消滅的話，他是無法心安的。等消滅小田之後，
就等著看竹田家創造新的歷史，幫助天皇返回舊京菊葉原了，到時候如果他要成立新
的幕府，那麼再也沒有一個大名能夠跟竹田家作對了。
竹田清源手中揚起葫蘆型的扇子，指揮台上的傳令官們開始大聲呼喊命令：「開始！
」接下來整支軍隊紛紛按照事前安排好的計畫行動，每隻老虎後方都有一個神壇，神
官們開始作法，她們把手放在一個近似方形的盒子上面，然後開始操作著上面的搖桿
跟按鈕。緊接著，虎群發出巨大的，像是唱著外語歌曲一般的吼聲，頭部紛紛轉動，
嘴巴全部對準北方平原上所豎立的那一排彷彿串聯起東西兩端地平線的三排防馬柵。
「射擊！」
一切，就等著一聲令下。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咻──
四十隻老虎一字排開，四十枚石彈也如同野雁一般，排成一字的飛向那些防馬柵，而
那些只是木頭跟竹子搭成的三重防馬柵頓時就變成了一片飛揚的碎屑，然後出現了四
十個缺口。然而虎群的射擊並未停止，它們接下來每次相隔半盞茶的時間對防馬柵進
行射擊，直到把它們全部都打成碎片，連一排竹子都沒剩下來為止。
竹田本陣接下來發佈第二條新的命令：「步兵前進！」
緊接著，全身血紅色盔甲的竹田軍步兵排成緊密的一字陣，開始往防馬柵前鏨壕推進
。然而就在他們逼近第一排鏨壕不到三十步的時候，鏨壕中突然發射出數以千計的箭
矢，第一排士兵之中就有許多人措不及防被射倒。
鏨壕當然會有人，這一切都在竹田軍的預計之內，所以才會先派出步兵，進行試探性
的偵察，接下來就是讓他們進行清掃戰場的任務。於是竹田軍將士紛紛拔出配刀，士
兵們也擎起長矛，衝向鏨壕。而鏨壕內士兵也舉起長矛跳了出來，雙方展開了一陣難
分難解的白刃戰。
不過這些被小田所安排的第一線守軍並不是身穿黑金兩色的盔甲，也沒有拿著黑金兩
色的旗幟，而全部都是黑白兩色。
竹田清源道：「美川藩的武士嗎？果然，正如我所料，小田會把最英勇的美川武士擺
在第一線，不過得川軍現在頂多剩下一萬人，這樣做是無濟於事的。」
雖然黑白兩色的武士在人數上明顯少於血紅色的武士，但他們在白刃戰上的技巧卻十
分高超，不僅擋住了有如潮水一般湧上的竹田軍，甚至還讓整個陣列開始略略向後倒
退。
站在一旁的一名將領說：「這個地形沒辦法讓老虎發揮作用啊！那樣會先轟到我們自
己人的！」
「沒錯，」竹田點了點頭，說：「不過這也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現在就是讓虎群
開始近戰的時刻！就算是白刃戰，老虎也是所向無敵的！」接著他一揮扇子，高喊：
「老虎出擊！」
（四）
「竹田軍的老虎前進了！」
這一聲報告讓從頭到尾都坐在指揮台的板凳上閉目養神的小田跳了起來，興奮地大喊
：「就是現在！就是現在！竹田家完蛋了！」接著他發出了一陣狂笑，然後張開摺扇
，跳起舞來，唱道：
人間五十年，一切恍如夢；
既生於塵世，豈能有不滅？
這一年，小田那延珂二十一歲，竹田清源五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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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好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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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皮思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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