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騎士武鬥傳續集40
第四十章
（一）
薦河藩大名未河芳宗初步統一了十界道南部，讓未河氏的勢力得以跟方城氏、竹田
氏、以及植杉氏並稱四強之後，決定攻佔小割藩，展開收復失陷在北洋異國人手中
的古京都菊葉原的軍事行動，也就是所謂的「上洛」。於是為了徹底征服被小田氏
所統治的小割藩，未河芳宗動員了四十五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向小割藩的首府青雀
城推進。
這不是小割藩第一次遭到薦河藩的入侵，但小割藩始終能以弱小的兵力逐退入侵者
，靠的是利用小割藩支離破碎的地形與密如蛛網的城壘防禦體系，並且小割軍雖然
不善於大規模的常規作戰，卻是游擊騷擾戰術的好手，往往以此耗盡薦河軍的軍糧
，迫使他們自動退出戰場。這讓喜歡在平原地形上打圍殲戰的未河芳宗覺得非常不
快，於是他決定這次不但要親自出馬督促各軍作戰，而且還要逼著小田那延珂跟他
展開決戰。
未河芳宗的計畫很簡單：他下令薦河軍傾巢而出，分成七十支部隊，同時攻擊小割
藩所有的城壘，再向位於中心的青雀城步步逼近。同時他也事先派遣大量的忍者進
入小割藩內，到處去探聽消息。當他得知小田那延珂率領小割軍主力的七萬人去攻
打異國人所佔領的枇杷湖（曼陀林琴湖），立刻決定出兵攻打小割藩。如果小割軍
主力沒有即刻返回，未河芳宗就會讓小田那延珂無家可歸；如果小割軍主力即時返
回，薦田軍自然是以逸待勞。
此外，由於四十五萬大軍分割成七十支部隊，而且負責打前鋒，最有可能遇到小割
軍主力的部隊，是附庸於薦河藩的御溝藩的軍隊。御溝武士無論在任何一方面，都
被稱為是全天下戰鬥力最強的武士，而且整個戰場的情勢就是一個大型的口袋陣地
。無論如何，小田那延珂如果要回軍守備青雀城，他再怎麼掙扎也是死路一條。
未河芳宗覺得他既然在事前做了那麼多的準備，此次自然有必勝的把握。於是他便
坐著一頂需要三十二個人抬起來的轎子，身邊除了三千名全副武裝的武士隨行之外
，還帶了圍繞著數以千計的姬妾、侍僮、傭僕、甚至歌舞劇團，一路上遊山玩水，
吟詩作賦，好不開心。
（二）
是日清晨，一名侍僮搶到了未河芳宗手中的一張詞牌，於是未河芳宗按照詞牌上的
提示，先是沉思了片刻，接著朗誦道：
大方西風拂，秋來不為一人長；吾身卻戚悲，好似惟吾識哀愁，一人秋愁勝萬物！
搶到詞牌的侍僮才剛剛讚賞完未河芳宗的記憶力，朝日宗四十丈脫盔走入本陣，先
向坐在高壇上的未河芳宗鞠躬行禮，再下跪稟報道：「主公，末將已將那兩名異國
人帶來了。」
未河芳宗便對左右道：「你們收拾一下，等下設素宴款待來客，知道嗎？」
朝日向四十丈問：「請問主公如何知道對方是和尚呢？難道忍者已經比末將先到了
嗎？」
未河芳宗解釋道：「忍者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回來的，我只是覺得天氣燥熱，準備肉
食一定不會新鮮。不過話說回來，對方居然是和尚呀？」
「是的，對方自稱是和尚，不過他的頭髮只有剃頭頂中央這一塊。」朝日向四十丈
冷冷地說：「搞不好北洋來的異國人都是拜河童的，所以才會留這種髮型。」
未河芳宗說：「如果真的是拜河童的，那還真有趣。但無論如何，居然在距離青雀
城不到五十里之處，就有異國人出現。他們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而且長得是什
麼模樣，你先不要跟我說，我要親自瞧瞧。」
朝日向四十丈應諾之後，便站了起來，再次向未河芳宗鞠躬行禮，再低著頭倒退走
出本陣的帷幕之外，這才轉身戴上頭盔離去。不久之後，朝日向四十丈帶來了兩名
異國人：一個是身穿灰色長袍，手持木杖的青年；另一個是身穿藍色短袖上衣與綠
色短褲的小孩子。不過他們的長相讓未河芳宗覺得十分稀奇，因為他們都有蒼白無
血色，宛如死人一般的皮膚、跟天狗面具一樣突出的鼻子、像瞎子一樣的藍色眼睛
、以及像是被火烤過之後，變得跟波浪一般捲曲並且退色成紅棕色的短髮。
未河芳宗用團扇遮住了嘴巴，心裡有些後悔因為好奇而看到了外貌實在詭異到不甚
風雅的人士，他跟所有來自薦河的人一樣，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異國人
。他聽說過這些異國人的長相很噁心，但從來沒有想過會噁心到超過他所能想像的
程度。
等到這兩名異國人跟著朝日向四十丈的動作行禮完畢之後，未河芳宗便道：「兩位
是否聽得懂我們的語言？」
那名異國青年開口道：「殿下，貧僧會說一點貴國語言。至於貧僧身邊的這位小廝
，他就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對方不但聽得懂山大國的語言，而且還說得很流利，這讓未河芳宗覺得十分有趣，
於是他就問道：「請問大德法號？」
「貧僧馬陶，拜見殿下。」異國青年說：「不曉得施主如何稱呼？」
「我是末河治部大輔芳宗，您可以直接稱呼我為『治部大輔』。」未河芳宗接著反
問他說：「請問大德為何在此？」
馬陶和尚回答道：「貧僧奉耶利堪蘭天皇艾托爾之聖旨，前來與小割藩大名小田右
大臣那延珂締結同盟。」
「締結盟約？」未河芳宗聽了馬陶和尚的回答之後，差點沒有笑出聲來。他說：「
那我只能跟您說十分抱歉，您來晚了。小田那延珂此刻命在旦夕，小割藩已經指日
可下！等我兼併小割藩，必率百萬大軍大舉推進，光復舊京，完成天下統一的千秋
大業！」
馬陶和尚說：「百萬大軍？恕貧僧眼拙，但此處似乎看不到有一百萬人，頂多有一
萬人，而沒拿劍的，比拿劍的還多了好幾倍。您哪裡來的百萬大軍啊？」
「這個你就外行了，」未河芳宗解釋道：「此處到處都是山林蔭谷，帶著百萬大軍
一起走的話，如何能夠行動呢？所以我將百萬大軍分成數十支部隊，從各個不同的
方向一起往青雀城的方向集中。如此一來，小田那延珂又要如何同時對付的了我的
每一路大軍呢？」
「如果我沒記錯，小田氏有七萬大軍。而依照您剛才所說的，百萬大軍分成數十路
，那麼每一路也不過才兩三萬人，甚至一兩萬人。但無論如何，您這裡只有不到數
百個人有武裝。」馬陶和尚說：「那這個結果也很簡單：他根本不需要對付您所有
的軍隊，只要專門對付你一個人所在的部隊就可以了。」
未河芳宗說：「這點我也早就預料到了！在我的四面八方，每個方向都有一支萬人
隊。如果小田那延珂想要直接偷襲我的大本營，他就會先碰到我的外圍部隊！」
馬陶和尚說：「是嗎？可是貧僧都沒看到他們，就碰到了您耶。」
未河芳宗說：「可是你是兩個人，對吧？小田那延珂鐵定帶了好幾萬人跟他一起行
動，一支軍隊的集體行動是很難不被發覺的。況且您也沒有辦法發現到我的忍者，
對吧？因為我的忍者昨天半夜才發現你們，所以我今天早上就派人把您給接過來了
。」
馬陶和尚似乎是嚇了一跳，不過他隨即恢復原本的表情，問道：「原來您的忍者在
昨天半夜的時候就發現到我們的行蹤啦？真是讓人想不到。」
未河芳宗撚鬚微笑，說：「怎樣？我這樣夠萬無一失了吧？」
大概因為是異國人吧？馬陶和尚的臉上露出讓人非常難以理解的笑容。他說：「我
可完全不這樣認為喔！雖然有人說過：『九十九分的努力加上一分的運氣，等於百
分之百的成功。』我看得出來殿下已經付出了九十九分的努力了，可是剩下的這一
分運氣，那並不是由人所能決定的事情，而是由神所決定的呢！」
未河芳宗說：「沒錯！所以在我開拔之前，我已經先向弗寺中所有的八百萬明神祈
禱過，我相信我一定會得到所有神明的祝福！」
「殿下，您根本不需要那八百萬個神的祝福，因為無論在多的神，總有一個負責掌
管所有的神。既然如此，您為什麼需要討好那些無權做主的次要腳色？」馬陶和尚
說：「而這一個神才是真正的神、唯一的神，也就是我們北洋異國人所拜的神。」
「荒唐！」未河芳宗笑道：「為什麼這樣的神，會是你們北方那些化外番邦的神？
想我山大國自古以來就是禮義之邦、文明古國，而你們這些鴃舌蟬語、茹毛飲血、
不通風雅是為何物的北洋來的異國人，怎麼可能會知道哪個神才是唯一的真神呢？
而且花花世界，玲瑯滿目，妄圖將所有形而上的力量全都歸諸於一，這才是完完全
全的胡說八道吧？」
「殿下所言甚是，尤其是『胡說八道』這一點，可真是恰如其分。」馬陶和尚微笑
道：「因為貧僧的確是個『胡』人，當然是貧僧所言盡是『胡說』，這點可沒錯是
也。」
未河芳宗說：「怎麼？洋鬼子和尚也玩打機鋒這一套啊？我才懶得跟您浪費這些口
舌之爭，等著看我怎麼把你們想要結盟的小田氏給滅掉了吧！到時候我再送您回去
，請貴國天皇好好考慮一下。如果你們肯乖乖的自動上船離開的話，我絕對不會為
難你們的。」
就在此時，忽然雷電交加，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未河芳宗連忙命人搭起棚架擋雨
，再笑著跟馬陶和尚說：「本來想要請您用頓素齋的，但這場大雨一下，所有的飯
菜大概都泡湯了。看樣子，您今天晚上恐怕只有準備挨餓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馬陶和尚微笑了一下，說了聲不要緊。接下來未河芳宗便命朝日向四十丈，將馬陶
和尚跟他的侍童，帶到別的帳蓬裡面去監禁起來。
（三）
此刻，當馬陶修士跟尤伯斯特被阿薩希那押往一頂遠離主要營區的帳篷之時，天上
雷轟電掣，接連不絕；暴風驟雨，指頭大的水滴敲在四周一切的物件上面，聽起來
就像是把豆子撒在上面的聲音一般。阿薩希那請他們進入帳蓬之後，轉身就走。
尤伯斯特一走進裡面連一塊毯子也沒有，而且地上還是一片潮濕草地的帳蓬內，馬
上就抱怨道：「異教徒真是野蠻，竟然如此對待戰俘！」
馬陶修士微笑了一下，對尤伯斯特說：「還不錯呢，起碼還讓我們能夠擋雨。這樣
已經很文明的了，你知道野蠻人會怎樣對待我們嗎？」他見尤伯斯特搖了搖頭，臉
上立刻露出陰險的笑容，說：「你知道『肛交』這個字眼嗎？」
尤伯斯特聽不懂，便問：「那是什麼意思呢？」於是馬陶修士開始仔細形容過程了
之後，大概還沒講完三分之一吧，尤伯斯特的臉就已經變得更地上的野草一樣綠。
「天哪！他們會這樣對付我嗎？」
馬陶修士說：「而且通常還會對小男孩這樣做，而且還不是一對一，是整支軍隊的
每個人輪流的──」
尤伯斯特用雙手摀住耳朵，低頭哭喊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不想聽！我不
想聽！」
馬陶修士非常滿意的微笑了起來，太好了，這種嚇小孩的功力並沒有退步。但隨即
他想起來蘇魯加汗國的國王伊馬加瓦（未河）所說過的話，心裡面頓時升起了一個
疑問：
蘇魯加的黑衣人是在昨夜發現到他們的，然後馬上就通知蘇魯加人。既然如此，那
麼從馬陶修士發現有黑衣人跟隨開始，已經過了至少三天，那麼這些黑衣人是蘇魯
加的黑衣人嗎？顯然不是。伊馬加瓦王很喜歡信口開河，比如說他就非常誇大他所
派遣的兵力數字，至少超過百倍以上吧？世界上哪有可能出現這麼龐大的軍隊啊？
想也知道「百萬大軍」根本是唬爛。
所以按照伊馬加瓦的個性，他一定會說派那些黑衣人跟蹤馬陶修士好幾個禮拜之後
，才決定要把他帶過來，以示文明風雅什麼鼕鼕的。但是呢，伊馬加瓦卻沒有這樣
講，可見他也覺得沒有在這種地方唬爛的必要性。既然如此，那麼馬陶修士還是一
樣被來路不明的黑衣人給監視了整整三天。
是誰派來的呢？目的又是為什麼呢？
當馬陶修士正站在帳篷內沉思的時候，忽然在帳篷外面的風雨雷電聲中，聽到了一
個熟悉的聲響……他仔細一聽，那是……一頭騾子的叫聲！
奇怪，他的騾子沒有跑掉，反而跟著他走到這邊來了嗎？馬陶修士把頭探出帳蓬外
面，便看到許許多多的異教徒驚惶失措，四處奔逃的情景。由於暴風雨的關係，要
非常仔細聽，才聽得到他們大喊：
「歐瓦利軍來啦！居然有洋鬼子在裡面啊！洋鬼子騎馬來打我們啦！」
大批慌亂的人潮衝向後方，他們撞倒了一切，踏平了一切，包括伊馬加瓦所居住的
大本營的營帳。在這場混亂之中，馬陶修士看見伊馬加瓦披頭散髮的跳上轎子，但
隨即被慌亂的部下們給推到，然後消失在眾人的腳下……
當這群慌亂的人群全部跑散之後，遍地都是被踩死的屍首，或躺在地上不斷哀嚎的
傷患。馬陶修士跟尤伯斯特走出了帳篷，尤伯斯特看到這種情景，馬上在胸前劃了
一個三角形。而馬陶修士則走去探視地上那些被推擠與踩成重傷的異教徒，很快地
他就發現了已經被踩到不成人形的伊馬加瓦，當然對方早就已經沒氣了。
而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後方傳來了蹄聲，便轉頭一看，就看到了一名全身穿者鐵
甲的騎士騎著他之前放走的騾子跑了過來，而後面則跟著一大群身穿黑金兩色衣甲
，手持長矛的歐瓦利戰士。
那名騎士一見到馬陶修士，掀開面甲，問道：「馬陶神父，你怎麼會在這裡啊？」
馬陶修士微笑了一下，回答：「我來找你的，甘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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